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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水上劫案(下)   “没人看见你们老帮主的遗容?”    “有人想看,少主不准。”   艾姑娘淡然一笑:“这就更怪了。”   蒲天义道:“金老头儿葬在什么地方?”   “总舵密室里。”   “这么说是停棺来葬?”   “我们也不清楚。”   只听外面一名弟子道:“禀少侠,近了。”   李燕豪等一看,只见浪里钻已不知去向,十几艘大小船只缓慢移动,似在让路。   李燕豪道:“一直过去。”   转眼问中年汉子;“总舵还有些什么人?”   “不太多。”   “究竟有多少?”   “两三百吧。”    艾姑娘道:“不算少啊,那些船为什么停在舵外?”   “少主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样。”   “总有个理由。”    “保护总舵。”   “恐怕也只有这理由了。”   舱外弟子道:“禀少侠,已近总舵五十丈。”    李燕豪道:“减慢速度。”   “是。”   蒲天义笑道:“少侠像是行船老手嘛。”   “我只是靠自己想的,距离近,速度快,那不是猛撞吗?”   艾姑娘道:“聪明人。”   李燕豪道:“好说……”一顿道:“蒲帮主,派人通知后船,只一近岸,立即 舍船上去。”   蒲天义答应一声往舱后行去。   说话间,金家船帮总舵外的那些船已移向两边。   让出了一条水道,看见金家船帮的总舵了,最近处是个码头,一大片平地,往 远处则是木栅大门,里头一大片房子,全都是木板搭的。   这时候码头上站着两个黄衣汉子,手里各拿两面小黄旗,往这边打旗号。   李燕豪道:“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道:“小心靠船。”   李燕豪扬声道:“落帆。”   只听外舱一声响,帆落了下来。   艾姑娘道:“又是靠自己想的?”   李燕豪道;“不错。”   忽见码头上又一阵急促旗号。   李燕豪又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汉子面有异容,道:“停船,暂不准靠岸。”   李燕豪微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   蒲天义在身后道:“少侠――”   “不能停,反正已经近了,硬靠过去!”   舱外的众穷家帮弟子不懂旗号,自不用再行招呼。   忽听暴喝传了过来:“奶奶的,你们眼瞎了,叫你们停船没看见。”   蒲天义扬声道:“不理他。” mpanel(1);   只这两句话工夫,码头上也已聚集了十几个黄衣汉子,比手划脚,纷纷叫喊。   这时候船离码头已不足五丈。   李燕豪道:“蒲帮主,通知所有弟兄跟后船准备。”   蒲天义立即传下令去。   李燕豪道:“单、姬二位,请保护好艾姑娘,稍迟再行登岸。”   单超、姬凝翠齐声道:“少侠放心就是。”   “奶奶的,等他们到了,非痛揍他们一顿不可。”   “不对,这些人不认识。”   “不认识?”   “可不,不对,射箭,射箭。”   听得岸上这一句,李燕豪提起中年汉子扑出船舱,此刻船已近岸三丈内,他抖 腕把那汉子扔了出去。   那汉子人在半空,扯喉咙大叫:“我是金标,不能射箭。”   岸上的人手上一软。   李燕豪就把握这一刹那工夫,断喝:“走。”   带着蒲天义等腾身离船,行空天马般扑向码头,一闪即到,举手投足工夫,十 几个黄衣汉子全躺下了,有几个腿快,奔进栅门溜了。   后船的人也上了岸。   艾姑娘等也到了。   尉迟峰道:“不难嘛。”   冷超道:“恐怕高手全出去了。”   突闻数声呐喊,码头附近的船上,一拨拨黄衣汉子奔掠而至。   蒲天义道:“把船上的忘了。”   一招手带人迎了上去。   这些黄衣汉子全是喽罗脚色,哪是李燕豪这些一流高手的对手,转眼工夫,跑 的跑,倒的倒,落水的落水,全没影儿了。   冷超道:“土鸡瓦狗,乌合之众。”   蒲天义道:“少侠,往里闯吧?”   李燕豪道:“走。”   一声“走”,大伙儿转身奔进栅门。   刚进栅门,迎面十名手执大刀的黄衣壮汉挡住去路,就中一名抱刀道;“诸位 是哪条路上的,金家船帮自问――”   蒲天义道,“别自问了,自己干的事自己明白,好朋友找上门来了,想活命的 就让路。”   那壮汉脸色一变,道:“朋友这话――”   冷超瞪目喝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谁是你的朋友,让!”   壮汉脸色大变,一招手,十把大刀一阵风般卷了过来。   冷超带着着几个得意高足迎了上去。   李燕豪道:“冷老小心。”   “多谢少侠,这些东西还不在冷某眼里。”   果然,一接上手,两把大刀飞上了天,冷超自己一下就放倒了一对。   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冷超的几个徒弟祁奇等个个了得,十招之内, 另八个壮汉躺的躺,爬的爬,全倒下了。   冷超伸手抓起了一个,道:“你金家船帮这总舵里,只有你们这几个稀松平常 的窝囊废么?”   那壮汉咬着牙道:“我们这几个喽罗角色算得了什么,别欺我金家船帮没人, 有种的你们就往里闯闯看。”   冷超挥手给了个大嘴巴,往下一扔,向着李燕豪、蒲天义道:“少侠,帮主, 咱们往里闯,会会他们的高手去吧。”   蒲天义道:“这人言过其实,以我看,金家船帮这总舵里,恐怕没有多少人留 守。”   艾姑娘道:“不会吧,没有高手留守,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乘虚进袭。”   蒲天义摇头道:“艾姑娘有所不知,除了今天咱们这些人,江湖人敢惹金家船 帮的人,恐怕还挑不出几个来。”   “呃,金家船帮这么厉害么?”   “一方面固然由于它人多势众,实力庞大,另一方面金老头儿这个人也是个义 薄云天的人物,轻钱财、重朋友,交游极为广阔,所以金家船帮一向很受同道敬重, 别说没人会招惹金家船帮,就是有,也让旁人伸手给拦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金家船帮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么样儿呢?”   冷超道:“艾姑娘刚没听说么,金老头儿已经作了古了,虎父犬子,金无痕这 一转变实在令人痛心,他就不知道他金家船帮对天下武林有多大的影响。”   尉迟峰道:“金无痕或许没想到,那满虏可是看准了这一点了啊.”   蒲天义沉吟着道:“我是越琢磨,越觉得金老头儿死得可疑。”   艾姑娘道:“难道蒲帮主怀疑金无痕杀父篡帮?”   蒲天义摇头道:“我倒不敢这么说,只是觉得金无痕处理金老头儿的后事,处 理得太神秘了。”   冷超道:“嗯,是有点儿。”   魏君仁道:“好在金老儿就葬在他这座总舵里,咱们进去看看,不就可以明白 究竟了吗?”   冷超道:“对,咱们闯,冷超为各位开道。”他领着几个徒弟,迈大步就要走。   艾姑娘突然道:“等一等.”   冷超停步道:“艾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艾姑娘目光一掠,道:“咱们是不是该留下几个人来,看住一艘船。”   众人呆了一呆,蒲天义道:“对,别让他们断了咱们的去路,多亏艾姑娘想得 周到。”   艾姑娘道:“看船的人不用太多,有两位就够了,我就把单、姬两位留下好了。”   蒲天义道:“何必烦劳单、姬二位,我派几个弟子――”   艾姑娘道:“不要紧,留他们两位人不算多,可是能当大用,我有海珠、紫琼 跟着就够了,再说我跟诸位在一起,诸位还会让谁伤着我么?”   蒲天义道:“这倒是,那就偏劳单、姬二位吧。”   姬凝翠道:“老单,姑娘这主意倒真好,人家厮杀,咱俩待一会儿弄根钓竿, 坐在船上钓鱼消遣消遣吧。”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然大笑,笑声中,姬凝翠道:“姑娘,咱们看哪条船?”   艾姑娘道:“就是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艘吧,马车不还在上头么?”   姬凝翠、单超没再多说,恭应一声,转身向码头行去。   一声“走”,李燕豪群豪也往金家船帮的总舵中走去。   金家船帮这总舵占地不小,房子也多,东一间,西一间的,显得杂乱无章。   魏君仁忍不住道:“这些房子是怎么盖的,乱七八糟的。”   艾姑娘道:“魏堂主走眼了。”   “艾姑娘,我怎么走眼了?”   “这些房子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按照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摆列的。”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   冷超叫道:“九宫八卦、生克妙理,这么说,金家船帮里确有高人哪?”   李燕豪道:“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魏君仁道:“这么说,咱们得小心点了。”   艾姑娘道:“小心固然应该,紧张大可不必,我来开道,诸位请跟着我走吧。”   她带着海珠、紫琼往前行去,   李燕豪紧迈一步跟了上去。   艾姑娘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   艾姑娘带着海珠、紫琼在前,李燕豪紧随在侧,穿过重重屋宇,一阵东弯西拐, 居然毫无阻拦,约摸盏茶工夫之后,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院子呈现在眼前,典型 的四合院。   刚才一路所经,十之八九都是木板盖的房子,唯独这座院子,却是砖瓦盖的, 居然还飞檐狼牙,画栋雕梁,美轮美奂。    院子很大,建筑也很精美,只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艾姑娘道:“这地方居于阵图正中,恐怕是金家船帮总舵的中枢重地了。”   尉迟峰道:“怎么会没人呢?”   冷超哼了一声:“恐怕人都跑光了。”   忽听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未必。”   众人为之一怔,只等发话那人现身,谁知等了片刻,不但未见那人现身,便是 连话也没再说了。   冷超冷哼一声道:“既然发话,怎不现身?”   那话声立即又响起:“不想现身。”   冷超冷笑道:“我当是位什么样的高人呢,原来是个缩头缩尾之辈。”   “由你骂吧,这是你现在碰见我,要在以前我早就抽你嘴巴了。“   “好大的口气。”   “信不信由你了,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人世,心如止水,不想与人争斗了。”   蒲天义忍不住道:“尊驾金家帮的哪一位?”   “到底是个有教养的,让我先问问,你怎么称呼?”   “老朽蒲天义。”   “蒲天义,化子头儿蒲天义?”   “当今世上,还有第二个蒲天义么?”   那低沉话声忽转激动:“蒲化子,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 啊。”   蒲天义面泛诧异之色道;“听尊驾的口气,好像是蒲某人的旧人。”   “可以这么说。”   “恕我蒲某耳拙――”   “那也没什么,我不也没听出是你来了么,刚才吃了横人肉的那位是――”   “蒲某的总护法冷超。”   “冷超,哈,原来是他,冷化子他可还是改不了的那让人皱眉的脾气啊。”   冷超叫道:“你究竟是谁?”   “冷化子、蒲化子,你们俩怎么连当年跟随金老帮主身后的老头儿也给忘了。”   蒲天义、冷超齐声叫道:“无奇老儿。”   “不错,到底想起来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既是你,为何不见现身跟老朋友见见面?”   “抱歉之至,我有现身之心,却无现身之力,只有劳动你们来见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我们何处找你?”   “你们――慢着,蒲化子、冷化子,你穷家帮中,何时出了高明人物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什么意思?”   “这金家船帮总舵的建筑,是我一手设计的,全是按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排列, 尤其这个院子更是阵图中心所在,你们两个不懂这一套的,没有高明人物带领,你 们绝摸不到这儿来。”   冷超笑道:“无奇老儿,你自号无奇,却是个奇中之奇的人物,你说对了,我 们穷家帮里确实出了高明人物。”   “我为老朋友喜,为老朋友贺,待会儿我要见见这位高明人物,蒲化子、冷化 子,你们两个如今是在进门处吧?”   冷超道;“不错。”   ”那么你们俩并肩举步,往前走十步。”   蒲天义诧声道:“无奇老儿,你――”   “老朋友不会坑你们的,不这样我看不见你们。”   “你的意思,是要先看看我们?”   “不错,我要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你们俩,老朋友原谅,我已经让人家坑怕了啊 1”   “你让人坑怕了,什么意思,谁坑你了?”   “一言难尽,见了面再详谈吧!”   蒲天义一点头道:“别人信不过,无奇老儿我信得过,走。”   话落,他跟冷超立即并肩往前走了十步。   冷超道:“无奇老儿,看见了么?”   “走了十步了?”   “不错!”    “你们俩,再往左靠三步。”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   蒲天义道:“听他的,靠。”   两个人当即又往左靠了三步。   只听无奇老儿激动地道:“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子,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 子,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    “慢着,冷化子你别生气,如今我已经确认你们的人了,现在再让我弄清楚你 们的来意――”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明知道我――”   “冷化子,别叫,我是不得已,等你稍时见到我,了解了我的处境以后,你就 不会怪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你就不能耐着性子等片刻么?”   “不能,你在搞什么东西,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还问什么来意?”   只听无奇老儿悲声道:“别怪我,冷化子,我不跟你说过了么,我实在是让人 坑怕了。”   “谁坑了你,把你坑成了这样?”   “片刻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难道说我们这者朋友也会坑你?”   “冷化子,做儿子的都能坑老子,你信不信?”   无奇老儿话里有话,冷超为之一怔。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要怎么弄清楚我们的来意?”   “告诉我,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告诉你相信么?”   “何妨说说看。”   “好吧,我们是来捣金无痕小贼这座赃窝的。”   无奇老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兴奋,可也带着不少悲怆意味。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笑什么?”   “冷化子,我高兴,我也难过啊。”   “这是什么狗屁话,你高兴,也难过?”   “冷化子,我高兴的是你们终于来了,我难过的是你们为什么早不来?”   蒲天义道:“你是说我们来迟了?”   “不,蒲化子,我气你们迟来,但是你们来得并不迟。”   “无奇老儿,你一―”   “好了,蒲化子,有什么话见面说吧。”   “好,见面再说就见面再说,我们怎么见你?”   艾姑娘突然道:“我大概可以猜出无奇老人在什么地方。”   无奇老儿诧声道:“蒲化子,这是谁?”   冷超道:“就是你想见的那位高明人物。”   “是个女娃儿?”   “不错。”   “你穷家帮里何时收女化子了?”   冷超哼哼一笑道:“无奇老儿,告诉你吧,穷家帮可没那么大造化,这位姑娘 是武林同道,‘穷家帮’刚交的朋友。”    “我说嘛,要饭化子天生的穷贱命,哪来那么大造化,女娃儿,你能猜出我在 哪儿?”   艾姑娘道:“虽不中,相差也不会太远。”   “那么你说说看,我在哪儿?”   “地下。”   众人都为之一怔。   无奇老儿大笑:“好,高明,果然高明,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地下?”   “老人家,对着蒲、冷二位的站立处,不太远的地方,应该有面镜子吧?”   “好女娃儿,有。”   蒲、冷二人忙四下看,冷超叫道:“艾姑娘,哪儿有镜子啊?”   艾姑娘道:“镜子在暗处,镜面微下斜,不反光,两位是看不见的。”   无奇老儿大叫:“好女娃儿――”   “既然是镜面下斜,就表示老人家是在地下,如果我没有料错,老人家的所在 地顶上,正对着这面镜子有个洞,洞下,老人家面前有另一面镜子,否则老人家身 在地下是无法看见地顶上的人。”   无奇老儿惊声大叫:“女娃儿,我服了你,那么你能不能带他们找到我?”   “除非顺着老人家安装隐密处的传话器找,否则谁也难找到老人家。”   无奇老儿怪叫:“传话器你也知道?”   “老人家身在地下,没有传话器如何能跟地上的人说话。”   “你不是说我顶上有个洞么,有洞怎么不能说话?”   “洞未必只有那么一个洞,洞中一定有个圆筒状的东西穿过,否则老人家的藏 身处就不够隐密了,就算是有个空洞,话声由下上传方向,也是固定的,人家一找 就找着老人家了,老人家又怎么能安稳藏身。”   无奇老儿尖叫:“女娃儿,你,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不要找什么传话 器了,我急着看你,快来吧,往左边屋里走。”   蒲天义、冷超带头进入了左边屋里。   这间屋像是间敞厅,除了桌椅,正中靠里,还有扇镂空雕花的屏风,别的便再 无长物。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我们进来了。”   只听无奇老儿道:“看见屏风了么?”   冷超道:“那么大个屏风,还有看不见的。”   “往屏风后走。”   蒲天义、李燕豪等当即转到了屏风后,只见屏风后有一只大鼎。   “看见那支只了吧?”   冷超道:“看见了。”    “把鼎搬到一边儿去。”   蒲天义一声招呼,几名弟子上前把鼎抬到了一旁。   “仔细看,地上有三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   众人忙低头望去,果然,三尺见方的一块,有―条较深、较粗的缝隙。   “看见了么?”   冷超道:“看见了,是不是要掀起来?”   “等等,从外往里掀,站在外面的人躲开,小心淬了毒的弩箭。”   冷超一挥手,站在靠外的几名弟子立即闪了开去,然后冷超右   掌平贴地面,暗用真力,一声:“起!”   硬把三尺见方一块地面吸了起来。   “噗”、“噗”一阵响,一蓬小箭射了出来,有的射在了屏风上,有的穿过屏 风镂空的地方射了出去。射在屏风上的,箭已没入木头一半。   众人为之暗暗心惊,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想害死谁啊?”   掀起三尺见方一块,是个方洞,深不见底,却有一道石梯下通,无奇老儿的话 声却由洞中传了上来:“总不会是想害你,你下来吧,小心脚下,石阶逢奇数是翻 板。”   众人一听这话,鱼贯下梯之际都踩双数石阶。   刚下来,还有一点亮,往下十余丈之后,竟然黑得伸手难见五指。   冷超拦住大家叫道:“无奇老儿,你在哪儿?”   无奇老儿话声由下传上:“再往下走。”   “能打亮火折子么?”   “你举火把都行。”   众人之中,有火折子的当即打着照亮,重又往下走去。   石梯是旋转下降的,约摸走了盏茶工夫才到底。   眼前是一间圆石室,空无一物,仍不见无奇老儿。   众人莫不惊诧不已。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   “你们下来了么?”   话声山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做响,除了嗡嗡的话声之外,竟还听到了水声。   冷超道:“下来了,无奇老儿,怎么听得见水声,难道此地已深入湖底?”   “不错!”   “简直神奇不可言喻,匠心独具,鬼斧神工,无奇老儿,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除了我无奇老儿之外,你想还有谁想得出这鬼主意?”   艾姑娘道:“老人家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好说,好说,姑娘,快来吧。”   蒲天义道:“你老儿在哪儿呢,让我们快来?”   “哈,我一高兴竟忘了,蒲老儿,往前走,到你正对面的石壁前来。”   蒲天义迈步走了过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儿,到了没有?”   蒲天义道:“到了。”   “那么仔细看,石壁上有一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你把它掀起来看看。”   蒲天义藉着身后照射来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对面处石壁上,有一尺见 方一块,边上的缝隙比较明亮,当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块,只见壁上现出个方 洞,洞中有一球状型物。   “蒲化子,掀开了么?”   “掀开了。”   “看见一个圆球型东西了么?”   “看见了。”   无奇老儿高声道:“你们大家站稳了。”   一顿轻喝:“蒲老化子,把那个球往右转一周,然后往回转两周。”   无奇老儿号称无奇,可是干的都是奇事,蒲天义也未多问,当即照无奇老儿的 指示,把球往右一转,又往回转了两转。   这几转不只是转了球,简直转动了天地,刹时间天为之旋、地为之转,尽管大 家事先都听见了无奇老儿的指示,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穷家帮的弟子摔 倒了好几个。   海珠、紫琼没扶住艾姑娘,害得她一个娇躯扑进了李燕豪怀里。   幸亏火折子都灭了,要不然那是够让人窘迫的。   温香软玉在抱,兰麝异香钻进了鼻子里,李燕豪心头猛跳,却不敢放松艾姑娘。   不知道艾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李燕豪却觉得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升自心底,电似的传遍了全身。   好在这天旋地转的时间并不长,陡然间,静止了,眼前大放光明,艾姑娘忙离 开李燕豪的怀抱,羞红了一张娇靥,硬是没敢看李燕豪。   好在,大家谁也没注意到这窘迫的一幕。   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么,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呢?   李燕豪、艾姑娘也忙看,一看之下,也震住了。   适才的圆型石室,如今变成了一个方型石室。石室正中央,是一座石榻,石榻 之上,停放着一具棺木。   棺木头对着的石壁下,坐着一个白发银髯瘦小老人,老人满头白发蓬如鸡窝, 一部银髯也长短不齐,瘦得皮包了骨,身上的衣衫破得难以蔽体。   这都还没有什么,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老人自膝以下的两条小腿没了,琵琶骨 上穿着两根铁链子,另一头牢牢的钉在石壁上,铁链上的斑斑血渍都发黑了。   老人身前地上,堆着一座小山似的鱼刺鱼骨,除了这些,这石室中再没有一种 别的东西。   静、静、静,一阵令人窒息的静!   老人家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静寂:“诸位――”    冷超瞪目大叫:“无奇老人,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敢情这老人就是无奇老儿,只见他白发银髯一阵拂动,道:“蒲化子、冷化子, 你们不会再怪我不现身见故人了吧?”   蒲天义颤声道:“无奇老儿――”   冷超厉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   无奇老儿平静地道;“冷化子,我都能静如止水,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无奇老儿,你――”冷超扑过去。   蒲天义抬手拦住冷超,道:“冷兄弟,无奇老儿说的对,此刻,不论你怎么样, 已于事无补一―”   “对!”无奇老儿道?“前两年我差点发疯,可是有什么用,那是自寻烦恼, 自找苦吃,只有尽量平静,才能活得长久,才能等得机会,事实上我是对了,咱们 老朋友了,等会儿再聊――”   目光一转,落在艾姑娘身上,道:“女娃儿,你就是――”   艾姑娘上前两步,浅浅一礼,道:“见过无奇前辈,晚辈姓艾。”   “艾姑娘!”   “不敢当,前辈多指教。”    “指教?姑娘谦虚了,我该跟你讨教。”   “这晚辈更不敢当了。”   “姑娘的师承――”   “他老人家自号无名老人。”   “无名老人?”   “是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   “哈,哈,姑娘,我称无奇却有奇,令师这无名,恐怕也该是大大的有名吧。”   “家师这无名,跟前辈这两字无奇大不相同。”   “就算不相同吧,我不问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姑娘是我生平首见的奇女子, 我要好好跟你亲近亲近。”   艾姑娘道:“是晚辈的荣宠,晚辈巴不得能跟前辈多请教益。”   “好,好,咱们谁也别再客气了,我这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我可忍不住了,我们又不是上你这儿做客的,坐什么, 你快说吧,你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儿的?”   无奇老儿道:“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是金家船帮那位少主整的。”   冷超叫道:“金无痕?”   “正是他。”   “你是他金家船帮的军师爷,他怎么会整你?”   “这有什么稀奇,他连他老子都整了,何况是我。”   蒲天义震声道:“无奇无儿,你说金无痕杀父?”   “并不是杀父,可也差不多了。”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究竟是――”   “唉,长话不能短说,还是从头说吧,金无痕卖身投靠,想把整个金家船帮拉 过去,老帮主一怒之下就要大义灭亲,哪知道金无痕勾结了满虏鹰犬,先下手为强, 暗下毒药,使得老帮主成了一个活死人――”    “什么叫活死人?”   “整个人瘫痪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不就是活死人么?”   冷超大叫道:“好小贼……”   无奇老儿道:“他何止是个赃,简直是天地间第一等罪人,罪该万死,万万死 啊。”   艾姑娘很冷静,李燕豪等目眦欲裂,眼都红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是说金老头儿没有死?”   “本来是非死不可的,要不是我早就发现金无痕的阴谋,老帮主他是死定了。”   “那么你――”   “我预先给老帮主服了一种奇药,这种奇药消弭了金无痕得自满虏鹰犬,暗给 老帮主服下那种药物的药力,使得老帮主看似已死,其实还活着,这才瞒过于金无 痕那些满虏鹰犬。”   冷超道:“金无痕小贼不知道?”   “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哪还有今天。”   “那么你为何落得这等模样?”   “我跟了老帮主几十年,金无痕岂肯放过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 帮主不但冤沉海底,永无人知道金无痕杀父罪行,而且老帮主也就要这么躺上一辈 子,是我左求右求,最后金无痕总算一念仁慈,把我整成这个样,然后把我囚在了 这儿,他以为我是个无用的废人,哪知道我早有安排,是他的要命煞星 ――”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   无奇老儿突然哭出声来:“总算苍天有眼,让我盼来了救星,我原以为天道昏 暗,哪知道天理依然昭彰,报应依然不爽,蒲化子,你要是救了金家船帮,我下辈 子一定结草衔环――”   蒲天义须发拂动道:“无奇老儿,忝为侠义,我自当全力拯救金家船帮,但是 能救金家船帮却另有其人――”   “你是说,这位姑娘?”   蒲天义指的本是李燕豪,讵料无奇老儿只知道个艾姑娘,哪里知道谁是李燕豪, 蒲天义闻言方一怔,艾姑娘那里却已肃然开了口:“老人家,我要救金家船帮,一 定要救。”   蒲天义看得又暗暗一怔,旋即道:“艾姑娘是一位,另外还有一位。”   “另外还有一位,哪一位?”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可知道‘虎符剑令’?”   “‘虎符剑令’?”无奇老儿两眼放光,猛一阵激动:“当然知道,当然知道, 要不知道‘虎符剑令’,我岂不是白活了。”   “是‘虎符剑令’的衣钵传人,李少侠。”   李燕豪上前一步,欠身为礼:“李燕豪见过无奇老人家!”   无奇老儿猛可一怔,急叫:“少侠这是折煞无奇,恕无奇身子不便,无法大礼 拜见。”   李燕豪轩眉道:“晚辈何敢当老人家大礼,老人家一念动天地,一行泣鬼神, 令人敬佩,应当之金家船帮之神而无愧,可否容晚辈先卸下老人家的困身铁链,再 做详谈?”   “少侠好意,无奇感激,但这等铁链如无神兵利器,如何动得了它,稍一不慎, 把它从无奇肉中扯出来,无奇就会一命呜呼。”   “老人家,倘若能从两头剪断,不加扯动呢?”   “那当然可以,留这么一段在身上,也比老困在这儿好啊,莫非少侠怀有神兵 利器不成?”    “晚辈没有神兵利器。”   “那么少侠―― ”   “晚辈要凭这双肉掌试试。”   众人方一怔,李燕豪已大步走过,立于无奇老儿身前,双掌微探,一手各抓一 根铁链:“老人家不可稍动。”   话落,闭目,转眼工夫,只见他额上现汗,全身热气冒起,越来越浓,越来越 浓。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艾姑娘脱口惊呼:“‘三阳神功’。”   众人跟着脱口惊叫:“‘三阳神功’。”   无奇大叫:“无奇有救了。”   就这么句话工夫,李燕豪全身已被热气所笼罩,热气像一团浓雾,包住了李燕 豪整个的人,连人形都看不见了,但是这团雾样的热气并不散开,一直紧紧的裹着 李燕豪的身躯。   约摸盏茶工夫,热气渐散,越来越淡,终于不见,李燕豪浑身若水淋般湿了个 透,两手一松,四截铁链荡击石壁,他吁了一口气,“托老人家之福――”   铁链断了,无奇老儿两肩上还各留一段。   无奇老儿翻身拜倒:“少侠大恩一―”   李燕豪双手架起无奇老儿:“老人家,万万不可。”   众人此刻方如大梦初醒,蒲天义颤声道:“少侠天人!”   冷超道:“少侠,我们开了眼界了,从此不敢再言武!”   李燕豪脸色有点苍白,淡然笑道:“两位见笑了。” 艾姑娘道:“‘三阳神 功’只在传闻中,想不到今天出现在你身上!”李燕豪笑笑,没说话。   只听无奇老儿道:“这是我无奇命不该绝,也是天不绝金家船帮,蒲化子,你 们跟李少侠到这儿来,莫非也是为了金无痕?”   “正是!”蒲天义点头答应,当即把李燕豪丢失“虎符剑令”的经过,以及他 穷家帮的分裂,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无奇老儿叹道:“金无痕真是罪大恶极,真是罪大恶极啊,少侠、 蒲化子,两位都不必担忧,别人不知道我清楚,霍大侠以及‘穷家帮’的人,是中 了一种迷失心智的药物所致,这种药物只有我无奇有药可解――”   冷超喜道:“那太好了,帮主,只要咱们能把金无痕、哈三诱来总舵,就不怕 他飞上天去。”   艾姑娘道:“有件事情,比咱们攻破金家船帮总舵,更能诱使金无痕加速赶回。”   冷超忙道:“艾姑娘,是什么事?”   “金老帮主复活。”    冷超猛击一掌道:“对!”   急急向无奇老儿,道:“无奇老儿,你确有把握让金老头儿复活?”   “当然能,要不然我苦这么些日子,等的是什么!”   蒲天义忙道:“金老头儿呢?”   无奇老儿抬手一指:“那不是棺木么?”   冷超忙挥手道:“掀开来。”   几名弟子应声上前,合力掀开了棺盖,只见棺中静卧一名白发银髯的瘦削黄衣 老人,脸色苍白,没有气息,摸之冰凉,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没有弄错,金老头儿真还活着?”   无奇老儿一手探入怀,摸出一白色小瓷瓶,一扔道;“接住!”   冷超忙伸手接住。   冷超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药来。只见药丸小如米粒,其色金黄,他道:“无奇 老儿,这就是――”   “捏开牙关,放进嘴里去。”   “我是说,就这么小一颗――”   蒲天义伸手捏开老人牙关。   冷超把那颗金黄丸药放在了老人嘴里,蒲天义收回手,牙关合上。   无奇老儿道:“哪位助一臂之力,可以复生得快一点。”   冷超道:“我来。”   探掌按在老人胸腹之间,立即闭目运功。   盏茶工夫之后,只听老人腹中鸣声如雷,脸上渐有血色,鼻间也有了轻微的呼 吸。   蒲天义惊叹道:“无奇老儿果然好灵药。”   无奇老儿道:“蒲化子,现在什么情形?”   蒲天义把老人的变化告诉了无奇老儿。   无奇老儿道:“行了,冷化子。”   冷超立即睁目收手,跑到一旁盘膝坐下,闭目行功,恢复真力.   此刻老人脸色越来越红润,呼吸也渐趋正常,状若酣睡,只是犹未醒转。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怎地还未醒来?”   无奇老儿道:“老帮主此刻是否状如常人?”   “不错!”   “那就差不多了,快醒了。”   话刚说完,棺中老人已有动静,只见他眼皮一阵眨动,缓缓睁开了两眼。   蒲天义忙叫道:“金帮主。”   棺中老人双目猛睁,凝望蒲天义,嘴张了几张,方始说出话来,只是话声虚弱 无力,一如大病初愈:“你是――”   无奇老儿突然间激动得很厉害,―袭衣衫无风自动,扑蔌蔌直响。   蒲天义道;“金帮主怎地连故人也不认识了?”   “故人?”    无奇老人突然接口道:“帮主,他是蒲化子?”   “蒲化子。”棺中老人神情一震;“你是‘穷家帮’的蒲化子。”   他仰身欲起,只是起了一半又躺了下去,直喘。   无奇老儿道:“帮主虽已醒转,但体力尚未恢复,不必强起。”   棺中老人神情再震:“是无奇贤弟说话吗?”   “帮主,正是无奇。”   “无奇贤弟,我,我怎么会躺在此处,蒲化子怎么到总舵来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金帮主还不知道么?”   “不知道,我没敢说,说了帮主未必相信,以帮主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一 定会坏事,那我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无奇贤弟,什么事我不知道,什么事你没敢说――”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现在能说么?”   “是时候了,现在还不能说,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吧。”   蒲天义把听自无奇老儿的,从头到尾地告诉了棺中老人。   棺中老人脸色变电,没动静。   “金帮主,现在你该信了。”   棺中老人忽然颤声道:“无奇贤弟这是真的?”   “帮主,蒲化子等于替我说话,不会错的。”    蒲天义道:“金帮主,你看看无奇老儿,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棺中老人仰身欲起,蒲天义伸手把他扶坐起来。   棺中老人一眼就看见了无奇老儿,他两眼暴睁,神情猛震,颤声道:“无岢贤 弟,这就是――”   “帮主,这就是少主所赐啊。”   “无奇贤弟,我万死难以赎罪,畜生呢?”   “蒲化子,还是由你告诉帮主吧。”    蒲天义又把李燕豪追出京的原因经过说了一遍。   棺中老人身躯暴颤:“畜生他,他是千古罪人,他,他该碎尸万段,他该碎尸 万段,少侠――”   李燕豪道:“帮主暂莫激动,容我先为帮主增加些体力吧。”   跨前一步,道:“蒲帮主,扶好金帮主。”   伸掌抵在棺中老人后心之上。    棺中老人立即转趋平静,闭上双目。   一盏热茶工夫,冷超先一跃而起,李燕豪同时收手而退道:“金帮主,可以试 着活动活动了。”    棺中老人一伸双臂,“劈拍”一阵响,随即跃出棺木,拜倒在无奇老儿之前。   无奇老儿大惊相扶:“帮主,你这是――”   “大恩不敢言谢,贤弟先受我一拜。”   他一拜抬头,与无奇老儿四目相望,四行老泪滚滚而下,众人看在眼里,不由 一阵凄然。     蒲天义道:“金帮主,行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人转身拜倒在李燕豪之前:“金太极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李燕豪急急扶起道:“帮主万不可如此,这不能怪帮主。”   金太极老泪泗流道:“孽障如此大不韪,叫金太极日后有何颜面见地下列祖列 宗,如今又有何面目站出来面对天下武林。”   蒲天义道:“金帮主,事已至今,你也用不着这样了,亡羊补牢,为时尚不迟, 这诱来满虏鹰犬,夺回‘虎符剑令’,还要靠你啊,”   “金太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事紧急,不可迟缓,咱们这就上去吧。”   蒲天义道:“是该上去了,三弟,照顾无奇老儿。”   冷超立即派了一名弟子背起了无奇老儿,大伙儿这就要走。   “慢着!”   无奇老儿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无奇贤弟?”金太极问。   “在这儿待了这么些时日,如今要离开了,我还有点依依不舍。”   金太极道:“贤弟啊,我是巴不得重见天日啊。”   立即当先行去。一行人仍由原路回到地上,入目眼前情景,金太极、无奇老儿 不由一阵唏嘘。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阵杀声飘送过来。    冷超忙道:“是码头方向,别是姬、单二位跟人打起来了。”    艾姑娘忙道:“不可让他二人再伤人,咱们快去看看。”    一行人急急往外行去。    刚到栅门内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数十黄衣人正在那艘大船上围着单、姬二人厮 杀。    数十黄衣人中有好手,但却不是单、姬二人对手,正陷于苦斗之中,眼前险象 环生,就要不保。    李燕豪震声发话:“大家都住手。”    这一声恍若晴天霹雳,立即震住了大船上的斗场。 蒲天义接着喊道:“金帮 主跟无奇老人在此,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大船上数十黄衣人个个怔住,没一个稍动。    金太极扬声道:“沈护法,不认识我了么?”   忽听一声尖叫传来:“天,果然是老帮主。”   数十黄衣人飞掠下船,疾奔过来,奔近栅门,立即拜倒,为首一中年小胡子道; “老帮主,您,您还健在啊?”   金太极银髯拂动:“详情容我稍后告知,速传金龙令,召回所有船只。”   无奇老儿忙道:“不可,帮主,只可发告急信号,不可传‘金龙令’!”   那为首小胡子恭应一声,带着几个人转身奔去,如飞登上一条大船,旋即,大 船上破空冒起一道亮光,到空中砰然爆为一蓬,色呈五彩,满天雨花般冉冉飘落。   无奇老儿道:“好了,告急信号发出去了,就跟在水里扔下颗石头一样,水波 涟漪越扩越大,是金家船帮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咱们只要在这总舵里等着就行 了。”   金太极银髯飘拂,望着远处,神色难以言喻。   单超跟姬凝翠走了过来,双双向艾姑娘躬身:“姑娘!”   艾姑娘道:“单老,嬷嬷,上前见过金老帮主。”   单、姬二人上前欠身:“见过金老帮主。”   金太极忙答一礼,道:“这两位是――”   蒲天义道:“老帮主,这两位都是跟随艾姑娘的,单超单老、姬凝翠老婆婆, 听说过么?”   金太极、无奇老儿双双神情震动,无奇老儿惊声道:“敢莫是当年黑白二道拔 萃人物的单、姬二位?”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不算孤陋寡闻。”   金太极急行一礼:“原来是两位大驾在此,请恕金太极有眼无珠。”   无奇老儿道:“金家船帮可真是光彩不小,曾几何时,竟接得当年名震天下武 林,多少人闻名丧胆、多少人慕名而不得一见的大人物,两位,请恕无奇不能行礼。”   姬凝翠道:“老帮主,无奇老,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大家 都是武林同道,对两位的大名,我们也是如雷灌耳,仰幕已久了啊。”   金太极道:“惭愧,惭愧!”   无奇老儿道:“是啊,姬老婆婆,你就不要臊我们了。”   冷超道;“曾几何时,无奇老儿也懂得臊了。”   众人闻言大笑,便连金太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单超道:“冷老三,你这话说错了对象,金老帮主侠义盖世,仁义过天,领袖 江湖水路,无奇半生无事不奇,无行不奇,只有我单超在黑道上混出了魔名,要不 是碰见了我家姑娘和姬老婆子,我还不知道要魔到何时为止呢,所以说这惭愧羞臊 的,应该是我啊。”   金太极、无奇老儿要说话。    姬凝翠已然道:“好,好了,单老你已经成了佛了,既已成了佛,又何惭愧羞 臊之有。”   冷超道:“说得是啊。”   那中年小胡子已来到近前半晌,一直没机会说话,此刻上前一步,恭声禀道: “禀老帮主,告急信号已然发出。”   金太极道:“我看见了。”   中年小胡子突然跪了下去,道:“属下万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老帮主。”   金太极上前扶起,道:“沈护法快快请起,先见见诸位高人,然后我再告诉弟 兄们详情。”   中年小胡子立即抱拳为礼:“沉玉山见过诸位。”   众人连忙答礼。   金太极一旁道:“他是我总舵八大护法中的一位。”   姬凝翠道:“难怪那么好身手。”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夸奖,承蒙您跟单老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几个早完了, 要是我们早知道是您两位,我们也没那个胆跟两位交手了。”   姬凝翠笑道:“好说,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们跟沈护 法交起手来,还真有点吃力呢。”   沉玉山道:“姬老婆婆这么说,沉玉山就越发挂不住了。”   冷超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都不要客气了,你们都不行,就我冷老三行, 听金老帮主说正经的吧!”   “对!”   蒲天义道:“金老帮主,你就把你帮里的事说个清楚吧,免得弟兄们到时候还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金太极神情肃穆凝重,当即把金无痕的诸多罪行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金家船帮的弟兄都怔住了,沉玉山一脸悲凄色:“属下不敢瞒者帮 主,属下早就觉得不对了,所以属下才没跟船出去,可是属下愚昧,在总舵一直也 没能看出什么来,要不然属下早就下去见无奇先生了。”    无奇老儿道:“沈护法,我倒是看见了你几回,可是我不敢相信你,所以没敢 叫你啊!”   沉玉山悲愤地道:“没想到少主会做出这种事来,沉玉山誓死效忠老帮主,但 有吩咐,沉玉山万死不辞。”   “好,好,沈护法,如今总舵还有多少人?”   沉玉山道:“不过百名人右,其他的都跟船去了。”   “这百名左右,都是弟兄么?”   沉玉山道:“都是弟兄,不过护法袁泰、巡察莫成,都在湖口两条船上,等于 也是在总舵里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禀护法,湖口的两条船回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望见两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沉玉山忙道:“禀老帮主,袁泰跟莫成他们回来了。”   无奇老儿道:“一定是看见了告急信号赶回来的。”   金太极道:“沈护法,你去迎迎他们,把总舵的情形告诉他们,看看他们的反 应如何。”   沉玉山道:“老帮主放心,袁、莫二人都是忠义之士,可以信任。”   “那是最好不过,你快去吧。”   沉玉山答应一声,转身如飞而去。   金太极道:“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该清楚,金家船帮到底有多少人效忠金老帮主?”   “我当然清楚,举帮上下,十之八九都效忠老帮主,可是他们以为老帮主已然 去世,不能不看在老帮主份上效力于少主。”   “这么说,等他们知道老帮主健在,必然会起义来归了。”   “那是当然。”   冷超道:“这么一来,金无痕那小子就容易对付了。”    蒲天义看了冷超一眼,冷超自觉失言,不免有些尴尬。   金太极道:“蒲帮主、冷老三不必如此,金无痕已不是金某人的儿子,他是人 人得而诛之的贼,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复又杀父,他罪该万死。”   蒲天义叹了口气道:“金老帮主,蒲某只能说两字敬佩了。”   “说什么敬佩,金某教子无方,该一头碰死以谢天下。”   冷超浓眉轩动,道:“老帮主,你也别这么说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沈、袁两位护法,跟莫巡察来了。”   只见三条人影从码头大船上跃下,如飞奔来,为首一人正是沉玉山,后头两个 人跟沉玉山差不多年纪,一个瘦高,一个中等身材。   三人身法极速,转眼已到近前,一起拜倒在地:“属下袁泰莫成叩见者帮主― ―”    金太极忙伸手扶道:“三位快快请起。”    沈、袁、莫三个一起站起,袁、莫二人好生激动。   瘦高的袁泰含泪道:“适才沈护法告诉属下老帮主健在,属下还不敢相信――”   中等身材的莫成道:“刚才一眼看见老帮主,属下等几疑身在梦中。”   金太极道:“详情谅沈护法已告知二位,我不愿再多说,我发告急信号,就是 要诱回那个畜生,还望两位届时助我,除掉那个畜生。”   袁、莫二人躬身道;“属下等誓死效命。”   “好,我为金家船帮谢谢两位,船上的弟兄呢?”   袁泰道:“禀老帮主,弟兄们都在船上,属下没让他们擅自离船登岸。”   金太极道:“附近还有咱们的船么?”    巡察莫成道:“禀老帮主,百里水域之内,没有咱们的船。”   金太极转望无奇老儿道:“无奇贤弟,以后的事,你代我运筹吧。”   无奇老儿道;“帮主,眼前尽多高人在――”   蒲天义道:“强客不压主,无奇老儿,你就别客气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指李少侠跟艾姑娘。”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再高的人也高明不过您去,我们对‘金家船帮’的 情形还不够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您就别谦让了。”   李燕豪道:“说得是,老人家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无奇老儿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僭越了。”   目光一扫沈、袁、莫三人,道:“三位――”   沉玉山、袁泰、莫成齐躬身道:“听候无奇老吩咐。”   无奇老人道:“其他的船既然都在百里之外,等到他们接获告急信号,赶返总 舵,少说也要一两天工夫,总舵方面正好利用这两天工夫布署布署,二位现在先去 把总舵周围的船只调开,尽量紧贴两边湖岸停泊,等候令谕,封锁湖口。掌灯时分, 再到议事厅见我。”   “是!”沈、袁、莫三人躬身答应,领命而去。    冷超道:“真行啊,谈笑用兵,只几句话就先断了强敌的退路,无奇老儿,不 愧高明啊!”   无奇老儿道:“冷化子,别瞎捧了。”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我们也听候您的调度了。”   “姑娘别折我了,一旦强敌来到,我请姑娘偕同单、姬二位守住中心重地,蒲 化子负责总舵后,冷化子负责总舵前,魏化子负责总舵东,尉迟老儿负责总舵西, 李少侠挂帅――”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辈年轻,一无经验,二不请韬略,何敢膺此重任。”   蒲天义道:“调度得好,少侠,不要推辞了。”   李燕豪道:“无奇老人家,理应由金老帮主指挥大局。”   无奇老儿道:“少侠不要推辞,我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金家船帮要先了断家 务,然后再听候少侠令下,围剿满虏鹰犬,痛歼仇仇于金家船帮总舵之中。”   “原来如此,李燕豪不敢再行推拒。”   “现在没事了,晚上议事厅共商细节,总舵无人照料,难以待客,诸位请随意 觅地休息吧!”   无奇老儿不愧是位奇人,运筹帷幄,简单明了,且十分恰当。   大家散了,各自觅地歇息去了。   艾姑娘既被分配把守中心重地,她就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二婢折回 到中心重地歇息,一方面也好详细了解一下中心重地的形势。   她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巡视了一匝,中心重地的详细形势,已然了 然于胸,然后到了一间敞厅里歇息。   几个人坐定之后,姬凝翠道:“格格听见无奇老儿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我一直在盘算怎么应付。”   “格格打算怎么应付?”   “不管怎么应付,我总不能让他们毁了哈三他们,必要的时候,我会反制他们, 好在咱们掌握着中心重地呢,怕什么?”   “别人都好办,只有那个李燕豪――”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也是任谁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应 该能谅解。”   “谅解或许能谅解,可是格格跟他,就要反目成仇,化友为敌了。”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他跟我生长在两个不同的 地方,两个不同的族类里,偏偏这两个族之间又有着深仇大恨。”   “格格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不会有结果的,老奴劝您及早收心。”   艾姑娘轻轻一叹道:“也只好收了。”   单超突然道,“格格,何不设法先通知哈三。”   “能么,咱们出得去吗?”   姬凝翠道:“出去是太容易了,难的是咱们没有理由出去,这时候出去,也一 定会令人动疑。”   艾姑娘道:“哈三最近也太过骄狂嚣张了,除了皇上,他眼里还有谁,我不打 算通知他,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海珠道:“格格,怎么‘青龙社’的人,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点痕迹呢?”   艾姑娘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在怀疑,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销声匿迹了。”   单超道:“别是他们另有什么阴谋吧?”   艾姑娘道:“那是一定的,他们没有理由销声匿迹,必是在进行着一项更大的 阴谋。”   姬凝翠道:“那么,格格,咱们一直守在这儿――”   艾姑娘道:“嬷嬷是说,咱们没有侦查?”   “是啊,万一他们的阴谋成熟,有所蠢动,皇上怪罪下来,格格您――”   “唉,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了,谁叫我跟着他到了这儿呢,但愿在这件事完了 之前,‘青龙社’不要有什么蠢动。”   “怕只怕他们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啊。”   “真要是那样,我也只好认了。”   艾姑娘的心情颇为沉重,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没再说话。   因之,单超、姬凝翠也没敢再说什么。   李燕豪、蒲天义就站在码头边。   李燕豪望着万顷湖水,默默地。   蒲天义嘴张了几张,才说了话:“少侠,届时要多注意她啊。”   “帮主是指艾姑娘?”显然,李燕豪是明知故问。   “是的!”   “帮主的意思是――”李燕豪又是明知故问。   “少侠,这是歼灭哈三的机会啊。”   “帮主是怕她有所行动?”    “如果咱们不幸言中,她一定不会坐视。”   “帮主以为她能怎么样?”   “以她的才能,救哈三应该不是难事,尤其――”   “尤其她掌握了中心重地。”    “是的,我没想到无老奇儿会这么分配法,等我想到时,无奇老儿话已经说出 了口。”   “无奇老人家,无意中帮了她的大忙。”   “是啊。”   “帮主,也许咱们料错了。”   “但愿如此,但却不能不防。”   “帮主以为该怎么个防法?”   “能对付她的,只有少侠一人。”   李燕豪苦笑:“这个任务很艰巨啊。”   “我深信,少侠不会因私废公。”   “蒲帮主,我不敢。”   蒲天义缓缓叹了口气:“这也是千古艰难的一件事啊,但愿我走了眼,看错了。”   “诚如帮主所说,宁愿看错,不可不防。”   “少侠,我很不安。”   “帮主错了,大局为重,帮主不该有什么不安。”   蒲天义默然未语。   “帮主,咱们商量商量,她若有什么动静,一定会等到那要紧的―刻行动,越 是那个时候,我越得指挥全局,届时如何分身去防她?”   “容易,少侠,无奇老儿虽是无意中帮了她的忙,可也无意中把她困在了中心 重地之内,无奇老儿让她守住中心重地不是么,既是如此,她怎能轻离,她只要不 离中心重地,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咱们想办法知会老帮主他们,没有少侠令 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中心重地,不让她掌握任何人,谅她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好主意,可若是到时候她不管一切,离开中心重地呢?”   “那也好办,既然离开了中心重地,与少侠的距离近在咫尺,少侠还怕不好防 她么?”     “多谢帮主指点,时候还早,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变故的,我先去看看她去, 烦劳帮主跑一趟,知会大家一声,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进入中心重地。”   “蒲天义遵命。”蒲天义抱拳而去。   望着蒲天义不见,李燕豪神色一黯,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迟疑了一下,迈步行 去。   李燕豪缓步徐行,没一会儿工夫便已到了中心重地,刚进院子,便听见单超的 话声传了过来:“少侠怎么来了?”   李燕豪抬眼一看,只见单超站在一间屋门口,当即强笑道:“我来看看,艾姑 娘呢?”   “在这边,少侠请跟我来。”   单超带着李燕豪,走过两条长廊,来到敞厅门外,他咳了一声:“禀姑娘,李 少侠来了。”   敞厅里立即响起艾姑娘话声:“快请进。”   单超陪着李燕豪进了敞厅,艾姑娘已含笑带着姬凝翠、海珠,紫琼迎了上来: “少侠有事?”    “我来看看各位。”   “那怎么敢当,请坐。”   艾姑娘跟李燕豪落了座,单超、姬凝翠双双退了出去,艾姑娘道:“少侠已经 让大家部署好了?”   “他们诸位各自准备去了,我连动都没动,他们诸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 经验功夫两足,哪用得着我说话。”   “你很谦虚。”   “不是谦虚,是实话。”   “要不要听我报告一下我的布署?”   “不敢当姑娘这报告二字,我也不是来查看的――”   “我知道,走吧,我陪你到处走走去。”艾姑娘站了起来。   李燕豪只好跟着站起。   艾姑娘向二婢道:“你们留在这儿,不用跟着了。”   “是!”二婢答应声中,李燕豪、艾姑娘出了敞厅,只见单超、姬凝翠在廊上 站着。   艾姑娘道:“嬷嬷、单老,我跟李少侠到处走走去,你们不用跟去了。”   单超、姬凝翠本来要迎过来的,一听这话,立即双双停住,躬身答应。   艾姑娘陪着李燕豪,顺着长廊行去,李燕豪脸上没带什么,心情可却是相当沉 重。    拐过一个弯儿,过了一处月形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艾姑娘打破静寂,先说了 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没有啊。”   “别瞒我,我的眼力很厉害,能看入别人的心里头去。”   李燕豪心头震动了一下,强笑道:“既是这样,那索性就请姑娘猜一猜,我有 什么心事好了!”   “你要让我猜?”   “不错!”    “猜着了你愿意承认?”   “我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好吧,那我就猜上一猜――”   美目流波,瞟了李燕豪一下:“这件事让你相当烦心,对么?”   李燕豪失笑道:“不烦心怎称心事,姑娘这不是猜,姑娘说的是理。”    “不见得啊,心事不一定都是烦心的啊。”    “呃,是么?”   “我举个例子你听听,待嫁女儿心,那算不算是心事?”   “这……当然算。”    “待嫁女儿心,乍惊还喜又羞,你能说那是烦心么?”   “姑娘深长辩才,我自知不是对手。”   “你这烦心事,是最近才有的,还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姑娘不是在猜么?”   “猜你也得给我一个范围,若干提示啊,猜灯谜还有什么‘卷帘’、‘脱靴’ 格呢,这所谓格,等于就是提示,你说是不是?”   “姑娘以前看我有心事么?”   “这么说,这心事是最近才有的了?”   “可以这么说。”   “既是最近才有的,就应该跟‘虎符剑令’无关了,对不对?”   “事实如此,我不能不承认。”   “‘虎符剑令’是大事,大事也即是公事,既不是大事,就该是小事,小事也 就是私事,对不对?”   “一半。”   “一半?”   “不错,一半。”   “为何一半?”   “就是说姑娘只说对了―半。”   “哪一半?”   “私事。”   “不只是私事?”   “也沾点公事。”   “呃!”   艾姑娘美目转动娇态动人,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美目紧紧地凝望着李燕豪。   李燕豪一怔也停往了,道:“怎么了,姑娘?”   艾姑娘没说话,美目只凝望着李燕豪,―眨不眨。   李燕豪只当她猜中了,心头不由一阵猛跳,神色也不免有点紧张。   艾姑娘突然说了话:“这儿很静,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糟,李燕豪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怎么跳得更厉害了?”   李燕豪忍不住道:“姑娘――”   “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李燕豪心头猛震:“怎么,姑娘知道了?”   “嗯,知道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当然要,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李燕豪这句话,是鼓足了最大勇气说出来的,他想听,可是怕听,他怕听,可 是不能不听。   艾姑娘美目眨动了一下:“是不是牵扯到一个女孩子?”   “更近了。”李燕豪一颗心,险些脱腔而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那就 不如干脆摊开来说了。   李燕豪暗一咬牙,点了点头:“是的。”   “是不是牵扯到儿女私情?”   “可以这么说。”   “你犹豫难决,不知道是该顾大局好,还是该顾她好,是么?”   李燕豪一颗心跳得飞快:“是。”   艾姑娘突然沉默了,娇靥上泛起一种望之能魂销、肠断的异样神色,久久没有 说话。   李燕豪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歉疚,吸了一口气叫道:“姑娘――”     艾姑娘也开了口:“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很深么?”   “我,我不知道这该怎么衡量。”   “是我问得多余,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当然很深,要不然,你不会在大局跟她 之间,难做抉择。”   李燕豪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默然了。   艾姑娘娇靥上,那异样神色更浓,她缓缓转脸一旁,道:“我没有想到,我没 有想到――”   “姑娘,世间事本就难以预料。”   “是的,世间事的确难以预料,造物也由来作弄人。”   “姑娘何以教我?”   “我?”   “是的。”   “我若是你,我也会为难,我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么,站在姑娘的立场看呢?”   “那我就更不知道是该让你顾大局呢,还是该顾她?”   “姑娘已经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姑娘是站在超然的立场说话。”   艾姑娘目光一凝,道:“何以见得?”   “倘若姑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应该要我顾她才对。”   “你错了。”   艾姑娘香唇边掠过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任何女孩子,尽管平常表现得再大 方,再洒脱,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 而这世上的上上人,毕竟是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   “姑娘的话,跟我所想的可说是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艾姑娘一怔:“怎么会,你说我会让你顾她,而我却是――”   倏地神情猛然一震,叫道:“天,倒是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   李燕豪心头也猛震:“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这……姑娘,你说的是― ―”   “那位傅姑娘啊。”   李燕豪闻言一怔,旋即红热上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急急道:“姑娘, 李燕豪万分歉疚,务请原谅!”他转身要走。   只听艾姑娘叫道:“等一等。”   李燕豪想不停……毕竟他还是停下了,回身望向艾姑娘。   艾姑娘一双美目瞪圆了:“你告诉我,你说的是――”   “姑娘――”   “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燕豪心里忽然一阵黯然,道:“姑娘,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说你错了么,我说了么?”   李燕豪突又打心底泛起一阵出奇的激动,道:“姑娘既然无意,又何必非让我 受窘不可。”   “我无意,你怎么知道我无意,你虽然没听我说什么,难道你也没看见我的神 色、我的表情?”   李燕豪一颗心猛然提到了腔口:“难道――”   “我以为你说的是傅姑娘,我告诉你,任何女子,尽管平常表现得再大方,再 洒脱,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这世上 的上上人毕竟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难道你没听见,你还要我怎么说?”   李燕豪为之身震、心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低下了头,随又听艾姑娘缓缓 说道:“感谢这场误会,要不然,你我谁也没有勇气说破。”   李燕豪抬头,他的目光碰上了艾姑娘的,四道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两个 人都没再说一句话,静、静,这个小院子里,寂静得能让人窒息。   半晌,艾姑娘把目光缓缓移了开去:“你知道我了?”   “是的!”   “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蒲帮主。”   “呃,不愧是‘穷家帮’的帮主,目光够锐利,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    “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呃,为什么?”   “或许因为跟姑娘在一起谈真论痴的是我。”   “蒲帮主的目光的确锐利,想多知道一点么?”   “姑娘愿说么?”   “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没想到会是现在,要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你出来跑了。”   “姑娘,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李燕豪没说话。   “我是个公主,德怡公主,皇上的三女儿――”   李燕豪神情震动,道:“失敬了。”   “别言不由衷,我的身份越高,你们对我的仇恨就越大。”   “至少我对你没有仇恨。”   “真的么?”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会为难了。”   “对,我该相信你,我姓的是爱新觉罗,所以我取个谐音的‘艾’为姓,从小, 我住在蒙古,在天山学艺八年,最近才被召回京来。”“这么说,姑娘会武?”   “要不然我怎么能收服单超跟姬凝翠呢?”   “姑娘一身所学――”   “我暗地里比较过,比你差那么一点儿。”   “姑娘客气了。”   “现在,有这个必要么?”   李燕豪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掩饰得很好。”   “只有一半是掩饰,另一半,我有姬、单二人,再加上海珠、紫琼,需要我自 己动手的时候,几乎没有,我又何必炫露呢?”   “说得也是,有姬、单二位.已足抵半个武林了。”   “我被皇上召回京来,几乎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也因为我自小在蒙古长大, 所以京里认识我的人也不多,直到现在为止,就连朝廷大内,知道我是德怡公主的 人都没几个。”   “此举一定有什么深意?”   “不错,官家说最近出现了一个叛党,但也不站在你们那一边的秘密组织,叫 ‘青龙社’,听说过么?”   “‘青龙社’?”   “是的!”   “没有听说过。”   “他们暗中活动,行动极为诡秘,他们的目的是暗中扩张实力,逐渐坐大,进 而里应外合,占据内廷,篡夺神器,皇上曾派出几个侍卫侦查过,但这几个侍卫都 先后神秘失了踪,皇上觉得事态严重,因之下秘诏,召我回京,以平民身份住在京 里,暗中进行侦查。”   “姑娘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没有,不过他们在京里的活动突然停止了,人也跟着不见了,就像轻烟似的, 我推测,他们不是在进行别的阴谋,就是转移到江湖上来了。”   “我倒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组织。”   “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姑娘呢?”   “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燕豪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你知道我在先,你到这中心重地来,就―定有什么用意。”   “用不着瞒姑娘,蒲帮主跟我,都担心到时候姑娘会阻碍这件事。”   “哈三是朝廷的人,而且是个极为得力的人,我不能让你们杀他,他吸收了金 家船帮,这也是巩固朝廷的权力,我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坏了这件事,所以,我应该 阻碍你们的行动,是不是?”   李燕豪黯然未语。   “我不得已,你要原谅。”   “姑娘,我要说明,我也要阻拦姑娘。”   “我知道,各有各的立场,这也是设有办法的事,你我只好公私分明了。”   “公私分明?”   “我只会这么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公私分明,而且能做到公私分明的 人,毕竟也不多啊。”   李燕豪又沉默了,艾姑娘也没再说话,显示出两个人的心情都够沉重的。   半晌过后,艾姑娘打破静默,说了一句:“走吧,咱们回去吧。”   只这么一句,过后,两个人并肩迈步,一直默默地走着,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了廊上,单、姬二人迎了上来。   艾姑娘含笑道:“少侠,都看过了?”   “是的!”李燕豪强应了―句,接着道:“诸位歇息吧,我告辞了。”   他没跟艾姑娘打招呼,也没等姬、单二人再说话,转身走了。   姬、单二人何等老练,这情形还能看不出来,转脸就要问艾姑娘。   哪知艾姑娘也没说话,扭头进了敞厅。   姬、单二人一怔互望,姬凝翠低声道:“老单,恐怕麻烦了。”   “麻烦就麻烦吧,咱们也没办法。”   “唉,李少侠人中祥龙,的确是少见的少年英杰,可惜他跟格格生在两个不同、 而又偏偏敌对的环境里。”   “造物弄人啊。”   “进去劝劝吧。”   “老婆子,这种事哪能劝,让格格自己去决定吧。”   姬凝翠默然了。第九章 水上劫案(下)   “没人看见你们老帮主的遗容?”     “有人想看,少主不准。”    艾姑娘淡然一笑:“这就更怪了。”    蒲天义道:“金老头儿葬在什么地方?”    “总舵密室里。”    “这么说是停棺来葬?”    “我们也不清楚。”    只听外面一名弟子道:“禀少侠,近了。”    李燕豪等一看,只见浪里钻已不知去向,十几艘大小船只缓慢移动,似在让路。     李燕豪道:“一直过去。”    转眼问中年汉子;“总舵还有些什么人?”    “不太多。”    “究竟有多少?”    “两三百吧。”    艾姑娘道:“不算少啊,那些船为什么停在舵外?”    “少主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样。”    “总有个理由。”    “保护总舵。”    “恐怕也只有这理由了。”    舱外弟子道:“禀少侠,已近总舵五十丈。”    李燕豪道:“减慢速度。”    “是。”    蒲天义笑道:“少侠像是行船老手嘛。”    “我只是靠自己想的,距离近,速度快,那不是猛撞吗?”    艾姑娘道:“聪明人。”    李燕豪道:“好说……”一顿道:“蒲帮主,派人通知后船,只一近岸,立即 舍船上去。”    蒲天义答应一声往舱后行去。    说话间,金家船帮总舵外的那些船已移向两边。    让出了一条水道,看见金家船帮的总舵了,最近处是个码头,一大片平地,往 远处则是木栅大门,里头一大片房子,全都是木板搭的。    这时候码头上站着两个黄衣汉子,手里各拿两面小黄旗,往这边打旗号。    李燕豪道:“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道:“小心靠船。”    李燕豪扬声道:“落帆。”    只听外舱一声响,帆落了下来。    艾姑娘道:“又是靠自己想的?”    李燕豪道;“不错。”    忽见码头上又一阵急促旗号。    李燕豪又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汉子面有异容,道:“停船,暂不准靠岸。”    李燕豪微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    蒲天义在身后道:“少侠――”    “不能停,反正已经近了,硬靠过去!”    舱外的众穷家帮弟子不懂旗号,自不用再行招呼。    忽听暴喝传了过来:“奶奶的,你们眼瞎了,叫你们停船没看见。”    蒲天义扬声道:“不理他。”    只这两句话工夫,码头上也已聚集了十几个黄衣汉子,比手划脚,纷纷叫喊。     这时候船离码头已不足五丈。    李燕豪道:“蒲帮主,通知所有弟兄跟后船准备。”    蒲天义立即传下令去。    李燕豪道:“单、姬二位,请保护好艾姑娘,稍迟再行登岸。”    单超、姬凝翠齐声道:“少侠放心就是。”    “奶奶的,等他们到了,非痛揍他们一顿不可。”    “不对,这些人不认识。”    “不认识?”    “可不,不对,射箭,射箭。”    听得岸上这一句,李燕豪提起中年汉子扑出船舱,此刻船已近岸三丈内,他抖 腕把那汉子扔了出去。    那汉子人在半空,扯喉咙大叫:“我是金标,不能射箭。”    岸上的人手上一软。    李燕豪就把握这一刹那工夫,断喝:“走。”    带着蒲天义等腾身离船,行空天马般扑向码头,一闪即到,举手投足工夫,十 几个黄衣汉子全躺下了,有几个腿快,奔进栅门溜了。    后船的人也上了岸。    艾姑娘等也到了。    尉迟峰道:“不难嘛。”    冷超道:“恐怕高手全出去了。”    突闻数声呐喊,码头附近的船上,一拨拨黄衣汉子奔掠而至。    蒲天义道:“把船上的忘了。”    一招手带人迎了上去。    这些黄衣汉子全是喽罗脚色,哪是李燕豪这些一流高手的对手,转眼工夫,跑 的跑,倒的倒,落水的落水,全没影儿了。    冷超道:“土鸡瓦狗,乌合之众。”    蒲天义道:“少侠,往里闯吧?”    李燕豪道:“走。”    一声“走”,大伙儿转身奔进栅门。    刚进栅门,迎面十名手执大刀的黄衣壮汉挡住去路,就中一名抱刀道;“诸位 是哪条路上的,金家船帮自问――”    蒲天义道,“别自问了,自己干的事自己明白,好朋友找上门来了,想活命的 就让路。”     那壮汉脸色一变,道:“朋友这话――”    冷超瞪目喝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谁是你的朋友,让!”    壮汉脸色大变,一招手,十把大刀一阵风般卷了过来。    冷超带着着几个得意高足迎了上去。    李燕豪道:“冷老小心。”    “多谢少侠,这些东西还不在冷某眼里。”    果然,一接上手,两把大刀飞上了天,冷超自己一下就放倒了一对。    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冷超的几个徒弟祁奇等个个了得,十招之内, 另八个壮汉躺的躺,爬的爬,全倒下了。    冷超伸手抓起了一个,道:“你金家船帮这总舵里,只有你们这几个稀松平常 的窝囊废么?”    那壮汉咬着牙道:“我们这几个喽罗角色算得了什么,别欺我金家船帮没人, 有种的你们就往里闯闯看。”    冷超挥手给了个大嘴巴,往下一扔,向着李燕豪、蒲天义道:“少侠,帮主, 咱们往里闯,会会他们的高手去吧。”    蒲天义道:“这人言过其实,以我看,金家船帮这总舵里,恐怕没有多少人留 守。”    艾姑娘道:“不会吧,没有高手留守,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乘虚进袭。”    蒲天义摇头道:“艾姑娘有所不知,除了今天咱们这些人,江湖人敢惹金家船 帮的人,恐怕还挑不出几个来。”    “呃,金家船帮这么厉害么?”    “一方面固然由于它人多势众,实力庞大,另一方面金老头儿这个人也是个义 薄云天的人物,轻钱财、重朋友,交游极为广阔,所以金家船帮一向很受同道敬重, 别说没人会招惹金家船帮,就是有,也让旁人伸手给拦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金家船帮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么样儿呢?”    冷超道:“艾姑娘刚没听说么,金老头儿已经作了古了,虎父犬子,金无痕这 一转变实在令人痛心,他就不知道他金家船帮对天下武林有多大的影响。”    尉迟峰道:“金无痕或许没想到,那满虏可是看准了这一点了啊.”    蒲天义沉吟着道:“我是越琢磨,越觉得金老头儿死得可疑。”    艾姑娘道:“难道蒲帮主怀疑金无痕杀父篡帮?”    蒲天义摇头道:“我倒不敢这么说,只是觉得金无痕处理金老头儿的后事,处 理得太神秘了。”    冷超道:“嗯,是有点儿。”    魏君仁道:“好在金老儿就葬在他这座总舵里,咱们进去看看,不就可以明白 究竟了吗?”    冷超道:“对,咱们闯,冷超为各位开道。”他领着几个徒弟,迈大步就要走。     艾姑娘突然道:“等一等.”    冷超停步道:“艾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艾姑娘目光一掠,道:“咱们是不是该留下几个人来,看住一艘船。”    众人呆了一呆,蒲天义道:“对,别让他们断了咱们的去路,多亏艾姑娘想得 周到。”     艾姑娘道:“看船的人不用太多,有两位就够了,我就把单、姬两位留下好了。”     蒲天义道:“何必烦劳单、姬二位,我派几个弟子――”    艾姑娘道:“不要紧,留他们两位人不算多,可是能当大用,我有海珠、紫琼 跟着就够了,再说我跟诸位在一起,诸位还会让谁伤着我么?”    蒲天义道:“这倒是,那就偏劳单、姬二位吧。”    姬凝翠道:“老单,姑娘这主意倒真好,人家厮杀,咱俩待一会儿弄根钓竿, 坐在船上钓鱼消遣消遣吧。”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然大笑,笑声中,姬凝翠道:“姑娘,咱们看哪条船?”    艾姑娘道:“就是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艘吧,马车不还在上头么?”    姬凝翠、单超没再多说,恭应一声,转身向码头行去。    一声“走”,李燕豪群豪也往金家船帮的总舵中走去。    金家船帮这总舵占地不小,房子也多,东一间,西一间的,显得杂乱无章。    魏君仁忍不住道:“这些房子是怎么盖的,乱七八糟的。”    艾姑娘道:“魏堂主走眼了。”    “艾姑娘,我怎么走眼了?”    “这些房子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按照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摆列的。”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    冷超叫道:“九宫八卦、生克妙理,这么说,金家船帮里确有高人哪?”    李燕豪道:“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魏君仁道:“这么说,咱们得小心点了。”    艾姑娘道:“小心固然应该,紧张大可不必,我来开道,诸位请跟着我走吧。”     她带着海珠、紫琼往前行去,    李燕豪紧迈一步跟了上去。    艾姑娘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    艾姑娘带着海珠、紫琼在前,李燕豪紧随在侧,穿过重重屋宇,一阵东弯西拐, 居然毫无阻拦,约摸盏茶工夫之后,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院子呈现在眼前,典型 的四合院。    刚才一路所经,十之八九都是木板盖的房子,唯独这座院子,却是砖瓦盖的, 居然还飞檐狼牙,画栋雕梁,美轮美奂。    院子很大,建筑也很精美,只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艾姑娘道:“这地方居于阵图正中,恐怕是金家船帮总舵的中枢重地了。”    尉迟峰道:“怎么会没人呢?”    冷超哼了一声:“恐怕人都跑光了。”    忽听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未必。”    众人为之一怔,只等发话那人现身,谁知等了片刻,不但未见那人现身,便是 连话也没再说了。    冷超冷哼一声道:“既然发话,怎不现身?”    那话声立即又响起:“不想现身。”    冷超冷笑道:“我当是位什么样的高人呢,原来是个缩头缩尾之辈。”    “由你骂吧,这是你现在碰见我,要在以前我早就抽你嘴巴了。“    “好大的口气。”    “信不信由你了,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人世,心如止水,不想与人争斗了。”    蒲天义忍不住道:“尊驾金家帮的哪一位?”    “到底是个有教养的,让我先问问,你怎么称呼?”    “老朽蒲天义。”    “蒲天义,化子头儿蒲天义?”    “当今世上,还有第二个蒲天义么?”    那低沉话声忽转激动:“蒲化子,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 啊。”    蒲天义面泛诧异之色道;“听尊驾的口气,好像是蒲某人的旧人。”    “可以这么说。”    “恕我蒲某耳拙――”    “那也没什么,我不也没听出是你来了么,刚才吃了横人肉的那位是――”    “蒲某的总护法冷超。”    “冷超,哈,原来是他,冷化子他可还是改不了的那让人皱眉的脾气啊。”    冷超叫道:“你究竟是谁?”    “冷化子、蒲化子,你们俩怎么连当年跟随金老帮主身后的老头儿也给忘了。”     蒲天义、冷超齐声叫道:“无奇老儿。”    “不错,到底想起来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既是你,为何不见现身跟老朋友见见面?”    “抱歉之至,我有现身之心,却无现身之力,只有劳动你们来见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我们何处找你?”    “你们――慢着,蒲化子、冷化子,你穷家帮中,何时出了高明人物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什么意思?”    “这金家船帮总舵的建筑,是我一手设计的,全是按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排列, 尤其这个院子更是阵图中心所在,你们两个不懂这一套的,没有高明人物带领,你 们绝摸不到这儿来。”    冷超笑道:“无奇老儿,你自号无奇,却是个奇中之奇的人物,你说对了,我 们穷家帮里确实出了高明人物。”    “我为老朋友喜,为老朋友贺,待会儿我要见见这位高明人物,蒲化子、冷化 子,你们两个如今是在进门处吧?”    冷超道;“不错。”    ”那么你们俩并肩举步,往前走十步。”    蒲天义诧声道:“无奇老儿,你――”    “老朋友不会坑你们的,不这样我看不见你们。”    “你的意思,是要先看看我们?”    “不错,我要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你们俩,老朋友原谅,我已经让人家坑怕了啊 1”    “你让人坑怕了,什么意思,谁坑你了?”    “一言难尽,见了面再详谈吧!”    蒲天义一点头道:“别人信不过,无奇老儿我信得过,走。”    话落,他跟冷超立即并肩往前走了十步。    冷超道:“无奇老儿,看见了么?”    “走了十步了?”    “不错!”    “你们俩,再往左靠三步。”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    蒲天义道:“听他的,靠。”    两个人当即又往左靠了三步。    只听无奇老儿激动地道:“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子,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 子,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    “慢着,冷化子你别生气,如今我已经确认你们的人了,现在再让我弄清楚你 们的来意――”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明知道我――”    “冷化子,别叫,我是不得已,等你稍时见到我,了解了我的处境以后,你就 不会怪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你就不能耐着性子等片刻么?”    “不能,你在搞什么东西,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还问什么来意?”    只听无奇老儿悲声道:“别怪我,冷化子,我不跟你说过了么,我实在是让人 坑怕了。”     “谁坑了你,把你坑成了这样?”    “片刻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难道说我们这者朋友也会坑你?”    “冷化子,做儿子的都能坑老子,你信不信?”    无奇老儿话里有话,冷超为之一怔。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要怎么弄清楚我们的来意?”    “告诉我,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告诉你相信么?”    “何妨说说看。”    “好吧,我们是来捣金无痕小贼这座赃窝的。”    无奇老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兴奋,可也带着不少悲怆意味。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笑什么?”    “冷化子,我高兴,我也难过啊。”    “这是什么狗屁话,你高兴,也难过?”    “冷化子,我高兴的是你们终于来了,我难过的是你们为什么早不来?”    蒲天义道:“你是说我们来迟了?”    “不,蒲化子,我气你们迟来,但是你们来得并不迟。”    “无奇老儿,你一―”    “好了,蒲化子,有什么话见面说吧。”    “好,见面再说就见面再说,我们怎么见你?”    艾姑娘突然道:“我大概可以猜出无奇老人在什么地方。”    无奇老儿诧声道:“蒲化子,这是谁?”    冷超道:“就是你想见的那位高明人物。”    “是个女娃儿?”    “不错。”    “你穷家帮里何时收女化子了?”    冷超哼哼一笑道:“无奇老儿,告诉你吧,穷家帮可没那么大造化,这位姑娘 是武林同道,‘穷家帮’刚交的朋友。”    “我说嘛,要饭化子天生的穷贱命,哪来那么大造化,女娃儿,你能猜出我在 哪儿?”     艾姑娘道:“虽不中,相差也不会太远。”    “那么你说说看,我在哪儿?”    “地下。”    众人都为之一怔。    无奇老儿大笑:“好,高明,果然高明,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地下?”    “老人家,对着蒲、冷二位的站立处,不太远的地方,应该有面镜子吧?”    “好女娃儿,有。”    蒲、冷二人忙四下看,冷超叫道:“艾姑娘,哪儿有镜子啊?”    艾姑娘道:“镜子在暗处,镜面微下斜,不反光,两位是看不见的。”    无奇老儿大叫:“好女娃儿――”    “既然是镜面下斜,就表示老人家是在地下,如果我没有料错,老人家的所在 地顶上,正对着这面镜子有个洞,洞下,老人家面前有另一面镜子,否则老人家身 在地下是无法看见地顶上的人。”    无奇老儿惊声大叫:“女娃儿,我服了你,那么你能不能带他们找到我?”    “除非顺着老人家安装隐密处的传话器找,否则谁也难找到老人家。”    无奇老儿怪叫:“传话器你也知道?”    “老人家身在地下,没有传话器如何能跟地上的人说话。”    “你不是说我顶上有个洞么,有洞怎么不能说话?”    “洞未必只有那么一个洞,洞中一定有个圆筒状的东西穿过,否则老人家的藏 身处就不够隐密了,就算是有个空洞,话声由下上传方向,也是固定的,人家一找 就找着老人家了,老人家又怎么能安稳藏身。”    无奇老儿尖叫:“女娃儿,你,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不要找什么传话 器了,我急着看你,快来吧,往左边屋里走。”    蒲天义、冷超带头进入了左边屋里。    这间屋像是间敞厅,除了桌椅,正中靠里,还有扇镂空雕花的屏风,别的便再 无长物。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我们进来了。”    只听无奇老儿道:“看见屏风了么?”    冷超道:“那么大个屏风,还有看不见的。”    “往屏风后走。”    蒲天义、李燕豪等当即转到了屏风后,只见屏风后有一只大鼎。    “看见那支只了吧?”    冷超道:“看见了。”    “把鼎搬到一边儿去。”    蒲天义一声招呼,几名弟子上前把鼎抬到了一旁。    “仔细看,地上有三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    众人忙低头望去,果然,三尺见方的一块,有―条较深、较粗的缝隙。    “看见了么?”    冷超道:“看见了,是不是要掀起来?”    “等等,从外往里掀,站在外面的人躲开,小心淬了毒的弩箭。”    冷超一挥手,站在靠外的几名弟子立即闪了开去,然后冷超右    掌平贴地面,暗用真力,一声:“起!”    硬把三尺见方一块地面吸了起来。    “噗”、“噗”一阵响,一蓬小箭射了出来,有的射在了屏风上,有的穿过屏 风镂空的地方射了出去。射在屏风上的,箭已没入木头一半。    众人为之暗暗心惊,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想害死谁啊?”    掀起三尺见方一块,是个方洞,深不见底,却有一道石梯下通,无奇老儿的话 声却由洞中传了上来:“总不会是想害你,你下来吧,小心脚下,石阶逢奇数是翻 板。”    众人一听这话,鱼贯下梯之际都踩双数石阶。    刚下来,还有一点亮,往下十余丈之后,竟然黑得伸手难见五指。    冷超拦住大家叫道:“无奇老儿,你在哪儿?”    无奇老儿话声由下传上:“再往下走。”    “能打亮火折子么?”    “你举火把都行。”    众人之中,有火折子的当即打着照亮,重又往下走去。    石梯是旋转下降的,约摸走了盏茶工夫才到底。    眼前是一间圆石室,空无一物,仍不见无奇老儿。    众人莫不惊诧不已。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    “你们下来了么?”    话声山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做响,除了嗡嗡的话声之外,竟还听到了水声。    冷超道:“下来了,无奇老儿,怎么听得见水声,难道此地已深入湖底?”    “不错!”    “简直神奇不可言喻,匠心独具,鬼斧神工,无奇老儿,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除了我无奇老儿之外,你想还有谁想得出这鬼主意?”    艾姑娘道:“老人家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好说,好说,姑娘,快来吧。”    蒲天义道:“你老儿在哪儿呢,让我们快来?”    “哈,我一高兴竟忘了,蒲老儿,往前走,到你正对面的石壁前来。”    蒲天义迈步走了过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儿,到了没有?”    蒲天义道:“到了。”    “那么仔细看,石壁上有一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你把它掀起来看看。”     蒲天义藉着身后照射来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对面处石壁上,有一尺见 方一块,边上的缝隙比较明亮,当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块,只见壁上现出个方 洞,洞中有一球状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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