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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新仇旧怨 凌燕飞手里那本小册子上,一共列了有七八个地方,有些地方一看就知道是闲 散消遣的地方,这时候冯七似乎不可能到那儿去,凌燕飞也就把这几个地方排在了 后头。 凌燕飞曾经考虑过,他这位冯七叔所以这么做,似乎不单是为罗刹人卖命,好 像还要置他于死地。因为他这位冯七叔要不是存心置他于死地,当初大可不必把他 从老龙沟把他调到京里来给自己添这么个劲敌,惹这个麻烦。 仔细推敲,应该是这样的,他这位冯七叔把他调到京里来,想假别人之手杀了 他,结果反弄巧成拙让他坏了大事。有这个所得,使他放了点心,因为他了解冯七 叔这个人,他冯七叔既有意置他于死地,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也就因为这,他冯 七叔绝不会逃离京城,躲往别处,因为他还活得好好的。 眼下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他冯七叔躲在左近某处暂避风头,化明为暗,在暗 中找机会再置他于死地。根据这个结论,冯七并不难找,所以他放心。 可是有一点,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照这情形看,冯七显然是跟他凌燕飞有仇, 要不然不会单调他一个到京里来,而他自小便被楚三爷收养,一直在老龙沟长大, 尤其他是个晚一辈的,他会跟这位长一辈的有什么仇,什么怨? 就这一点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想不通归想不通,他还得马不停蹄地找冯七。 他认为第一个该找的地方是――八大胡同。群香院在八大胡同不算顶大的,可 也不算顶小的,是个二流的地方,这地方平日就是拿轿子接凌燕飞也不会来。 可是今天他来了,大白天来的。 姑娘们过的是夜生活,这时候姑娘们还在被窝里,有的成双成对,花枕头上两 个脑袋,有的则―个人乐得清闲。 凌燕飞进了门,群香院的二爷(龟奴)刚起来,睁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还得 陪上一脸笑:“这位爷,您来早了。” 凌燕飞道:“我知道,我是来找人的,以前巡捕营的冯七爷,在这儿么?” 群香院的那位二爷目光一凝,道:“冯七爷,您跟冯七爷是……” 凌燕飞道:“朋友,大伙儿说好了的,昨儿晚上凑在一块儿拉拉唱唱,热闹热 闹,谁知道昨儿晚上独他不见人影儿,这下得罚他一桌酒,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呢,群香院的二爷摇了头:“这一趟您白跑了,冯七爷许久没上 我们这儿来了。” 凌燕飞抬手塞过了一锭银子。 群香院的二爷一咧嘴道:“冯七爷,昨儿晚上来过,可是坐没一会儿就又走了!” 凌燕飞道:“好哇,大伙儿都在等他一个人儿,敢情他跑到这儿来找乐子来了, 这回得罚他两桌,知道他上那儿去了么?” mpanel(1); 群香院的二爷想了想道:“您等等,我给您问问春桃去,他昨晚儿上找的是春 桃。” 他匆匆忙忙的走了,没多大工夫之后,他匆匆忙忙的又来了,陪着笑摇了头: “这位爷,抱歉,春桃说他没说要上那儿去。” 这一趟凌燕飞白跑了。凌燕飞知道,找冯七并不容易,因为冯七以前在巡捕营 当过差,没一条大街小胡同他不熟,他要找个小地方一缩,那儿找他去? 事实的确如此,冯七可能去的地儿都跑遍了,就是没有,还不如群香院呢,这 些地儿冯七连去都没去过。 凌燕飞并不灰心,也不急躁,他灵机一动找上了一个地方,一个冯七最不可能 去的地儿,戏园子。 这时候日场刚开锣,座儿上了八成,日场的戏码是小放牛、三叉口、摇钱树, 全是这些个戏,没什么看头儿。凌燕飞进戏园子就奔后台,这当儿台上正热闹。 凭凌燕飞这份气派,进后台谁敢拦?他进后台略一张望,拉过一个打下手的汉 子,指指一个正在勾脸的角儿道:“请问,那位是……” 那打下手的汉子一摇头道:“不认识,花钱来过戏瘾的,这倒好,不挑戏。” 凌燕飞谢了一声,迈步向那个正在勾脸的角儿走了过去,背着手站在了那人身后。 那人正对着镜子把脸画得乱七八糟的,猛一怔站了起来,道:“别给人家惹事,咱 们到后面谈去。” 转身往后行去。 后台后头是个小院子,那人到了院子里便回过了身:“你真行,小七儿,你是 怎么找到我的?” 凌燕飞扬手亮出了那本小册子,道:“这是从那位蒙古王子身上找到的,还有 我常听老爷子说您当初在巡捕营的时候,没事儿就往戏园子里跑,不挑戏,不挑角 儿,能过戏瘾就行……” 冯七点着头道:“你行,你真行,我算是服了你,照这么看,八成儿我的顶头 上司那老少俩已经完了。” 凌燕飞道:“是完了,他们的身手都不错,可惜仍不是我的对手。” 冯七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完了,你要这么想你就错了,没了他们我照样 能办大事儿……” 凌燕飞一整脸色道:“七叔,不管怎么说您是我的长辈,您跟老爷子是磕过头 的弟兄,只要您肯收手抽身退出这件事,我有那儿惹您生气的,我马上给您磕头赔 罪。” 冯七摇头说道:“小七儿,你完全弄拧了,我跟你没仇没怨,而且你又是个晚 辈,我跟你有什么仇怨……” 凌燕飞道:“那是……” 冯七道:“你既然找到了我,也就是咱们该摊牌的时候了,我告诉你吧,我跟 楚三有仇,当初他在京里的时候我受够了他的气,他可年长了几岁,我这不是,那 不对,根本就没条路给我走,你以为巡捕营的差事儿是我辞掉的?不是,硬是让他 给坑掉的……” 凌燕飞讶然道:“有这种事儿?老爷子不是这种人哪。” 冯七冷笑一声道:“我不会冤枉他的,我养了个女人他也管,我找点儿外快他 也管,这么说吧,我的事儿他没有不管的,养女人,找外快,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 小怪的,吃这碗饭的人谁不是这样?偏偏他……” 凌燕飞听到这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截口说道:“七叔,我明白了,我是 个晚辈,不便论谁是谁非,可是您找上我……” 冯七道:“一句话,你是他的徒弟,而且是他的徒弟里功夫最好的一个,我要 杀他必先除去你,要不然即使我能杀他也逃不过你的手。” 凌燕飞心头震动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七叔,磕头拜把的弟兄,只为这么 点儿小事就反目成仇么?” 冯七道:“你看是小事,我看不是,他把我的差事坑掉了,不但我这下半辈子 没了指望,而且也害得我没脸见江湖上的朋友,这跟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凌燕飞道:“七叔……” 冯七一扬那只断手道:“别说了,小七儿,我自己毁了我这只手,你应该可以 看得出我的决心,我不杀楚三誓不为人,而且如今的情势咱们俩也已成了死对头, 我一定要干我的大事,你也绝不会虎头蛇尾,半途而废,为着这两样,所以我非先 置你于死地不可。” 凌燕飞猛吸一口气道:“七叔,现在您还说这个,是不是嫌太迟了。” 冯七摇头道:“不迟,别看你现在找到了我,我敢说你不敢碰我,要没这个把 握我岂会这么镇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到老龙沟去把楚三跟他另几个 徒弟都弄来了……” 凌燕飞倏然笑道:“七叔,我不是三岁小孩儿,您要能这么做何必把老爷子弄 到这儿来。” 冯七道:“你错了,刚没听我说么,我在没置你于死地之前绝不会杀他,因为 我得为我自己的后路着想。” 凌燕飞摇头道:“不管您怎么说,我不信。” 冯七微一点头道:“好吧,你看看这个,这等于是我的护身符,我早就准备好 了!” 他探怀摸了一物递向凌燕飞。那是一枚乌黑乌黑的扳指。 凌燕飞两眼一直,伸手接了过来,他道:“这是老爷子的扳指。” 冯七微一点头道:“不错,这是楚三的扳指,你应该知道,这是他长年不离手 之物。” 事实的确如此,凌燕飞很清楚,这枚扳指是他师父长年不离手的心爱之物,这 东西是戴在手上的,要说谁能把它从他师父手上偷摘下来,那恐怕不可能,照这么 看来…… 凌燕飞正自心神震动,冯七又道:“我这儿还有几样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凌燕飞抬眼看,冯七手里又托着六样东西,那是六样暗器,一颗钢丸、一枚金 钱、一只钢镖、一把飞刀、一枚子母问心钉、一根袖箭,凌燕飞一眼便认出这是他 六位师兄的暗器。 他心神狂震道:“七叔,您真把老爷子跟大哥他们……” 冯七道,“东西你看见了,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琢磨吧。” 凌燕飞双眉扬起,道:“老爷子跟大哥他们现在……” 冯七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小七儿。” 凌燕飞道:“我只问您老爷子跟大哥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京里?” 冯七迟疑了一下道:“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他七个在京城百里之内。” 凌燕飞道:“您是什么时候派人上老龙沟去的?” 冯七道:“没多久,我派人给楚三送了封信去,说京里的事闹大了,你急需人 帮忙,我这封信调出了四个,这四个在半道上就中了伏了,剩下老龙沟的三个就更 好对付了,是不是?” 凌燕飞道:“七叔,您这样未免太过了。” 冯七摇摇头道:“不为过,我要杀楚三,这种事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 凌燕飞道:“七叔,您跟老爷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 “谁说的。”冯七道:“他害得我砸了饭碗,丢了差事,毁了我的后半辈子, 使我抬不起头,见不得人,这比一刀杀了我还狠,这不是仇怨是什么?” 凌燕飞道:“七叔,您一向最疼小七儿的,不是么?” 冯七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一向最疼你,你们七个之中也数你最有出息,数 你功夫最好,数你最有成就,可是坏就坏在这儿。” 凌燕飞道:“七叔,您等于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跟我们几个的亲爹娘没有 什么两样,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个也没一个不孝顺您的,您怎么忍心……” 冯七冷然道:“不要说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凌燕飞道:“不,七叔,只要您能放手抽身,我不追究您,我也可以让官家… …” “不行,”冯七断然说道:“楚三不死,我不收手,大事未成,我不抽身。” 凌燕飞双眉为之一扬道:“七叔,您要知道,您跟老爷子之间的所谓仇怨,其 过并不在老爷子,老爷子为人做事一向如此,不循私,不讲情面……” 冯七冷笑说道:“你现在还来数说我的不是?” 凌燕飞道:“老爷子本就是这么个人,待人宽,待己严,自己人有什么过错他 绝不宽容……” 冯七哼哼而笑道:“这么说来他倒成了个铁面无私的人物,秉公刚直的英雄了。” 凌燕飞道:“本就是这样。” 冯七两眼一睁,厉声说道:“我却认为他是个损人利己的阴险小人,我恨透了 他这个损人利己的阴险小人。” 凌燕飞道:“七叔,您要认清楚,毁您的不是老爷子,而是您自己!” 冯七脸色大变,但一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道:“我跟你无怨无仇,讲起来你 也是我的一个晚辈,我不应该跟你发火儿,小七儿,事到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你 认为楚三对,我认为我自己对,而如今人掌握在我手里,你就得听我的,我老实告 诉你,你要想老大他们六个不死也可以,三天之内让我看见你人头落地,血溅尸横, 我马上放老大他们六个,要不然我连他六个一块儿杀,言尽于此,我要上戏了,你 走吧。” 话落,他转身要走。 凌燕飞伸手一拦道:“七叔……” 冯七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打算动我?告诉你,我早安排好了,只要 我姓冯的有个三长两短,楚三跟他那六个徒弟马上就会人头落地,不信你可以试试 看!” 凌燕飞咬了咬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要告诉您,您要是认为老爷子欠 您什么,我愿意代老爷子还。” 冯七目光一凝道:“你愿意替楚三死?” 凌燕飞一点头道:“不错。” 冯七道:“恐怕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你可以拿你的一条命换老大他们六 个,但楚三他一定得死……” 凌燕飞道:“您的意思我懂,可是我请您看在我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老爷 子……” “那办不到,”冯七道:“你要明白,我主要的是为杀楚三,至于你,那只是 因为我的后路,不得已,要不然我不会杀你……” 只见一个汉子从门里探出头道:“这位快该您上了!” 冯七道:“谢谢,我这就来!” 那汉子走了,冯七转望凌燕飞道:“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的主意已经打定 了,含恨忍辱这么多年,如今眼看这口冤气就要出了,我是绝不会有所改变的,还 是那句话,要想救老大六个,三天之内让我看见你人头落地,血溅尸横,如若不然 我就让他六个跟楚三一块儿死,你看着办吧。” 他转身走向那扇门。凌燕飞两眼之中射出了寒芒,他扬起了右掌,可是旋即他 又把右掌缓缓放了下来。 望着冯七的背影,他脸上浮现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口「潇湘书院:bigcat扫描,小糊涂仙OCR 」口凌燕飞没回内城去,他上了慈 悲庵。 他在慈悲庵后找到了龙飞,当时龙飞负责慈悲庵的禁卫,看见他一怔要叫。 凌燕飞忙以指压唇示意他噤声,然后走近来问道:“驼老在庵里么?” 龙飞一点头道:“在,上午出去过,刚回来,您怎么从后头来了。” 凌燕飞道:“我有事儿,八哥去告诉驼老一声,就说我在这儿等他,别让玉洁 跟傲霜她们知道我来了。” 龙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没多大工夫,驼老来了,龙飞跟 在后头。 驼老一见面就问:“怎么回事儿,燕飞?” 凌燕飞道:“我有件事儿来跟您禀报一声,看看老董他们是不是能帮得上忙。” 驼老道:“什么事儿?” 凌燕飞打从离开慈悲庵说起,一直说到刚才。 驼老、龙飞脸上都变了色,龙飞叫道:“有这种事儿?这老家伙竟然……” 驼老抬手拦住了龙飞,脸色凝重地望着凌燕飞道:“燕飞,先告诉我你打算怎 么办?” 凌燕飞道:“驼老,我不能死,别说救不了老爷子,就是救得了老爷子我也不 能死,世上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我去救。……” 驼老脸色微松,一点头道:“对,对极了,你绝对不能听他的,纵然听他的你 也救不了人,那是白死……” 凌燕飞道:“可是,驼老,人我不能不救。” 驼老道:“那当然,你是想让老董他们把他藏人的地儿找出来?” 凌燕飞道:“是的,他告诉我藏人的地儿在京城百里之内,以我看不会那么远, 我想请老董他们帮个忙……” 驼老道:“说什么请他们帮忙,交待他们一下就是了,事不宜迟,我这就让龙 飞找老董到这儿来一趟……” 龙飞拔腿跑了,去势如飞。 驼老一摇头,道:“没想到冯七居然会有这一招,燕飞,三天工夫恐怕少了些。” 凌燕飞道:“我知道,尽人事,听天命,三天之内要是找不到他藏老爷子的地 方,我会让他十倍偿还这笔血债。” 驼老沉默了―下道:“冯七这个人太不知道好歹了,他和楚老之间的事我虽然 不怎么清楚,可是我知道他冯七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当初因为碍于他是你的长辈我 不便说,如今,唉,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没想到他不但为罗刹人卖命,竟还要害自 己的拜兄。” 凌燕飞道:“老爷子压根儿就没跟我们提过他有什么不好,要不然我也早提防 了。” 驼老道:“不用担心,燕飞,老董他们眼线广,人头熟,只要藏人的地儿不太 远,也许他们能在三天之内找出来……” 凌燕飞道:“谢谢您,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儿,急,担心, 都没有用。” 驼老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燕飞,刚才你说到那张字据说 罗士信师徒上头还有人在……” 凌燕飞道,“这两样都在我那位七叔身上,只要能制住他,不愁拿不到那张字 据,不愁他不说出那个人是谁。” 驼老道:“那就行了,咱们只盯着他就够了,你不进去坐坐吗?” 凌燕飞道:“我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驼老道:“知道有什么要紧?反正你又不打算听他的,进去吧,你在这儿又不 是待一会儿,你还得在这儿等老董的消息呢,走吧,万一三天之内老董找不着那藏 人的地儿,咱们再另外想办法对付他。” 凌燕飞没再坚持,跟着驼老进了慈悲庵。 见着了韩玉洁及桑傲霜,驼老没等问便把事情概略地说了一遍,这番话吓白了 二女的脸,桑傲霜心直口快,张口就骂,韩玉洁却只柔声安慰凌燕飞。 正在这儿说着话,龙飞进来禀报,老董到了。驼老忙让龙飞把老董叫了进来。 老董一见面便要行大礼,驼老伸手拦住了他,把事情的本末又对他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了驼老的话,老董道:“凌少爷,您放心,只要那藏人的地儿在京里, 或者是离城不远,用不着三天,有两天工夫我一定把它找出来。” 凌燕飞道:“偏劳诸位弟兄了,容我后谢。” 老董道:“您说这话不但是见外,而且等于是打我的脸,这是我们的份内之事, 怎么敢当您这个谢字?” 驼老道:“别说什么了,你快去吧,只记住,一旦找到了那藏人的地,赶快派 人回报,千万别打草惊蛇,还有,别忘了他认识你们之中的几个。” 老董在恭应声中走了。 驼老回过脸来道:“燕飞,我看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好在不过是两三天工夫, 待会儿我派人进内城去送个信儿!” 凌燕飞道:“驼老,老董他们忙去了,我也不想闲着……” 驼老道:“你想干什么去?也去找那藏人的地儿去?”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是的,我安不下心来。” 驼老摇头道:“我知道,即使你安不下心来也得在这儿待着,别的事儿我不敢 说,这种事儿你绝比不上老董他们,如果你也出去到处跑,万一他们能早找到那藏 人的地儿,派人来报告了,你不在,还得再派人到处找你去,那不是耽误事儿么?” 韩玉洁道:“燕飞,老人家说的是理,我看你就安下心在这儿待两天吧!” 凌燕飞没再说话。 口口口等待是最让人心焦的,尤其是这种关系着人命的事。 尽管有韩玉洁、桑傲霜陪着,可是凌燕飞总是安不下心来,不管是聊天也好, 下棋也好,凌燕飞一直显得那么心绪不宁,第一天在焦虑的等待中过去了。夜里凌 燕飞和衣躺着,没能合眼。 第二天一天一夜仍在焦虑中渡过,一直到第三天正午,一个要饭花子满头大汗 地跑进了慈悲庵。 凌燕飞一听老董的人来了,精神大振,飞一般地迎了出去,在前院见着了那名 花子,那花子匆忙一礼,劈头便道:“驼老,凌少爷,我们大哥请您马上到李家集 去一趟。” 驼老一怔道:“什么地方?” 那花子道:“回您,李家集。” 驼老道:“老董没弄错?人藏在李家集?” 那花子道:“回您,错不了的,我们大哥有了十分把握才让我来回报的。” 驼老眉锋一皱,道:“他怎么会把人藏在李家集?” 凌燕飞道:“怎么了,驼老?” 驼老摇摇头道:“你不知道,这李家集不是个等闲所在,李家集没有几户人家, 总共不过十几二十户,可这十几二十户都是一家人,最大的一户主人姓李双名扬波, 年纪不大,不过四十刚出头,但却有一身不俗的好工夫,乃父李海英在世的时候是 北六省黑道数一数二的人物……” 凌燕飞道:“乃父既在黑道上待过,人藏在那儿有什么不对的。” 驼老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乃父虽在黑道上待过,但为人古道热肠,义薄云 天,是条没奢遮的汉子,他这个儿子李扬波也算得一条铁铮汉子,冯七绝不可能把 人藏在他那儿,他也绝不会让人把李家集当成窝票的地方……” 凌燕飞道:“事实上这位弟兄说老董有十分把握。” 驼老道:“怪就怪在这儿,这样吧,我跟你去一趟。” 凌燕飞忙道:“您别……” 驼老摇头道:“你不知道,李海英当年与我有过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我跟你去 也许能凭一句话把人要出来,那样就省事多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凌燕飞道:“驼老,这庵里……” 驼老倏然一笑道:“别不放心,庵里自有好手在,跟我在这儿坐镇差不了多少, 要有一点差错你唯我是问就是。” 冲那花子一摆手道:“带路。” 那花子转身窜了出去。驼老与凌燕飞出了慈悲庵,别的人一个没带。 李家集在城南十五里处,在驼老与凌燕飞的脚程下,不过是一盏热茶的工夫就 到了。 刚到李家集外,老董带着两个弟兄从一片矮树林里迎了出来。 驼老没容他开口便道:“老董,你没弄错,人真藏在这儿?” 老董道:“错不了的,驼老,我打听出来了,三四天前从关外来了辆马车直驰 李家集,车篷遮得密密的,今儿个早上我跑来打听了半天,又听说那辆马车是从关 外老龙沟来的,车上是七个人,有一个是老头儿,七个人不知道是中了蒙汗药还是 让人制了穴道,一个个都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 凌燕飞扬起了眉道:“照这么看应该不错。” 驼老道:“人在李扬波家还是在别家?” 老董道,“在李扬波家。” 驼老一双目光投向集里,道:“这么看来李扬波不如他那个爹……” 凌燕飞道:“恐怕也不是凭您一句话就能把人给要出来。” 驼老道:“不管怎么说,我跟李海英有交情,咱们给他来个先礼后兵。李海英 的那个老妻还健在,我看看她怎么说。” 转望老董道:“把你的人围住李家集,有人来也好,有人走也好,人少截下他, 人多别动他,出个声让我知道一下就行了。” 冲凌燕飞一偏头道:“燕飞,你跟我进去。” 带着凌燕飞进了李家集。就像驼老所说的,李家集不算是个大地方,只有十几 二十户人家,集里很干净,看不见烂纸,也看不见狗屎牲口粪。 这十几二十户人家房子盖得很怪,房子呈圆形排列,正中间一户是座大宅院, 跟众星捧月似的。 到了里头,驼老脸色凝重地直往那座大宅院走去。凌燕飞心知那必是李家集之 首李扬波的家。 晌午刚过,这当儿恐怕都在睡午觉,家家户户关着门,这座大宅院也不例外, 两扇大红门关得紧紧的。 驼老过去就敲了门,一阵砰砰响,里头传来了一阵步履,随听有人沉声问道: “谁呀?” 随着这声问话,两扇门开了一条缝,门里是个穿裤褂的黑壮汉,他看了驼老三 人一眼,道:“找谁呀?” 驼老道:“你给我通报一声,我姓桑,城里来的,要见你们当家的。” 那黑壮汉打量了驼老一眼,又扫了凌燕飞一下,道:“我们爷在睡觉,还没醒 呢,你们待会儿再来吧。” 他往后一退就要关门。 驼老抬手抵住了一扇门,道:“叫醒他,姓桑的跟你们老爷子不是泛泛之交, 论起来长你们当家的一辈。” 驼老这一下出手似乎不轻,那黑壮汉跄踉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驼老趁势一步跨 了进去。凌燕飞跟在驼老身后进了门。 那黑壮汉直了跟,叫道:“你这个人怎么……” 驼老截口说道:“少说一句,给我通报去,你不去我自己找他去。” 就在这时候,两边厢房里出来五六个壮汉子,其中一个冷冷说道:“你要找谁, 找人有这么个找法的么?” 驼老道:“我要找李扬波,我是他的父挚,要我怎么个找他法?先递上名帖然 后在大门外等着他睡醒?” 这句话刚说完,里头传出个低沉话声:“那位是我李扬波的父挚?” 抬眼往里看,里头出来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壮汉,身材魁伟高大,浓眉大眼,一 圈青青的络腮胡根,两眼炯炯有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驼老道:“我,桑驼子,听你爹提起过么。” 那壮汉一怔道:“桑驼,您就是江东六十四屯的桑……桑老人家?” 驼老道:“幸亏你爹跟你提起过我,要不然你这些人非生吃了我不可。” 那壮汉霍地转眼望去,道:“你们得罪这位老人家了!” 那黑壮汉嗫嚅说道:“我只说您在睡觉,让他待会儿再来。” “混帐,”那壮汉沉声喝叱道:“这位老人家是咱们老爷子的恩人,就是我睡 死过去了你也得叫醒我……” 驼老扬手说道:“得了,得了,连咱们都没见过,他们又怎么知道我是个干什 么的。” 那壮汉转过来先抱拳一躬身,道:“老前辈,他们有眼无珠,不知道是您的大 驾来临,晚辈这儿给您赔罪,先父受您的活命恩,临终时犹念念不忘,一再交待晚 辈报恩,让晚辈这儿先给您见个礼。” 他一步跨过来就要跪倒。 驼老伸手架住了他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生平最怕这个,我跟你爹有一段 不平凡的交情,承他看得起把我当成个朋友,至于什么活命恩那是我赶巧了,提都 不值一提,你爹过世的时候,我还在江东六十四屯,后来到了京里才知道你爹已经 作了古,我也没来看看,倒是我觉得有点愧对朋友。” 那壮汉目光一凝道:“怎么,您已经到京里来了。” 驼老道:“来了多少年了,咱们别在这儿谈了,屋里去吧,让我先见见我的老 嫂请个安!” 那壮汉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异样神情,忙道:“不敢当,晚辈谨代家母谢了,她 老人家上妙峰山还愿去了,不在家。” 驼老“哦”地一声,道:“是我来得不巧,那就下回再来看她吧,来,来,来, 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指着李扬波,望着凌燕飞道:“这位我已经跟你提过了,来,燕飞,见见。” 凌燕飞冲那壮汉一抱拳道:“凌燕飞见过少当家的。” “不敢当,”那壮汉忙答一礼道:“前辈,是令高足?” 驼老道:“我那来那么大造化,这位凌少爷是啸傲山庄主人的传人,我的少主, 啸傲山庄的主人你可知道,就是当年的玉翎雕?” 那壮汉脱口一声惊“哦”,忙又抱拳躬身道:“原来是从啸傲山庄来的凌少爷, 请恕李扬波有眼无珠……。” 凌燕飞抱拳道:“少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我蒙啸傲山庄主人恩典,在啸傲山 庄住了一年,算不得啸傲山庄主人的传人,更不敢承认是驼老的什么少主……” 驼老道:“凌少爷确是啸傲山庄主人的唯一传人,不过他现在也是我桑驼子未 来的女婿,你们就兄弟相称,平辈论交吧。” 李扬波道:“这叫我怎么敢当……” 驼老一把抓住了他道:“论起来咱们都不是外人,别客气了,还是上屋里谈正 事吧!” 他一手拉着李扬波,一手拉着凌燕飞往里行去。进了上房屋,李扬波一直很谦 恭,硬把驼老按在上座,驼老心急正事也没客气。 落了座,李扬波亲手献上了两杯茶,这他才开口说了话:“您老说谈什么正事 ……” 驼老目光一凝道:“这件事很重大,好在论起来咱们都不外,我也不跟你客套 了,我问你,你这儿是不是是让人窝了几个人?” 李扬波一怔道:“您怎么知道……” 驼老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告诉我有没有?” 李扬波一点头道:“有,一共是七个人。” 驼老道:“那儿的人?姓什么,叫什么?” 李扬波摇头道:“这个晚辈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像是江湖上的朋友。” 驼老为之一怔道:“怎么说,你不知道那七个人是什么来路,姓什么,叫什么? 难道你连问都没问过?” 李扬波道,“那七个人让人闭了穴道,到现在还没解开,您知道,这是江湖上 的规矩,晚辈不便过问。” 驼老道:“那么这七个人是谁窝在你这儿的,这你总知道吧?” 李扬波苦笑一声道:“不瞒您说,这个晚辈也不清楚,把这七个人窝在晚辈这 儿的那个人穿一身黑衣,蒙面……” 驼老一跺脚道:“你真行,那你怎么让他把人窝在你这儿?” 李扬波脸上又掠过一丝异样神情,苦笑道:“前辈,晚辈不得已。” 驼老目光一凝,刚要问。 凌燕飞忽然说道:“驼老,是不是先证实一下那七个人对不对,然后再谈别的?” 驼老当即望着李扬波:“能不能让我们俩看看那七个人?” 李扬波瞪大了眼道,“怎么,难不成这七个人跟您两位……” 驼老摇摇头道:“目下还不敢说,让我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你听听……” 他把凌蒸飞跟赤魔教搏斗的经过,以及凌燕飞的出身来历,还有跟冯七的冤怨 概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不知道这七个人是不是老龙沟楚三跟他那六位高足!” 李扬波听直了眼,道:“有这种事,那黑衣蒙面人只告诉我这七个人是他的仇 家,这样吧,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他站了起来。驼老跟凌燕飞跟着站起。 三个人出上房往西拐,过一条长廊,眼前是个月形门,过了这个月形门进入一 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口井,种得还有花,井后头是个地窖入口,李扬波说了声: “两位请跟我来。”掀开地窖的木盖走了下去。 在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李扬波家这个地窖之大恐怕是数得着的,与其 说它是个地窖,不如说它是个密室,相当大的一间,四壁跟顶上都是用一块块的青 石砌成,顶上跟四壁都有灯,挺亮的。 如今这间密室地上静静的躺着七个人,有一个是个相当清癯的老头儿,另六个 则是二十多到快四十。 凌燕飞一看就扬起了眉,道:“没错,驼老,正是我师父跟我六位师兄。” 没容驼老说话便转望李扬波,道:“扬波兄,能不能让我先把家师跟我六位师 兄的穴道解开。” 李扬波面泛犹豫之色道:“凌少爷,这七位既是今师楚老爷子跟令六位师兄, 我原应先跟您赔罪,然后恭送他七位出大门,但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能这么 做……” 驼老道:“扬波……” 李扬波转望驼老,苦笑说道:“前辈,事到如今晚辈也不敢再瞒您了,家母并 不是上妙峰山还愿去了,而是让那黑衣蒙面人掳去了。” 驼老跟凌燕飞双双一怔,驼老忙道:“怎么说,我那位老嫂让他掳去了。” 李扬波道:“您想,要不我怎么会不惜冒毁先父一世英名之险让他在这儿窝案? 他唯一的条件是让我好生看着这七个人,什么时候他来提这七个人,什么时候他把 家母送回来,为了家母的安全,我只有低头听他摆布了。” 驼老咬牙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好个冯七!” 凌燕飞道:“扬波兄,你既有这不得已的苦衷,我一时自不便让你放人,这样 好不,我以救令堂来换家师跟我六位师兄,你看怎么样?” 李扬波一怔道:“怎么说,凌少爷您要去救家母?” 凌燕飞道:“扬波兄,你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老太太的安全,因而你不敢轻易 放人,我若能把老太太救出来,扬波兄不就没有顾虑了么?” 李扬波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凌少爷,我很惭愧,要是别人我可以不顾, 可是这是我的生身之母……” 凌燕飞道:“扬波兄,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急着要救出家师跟我六位 师兄去,扬波兄也一定急着要救出老太太,事不宜迟,扬波兄可知道老太太现在什 么地方?” 李扬波沉吟了一下道:“是不是在那儿我还不敢说……” 驼老道:“那儿?” 李扬波道:“黑土窑。” “黑土窑?”驼老道:“你怎么知道在那儿?” 李扬波道:“那黑衣蒙面人的鞋底上沾的有黑泥,京畿一带有黑土的地方不多, 以黑土窑离这儿近一点。” 驼老道:“你没到黑土窑踩过么?” 李扬波面泛愧色道:“他警告过我,不许我的人到处跑,要是他发现我的人有 一点异动,他就会下手对付家母,我还真让他吓住了。” 凌燕飞道:“扬波兄,黑土窑在什么地方?” 李扬波道:“从这儿往西八九里……” 凌燕飞道:“我这就去。” 他转身要走。 李扬波忙道:“凌少爷!” 凌燕飞回过身来道:“扬波兄还有什么事?” 李扬波口齿启动了一下道:“凌少爷千万小心……”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扬波兄的意思我懂,请放心,老太太要是有什么差错, 我愿拿我这条命来抵偿。” 李扬波苦笑道:“凌少爷,李扬波身为人子,实不得已。” 凌燕飞道:“扬波兄,骨肉亲情人皆有之,换了是我也一样。” 李扬波忽一整脸色道:“既然我顾不了桑老的恩情跟江湖道义,我也就不客气 了,凌少爷,设若在家母没回来之前他来提人……” 凌燕飞道:“扬波兄尽管把人交给他带走就是,不过要能拖延还请扬波兄多拖 一会儿。” 李扬波一点头道:“好,这我做得到。” “不,”驼老突然说道:“燕飞去救人,我留在这儿,他要是到这儿来,我先 撂倒他。”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一点头道:“也好,我走了。” 他转身往外行去。 口口口凌燕飞出了李家集碰见了老董跟一个花子。 老董见面就问:“凌少爷,里头的情形怎么样,人对不对?” 凌燕飞把里头的情形概略地告诉了老董,老董一听就咬牙:“好阴险的家伙, 居然还留上这么一手儿,您这就到黑土窑去?” 凌燕飞道:“是的。” 老董道:“凌少爷,黑土窑这个地方我知道,周围很空旷,视野极佳,人一进 百丈准会被发现,要想到那儿去救人,恐怕不大容易。” 凌燕飞眉锋一皱道:“怪不得他选这么一个地方藏人,虽然不容易,可是我不 能不去试试。” 他转身要走。 老董伸手一拦道:“凌少爷,我有个办法,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凌燕飞忙道:“什么办法?” 老董道:“走吧,我带个弟兄跟您一块儿去,咱们到那儿再说。” 话落,他带着那个花子往西奔去,凌燕飞迈步跟了上去。 八九里路程在会武的人脚下不算远,在凌燕飞这种一流高手脚下更缩短了距离, 没多大工夫黑土窑已然在望。 那是一座报废的砖窑,怪得很,进这座窑十丈内土就变成黑色的了,黑得跟墨 似的。老董没说错,孤零零的一座窑座落在荒郊旷野中,东南西三边百丈内连棵树 都没有,只有北边五六十丈处有一片小矮树林子,还有好几堆破坏砖块。 老董跟那花子带着凌燕飞进了那片树林子,从树林子里望黑土窑,老董道: “凌少爷,这是离黑土窑最近的藏身处了,我跟我这个弟兄绕到那边去吸引窑里的 人的注意,你尽快地从这儿扑过去,您看这个法子行么?” 凌燕飞道:“恐怕只有这样了,不过五六十丈不是个短距离,万一我在没到之 前让他发现了……” 他住口不言。老董皱了眉。 凌燕飞忽一咬牙道:“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不行也得行,为了他自己的性 命他绝不敢先伤李老太太,他要是先伤李老太太,他也活不了,他一定会拿李老太 太逼着咱们撤退,真要到了那一步,到时候再说吧,麻烦二位绕过去吧。” 老董没再说话,转身出了矮树往西绕去。 老董跟那个花子的行动相当快,没一会儿工夫,凌燕飞看见他们俩双双在对面 出现了,突然间那花子撒腿奔向黑土窑,老董在后狂追,一边追,一边叫:“好小 子,我辛辛苦苦烤了只鸡,你给我偷吃了,咱俩没完了,我非把你的五脏掏出来不 可。” 是时候了,凌燕飞一横心,一咬牙扑了出去,脱弩之矢般往黑土窑扑去。他扑 到了黑土窑,窑里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凌燕飞把身子往土墙上一靠,猛喘了几口大气。老董两个人仍然嚷着喊着往这 边跑,凌燕飞慢慢探过去往窑里看,他看见了,却为之一怔。 只那么大个地儿,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定了定神闪了进去。老董跟花子也 进来了,他俩也直了眼? 只听那花子道:“没在这儿。” 凌燕飞暗暗一声苦笑,心想:白揪心了…… 忽见老董窜往墙角俯身拾起一物,道:“凌少爷,咱们没找错地儿,李老太太 确曾在这儿过。” 他手里拿的是一个耳坠儿,金的,是个小小的寿字。耳坠儿是女人的饰物,年 轻的女人绝不可能挂个寿字的耳坠儿。 凌燕飞精神为之一振,道:“这么说是换了地方了。” 老董道:“一定是!” 那花子弯下腰去往地上仔细看,然后他转身出去了。 老董道:“我这个弟兄对查蛛丝马迹有一手,说不定他能瞧出什么来。” 两个人跟了出去。只见那花子跪在地上仔细瞧。 老董道:“有没有什么?” 那花子忽然直起腰道:“一个时辰之前有辆马车从这儿往西去了。” 老董忙道:“能顺着蹄印轮痕找过去么?” 那花子道:“咱们试试看。” 低着头往西行去。凌燕飞跟老董紧跟在后头。 那花子低着头一会儿西,一会儿南,一会儿跪下看一阵,一会儿又站起来往前 走去,就这么走了足足顿饭工夫,一座庙宇出现在二三十丈外。 那花子停了步道:“马车直奔那座庙去了。” 老董道:“庙子门窄,马车进不去。” 那花子道:“大哥跟凌少爷在这儿等等。” 他一摇一晃地向着那座庙走了过去,只在庙门口停了一下他又走了回来,道: “马车在庙门口停了一下,又往北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把人留下来。” 老董道:“进去看看。” 凌燕飞道:“我走前头,二位绕到后头去,一有发现,先护住李老太太。” 凌燕飞腾身窜了过去。 两扇庙门关着,关得紧紧的,他没敲门,翻墙进了庙,的的确确一座小庙,供 的不知道是那一位神祗,只有一座小小的神殿,两边各两间,西边一间静悄悄的, 东边一间里有动静。 凌燕飞刚打算扑过去,东边那间屋门开了,里头走出个穿着破旧的老和尚,端 着一个空碗往这边走了过来。 正好!容他推开西边屋的门走了进去,凌燕飞闪身跟了过去,敢情西边这间屋 是厨房,老和尚正在洗碗呢。 凌燕飞一步迈进去轻咳一声道:“大和尚。” 老和尚惊呼一声,手一松,“叭”一响,碗摔破了。 老和尚转了过来,老眼睁得老大:“你,你是……” 凌燕飞道:“抱歉,我打听件事儿,这座庙里是不是有位老太太?” 老和尚道:“有啊,一位老施主赶着马车送来的,说他的老妻得了急病,托我 暂时照顾一下,他去请大夫去了!” 只听老董在东边叫道:“凌少爷快来,人在这儿了。” 凌燕飞道:“谢谢大和尚!” 闪身扑了出去。 他看见老董站在东边那间屋门口,老董―见他当即指着屋里道:“凌少爷,人 ……” 凌燕飞何等快,老董话还没说完他已然扑到了,一步跨进了屋。小小一间掸房, 床上躺着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太,睡着了似的,那花子就站在床边。凌燕飞过去在老 太太腰间拍了一掌。 老太太睁开了眼,出奇的镇定,她要往起坐,那花子伸手就去扶,老太太冷冷 的说道:“用不着,我自己坐得起来。” 那花子为之一怔,就他这一怔神间,老太太已坐了起来。 凌燕飞倏然一笑道:“您可是李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一凝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凌燕飞含笑说道:“老太太恐怕误会了,我们是令郎李扬波的朋友,是来救老 太太的。” 李老太太为之一怔道:“怎么说,你们是扬波的朋友,不是掳我的人的一伙?” 凌燕飞道:“我跟您提个人您知道不?当日江东六十四屯的桑老?” 李老太太两眼一睁道:“我何止知道,那是先夫的恩人,你跟桑老是……” 凌燕飞道:“我们跟桑老有很深的渊源,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桑老现在府上 等着我们救老太太回去,等您回去见着桑老就明白了,这儿离府上路不近,让我们 背着您走吧。” 那花子上前一步道:“老太太,您要不嫌我脏,就让我背您吧。” 李老太太忙道:“这位兄弟怎么这么说,老身感激都还来不及呢,老身错把恩 人当恶人……” 那老和尚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进门就是一征:“咦,老太太怎么醒了?” 凌燕飞当即把事情的真象告诉了他,最后表示现在就要把李老太太请回去。 老和尚一听就吓白了脸,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那人把这位老太太交给 我了,现在三位要把这位老太太请回去,万一他再来找我要人,我岂不是……” 凌燕飞想安慰他几句,可是李老太太却抢先说了话:“大和尚放心,这样吧, 以老身看这座庙没什么香火,养不活一个人,你跟老身到李家集去,老身送你点盘 缠,你到别处找座大庙挂单去,行么?” 老和尚忙道:“行,行,行,我正求之不得,那还有什么不行的,真是太谢谢 您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李老太太道:“既然大和尚愿意,咱们就这么办了,这位兄弟,麻烦你背起老 身来吧。” 那花子答应一声,转身背起了李老太太。 口口口一行人回到了李家集李扬波家,已是日头偏西,黄昏时分了,李扬波闻 报忙偕同驼老迎了出来。李扬波是个孝子,在大门口双膝跪下迎接老娘,李老太太 什么都没说,先着人拿了几百两银子打发走了老和尚,然后颤巍巍地冲驼老就要跪 下。 慌得驼老忙伸手去扶:“老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李老太太道:“李家先后两次受桑大哥的大恩,难道说我还不该给桑大哥磕个 头么?” 驼老道:“老嫂子,你弄错了,这回救你的不是我……” 他把凌燕飞介绍给了李老太太,而且把凌燕飞到李家来的目的也告诉了李老太 太。 那知他不说还好,李老太太一听,兜头就给了李扬波一巴掌,指着李扬波骂道 :“你这个畜生,你是怎么活的?你爹在世的时候是怎么教你的,凌少爷跟你桑大 爷是什么渊源,你居然还抓着那七位不肯放,你爹的一世英名全让你毁了,给我跪 到你爹面前想想去。” 李扬波一声没敢吭,站起来就要走。 驼老伸手拉住了他,望着李老太太道:“老嫂子,这事不能怪扬波,他顾念着 你,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 李老太太道:“桑大哥,您别给他说情了,他要真顾念我当初就不该任人把我 绑去,别人不知道您清楚,海英在世的时候虽不能说如何英雄了得,但这李家集闲 杂人等也不敢挨近一步,如今倒好,他连自己的娘都保不住还能保什么?” 李扬波满脸羞愧,低着头只不说话。 凌燕飞看着过意不去,道:“老太太,您请息息怒,江湖上的事您见过的一定 不少,您应该知道,再英雄了得的人也防不了阴险之辈的暗箭,您是扬波兄的生身 之母,他绝没理由不顾您,有道是:百善孝当先,他要是连您都不顾了,纵然他放 了人,保全了道义,他又怎么配是李前辈的后人?” 李老太太静听之余脸色缓和了不少,等到凌燕飞把话说完,老太太竟然笑了: “凌少爷真会说话,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他了,好吧,看凌少爷的面子了!” 她转望李扬波,脸色又沉了下来说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把楚 三老跟那几位兄长请出来。” 李扬波苦着脸道:“娘,桑大爷刚才也试过了,那种点穴的手法解不开!” 凌燕飞道:“还是我去看看吧。” 凌燕飞带头,大伙儿去了密室。 到了密室里凌燕飞仔细看过一阵之后,伸手先在楚三老左肋下推了一掌,楚三 老身躯一震而醒,老眼睁处,脱口叫道:“小七儿,怎么是你……” 凌燕飞道:“师父,让我解开大哥他们的穴道再说。” 他用一样的手法,一一解开了六个师兄的被制穴道,那六个醒过来之后一见凌 燕飞莫不惊喜,也都直叫小七儿。 凌燕飞就在密室里给三方面都介绍了,三方面见过礼,互相寒喧了一阵,李老 太太把客人让到了堂屋。 堂屋里落座定,凌燕飞先把来京后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个明白,然后问楚三老: “师父,您跟七叔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三老叹了口气,把他跟冯七之间的仇也说了个明白。 原来冯七当初在巡捕营当差的时候,不正正当当的当差,不但养了两个女人还 经常收受贿赂,尽管吃公事饭的无不如此,可是楚三老看不过去,他常常劝冯七, 有时候还痛骂冯七一顿,冯七表面上虽然连声答应,背地里却仍然我行我素,结果 有一回出了大纰漏,让人整了,有个开钱庄的先弄好了九门提督衙门,然后约冯七 到饭庄子塞钱行贿,让九门提督衙门埋伏在饭庄子的人来了个人赃俱获,这一下冯 七惨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九门提督衙门硬是要摘冯七的脑袋。 楚三老虽然痛心,但是念在磕头拜把份上他不能不管,凭他多少年来建立的关 系,东奔西跑,这儿央,那儿求,总算保住了冯七的性命,只判了个革职。这件事 他没让冯七知道,冯七丢了差事之后也着实老实了一阵,他原以为冯七悔悟改过了, 那知道冯七竟暗中恨上了他,把他当成了仇人! 大伙儿静静听毕,驼老头一个说了话:“三老,我天生一付直肠子,说句话您 别见怪,这种人以怨报德,恩将仇报,而且弃宗忘祖,祸国殃民,典型的贼子小人, 干脆拔香头得了。” 楚三老苦笑道:“桑老,他已经把我当了仇人,非要我这条命不可,还由得我 不拔香头么?不过他怎么对我那也许是误会,毕竟磕头兄弟一场,我可以不计较, 至于他弃宗忘祖为罗刹人卖命一事,我却不敢说什么,只有让燕飞他看着办了。” 李老太太道:“三老真是英雄气概,豪杰胸襟,都到了这地步了居然还不计较, 怪不得先夫在世的时候一再严谕弟兄们,楚三老在京里一天,北六省道儿上的一天 不许在京畿百里内做案。” 楚三老道:“李爷当年统领北六省绿林,的确帮了我不少忙,给了我不少方便, 李爷过世的时候恰巧我已回到了老龙沟正躺在病床上,几个徒弟又出了远门,竟没 能有个人来祭奠一番,提起来我就好生不安。” 李老太太道:“事已隔多年,三老还提这个干什么,倒是如今时候已不少了, 论起来咱们彼此都不外……” 大伙儿都知道李老太太要说什么,驼老忙道:“老嫂子,我看这样吧,慈悲庵 那边虽说有人照顾,我也不能离开过久,万一再出点差错那是给燕飞添麻烦,我带 着人这就赶回去,让三老他们几位在这儿坐坐吧,好在我已来了京里,也在京里扎 了根,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再来叨扰吧。” 李老太太道:“既是您这么说,我也不敢多留您……” 楚三老也要说话。 李老太太忙道:“三老,您什么也别说,您家不在京里,无论如何也要在我这 儿盘桓几天,我这就先让扬波收拾住处去。” 李扬波没等老娘亲再说话,扭头走了。 凌燕飞道:“师父,彼此都不外,我看您跟大哥他们就暂时在老太太这儿住下 吧,有些事是难以预料的,您几位在这儿多少也可以帮个忙。” 这话没一个人不懂,楚三老自然一听就明白,他只有点了头。 楚三老这里点头,驼老那里起身告辞,凌燕飞也要走。 楚三老道:“小七儿,你上那儿去?” 凌燕飞道:“我还得找他去。” 李老太太道:“皇上也不差饿兵,好歹吃了饭再走。” 凌燕飞道:“谢谢您,不了,事关重大,罗刹人还有更高一层的在京里,这个 人也在我那位七叔身上,这些人一刻不找出来,朝廷的安全就一刻受威胁,我不敢 有一刻耽误。”他一抱拳就要走。 一名年轻汉子道:“小七儿,也让我们几个跟去活动活动筋骨。” 凌燕飞道:“不用了,六师兄,这儿也需要人手,你几位还是好好照顾老爷子 吧,老爷子要再有什么差错,别怪我唯你几位是问。” 那年轻汉子一伸舌头道:“乖乖,好厉害,行了,你一个人去吧。” 大伙儿都笑了,笑声中,凌燕飞跟着驼老走了。 口口口出了李家的门儿,夜色低垂,灯火处处,驼老道:“燕飞,这时候你上 那儿找他去?” 凌燕飞道,“这件事您不用管了,您请回慈悲庵去吧,现在没什么缚我的手了, 东也好,西也好,我总可以放手施为了!” 一顿又道:“您请把这位留下来给我,我有借重他的地方。” 他指的是那名花子,当然是一句话,驼老跟老董他们走后,那名花子道:“凌 少爷,能跟着您办这件大事是我的造化,您请吩咐吧。” 凌燕飞道:“咱们现在赶到那座庙那儿去。” 那花子道:“您打算顺着轮印儿蹄痕找他?” “对了。”凌燕飞道,“只不知道这时候察看起来方便不方便?” 那花子一咧嘴道:“瞧您问的,只能在白天查看还行吗?” 凌燕飞精神一振道:“好极了,咱们走。” 双双腾身飞驰而去。 两个人驰到那座小庙前,夜色已浓,四野寂静空荡。 凌燕飞道:“咱们顺着轮印蹄痕找找看吧。” 那花子道,“您请跟我来。” 只见他低头弯腰往前行去,走得极快。 凌燕飞紧跟在花子身后。弯弯拐拐走了一阵之后,那花子突然一曲膝跪在了地 上。 凌燕飞忙道:“怎么了?” 那花子没说话,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了地上,旋即站起来道:“凌少爷,有辆 车往这边驰过来了,别是他赶着车来接李老太太了?” 凌燕飞道:“不可能吧,除非他是唱独脚戏,他只在城里注意我的动静了,咱 们救人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那花子道:“恐怕他真是唱独脚戏,要不他怎么会用这法子,把楚三老几位硬 窝在李家,他大可把他几位交给他那―伙。” 凌燕飞沉吟着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但愿如此!” 只听一阵轮声蹄声随风飘送了过来。 那花子忙道:“凌少爷,咱们是不是该躲一躲?” 凌燕飞道:“咱们到那座庙里去,快。” 双双腾身掠起,折了回去。 两个人驰回小庙,躲向庙后没多大工夫,轮声蹄声传过来了,夜色中远远出现 了一团黑影,那是一辆马车,马车来势极速,不过片刻工夫已驰进二十丈内。 凌燕飞微微一怔道:“不对,赶车的不是他。” 那花子也看出来了,高坐在辕车上,一个劲儿挥鞭的,是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 人。 那花子也感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间马车已驰抵庙前,在庙门口停下。 那花子当即又道:“赶车的人不是他,办的事恐怕还是那一桩。” 凌燕飞一打手势,两个人双双沿着墙往庙前窜去。只听一阵砰砰敲门声传了过 来。庙里自然没有反应。 旋听那庄稼汉叫了起来:“庙里有人么,我是来接人的,快开门哪!” 庙里当然仍是没有反应。 那庄稼汉又擂鼓似的敲起了门,敲了一阵之后他自言自语地道:“怪了,难不 成我找错了地方了?他说的明明是这儿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那花子低低说道:“凌少爷,看来事有蹊跷,咱们去问问他去。” 他要出去。 凌燕飞伸手拦住了,他道:“再等会儿,小心他缀在后头。” 那花子马上明白了,凌燕飞顾虑的对,冯七找个人替他赶着车到这儿来,他自 己则远远跟在车后看动静,万一有什么不对他可以在暗中溜去,不愁麻烦落到他头 上去,这是很有可能的,花子心里对凌燕飞好生佩服。 凌燕飞拦住了那花子,他可也没闲着,两个人隐身处是庙的这一边,跟马车驰 来的方向是反方向,要是冯七缀在后车也绝看不到他两个,凌燕飞身子贴着墙,探 出头去竭尽目力往马车驰来方向不住的搜索。 马车驰来方向相当空旷,五十丈内没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五十丈外倒是有些 树林子,可是五十丈外的动静他凌燕飞有这么好的目力都看不见,自也不虞被别人 看见。 这当儿那庄稼汉转身下阶,要上车辕。 凌燕飞低低一声:“你现在别动,等马车转头要走的时候你再出去往车上跳。” 话落,他轻咳一声走了出去。 那庄稼汉显然吓了一大跳,“哎哟”一声退出了好几步去,急急说道:“你这 个人怎么回事儿,出来也不先打个招呼,吓死人你偿命么?” 凌燕飞想笑,可是他忍住了,道:“刚才敲门的是你么?” 那庄稼汉道:“是啊,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凌燕飞道:“你可是来接什么人的?” 那庄稼汉精神一振,忙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 凌燕飞道:“你是来接什么人的,可是来接位老太太的。” 那庄稼汉忙点头道:“对、对,你是这庙里的么?快让我进去把那个老太太接 走吧,要不然――麻烦你快点儿开开门行么?” 凌燕飞目光一凝道:“要不然怎么样?” 那庄稼汉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麻烦你……” 凌燕飞道:“是谁让你来接人的?” 那庄稼汉忙道:“是个老头儿……” 凌燕飞道:“他人现在在那儿?” 那庄稼汉道,“在我家。” 凌燕飞道:“人是他送到这儿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接?” 那庄稼汉道:“我不知道,你行行好快开开门让我进去把人接走吧。” 凌燕飞道:“不行,人是谁送来的我交给谁,你要不告诉我那个老头儿为什么 自己不来,我不能让你把人接走。” 看样子庄稼汉好急,他道,“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他只说让我替他 来把人接了去,我一家……我,我不敢不听他的,唉,我索性告诉你吧,他用把刀 架在我老婆孩子的脖子上,逼着我替他来这儿接个老太太,我要是出点差错,他会 杀……” 凌燕飞一抬手道:“我明白了,你想不想救你的老婆孩子?” 那庄稼汉愕然道:“我想不想救我的老婆孩子?你这话是……” 凌燕飞道:“我老实告诉你吧,那老头儿是个绑匪,那个老太太是他绑的肉票, 我是衙门里的,那个老太太已被我们救走了,现在我们在找那个绑匪,你要是想救 你的老婆孩子,就带我到你家去……” 那庄稼汉吓白了脸,忙道:“不行,他让我来接那个老太太的,要是我把你带 去,他一定会杀了我的老婆孩子。” 凌燕飞道:“我躲在你马车里他看不见我,你只告诉他把老太太接来了就行了, 他不会疑心的,等他靠近来发现了我,我已经逮住他了,他伤不了人的。” 那庄稼汉忙道:“不,不,不行,我怕―一” “那随你,”凌燕飞道:“你要知道,你老婆孩子的性命等于捏在你手里,反 正老太太现在已不在这儿了,你接不着人你的老婆孩子还是逃不过他的手!” 那庄稼汉楞在了那儿。 凌燕飞接着又是一句:“要想救你的老婆孩子只有这个办法,跟我合作,我担 保可以让你的老婆孩子不受毫发之伤。” 那庄稼汉道:“你,你能担保?” 凌燕飞道:“当然,要是你的老婆孩子出一点差错,你唯我是问就是。” 那庄稼汉点了点头道:“好,好吧,我怎么做?” 凌燕飞道:“很简单,我还有个帮手,你让我们俩藏在你车里,你把车赶回去, 告诉他你把老太太已接来就行了,可记住,别慌张,要跟你来的时候一样,别让他 看出你的神色不对!” 那庄稼汉道:“我,我,我知道。” 凌燕飞当即把那花子叫了出来,两个人很快地登上了马车,凌燕飞道:“快走 吧,你已经耽误了老半天了。” 那庄稼汉手脚没来时灵活了,抖着登上了车辕,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凌燕飞道:“这样不行,千万不能让他看出你神色不对!” 那庄稼汉道:“我,我知道!” ☆BIGCAT扫描小糊涂仙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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