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十三章 离魂岛上(下)   呼延烈道:“又是一个哈三手下的凶徒。”    看装束打扮,的确跟刚才谷里那个一样。    霍天翔接着道:“只是,谁打伤了他,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正是群豪急欲知道的。    李燕豪两道剑眉一剔道;“蒲帮主,呼延教主,请把贵帮的弟子撤出去。”    蒲天义、呼延烈懂李燕豪的意思,立即应声挥手,把“穷家帮”跟“黑衣教” 的弟子撤了出去。    而这两帮的帮弟子,也都久在江湖,精明干练,不用多吩咐,便在十余丈外散 开,各自找了隐身处开始警戒。    李燕豪拧腰出指,一连点黑衣人胸前五处穴道,然后出掌拍活了冷超适才所点 的穴道。    那黑衣人低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眼皮眨动了几下,睁眼一看,脸色大变,就 要挣扎着起来。    李燕豪伸手按住了他,道:“你要是想多活片刻,最好不要动。”    黑衣人没敢再动,道:“你们是……”    李燕豪道:“别问我们是谁,先答我问的话,是谁伤了你?”    黑衣人看了看群豪道:“我要是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我无法回答你的问话。”     冷超脸色一变,要动。    李燕豪抬手拦住了他,望着黑衣人道:“我可以告诉你,我问你的话,你势必 要回答,唯一的分别只在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黑衣人脸色变了一变,没说话。    冷超哼了一声,伸手要抓。    李燕豪再度抬手拦住冷超,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黑衣人低了低头,道:“看来是由不得我了。”    冷超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黑衣人道:“伤我的,是外来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独目老人。”    “是个独目老人?”    群豪均为之一怔。李燕豪神情震动,疾探右掌,一把抓住那黑衣人:“是他一 个人,还是另有别人?”    黑衣人道:“另有别人。”    李燕豪忙道:“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两名侍婢,还有个老妇人?”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答我问话,是或不是?”    黑衣人道:“是的。”    李燕豪扫视群豪。    蒲天义道:“是她么?少侠。”    李燕豪道:“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霍天翔道:“她怎么会也来了?”    “姨父忘了,她手里有个秦玉岚。”    冷超陡地脸色一变,目注黑衣人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到离魂岛上来的?”     黑衣人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来了已经两天了。”    冷超吁了一口气;“那还好,要不然那条龙他们……”    的确,艾姑娘他们要是来在李燕豪等人后,那么李燕豪等留在海边以断哈三退 路的那些人跟船。恐怕就躲不住了。  mpanel(1);   只听霍天翔道:“看样子,你是刚被他们打伤不久,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那黑衣人道:“我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万竹坪’,现在就不知道了。”     “万竹坪?”霍天翔向着呼延烈投过探询一瞥。    呼延烈微一点头,表示他知道那个地方。    李蒸豪道:“哈三呢,你碰见哈三了么?”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哈爷到中原去了啊。”    李燕豪道:“他已经又折回离魂岛来了,我们就是跟踪他来的。”    黑衣人道:“原来你们也是来找哈爷的,我不知道哈爷已经折回‘离魂岛’了。”     “你真没见过哈三?”    “真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折回来了。”    冷超道:“少侠,不要听他的。”    黑衣人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们,话是我说的,信不信还在你 们。”    冷超笑道:“我当然不信。”    李燕豪抬于拦住了冷超,向着黑衣人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只是我希望 你能以实话答我另一些问话,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座岛上?”    黑衣人道:“原来不少,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大家都分散了,到处都有。”    “你们为什么要分散开来,而不聚集在―起?”    “大家要吃要喝啊,一个地方的食物有限,为了填肚子,只好分散开来去找了。”     “那么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往别处去,单往这儿跑?”    黑衣人道:“我知道这儿有一同伴,我是来找他治我的伤、救我的。”    冷超冷然道:“这儿已经没有你的同伴了,谷里那个匹夫已经死了,而且死得 很惨。”    黑衣人脸色一变道:“是你们……”    呼延烈道:“我,呼延烈,你那个同伴死在了我手里。”    黑衣人脸色大变失声道:“你……黑衣教主。”    呼延烈道:“你们还记得黑衣教啊。”    黑衣人吁了口气,眼一闭道:“我死定了。”    冷超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黑衣人没再说话。    霍天翔道;“看他的伤势,就是不杀他,他也活不了,燕豪,拍活他的穴道吧。”     李燕豪乎起掌落,黑衣人身子挺了几挺,不动了。    刚才李燕豪闭他穴道,是为保他一点真气不散,阻他伤势恶化,如今穴道一经 拍活,唯剩的一口真气立即窜散自是马上就了帐了。    冷超不甘心地道:“便宜这个匹夫了。”    蒲天义道:“少侠,看来咱们要加紧搜索哈三了,要是让那位艾姑娘着了先鞭, 那可就多一层麻烦了。”    冷超心直口快,想也没多想,冲口便道:“有什么好麻烦的,就算哈三当真让 她弄了去,凭咱们这么多人,抢也把他抢过来了。”    蒲天义瞪了冷超一眼,没再多说,当然,李燕豪身边如今有个金无垢,他自是 不便多解释什么。    可是在场的别的人,包括金无垢在内,心头无不雪亮,如今经冷超这么一嚷, 都不免有点尴尬,而金无垢表现得倒是十分泰然。    她很笃定,以李燕豪跟那位艾姑娘的立场,这段“情”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 的。    纵然是有什么结果,以她跟李燕豪已有了“肌肤之亲”这层关系,以李燕豪的 心性为人,总不会把她撇在一边的。    只听霍天翔道:“燕豪,咱们是不是要先到‘万竹坪’看看去?”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他们找他们的,咱们找咱们的,一旦碰了 面,反倒会碍手碍脚的。”    魏君仁道:“少侠,我倒有点怀疑,哈三是不是折回离魂岛来了?”    呼延烈道:“我也这么想,哈三若是折来了离魂岛,他断不会让自己落单,而 不找这些人,为什么这些人都没见到他,甚至连他折回离魂岛来都不知道呢?”    冷超道;“不,不,不,他一定折回来了。要不然他偷船干什么,只是他兔崽 子狡猾,不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就是了。”    魏君仁道:“总座,偷船的书,也可能是哈三玩得障眼法,声东击西,故意把 咱们引到岔路上来啊!”    李燕豪道:“我倒认为咱们不必疑虑,毕竟到目前为止,咱们碰见了他们中的 两个人,他们都已经分散开了,怎么见得哈三现在不是跟其他的人在一起呢?”    魏君仁呆了―呆、点头道:“这倒也不无可能。”    “况且!”    李燕豪接着说道:“咱们既然已经来了离魂岛,就算要走,也要等遍搜全岛, 实在找不着哈三的踪迹后再走。”    蒲天义道:“少侠的想法我赞成,目前咱们所得的唯―线索,是哈三来了‘离 魂岛’,咱们既然也来了,不搜出个结果来,绝不能轻易放手,事不宜迟,咱们走 吧。”    “走!”    说走就走,由黑衣教弟子带路,一行人离开了这白沙谷口。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口 口 口    一行人沿野草丛中的羊肠小径疾走,没有目的,谁也不知道该先上哪儿去。    准都想问,可是准都没开口。    因为谁都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谁也无法肯定的说出个地方来,只好走到哪儿算 哪儿了。    两边是高耸的山峰,今夜微有月光,但没有风,    海岛上没风的时候不多,风也许被两边的山峰挡住了,连绵的山峰,在夜色里 像两条蜿蜒的巨龙,山上的林木一动不动,四下里静得像死了一般。    唯一可听到的声音,只是群豪疾走,脚下所发出的沙沙之声。    在这种情形下,有任何一点点声响都是清晰的,都难逃过听觉,有任何一点点 声响,都是刺耳的。    而就在这当儿,倒真有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凄厉惨叫,划空传来,是那么清晰、 那么刺耳。    群豪立时收势停住,凝神辨出那声惨叫,是从左边山脊的那一边传来的。    群豪齐望李燕豪,冷超头一个开口说活:“少侠……”    李燕豪心念闪电转动,然后微一点头。    他这里头刚微点,冷超那里已身躯拔起,脱弩之矢般往左边山上窜去。    群豪唯恐冷超有所失闪,立即跟了过去。    群豪身法急速,几个起落便先后翻越了山脊,但是一翻越山脊便都皱眉怔住了。     眼前、脚下,是一大片无垠的树海,黑压压的一片,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惨呼之声是从哪儿传来的?哪儿有动静?即便是哪儿有些动静,也掩盖在那一 片森森的林木之下,哪里看得见!    冷超道:“少侠,要不要把动静引出来?”    李燕豪道:“冷老的意思我懂,撮口作啸,固然有可能把啸声引出来,可也有 可能把那动静吓跑啊。”    霍天翔道:“听刚才那声惨叫,不是有人被杀,便是有人被搏杀重伤,一定还 在下面树林之中,咱们下去找吧。”    冷超道:“那咱们就找,走。”    一声“走”,他当先扑了下去。    群豪如一颗颗流星殒石般掠下山脊,来到密林之前,这些人当中,任何一个都 是经验老到的老江湖,谁也不会贸然扑入林中,一起在密林前收势停住,凭那敏锐 的听觉默查四周,凝神倾听。    密林中静悄悄的,连虫走蚁动之声都没有,静得像死了一样。    适才群豪都听得清楚,那一声惨叫是出自人口,当然,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 地发出惨叫,一定有另外一个,或者是一个以上的人给了他剧痛,或者是杀了他, 他才会发出那种凄厉的惨叫,要不然便是那个发出惨叫的人,是有什么目的,故意 发出惨叫,以引来什么人。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应该还有人置身在眼前这片密林之中,如果是前者,伤 人者或杀人者不可能走得那么快,一转眼工夫就没了踪影,如果是后者,那发出惨 叫的人,也一定还躲在林中某处,等他想引来的人到来。    可是,眼前这片密林之中,为什么寂静如死,一点声息都听不见呢?    当然,要想了解是怎么回事,只有进入林中查看究竟。    头一个忍不住的是冷超,他陡地一声沉哼,闪身便扑进了密林。    谁也没想到穷家帮的总护法,老江湖如冷超者会这样,不由俱是一惊,要想拦 阻已是来不及了,只有急忙跟进了密林。    这种密荫遮空、难见天日的密林,在大白天里头都是阴暗的,何况这时候是夜 晚,一进密林,眼前一黑,顿时伸手难见五指,便连身边的人都看不见了,哪里还 看得见冷超。    蒲天义急忙叫道:“三弟――”    蒲天义这里叫声甫出口,林深处响起了劲风掠空之声,紧接着是冷超霹雳般一 声大喝,震得附近林木扑簌簌直响。    冷超遇险了,至少他是受到了来自暗处的狙击。    蒲天义惊急交集,一声:“三弟,我来了。”运功护身,双掌凝力,闪身扑了 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眼前火光一闪,立时有了光亮。    原来是金无垢打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枯枝。    在这些一流高手眼中,一根枯枝的光亮无殊明灯百盏,一眼就把眼前的情形看 了个清楚。    蒲天义距离众人数丈,已到了冷超身边。    冷超脚前地上,横着一具尸骨,是黑衣人,冷超面前则站着个人,是个神态威 猛的独目老者,赫然是单超。    李燕豪等看见了单超,自然单超也看清了李燕豪等,双方都为之一怔,旋即, 单超说了话,语气竟然十分平静:“我说嘛,离魂岛上这批兔崽子,哪有这么雄浑 的掌力,原来是‘穷家帮’的总护法冷老三啊。”    冷超定了定神道:“单老好说,冷超也不相信离魂岛上会有这种掌力千钧的高 手,既是单老,那就难怪了。”    单超独目转动,往李燕豪等站立处望过一瞥,拱拱手,转身要走。    霍天翔轻咳一声道:“单老慢走一步。”    单超收势回身,独目凝注,道:“霍大侠有什么见教?”    “不敢。”霍天翔道:“单老什么时候到‘离魂岛’来的,怎么没见艾姑娘姬 婆婆?”    单超眨动了一下独目,尚未说话。    李燕豪突然向着单超身后林深处投过一瞥。    适时,林深处响起了姬凝翠的话声:“少侠好敏锐的听觉,老婆子奉我家格格 之命,特来请李少侠诸位移玉相见。”    李燕豪一抱拳道:“烦请单老带领。”    单超抱拳道:“诸位请跟我来。”转身行去。    李燕豪等互望一眼,迈步跟了上去。    枯枝火光照耀下,只见单超在前带路,在林木中疾快穿行前进,但却未见姬凝 翠露面。    一行人走了约摸有一盏热茶工夫,眼前突然有了光亮,那是微弱的月光,原来 密林已到尽头。    密林外,是一片翠绿的草地,相当大的一片草地,一条清澈小溪横过,溪旁有 一座茅草棚子,艾姑娘就坐在那座棚子里,姬凝翠跟海珠、紫琼二婢站立身后。    单超躬身抱拳,站在了棚子边。    李燕豪心里荡起了一阵微弱的激动,但旋即他又把那阵激动压了下去。    艾姑娘娇靥上也有着一瞬间的奇异变化。但很快的就又恢复了适才的平静,缓 缓站了起来:“诸位别来无恙。”    李燕豪没说话。    霍天翔则含笑抱拳:“托福,艾姑娘也好。”    “谢谢霍大侠!”艾姑娘轻轻一句,目光缓扫,从众人脸上掠过,道:“我没 想到诸位会到‘离魂岛’上来,更没想到金姑娘会跟诸位同行。”    话是对众人说的,目光却停留在李燕豪脸上,但是,李燕豪没说话。    霍天翔道:“我们是碰巧了,推测哈三潜来了离魂岛,不敢怠慢,只有兼程赶 来。”    霍天翔是答艾姑娘的话。    艾姑娘却像没听见,一双目光紧紧盯在李燕豪脸上,道:“不过是几天不见, 怎么李少侠就像不认识似的一语不发。”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艾姑娘在跟霍大侠说话,我岂敢贸然插嘴。”    艾姑娘道:“李少侠真会说话啊。”    “好说,这是实情。”    艾姑娘目光转动,投向霍天翔:“刚听霍大侠说,诸位是为追缉哈三而来,但 不知诸位见到哈三没有?”    霍天翔毫不隐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哈三的踪影。”    “那真是太可惜了。”    “想必艾姑娘已有所获。”    艾姑娘笑笑道:“我要是已经找到了哈三,就不会让诸位见到我了。”    这倒是实话。    霍天翔笑了笑,没说话。    艾姑娘又道:“我原怀疑我的判断错误,哈三不会到离魂岛来.如今见着诸位, 才使我消除了我的怀疑,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哈三确是到离魂岛来了,可是怎么 会见不到他呢?”    霍天翔道:“我等正想请姑娘略加指点。”    艾姑娘道:“霍大侠是折我,我怎么当得起霍大侠这指点二字,只是,我比诸 位来得早些,我到现在也没发现哈三的踪迹,所以我曾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    姬凝翠道:“哈三狡猾,离魂岛这个地方又不小,所以一时半会儿不好找。”     冷超道:“姬婆婆说得不错,不过哈三只要真来了离魂岛,他是绝跑不掉的。”     艾姑娘道:“若是哈三知道咱们都来了离魂岛,恐怕就更不好找他了。”    霍天翔道:“那是一定。”    艾姑娘道:“诸位还要想到一点,若是哈三知道咱们都追来了离魂岛,恐怕对 咱们双方都不利。”    霍天翔道:“我不太能领略姑娘这句话的意思,可否请姑娘明教?”    艾姑娘道:“霍大侠怎么老是对我这么个江湖上的末学后进恁地客气?这样我 就不好说话了。”    霍天翔道:“艾姑娘客气了。”    艾姑娘道:“我的意思是说,哈三这个人狡猾诡诈,他要是发现咱们都追来了, 很可能会利用咱们双力之间的这份微妙交情,在贵我双方之间巧施诡谋,挑拨离间, 制造冲突。”    “会么?”    “我敢说一定会。”    “呃。”    “这种情形,就算贵我双方都明白,恐怕都无法避免,因为贵我双方都想要哈 三,如果把哈三当成一个猎物,双方都想将这个猎物据为己有,所以这基本的冲突 就是存在而不可否定的,是不是?”    霍天翔点了点头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说的是实情,然则姑娘既洞烛机先, 想到了这一点,就必然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也没有说错吧,姑娘?”    艾姑娘微点头:“霍大侠可谓知我,我是有点解决办法,但愿不是我一厢情愿。”     “姑娘可否说说看?”    “很简单,两个字,合作。”    “呃,但不知怎么个合作法?”    “咱们携手合作,共同追逐哈三,双方协议一旦缉获哈三,人交给我,‘虎符 剑令’交给李少侠。”    “这个……姑娘,哈三欠我们这些人不少债。”    “霍大侠,同样的,我也很想要‘虎符剑令’,在鱼与熊掌难以兼得的情形下, 我也只有舍弃一样。”    冷超道:“恐怕姑娘是因为自觉势单力薄吧。”    一句话听得单超、姬凝翠脸上都变了色。    艾姑娘却毫不在意:“我不承认势单力薄,一旦冲突起来,鹿死谁手,尚不可 知,就算我势单力薄,我也能让你们损失十之八九,那可是给了哈三机会啊!”    冷超哑口无言,霍天翔皱了眉。    谁都得承认,这位艾姑娘分析得一点不错,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情。    但是,以霍天翔的立场,他不能轻易做什么许诺,尽管他身分、声望都够,但 对眼下这些人米说,毕竟他不是领袖。    突听李燕豪道:“我们愿意合作。”    众人听得都微一怔,金无垢更不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    艾姑娘却倏然而笑:“李少侠这项抉择,是明智之举。”    李燕豪听得双眉微扬,道:“对贵方,又何尝不是?”    艾姑娘又笑了,却笑得有点凄楚:“李少侠可是真不愿吃亏啊。”    李燕豪淡然道:“李燕豪个人愿意吃任何的亏,但只要一旦涉及大立场,李燕 豪却不敢担待一点委屈。”    冷超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单、姬二人脸色一变。    蒲天义不愿此时此地横生冲突,虽明知绝冲突不起来,但却知道,眼前的任何 一点间隙,都足以与人之乘机,当下忙道:“少侠还是赶快跟艾姑娘谈一下合作的 办法吧。”    李燕豪尚未说话。    艾姑娘却已然开口说道,“要是老这样勾心斗角、针锋相对,贵我双方还怎么 合作法?”    李燕豪淡然道:“姑娘不必如此,我不以为冷老只这么一声就妨碍得贵我双方 的合作。”    艾姑娘道:“你当然这么想。”    李燕豪道:“事实上,彼此的立场本属敌对,在合作之前、合柞之后这种立场 都不是你我任何一个人所能改变的,就像刚才,冷老喝一声好,单老跟姬婆婆脸色 马上就不对了,这是必然的现象,姑娘又何妨大度能容。”    艾姑娘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量小,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燕豪道:“不,李燕豪不敢这么想。”    艾姑娘笑了笑,袅袅走出小亭,姬凝翠、二婢紧随身后,艾姑娘走出小亭,随 即停住,道:“那么,咱们大家席地而坐,谈一谈合作的办法吧。”    李燕豪道:“敢不遵命,蒲帮主,呼延教主,请派几位弟兄,负责警戒。”    蒲天义、呼延烈答应一声,立即把弟子们派了出去。    李燕豪带着群豪席地坐下。    艾姑娘也偕同单超、姬凝翠跟海珠、紫琼二婢坐在了草地上,坐定,她第一眼 便盯上呼延烈:“呼延教主,这位我在金家船帮总舵没见过。”    李燕豪道:“我等跟呼延教主,是在来离魂岛半路上碰见的,呼延教主是黑衣 教教主,这座离魂岛原本属于黑衣教的。”艾姑娘却道:“呃,我知道了,只是普 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座离魂岛应该是属于我大清朝廷的。”    冷超、呼延烈脸色一变,都要说话,蒲天义忙施眼色。    冷超跟呼延烈只有把要出口的话忍了下去。    只见李燕豪高扬着一双剑眉道:“姑娘只知责人,何不知责已?”    艾姑娘道:“我这话怎么不对了,本是实话啊。”李燕豪道:“姑娘可知道, 住在这座离魂岛上的黑衣教,原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我曾听说了一些。”    “他们是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闯贼破京,我先皇帝殉国,这些忠贞义民迁 来此地安身,地是我大明朝的地,人是我大明朝的人,这一点,姑娘应该认清楚。”     “我希望你也认清一点,我满清入关――”    “我知道。”李燕豪道:“那是你爱新觉罗氏盗夺我大明江山,这莽莽神州, 亿万百姓,却永远是我大明朝的。”    “你――”艾姑娘一声“你”之后,忽然笑了:“看来又要起争执了,为了不 妨碍贵我双方的合作,我不说了,行么?”    “说与不说,任凭姑娘,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担保,只要姑娘是诚心合作,任何 争执都不会妨碍片刻后的合作。”    艾姑娘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我看咱们还是来谈合作吧,你阁下认为,咱 们该怎么个合作法?”    “姑娘既提出合作计划,必然已成竹在胸,我愿意先听听姑娘的安排。”    “你怎么又突然谦让起来了?”    “我汉族世胄由来有泱泱之风。”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的安排很简单,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哈三只要 在这座岛上,后无退路,不必怕他跑掉,不急在这一刻,大家歇息歇息,从明日凌 晨开始,分头搜寻,不管哪一方先找到哈三,都应该马上通知对方,等双方聚集在 一起后,我要人,你要‘虎符剑令’,你看怎么样?”    李燕豪道:“原来是这么个合作法。”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请尽管说――”    “不,我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依姑娘,只是这分头搜寻的路找。”    艾姑娘美目转动,目光落在了呼延烈脸上,道:“这位呼廷教主原在这座‘离 魂岛’上,岛上的地形地势,他一定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热,可否请呼延教主发抒 高见,指点一二。”    呼延烈没马上说话。    李燕豪道:“呼延教主有什么高见?”    呼延烈这才说了话:“不敢,哈三此人狡猾,岛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是 他藏身的地方.咱们的搜寻行动,应该以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为原则。”    艾姑娘道:“离魂岛这么大个地方,恐怕不容易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吧。”     蒲人义道:“的确,呼延教主,咱们的人数太少,如何照顾得过来这么大的地 方?”    “不妨!”呼延烈道:“我想过了,此岛唯一妨碍搜寻的,是遍岛的林木,咱 们可以先划山火线来,放他一把火――”    单超突然道:“不行,那要烧到什么时候,万一他要是不肯出来,或者来不及 逃出来,咱们岂不是都落空了。”    艾姑娘转望李燕豪道;“真要说起来,我落了空恐怕还算小事,你要是落空……” 她住口不言。    李燕豪眉锋微皱,道:“呼延教主,岛上林木太多,太广,除非咱们能肯定他 在那个区域,否则这办法行不通。”    霍天翔道:“这倒是,真要放起火来,那杀的生也太多了。”    呼延烈苦笑道:“那我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冷超道:“咱们何不干脆横排成一列,从岛头至尾,缓缓前进搜索,这样一个 地方也漏不掉。”    蒲天义道:“三弟,你可知道这座岛横宽多少,咱们才有多少人?”    “帮主,这一点我刚想过,要不然我不敢胡乱插嘴,惹人笑话。”    “呃,你是打算……”    冷超道:“咱们当初自峭壁登陆的时候,居高临下,我已经大约度量过这座岛 的横宽了,充其量二十里,眼下何止廿个人,大家排成一列,每一个搜寻的范围不 过半里大小,半里内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能让它逃过咱们的耳目去么?”    大家为之一怔,霍天翔动容道:“从今后,谁要再说冷老三粗鲁莽撞,我霍某 头一个不依。”    蒲天义忙一定神道:“可是中间有不少高山。”    “高不到哪儿去。”冷超道:“该谁的范围爬上去找就是。”    艾姑娘微颔螓首道:“这办法倒可行。”    冷超道:“尽管哈三一身高深诡异莫测,半里远近也好驰援,任何人遇到狙击 不敌时,只要发山一点声音就行了。”    蒲天义微一点头道:“如此看来这办法可行。”    冷超道:“少侠以为怎么样?”    李燕豪望着艾姑娘道:“姑娘意下如何?”    艾姑娘道:“可以,只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霍天翔道:“燕豪,你要是打算这样找的话,恐怕要等到天亮较为好些。”    艾姑娘道:“霍大侠说得足,天亮以后看得见,可以防哈三从空隙之中溜过去。”     李燕豪道:“那就等天亮以后再开始行动吧。”    看看天色,距离天亮已经为时不远了,但至少天还没亮。    按李燕豪的意思,是想率领群豪暂时离开,他以为如今身边已有个金无垢,跟 艾姑娘这点微妙的感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既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何必彼此 伤害,为了避免彼此伤害,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保持距离。    但是,他是个大男人家,这种“小气”话毕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这里话没出口,艾姑娘那里也没说什么,一时间群豪之间的空气,不但显得 静寂,而且有点尴尬。    霍天翔是个有心人,他说了话:“大家跑了一夜,也够累的,就在这儿歇息歇 息,坐等天亮吧。”    李燕豪的心意原本就不好出口,这么一来更不便再说什么了,不说什么就等于 是默许了。    大家都静默地歇息着,谁也没再说话,一时间显得好静好静。    李燕豪闭上了眼,艾姑娘不时投来一瞥,他看不见,但是他感觉得出。    金无垢对这一点特别敏感,她紧挨着李燕豪,却冷望着艾姑娘。自然,艾姑娘 更为敏感,她香唇边掠过了一丝轻微笑意,不知道是笑金无垢,还是笑她自己,旋 即她也轻轻地闭上了一双美目。    更静了,除了随风从远处飘来一两声飞禽走兽的哼声、叫声之外,别的什么也 听不见。    静寂之中,时间容易过,一线曙光,终于从鱼肚色的天边透射出来,金光万道, 照射大地。    “是时候了。”艾姑娘首先打破寂静,站了起来。    群豪也跟着站起,虽只片刻歇息,却已然消除了不少的疲劳,    李燕豪道:“两位帮主,请把弟兄们召回来吧。”    蒲天义、呼延烈答应一声,立即召回来撤出去的弟兄们。    艾姑娘微笑道:“不急在这一刻,皇帝不差饿兵,总得先吃点东西,然后准备 些食物及饮水才好上路。”    李燕豪道:“一顿可以将就,只是这多人路上的吃喝……”    艾姑娘转望呼延烈,截口说道:“呼延教主,咱们搜完这岛,差不多要费多少 时候?”    呼延烈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道;“倘若夜晚不行动,以缓进的速度搜毕全岛, 至少也得两天工夫。”    “这就是了。”艾姑娘转望李燕豪:“咱们都是血肉之躯,两天一夜之间,如 何不吃不喝,倘若各人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去吃喝,则很可能让哈三趁这个时间溜过 去,怎么能不在事先准备些食物与饮水?”    这一问,问得李燕豪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艾姑娘转向蒲天义跟呼延烈:“两位帮主,可否各拨出十名弟兄来,让我暂时 调度一下?”    蒲天义没犹豫;“自无不可。”    他立即叫过了十名穷家帮弟子。    呼延烈原投立即回答,一见蒲天义答应了,他也点了头,随即叫过十名黑衣教 弟子。    艾姑娘先向着李燕豪微微一笑;“李少侠,我僭越了。”    然后她转望廿名弟兄从容吩咐;“穷家帮的五名弟兄,请跟单超去,找些粗大 成筒的竹竿砍回来备用,其余的十五名弟兄,则请冷总护法带领,到附近找些野果, 打些野味回来,数量不必多,但一定要够这么多人两天食用,诸位请吧。”    单超、冷超立即带着人走了。    艾姑娘话锋微顿,又道:“海珠,取文房四宝来。”    海珠身后背着一个丝囊,闻言立即取下丝囊,从里头取出了笔、墨、纸、砚文 房四宝。    艾姑娘道:“就放在石几上吧。”    海珠答应―声,把手中的文房四宝搁在了亭中的石几上。    艾姑娘转望呼延烈:“呼延教主请入亭小坐。”她转身走进了小事。    呼延烈犹豫一下,跟了过去。    艾姑娘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搜索哈三,必得先了解全岛的地理 形势,请呼延教主画出离魂岛的形势来,并标出山脉、河川以及可资藏匿的隐密处 来。”    紫琼立即研上了墨。    呼延烈没说话,坐下拿起了笔。    亭外的李燕豪、金无垢、霍天翔、蒲天义等很快地互相交换了一瞥,虽然都没 说什么,但无不暗暗佩服艾姑娘的缜微细密。    呼延烈这里一张形势图刚画了一半,单超带着五名穷家帮弟子回来了,每人扛 着一根碗口粗细的巨竹,怪吓人的。    单超道:“姑娘,竹竿砍回来了。”    艾姑娘道:“分节截开,每人一节,两头留节,一端开孔,到附近小溪洗净之 后,装满水带回来。”    单超答应一声,带着五名穷家帮弟子又走了。    呼延烈这里一张形势图画完,冷超等也回来了,带着一大堆血淋淋的野味,有 飞禽,也有走兽。    艾姑娘道:“冷总护法,请带着弟兄们到附近小溪中,把野味剥洗干净。”    冷超答应一声,也带着弟兄们又走了。    艾姑娘转望李燕豪等;“诸位请进来,看看呼延教主画的全岛形势图吧。”    李燕豪等走进小亭,齐望向几上摊着的形势图。    只见岛上山脉、河川密布,好在都是纵走的。不必架桥渡河。    在几座山上,或两山之间,标着十几个圈圈,那是表示可资藏匿的隐密处。    艾姑娘道;“等到出发的时间,我想把较为难走的路,分配给几位高手,诸位 意下如何?”    霍天翔道:“自无不可。”    艾姑娘道:“我打算天一亮就开始搜寻前进,太阳一下山就各在原地休息,夜 晚尽可能的在歇息处升起火来,一方面可以照亮,防哈三从空隙中溜过,一方面也 可以防毒虫猛兽的侵袭。”    蒲天义道:“姑娘设想得周到,是该这么做。”    艾姑娘转望金无垢:“姑娘能走么?”    金无垢双眉微扬道:“艾姑娘金枝玉叶都能走,金无垢出身武林,久走江湖, 又有什么不能走的。”    艾姑娘道:“姑娘能走,我却难以支持,单、姬二位,还有我这两个侍婢,我 都不愿他们为照顾我白白浪费人手,我让他们也各负责一段,所以姑娘……”    艾姑娘看了看金无垢,接着说道:“我想请姑娘跟我做个伴儿,彼此都有个照 应,不知道姑娘愿意不愿意?”    谁也没想到艾姑娘会出此一着,闻言都不禁为之一怔。    尤其是金无垢,她不但感到意外,且为之好生犹豫,一时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 好,如果断然予以拒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而若是贸然答应,则又恐这位情敌亲 贵的娇格格别有什么用心。    金无垢正在犹豫,却听霍天翔说了话:“如果艾姑娘真打算不让姬、单几位跟 在身边,跟金姑娘两个人做个伴儿,倒真是个好办法。”    金无垢何等聪明,霍天翔是李燕豪的姨父,也就是她的长辈,以霍天翔的眼光, 断不会看不透这一切,以彼此间的这层关系,相信霍天翔也绝不会害她。    金姑娘她一点就透,当即说道:“艾姑娘肯让我陪伴,那是我的荣宠,换个人 只怕求还求不到呢,我怎么会不愿意?”    艾姑娘笑了,笑得像一朵怒放的花,不但美,而且美得动人,美得夺目:“那 我就谢谢姑娘了。”    随即美眸一转,清澈目光落在了李燕豪脸上:“李少侠,你该不会反对,更不 会不放心吧?”    李燕豪只觉脸上一热,旋即淡然说道:“艾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反对,又有 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里说着话,那里冷超、单超等已带着穷家帮跟黑衣教的弟兄们走了回来。    水装满了,一竹筒、一竹筒的,共有好几十个。野味洗好了,三四组黑衣教的 弟子用木棍扛着,一堆堆鲜红的肉。    艾姑娘吩咐单超道:“把带着的药每个竹筒里放一些,连同野味分给每个人一 份,剩下的就地生火,烤熟了分给大家吃。”    姬凝翠带着海珠、紫琼过去帮忙,单超把野味分成一份份,姬疑翠拿出小瓷瓶 来,要往每一个竹筒里倒药。    冷超喝道:“慢着,艾姑娘,那是什么药?”    艾姑娘还没说话。    姬凝翠已然冰冷说道:“咱们取来的是溪中生水,不是清冽的山泉,喝了恐怕 会闹病,把水里放些这种药进去,喝了保平安,懂了么?”    冷超也冷然道:“就是不懂我才问,懂了我就不问了。”    艾姑娘道:“嬷嬷,放些药在一筒水里,拿来给我。”    “是。”姬凝翠答应一声,拿起一个竹筒,把小瓷瓶里的药往里倒了些,然后 拿起来交给艾姑娘,艾姑娘接过竹筒,就近香唇,一连喝了好几口水,然后笑问李 燕豪等:“诸位放心了么?”    姬凝翠冷冷道:“姑娘,野味是他们打来的,要不要也让他们先吃一块给咱们 看看。”    艾姑娘递过竹筒,道:“嬷嬷,从现在起,没有‘他们’、‘咱们’之分,凡 是跟前这些人,都是咱们的人。”    姬凝翠低低应了一声:“是。”    蒲天义双眉一掀,道:“三弟,升起火来烤肉去。”    冷超答应一声忙他的去了。    蒲天义是个有心人,他把冷超支开了。    霍天翔道:“艾姑娘缜微细密,设想得这么周全,令人佩服。”    艾姑娘笑笑道:“霍大侠,我带的还有‘酱纸’呢,您信不信?”    “酱纸”是旗人特有的东西,用时只要往水里一泡,就成一碗浓浓的“酱水”, 可以蘸肉吃。    霍天翔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当然信。”    艾姑娘笑笑道;“海珠,待会儿把酱纸拿出来,撕给大家每人一块带在身上, 没盐味的肉不好吃,只是诸位泡水的时候要少些,吃太咸了,带的水就不够喝了。”     “是。”海珠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对这位姑娘,李燕豪心中是着实佩服,但是他就是不肯说出来,什么也没表示。     可是,艾姑娘唇边带笑,清澈而深邃的眸子,在他脸上紧盯了一下。    李燕豪心里一跳,他假装没看见。    人多好办事,一大块、一大块的野味烤好了,冷超操刀割肉,每人一块。    海珠取出一叠折叠着的“酱纸”,撕一块泡好让大家蘸着吃,剩下的撕成小块 分给了大家。    这不是将就,而是享受。    蒲天义忍不住道;“跑了大半辈子江湖,叫化子鸡是吃了不少,可是像这样的 吃法还是生平头一遭,真是别有情趣,别有风味啊。”    每个人吃得津津有味,都没说话,蒲天义这几句话,正是大家共同的心声。    但是有一点他没说出来,相倌大家也跟他一样,对这位艾姑娘,让人不能不佩 服。    吃饱了、喝够了,日头已老高了,艾姑娘吩咐把地上的杂物一概掩埋掉,尽可 能的处理干净,然后她向着李燕豪说了话:“李少快,我想咱们可以出发了,你以 为怎么样?”    李燕豪道:“我有同感。”    艾姑娘道:“咱们都看过呼延教主画的本岛形势图了,现在咱们置身处,应该 靠近岛的一端,不必再往别处挪了,就往这儿开始吧,只是人手的调配,还要偏劳 李少侠了。”    她是存心考李燕豪。    李燕豪岂肯示弱,双眉扬处,立即开始调配人手,他看过形势田,离魂岛的地 形势已经尽入他脑海之中,他把自己、霍天翔,还有蒲天义、冷超、姬凝翠、单超 等人分配在艰险难走的路线上,其他的人则分布在平坦好走的路线上。    而且,他把艾姑娘跟金无垢的路线,安排在霍天翔跟蒲天义之间,这样若有什 么风吹草动,霍、蒲两位高手可以就近照顾,他自己的那条路线,远离艾姑娘跟金 无垢,而且布满山峦峰岗,是最为艰险难走的一条路线。    分配完毕,他接着又道:“咱们这就出发,速度要控制得宜,以免脱队发生意 外,倘遇什么情况,切记出声示警,中午原地停下歇息用餐,以半个时辰为限,太 阳一下山,立即就原地歇下,从现在开始,大家分头并进,各自千万珍重,现在就 请大家各自去找自己的路线吧。”    李燕豪这里把话说完,大家立即抱拳分手,各自往左右两个力向找自己的路线 去了。    留在原地没动的,只有两个人,艾姑娘跟金无垢。    目送大家远去之后,艾姑娘含笑道:“金姑娘,咱俩坐下来等吧,他们各自找 到自己的路线,还得等一会儿呢,等两头的人传来信号,咱们再出发也不迟。”    她进小亭坐下,金无垢也默默地跟进了小亭。    艾姑娘看了看金无垢,笑问:“是不是有点怕?”    “怕?”金无垢道:“有什么好怕的?”    “你最好别怕,我就是全靠你做伴壮胆的,你要是也害怕,那我就连走路都走 不了了。”    金无垢目光一凝道:“你是真害怕,真是靠我做伴壮胆的么?”    艾姑娘笑了,两个小酒窝出现在面颊上,好动人:“你明知道不是,又何必问 呢?”    金无垢脸上微微一变:“我原只是有点怀疑,却不敢肯定,你打算怎样?”    艾姑娘道:“姑娘你即使信不过我,却不该也信不过霍大侠,是不是?”    金无垢道:“那是当然,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紧张,或许你的武功高过 我,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是你杀了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艾姑娘咯咯娇笑道:“瞧你想到哪儿去了,多可怕,我会是那种人吗?你想我 会杀你吗?像你这么一位姑娘家,我又怎么下得了手呢?”    金无垢道:“那么你费尽心思让我来陪你,是……”    “很简单,金姑娘!”    艾姑娘道:“我觉得你我彼此之间,应该多了解一些,你不认为应该这样吗?”     金无垢道:“或许应该,只是,你想对我了解些什么呢?”    “我承认想多了解姑娘,难道姑娘不承认,也想了解我?”    “我知道你是个当朝亲贵、尊贵的娇格格,这就够了。”    “这么说,你是把我其他的部分抹煞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敢,而是我不愿意再进一层的去了解你了。”    “那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彼此间的道不同,难道就不能交朋友了吗?”    “你的表现,像是在真心交朋友吗?”    “不要尽责我,金姑娘,我有我不得已的地方,我有我的立场,我不能背弃、 舍弃我的立场,只要是不违背我的立场,彼此间没有利害冲突,我愿意交诸位这些 朋友。”“谢谢你,我真感到荣宠。”“姑娘不用这么说,的确我仰慕诸位已久, 很想交诸位这些朋友。”    “要是姑娘说的是心里话,那的确难能可贵。”    “也许是我久住深宫,太寂寞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绝不背弃我的立场。”     艾姑娘说话间,态度十分严肃,口气也是那么斩钉截铁。    金无垢暗暗有点感动,但是脸上却一点儿也没带出来,道;“我也还是那句话, 深感荣宠。”    艾姑娘看了看金无垢,皱了皱眉,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是不愿意跟我交 朋友。”    “不是不愿意,是不可能。”    “不可能,难道咱们彼此间没有一点友情的成份存在吗?”    “艾姑娘,你不是等闲女儿家,你不应该想不到,彼此的立场既属敌对,那么 彼此举凡思想、做事等等都是有冲突的,朋友需要志同道合,像这样,怎么可能成 为朋友,除非……”    “除非怎么样?”    “除非你我双方,有一方愿意放弃自己的立场。”    “未必非要这样不可吧,就拿现在来说,你不是没有杀我之心,我不是也没有 害你之意吗?”    “现在不同,现在你我双方是在合作中,这种合作是暂时的,错过这段时期……”     “即使错过这段时期,我照样不忍心杀你,你也未必忍心杀我,我认为这就是 友情,不是吗?”    金无垢一时没说上话来,事实上,她不能不承认文姑娘说的是理。    彼此间立场敌对,但是彼此间又不忍伤害,这要不是友情使然,又是什么?  艾姑娘看了看金无垢,娇靥上浮现一丝笑意:“金姑娘,咱们    间的这份友情既然已经存在了,你又何必非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可呢?”    金无垢仍默然不语,扪心自问,她又怎么能拒绝这么一位风华绝代、天香国色 的朋友,别说她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即使她真是情敌,这种情敌也应该是可爱的。     既不忍拒绝,又为什么不做正面答复呢?这完全因为那两字立场,可是立场既 属敌对,彼此间却偏又有友情存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金无垢不只是矛盾, 她简直糊涂了。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宋了信号,那是传过来的一个话声:“出发啦!”    艾姑娘含笑站起:“山发了,咱们也走吧。”    金无垢站了起来,两个人并肩往搜索的方向走去。    她俩走的这条路,是平坦的,没有河流,没有山峦,有的只是树林,其余就是 草原、砂地,所以两个人走起来一点也不费事,就像散步一样。    一路上金无垢都沉默着,她脑海里转的,都是刚才的问题,倒是艾姑娘,一路 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可是,很快地,艾姑娘就发现了金无垢的异状:“金姑娘,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金无垢虚应了一句。    “别辜负了这眼前美景,抛开那烦心事,把握住眼前欢乐的片刻,顺其自然不 很好吗?”    艾姑娘像看透了金无垢的心事,可却又像一般的慰劝,不管是什么,金无垢得 到了一点启示,那就是把握眼前,顺其自然。    彼此间的处境,不是任何一个人所能解决的,既然无力解决,又何必烦心,何 不把握眼前,顺其自然。    金无垢暗暗下了决心,抛开烦心事。一旦抛开了烦心事,她立即为眼前的美景 所吸引,她简直禁不住感到后悔,刚才错过了那么多!    她也跟艾姑娘指指点点,她也跟艾姑娘一样,谈笑风生。    谈笑中,艾姑娘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到现在我才真正认识这座离魂岛,等把 该办的事办完以后,我宁愿舍弃一切,我要回到这座岛上来,筑庐此间,终我一生。”     金无垢听得心头一阵跳动,筑庐此间一生,这是不是暗示她有意放弃自己的立 场。    倘若她真能放弃自己的立场,那么她跟李燕豪之间的这段情。    金无垢开始了试探,她举皓腕微掠云鬓,笑问:“值得么,格格?”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    “爵位,荣华富贵,目前格格所拥有的任何一样。”    “你以为我贪恋这些?”    “格格非寻常女子,我自不敢以常理衡量,只是……”    “只是什么,姑娘?”    “格格身边的一切,是不是能让格格这么轻易抛弃,一走了之呢?”    这“一切”两字何指,艾姑娘自然懂,她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轻淡:“看来, 姑娘的确应该多了解了解我。”    “格格是说……”    “我的心性、我的脾气,我要是决定了一件事,任何人无法挽回,任何人也阻 拦不了,况且,我自小在山林间长大,我艺出天山我习惯于眼前的一切,我爱的就 是眼前的这些,我并不属于富贵荣华,他们没有理由不让我舍弃,没有理由不让我 追求我喜爱的,回到我所属的地方。”    金无垢道:“那么,格格是否已经决定了呢?”    艾姑娘道:“还没有。”    金无垢心里微微一松,道:“这么说,格格只是说说而已。”    艾姑娘微微摇头道:“也不是这么说,我这个人是这样,只要把一件事说出来 了,就等于已经决定了大半,但是最后的决定,还要看到时候我的心情跟当时的情 形。”    金无垢怔了一怔,强笑道:“我不懂格格的意思。”    艾姑娘瞟了金无垢一眼:“这种事,是我的向往,也是我生平一大心愿,那么 在决定这种事的时候,必须是在心情愉快、毫无烦恼的时候,如若是当时万念俱灰, 那还谈什么向往与心愿,你说是不是?”    金无垢呆了呆道:“格格这话我更不懂了。”    艾姑娘嫣然一笑道:“我要是这么说,姑娘应该就懂了,有些人把这种事当作 遁世,是逃避什么,所以他们必须在失意的时候,才能下这种决心,做这种决定, 而我则恰恰相反,我把这种事当作一种追求,人生至高享受的追求,所以我必须在 得意的时候做这种决定,若是失意了,落个万念俱灰,那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姑娘 懂了么?”    经过这么一番解说,金无垢懂了,这分明是个暗示,她只有在“得意”的时候 才会抛却一切到这儿来,若是“失意”若是“万念俱灰”,她是断然不会到这儿来 落个更寂寞的。    金无垢暗暗放心了,原来她是这么想的,这位娇格格若是不肯放弃她的立场, 无法抛却一切,她跟李燕豪之间的这段情,是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    而艾姑娘的说法恰好相反,在她得意的时候,她才会抛却一切,也等于是放弃 她的立场,若是失意,那就也不要谈了。    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她若不放弃自己的立场,她跟李燕豪之间的这 段情,就必然不会有结果,她必定是失意的,而她若是失意的,她也就绝对不会想 到上这儿来了。    这么一来,金无垢似乎是可以放心了。    而事实上,金无垢是可以放心了吗?她若不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家,她是可以 放心了。    偏偏,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家。    把艾姑娘所说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转之后,她不但不能放心,简直就更有点 担心了。    因为她发现艾姑娘所说的话确是一个暗示,一个带着要挟、带着条件交换意味 的暗示。    无可否认的,金无垢她也绝对承认,这位娇格格是位奇女子有惊世的才智,或 许还有着惊世的武功,前者,在金家船帮总舵,已经是展露无遗,后者纵然没有显 露,但在料想中,必然是十九如此。那么,在满虏朝廷中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高手长 久存在,对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匡复大业,自必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而现在,艾姑娘她自己挑明了,若是有人能让她“得意”,她就会毫不犹豫的 抛却一切荣华富贵,远离满虏朝廷,否则的话,那就自当别论。    而这自当别论的后果,那就当然是匡复大业的一个劲敌,一个莫大的障碍。    而唯一能比艾姑娘她觉得满足、感到得意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李燕豪点 了头,然后把他们“爱的窝巢”筑在这座“离魂岛”上。    就为这,金无垢担心了,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这位艾姑娘,毕竟有过人的才智,她轻轻地抛出了一根丝,细得几乎看不见的 丝,就把金无垢她缠住了。    她是存心整金无垢,存心对付金无垢分个高下的,要不然,她何以不缠别人, 单缠金无垢一个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高招。    金无垢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强烈的气恨,她恨不得即时出手杀了艾姑娘。    奈何她又明明知道,她做不到。    只听艾姑娘一声轻笑道:“金姑娘,现在你了解我了么?”    金无垢强把那股气恨抑制了下去,道:“了解,而且了解得相当透澈了。”    “你认为我这种想法跟做法怎么样?”    “高!”金无垢暗暗咬牙道:“艾姑娘的确是位高人,我佩服得很。”    艾姑娘咯咯娇笑:“夸奖了,你太夸奖了。”    金无垢没说话,并不是没话说,而是气恨上涌懒得理。    忽然,艾姑娘不笑了,话声也一转轻柔,而且带着些动人的凄婉,就是铁石人 儿要是听了,也会荡气回肠:“金姑娘,也许我怪,但是不要怪我怪,你我生长在 两个绝然不同的环境里,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的荣华富贵,表面上的显赫权势, 你绝无法体会,生长在像我这么一个环境里的小女儿,她的身受,她的心,尽管我 是你的敌人,但设若你我能易地而处一段时日,一旦你恢复本来,你会很同情我这 个敌人的。”    金无垢淡淡地道:“艾姑娘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有……”     艾姑娘突然侧转螓首,目光凝注:“金姑娘,我这是推心置腹、坦诚相向,至 少,你我暂时是携手合作的朋友,你又何必这样。”    “艾姑娘,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么,金姑娘?”    金无垢她扪心自问,不是实话,绝不是,她可以一口咬定是实话,但是怪的是 她竟突然不忍起来。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像艾姑娘这么一个女儿家,任何人都会硬不起心肠责怪她,哪怕是背后 要害突然中了一刀,扭头看时,发现那把要命的利刃是握在艾姑娘的手里。    金无垢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气吐出去的时候,对艾姑娘的那股气恨,竟也随之 消失了不少:“人可能同情她的敌人么?”    “不太可能。”    艾姑娘道:“但至少对我这么一个敌人,你应该同情。”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哪怕是要饭人家的女儿都有,但是生长在我那个 环境里的女儿家却没有,她们的心里是寂寞的,是痛苦的,她们所看到的,所接触 到的,都是虚假,都是可憎的。”    “呃,这我还真没发现。”    “你不会发现的,因为你从不那么想,所以你从不会去探讨,也因为你生长在 一个绝然不同的环境里,要是你我能易地而处,你就会发现你的身周都是利害的冲 突,都是可憎的面目,都是虚假的阿谀奉承,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无法找到一 个倾吐的,甚至你很难找到一个知心的朋友,生长在这么一个环境里的女儿家,有 的只是一身的习气,或许世故,或许娇惯,但是有什么乐趣,什么生意可言,头上 的青丝仍是黑的,但是心已经老了,很老了,都快枯死了,你不觉得可怜又复可悲 么?”    金无垢震动地望着艾姑娘。    “幸好我自小便上了天山,这次我回朝日子不算太长,而我已经清晰地感受到 了,从离开京城到如今的这一段时日,更给与了我强烈的对比,只要是稍有良知, 稍具灵性的人,她都会留连这京城宦海以外的世界,而且更诱使她追求她原该拥有 的,但是,只有一点,这外间的世界,必须要给她一个心灵的寄托,这正是我需要 的金姑娘,你还忍心怪我么?”    金无垢毕竟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她是一个心肠软如绵的女儿家。    她心软了,她不只是心软,她简直想掉泪,但是她忍住了,她认为掉泪是“示 弱”,至少在这位艾姑娘面前是示弱,她可以同情这位敌人,但却不能在这位美丽 的敌人面前示弱。    金无垢的心软,固然是因为也是女儿身,本应相怜,但绝大部分还是为了“大 局”。    倘若能让艾姑娘放弃了她的立场,抛却她身边的一切,消除了这位义师的劲敌, 匡复工作的大障碍,对“大局”来说,那是一桩莫大的收获。    或许,这是她金无垢的牺牲,但这样牺牲是绝对有价值的。    这一念动天地,一行泣鬼神,这应该是一桩大功,而金无垢求的不是功,也不 是名,而是对列祖列宗的一个安慰,永继不绝的后世子孙一个交待。    半响,她才问了一声:“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你的心灵深处。”    “姑娘,举头三尺有神明。”    艾姑娘道:“我可以欺人,不能欺神,倘若我欺了神,那是会得到惩罚,遭到 报应的。”    话,没有什么激烈的字眼,但却是艾姑娘的一个很重的誓。    还有什么不放心,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金无垢默然了,尽管她是求什么得到了什么,但这种牺牲的决定,必然是免不 了心中凄然的。    突然,艾姑娘的柔荑握上了她的皓腕,她心中一惊一震,方欲挣,方欲反击, 然而,她感觉出艾姑娘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馨,她没有 挣,也没有反击。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宋艾姑娘轻柔话声:“现在,我是请姑娘跟我做伴,偌大 一座岛,真要一个人住也怪寂寞的,将来,我也衷心希望姑娘能在这儿跟我做个伴 儿。”    金无垢不傻,这话还有听不懂的道理。    她又一次的心神震动,这一次,远比适才厉害,她停住了,瞪着一双美目望着 艾姑娘道:“你真愿意……”    “姑娘,我还是那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说过,我是从一个寂寞的环境里 来的,更何况姑娘你原是主。”    金无垢不只是震动,她激动了,反腕抓住了艾姑娘的柔荑,她流泪了。    尽管,眼前站的还是这位艾姑娘,但这位艾姑娘已经不是她的敌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两个人的心灵接近了。    艾姑娘她也带着些激动,颤声道:“谢谢你见容,姐姐!”    “不,格格――”    艾姑娘截口道:“论哪一点,我都该叫你一声姐姐,我恨生为爱新觉罗氏,更 恨生为亲贵,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格格,所以也不愿姐姐这么叫我。”    金无垢更激动了,忍不住脱口叫道:“妹妹……”    艾姑娘眼圈儿湿了:“总算如愿以偿,今生再无他求,姐姐,我会感激一辈子。”     “别这么说,该感激的是我……”    “姐姐,什么事都有个本末先后的,对不对?”    “可是我并不是那么个真正大度能容的人。”    “我知道,我自认聪明绝顶,人人也说我绝顶聪明,怎地姐姐偏当我是傻子, 不管是为什么,只要姐姐能容,我就知足,请放心,我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已经够明显,已经够露骨了,艾姑娘她愿为情舍弃一切,金无垢她还有什么不 放心,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四目凝望,泪光在两对美目里闪动着,四只手,互相握得紧紧的。    良久,还是艾姑娘先说了话:“姐姐,咱们已经落后了。”    金无垢定了定神,噙着泪笑了。    口 口 口    两个人往前急赶了一阵,已经是日正当中正午了。    不知道赶上队伍没有,反正是歇息的时候了。    海岛上风大,早晚都微有凉意,可是日正当中的时候还真热,太阳真烤得很。     好在,两个人走的这条路,林木处处,不愁没有树荫。    两个人在林边树荫下坐下,都不饿,用不着升火烤肉,但都很渴,取下身上的 竹筒喝了点水。    水本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是这个时候喝,两个人都觉得出是甜的,直甜到 了心里去。    两旁边远远冒起了缕缕的青烟,看看青烟,再看看两人的位置,居然让她们恰 好赶上了队伍,既没超前,也没落后。    两个人都放心的笑了。    笑容刚浮上了娇靥,艾姑娘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她一双清澈目光直望前面 的密林,那片密林跟两个人置身的密林,中间隔着一片十来丈宽的草地。    “姐姐,有人来了。”    金无垢也听见了,神情一紧,站了起来。    艾姑娘跟着站起,道:“先别声张,咱们躲进林子里,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金无垢微一点头,两个人很快地退进了树林里。    从树丛里往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    转眼工夫之后,从那片密林里,探头探脑地走出了两个人,两个中年黑衣人。     金无垢低低道:“哈三一伙的。”    艾姑娘点头道:“正是他们。”    只听右边一名黑衣人道;“我没有料错吧,只有这儿没有烟冒起,那就表示这 儿没有人。”    左边黑衣人道:“蠢东西,要是我,我宁可往有烟的地方走。”    只听右边黑衣人一声冷笑道:“你机灵,既是横断全岛一排都有烟冒起,又怎 会单这个地方没有烟。”    左边黑衣人呆了一呆道:“话是不错,可是咱俩已经现身半天了,怎么没见有 人呢,难不成他们还会设下陷阱埋伏,逼咱们往这条路上走。”    “恐怕他们正是这意思啊。”    艾姑娘突然扬声说道:“你自作聪明了。”    一挥手,偕同金无垢行了出去。    两名黑衣人闻言不由一惊,先是脸色一变,继而一怔,旋即互望一眼又笑了, 笑得很乐。    想必是因为他们发现这儿只有两个女子,而且一个是国色天香,另一个是风华 绝代的两位姑娘。    右边黑衣人道:“原来是两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啊。”    艾姑娘笑吟吟道:“你说着了,这儿,只有我们姐妹俩。”    左边黑衣人正在凝神听,这时候一点头道:“没错,真只有这两个雌儿,看来 咱俩要走运了。”    “只不知道是什么运啊。”    右边黑衣人两眼紧盯金无垢跟艾姑娘,咧嘴一笑道:“恐怕是老天爷可怜咱们, 两位大姑娘,你们是……”    艾姑娘截口道:“我们是来打猎的,来了不少人,可都分散开了,你们看得见 冒烟的地方都是我们的人。”    右边黑衣人“哈!”地一声笑道:“人倒挺多的,怪吓人的啊。”    左边黑衣人问道:“你们是要猎什么啊?”    艾姑娘道:“我们猎的是人。”    左边黑衣人一怔,笑道:“巧了,我们也是出来猎人的,我们猎的是女人,你 们……”    艾姑娘道:“我们猎的是男人。”    左边黑衣人一拍手道:“真够爽快,这样的姑娘我还是头一回碰见,那就这样, 你们猎我们,我们猎你们,各得其所。”    艾姑娘道;“呃!”    右边黑衣人道:“别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一样,这座岛上什么都有,只缺一样。”     艾姑娘道:“女人。”    “对。”左边黑衣人猛然激动,带着浑身的劲,迈步逼向了艾姑娘:“你们俩 只要愿意,让我们俩死一回我们都干。”    可真是色迷心窍,煞星罩命啊,要是没两下子,岂敢二女为伴,“单独”行猎。     金无垢冰冷一声:“那你就死一回吧!”她话落就要扬手。    就要扬手的意思是还没有扬手。    可是“砰”一声,左边黑衣人突然跪了下去,她一怔,脸色变了。    右边黑衣人也一怔,旋即脸色大变,要动,不知道是想跑还是要干什么,反正 是要动。    可是,就在他要动还没动的前一刹那,他竟然两腿一弯,也砰然一声跪了下去。     金无垢怔住了,两个黑衣人也怔住了。    只有艾姑娘神色如常,而且,她那动人的香唇边,还浮起了一丝甜美笑意: “两位刚才还吃人似的那么凶,怎么如今都跪下了?”    金无垢定过了神,霍地转望艾姑娘,她知道,一定是艾姑娘出的手,可是却没 看见艾姑娘出手。    制敌于无形,这是绝顶的修为。    她原就怀疑艾姑娘深藏不露,可却没想到艾姑娘的修为这么高。    艾姑娘香唇边的笑意浓了三分:“姐姐,别这样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金无垢嘴张了几张,可却没能说出话来。    艾姑娘的流波美目转动,清澈目光落在两个黑衣人脸上,一下子变得那么冷、 冰冷,真像两把霜刃,直透到人心里去,使得两个黑衣人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就因为这寒颤,使得两个人都大梦初醒似的明白过来,两个人心胆欲裂,都想 跑,可就偏偏各人那两条腿不听使唤,用不上一点力。    只听艾姑娘道:“这只是略施薄惩,从现在起往后,你们会怎么样,那全要看 你们自己,老老实实答我问活,你们是跟哈三一起到这座岛上来的,是不是?”    两个黑衣人既惊又急,但都没有说话。    “怎么,不肯说呀?”    艾姑娘说完了这句活,左边黑衣人像让尖刀扎了一下,突然一声大叫,急道: “我说,我说……”    这回,金无垢看见了,艾姑娘的左手小指只微微地弯了一弯,然后左边黑衣人 就叫了起来,金无垢看得暗暗心惊,这位艾姑娘,的确是个劲敌,而值得庆幸的是, 现在已经化敌为友了。    只听艾姑娘笑吟吟的说:“那你就况吧,我听着哪。”    左边黑衣人忙道:“是的,我们是跟哈三一起来的。”    “那么,你们都是大内的秘密卫队了?”    左边黑衣人脸色一变,一时没说话。    艾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左边黑衣人吓得一哆嗦,忙道:“是的,我们是……”    艾姑娘截口道:“那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两名黑衣人异口同声的说。    “好吧!”艾姑娘笑笑道:“你们看看这个。”    艾姑娘皓腕轻抬,从腰间解下一方玉佩,放在手掌心上,递到了两名黑衣人面 前。    玉白,艾姑娘的柔荑更白。    刹时,两个黑衣人又怔住了。    “你们既是大内的秘密卫队,就应该认得这打手佩,既然认得这方玉佩,就应 该知道我是谁,对不?”    两名黑衣人脱口惊愕叫道:“格格……”    艾姑娘翻腕收起玉佩:“你们还认识我这个格格吗?”    “格格,奴才们该死!”    “那么你们就将功赎罪,自己救自己的命吧,告诉我,哈三呢?”    右边黑衣人抢着道:“回格格,他又回中原去了。”    “这我知道,可是回过中原以后,他又偷偷折回来了。”    两名黑衣人一怔,左边黑衣人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呃!”    “格格明鉴,奴才们大胆也不敢欺蒙格格。”    艾姑娘转眼望着金无垢。    金无垢道:“早先碰见过两个,也是这么说的,只不知道可不可信。”    两名黑衣人忙道:“格格明鉴,奴才们说的话是真的。”    “可是……”艾姑娘道:“据我所知,哈三的确折回岛上来了。”    右边黑衣人道:“奴才们不敢不相信格格,只是奴才们真没碰见他。”    艾姑娘沉默了一下:“那么,你们现在是要上哪儿去呀?”    “回格格,奴才们上‘白砂谷’去。”    “干什么去呀?”    “奴才们知道有人到岛上来找奴才们来了,奴才们是为躲他们的搜寻。”    “到‘白砂谷’去,就安全了吗?”    左边黑衣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躲过一天是一天,奴才们是想赶快想 办法离开这儿。”    “呃,没船走得了吗?”    “横竖是死,奴才们想碰碰运气。”    “可惜你们的运气太差了。”    右边黑衣人苦着脸道:“奴才们都是在为大内效力,如今碰见了格格,一如碰 见了救星,还望格格您――”    艾姑娘摇头道:“不,你们不是为大内效力,而是为‘青龙社’效力,我所以 找哈三,为的就是这件事。”    两名黑衣人脸色大变;“格格开恩,奴才们都是受了哈三的骗,而且他领秘密 卫队,奴才们也不敢不听他的。”    “呃,是么?”    “格格明鉴,奴才们句句实言,万望格格开恩,万望格格开恩。”    艾姑娘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光彩,道:“这么说,罪魁祸首只是哈三一个人。”     “是的,格格,这是实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走吧。”    两个黑衣人脸上同现喜色:“谢格格开恩。”    往起一站,居然都能站起来了,丧家之犬似的,拔腿就跑,可惜的是,他们两 个刚跑出十步去,就双双一头栽倒在地,没再动,各人嘴角流出一股鲜血。    金无垢看得心头猛震,脸色也不由为之一变。    只听艾姑娘道:“姐姐,不是我心狠手辣,实在是这种人留不得。”    金无垢自问,今天若不是有艾姑娘这个伴,碰上了这两个人,也很可能会落在 这两人手里,而设若这两个落在了她手里,她也是杀之不误。    经这么一想,心里也不由地为之释然了,当下笑笑说道:“杀得好,论他两个 的心性,这种人是死有余辜。”只因为两个人已化敌为友,金无垢说话已留了情, 说“心性”而不说“满虏鹰犬”,“心性”,指的是两个黑衣人心中的淫念,口齿 的轻薄,万恶淫为首,有此―念,自是可诛。    艾姑娘何许人,已是知道金无垢已留了情,投过感激一瞥道:“谢谢姐姐。”     当然,这句谢,也包括既谢金无垢话里留情,也谢金无垢不怪她暗以阴柔功力 取人性命。    经过这番折腾,看看两边空际,轻烟已渺,盘算一下时间,休息的时候也差不 多了,艾姑娘道:“姐姐,咱们走吧。”    金无垢点了点头,两个人复又往前行去。    走过这片草地,进入两个黑衣人适才出现的那片密林,密林中草长过膝,走起 来沙沙直响,刚走两步,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停住了,四目交投,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无他,女儿家毕竟还是女儿家,纵然有一身好修为,不畏虎豹,但俱怕定了虫 蛇。    长可过膝的野草,难免里头不藏着虫蛇一类的东西,突然缠上脚脖子咬一口, 岂是闹着玩儿的。    金无垢道:“咱们还是折段树枝,拨着草走吧。”    艾姑娘道:“只好这样了。”    话说完,她一个美好娇躯已飘了起来,不是陡然拔起,而是冉冉飘起,升到枝 叶横伸处,折了两根树枝落了下来,用手扯去细小的小枝叶,递给了金无垢一根。     金无垢看呆了,她是个一流好手,陡然拔起容易,只要轻功有几分火候,谁都 能脱弩之矢似的一拔几丈高。    但是,慢慢飘起可就难了,简直太难了,不但是轻功造诣要到炉火纯青地步, 而且内外双修,已到意动克敌、来去无踪的绝顶境界,简直已超越了人的体能的极 限。    还是艾姑娘递过来树枝惊醒了她,她脱口惊声说道:“妹妹,你,你是怎么练 的?”    艾姑娘笑笑道:“没什么,全得力于天山的独特环境,我一天到晚爬高上树的, 简直就像猴子,换了谁也能这样!”    当然,这是谦词,没有神仙般名师,没有得天独厚的禀赋,换了谁也绝练不到 这境界。    定了定神,金无垢叹道:“我可是真走眼了,真没看出妹妹简直就已成了陆地 神仙。”    其实,又何止她一个人走眼。    艾姑娘失笑道:“这样就成了神仙,世上可就没神仙了,姐姐可别再说了,真 让神仙听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她轻描淡写―句谈笑应付了过去。    金无垢心里是一千个庆幸,一万个庆幸,庆幸这位艾姑娘已经不是仇敌了。    尽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可是放眼当今,她还不能为眼前 这位艾姑娘找个对手来。    意动克敌的绝顶高手,谁会是她的对手。    可是,她毕竟被一个“情”字降服了,而巳服得她死心塌地,不惜舍弃她的一 切。    这也许是上天的―种安排吧。    要不然,谁还能克制像艾姑娘这种人。    “恐怕要落后了,咱们走吧,姐姐。”    艾姑娘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把这件事情带了过去。    两个人拨动着野草往前走,金无垢心里已经有了绝大的安全感,本来嘛,有艾 姑娘这么一个妹妹做伴,还怕什么凶险。 旧雨楼扫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