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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人交战(下)   这一掌打得很重,不但把周三环的半边脸打肿了,而且把周三环的嘴也打破了, 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周三环骨头还挺硬,怒视莫成,狠声道:“好,姓莫的,现在算你狠,只等少 主回来,攻下这座总舵,到那时候……”   莫成怒声截口道:“到那时候怎么样,卖身投靠的东西,你等不到那时候了。” 扬掌又要打。    李燕豪伸手拦住,道;“周三环,你不要自讨苦吃了,金无痕救不了你的。”   周三环道:“我不信,有种你们就多留我些时日,看看少主是不是救得了我。”   沈玉山道;“你少来这一套。”   莫成道:“你还想多活几天啊,做梦。”   李燕豪抬手拦住了沈玉山跟莫成,道:“可以,周三环,既然你对金无痕那么 有信心,我可以多留你几天,看看金无痕是不是能教得了你。”   周三环道,“好啊,咱们等着瞧。”   莫成道,“少侠,这东西贪生怕死,不过是想多活两天……”   李燕豪笑笑道:“就让他多活两天,也没什么大碍,是不是?”   莫成咬牙道:“这种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东西,留他干什么,我恨不得马上 劈了他。”   李燕豪道,“不急,莫巡察,该劈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沈玉山道:“少侠自有少侠的道理,就便宜他这一次吧,反正也没有下次了。”   李燕豪道:“周三环,金无痕的座船,现在什么地方?”   周三环道:“我不知道。”    “对金无痕,你倒是忠心耿耿啊,金无痕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把你这个心 效忠于金老帮主,不也是一样吗,何必非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呢?”   周三环道:“那是我的事,人各有志。”   “好一个人各有志,你这份志向,又能给你什么好处呢?”   “这种志向能给我什么好处,现在还很难说,闯了几十年江湖,到现在仍是个 船帮的巡察,我不能不混出个名堂来。”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以为他们会给你什么好处?”   “他们之中,汉人不少,并不见得个个都落悲惨下场。”   莫成道:“少侠,您不要苦口婆心再劝了,这个东西劝不醒、渡不化的。”   沈玉山道:“我看他是让鬼迷了心窍,中了邪了。”   李燕豪道:“周三环,虽然你还是个船帮的巡察,但是你还有你的族类,你的 朋友,你要是仍执迷不醒,你不但会失去你的族类,而且会失去你的朋友。”   “我不怕,我周三环不怕交不到朋友。”   “既是这样我就没话好说了,周三环,咱们谈点别的吧!”   周三环道:“你我还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你还没有答我的问话。”    “什么问话?”    莫成忍不住道:“你装什么蒜,少侠问你金无痕在哪儿。”   “我说过了,不知道。”   沈玉山五指猛一用力。周三环闷哼一声,矮下半截。   莫成道:“周三环,现在知道了么?”   周三环怒视沈玉山,咬牙道:“好,沈玉山――”    沈玉山道;“当然好,有本事等金无痕救了你之后,尽管找我,现在你得乖乖 听任我的摆布,说吧,金无痕在哪儿?”    周三环从牙缝里迸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沈玉山钢钩般五指加了力,周三环龇牙咧嘴,头上见了汗迹。   李燕豪道:“周三环,你对金无痕如此忠心耿耿,连他人在哪儿都不让你知道, 难道你不觉得悲哀么?”  mpanel(1);   周三环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沈玉山沉声道:“周三环,你要是等我捏碎了你的肩骨,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周三环道;“沈玉山,你要是敢下这种毒手,只等少主攻破这座总舵,我发誓 要十倍讨回。”   沈玉山勃然大怒道:“好,我等着你。”    话落,暗一运真力,五指就要用力。    李燕豪伸手拦住,道:“沈护法,这位周巡察一身铁打骨头,你那一套行不通, 恐怕得让我来了。”    沈玉山道:“少侠您……”    “错骨分筋的搜魂手法,是不是比你这一套来得有用点儿?”    沈玉山一怔。    莫成抚掌大笑:“好,好极了,少侠,对付这种东西,就得用错骨分筋的搜魂 手法,您快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李燕豪凝目望着周三环,含笑道;“周三环,你可以有片刻工夫;考虑考虑。”     周三环面有悸色,嘴上还硬:“我不信你会错骨分筋、搜魂手法。”   “那么你就等着试试看!”   “我真不知道金少主在哪里。”   “莫巡察,你给我数数儿,数到十,不可太快,但也不可太慢。”   莫成恭应一声,立即数起数儿来。   李燕豪凝目望着周三环,不言不动。   当然,这给周三环的威胁相当大,他的脸色不对了,可是嘴上还没说什么。   从一数到十,再慢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地,莫成最后一声“十”出了口。   李燕豪抬起了右掌,   周三环机伶一颤忙道:“金少主只跟我联络过,可是没说他在哪儿。”   “是么?”   李燕豪脸上挂着笑意,手缓缓伸了出去。   周三环忙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么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跟你联络的?”   “三天前。”   “为什么事联络?”   “例行的指示。”    “指示你怎么样?”   “指示留意你们那帮人的行踪,万一碰上,立即密报,并小心应付,千万不可 露出破绽。”   “他是用什么方法下达指示的?”   “用信鸽传送的。”   “这么说,你船上有信鸽?”   “不错!”   “你船上的信鸽,也能飞到金无痕船上去?”   “当然。”   “金无痕行无定所,信鸽怎么能找得到?”   “你问这干什么?”   莫成道:“少侠,这我知道,信鸽认旗号不认船,只要是久经训练的信鸽,看 见船上插有特殊旗号,它就会落下去。”    周三环道:“姓莫的,你知道的不少啊。”    “那当然,别忘了,我也是金家船帮的巡察。”   李燕豪继续问道:“你们之间,互相联络,可有什么特殊标记?”   “没有。”   “你要尝错骨分筋、搜魂手法了。”   李燕豪的指头,已触中了周三环的衣裳。   周三环忙道:“真没有。”   “随便写几个字,交信鸽带走就行了?”   “不错。”   “总该有个署名吧,谁署名呢?”   “我!”   “你怎么署名法?”   “写两个字三环。”   “不是画――圈圈。”   周三环脸色一变,道:“不是。”   “希望你讲的是实话。”李燕豪笑了笑,转望莫成:“你辛苦一趟,上船上找 他一个弟兄问问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莫成恭应一声,要走。   周三环急道;“慢着,是三个成品字形的小圈圈。”   “本来嘛,你名叫三环,是该用三个圈圈,代替那两个字,三个圈圈叠不叠, 别忘了,我马上可以去问。”   周三环忙道:“不叠,不叠,刚碰着。”   “是实话?”   “是实话,不信你可以让莫成去问。”   “那么,据你所知,到底有多少人真心归服了金无痕?”   “不多,只有几条船。”   “这我绝对相信,周三环,你完了。”   “我怎么完了?”   “你泄露了机密,就算金无痕救了你,你想他会把你怎么样?”   “我是被逼的。”   “贪生怕死,任何一个组合、任何一条法规都容不了你,何况是金无痕,对金 无痕的心性,你该了解得比我们多啊。”   周三环脸色变了变,道:“可是……我并没有泄露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但愿金无痕也能这么想才好。”   周三环脸色大变,默然不语。   李燕豪道:“周三环,你还是听我的吧,金无痕那儿你只是死路一条,把你所 知道的告诉我,我担保给你―条生路。”   “你说话可算数?”   “李燕豪向来一言九鼎,你尽管放心就是。”    “好吧!”周三环迟疑了―下,毅然点头道:“我都告诉你吧。”   “你说吧,我听着呢?”   “金无痕三天前给我的指示,着我先回总舵,探清虚实,然后以倍鸽飞报他。”   李燕豪悚然道:“金无痕的确是够小心的,到了这时候还能小心翼翼、不乱阵 脚,足见他的心智高人一筹。”   “金无痕现在是两条大船在一起,一条船上坐的是金无痕和二姑娘,另一条船 上坐的则是大内的秘密卫队。”   “哈三他们?”   “不错。”   “他们在什么地方,等你的消息?”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不会太远。”   “这倒是,你有没有回复他,什么时候给他消息?”   “没有,不过当然是看出虚实之后。”   李燕豪想了一下道:“你船上的弟兄,都是真心归附金无痕的?”   “是的。”   “没有一个不愿意的吗?”   “当初是有几个,可是,可是……”   “可是怎么样?”   “都被我下令做掉了。”   莫成咬牙道:“周三环,要不是少侠答应饶你一命,我现在就劈了你。”   李燕豪道:“莫巡察,不要冲动,周巡察提供的机密,特具利用价值,已经足 抵那几条人命了。”   莫成恭应道:“是。”    李燕豪又向周三环道:“你船上有多少名弟兄?”   “卅多名。”   李燕豪当即转望莫成,道:“莫巡察,通知那艘船驶进来靠码头停泊,船上的 弟兄全部下船登岸,然后想办法把他们都囚禁起来。”   “是。”莫成恭应一声,如飞奔向码头。   李燕豪道:“周巡察,等船靠岸以后,咱们还有事做,沈护法,松开他吧。”   “是。”恭应声中,沈玉山松指收手,放了周三环。周三环抬手直揉肩头,想 是疼痛难忍。沈玉山道:“少侠,卅多个人,恐怕不好应付。”   “以沈护法之见?”   “恐怕得多找几个人帮忙。”   “那就偏劳沈护法吧。”   沈玉山恭声答应,抱拳躬身,转身掠去。   周三环道:“李少侠,你是打算……”   “暂时囚禁他们,等事过之后,请金老帮主定夺。”   “恐怕老帮主饶不了他们。”   “未必,金老帮主跟他儿子金无痕大不相同。”   “少侠真能保我不死?”   “李燕豪言出必行。”   “那好,我帮少侠把这卅多名弟兄稳住。”   “那是最好不过,走。”   李燕豪带着周三环赶向码头,两个人到了码头,已经看见那艘大船缓缓驶了过 来,莫成、沈玉山并肩站在码头上,各暗处埋伏着不少人手。   李燕豪道:“两位,周巡察愿意帮忙稳住他们。”   沈玉山道:“少侠信得过――”   “他信得过我,我当然信得过他。”   周三环脸上掠过异容,道:“我若有二心,任凭处置。”   说话之间,那艘双桅大船已近码头,船上晃动的人影都看得见了。   李燕豪道:“沈护法、莫巡察,有周巡察在,让弟兄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沈玉山、莫成双双答应了一声。   李燕豪又道:“周巡察,船已近码头,该怎么办,你看着办吧。”   周三环道:“少侠放心,我省得。”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李燕豪身前,高声喊叫,指挥着把船仔细靠好,然后又 高声喊道:“魏风,叫弟兄们统统下船。”   只听船上有人应了一声,然后有人放下跳板,由一名瘦高个儿带着人鱼贯下了 船。李燕豪凝目打量瘦高个儿,只见他皮肤黝黑,长得鸡眼鹰鼻,一脸骄傲之色, 心知这人是个问题人物。   二三十名弟兄,很快地下了船,在码头上围成了一堆,瘦高个站在最前头,冲 周三环一抱拳道:“周爷,您把船召过来,叫弟兄们全下了船,是……”   周三环截口道:“弟兄们都下来了么?”   瘦高个儿扭回头看了一眼,高声问道:“还有人留在船上么?”   只听有人应道:“没有了,都下来了。”   瘦高个儿回头来道:“周爷,都下来了。”   周三环突然出左掌,扣住了瘦高个儿左腕脉,瘦高个儿一怔,惊声问道:“周 爷,您这是……”   他余话还没出口,周三环一只凝足真力的右掌,已经结结实实拍在他的心口之 上,他两眼一瞪,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然后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身子发软, 往下滑,终于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震住了眼前的二三十个人,等到瘦高个儿倒了地,这 些人方始定过神来,群情骚动,为之哗然。   周三环睁目大喝:“不要吵,魏风跟随金无痕叛帮,卖身投靠,死有余辜,有 谁不服气,站出来说话。”   没人站出来,却有人说了话:“周爷,当初跟随少主,也是您的主意啊。”   周三环冰冷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那人道:“这么说,您是欺骗子弟兄们。”   周三环大喝道:“少废话,哪一个不服,哪一个还要跟随金无痕去卖身投靠, 站出来跟我面对面说,不要躲在人堆里嚷嚷。”   此言一出,没人再吭声,都瞪着眼望着李燕豪,面有惊色。   周三环回身抱拳道:“少侠,魏风是我的副手,也是这些人里的头儿,如今先 把他除掉了,这些弟兄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了。”   李燕豪没理周三环,目光一扫,朗声说道:“我先告诉诸位一声,金无痕弃宗 忘祖、卖身投靠,并且大逆弑父,罪该万死,所幸苍天有眼,老帮主福大,现仍健 在,所以发出紧急讯号,就是为诱回金无痕,以正家法帮规,如今我给你们两条路, 一是束手就缚,听候老帮主处置,老帮主仁厚宽大,念在你们居于人下,为情势所 逼,也会网开一面,饶恕你们,要是有谁不愿束手就擒,也可以放手一搏,只要有 自信能逃得出去,尽可以往外逃,言尽于此,你们任择其一吧。”   李燕豪话是说完了,但是眼前那二三十名弟兄却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动,甚至 连吭声也没人吭声。   李燕豪道:“这么说,诸位是愿意听候老帮主处置了,诸位的抉择是对的,这 才是唯一的保命办法,沈护法、莫巡察。”   沈玉山、莫巡察躬身答应。   李燕豪道:“让弟兄们把他们带走,聚集一处,不得任意行动,但是要吃喝供 应不缺,更不可施以凌辱。”   沈玉山、莫成再次躬身答应,一招手,埋伏着的弟兄们提着兵刃走了出来,由 沈玉山、莫成带领着,押走了周三环船上的三十名弟兄。   周三环满脸堆笑,抱拳躬身:“少侠,我处理得还差强人意吧,这总能搭救我 一条命了吧?”   李燕豪淡然说道:“周巡察处理得是很好,可惜只可惜,周巡察你是为了自己 的性命,并不是真心悔悟。”   周三环忙道:“谁说的,我要不是真心悔悟,怎么会杀了魏风。”   李燕豪道:“周巡察,你杀了魏风,也是为震慑住那些弟兄们,好保住你自己 的性命啊,魏风固然罪无可恕,但我却以为他不该死在你手,你更不该出手杀了他。”   周三环惊讶地道:“少侠,您是――”   “周巡察!”李燕豪脸色微沉,冰冷道:“周三环,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 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牺牲他人,今天你能如此对待你的弟兄,焉知日后 你不会再背弃老帮主。”   周三环急道:“我……”   李燕豪道:“周三环,我看透了你了,你的心性、作为,让我寒心,要是留下 你,日后终必是个祸患。”   周三环急道:“少侠,你答应过饶我不死的,以你的身分,岂能言而无信。”   李燕豪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我并没有明说让你怎么活下去。”   周三环大惊,转身要跑,可惜他没能快过李燕豪。   李燕豪双眉扬处,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周三环身躯一颤,突然栽倒在地,一个转身,惊骇地望着李燕豪道:“你……”   “我毁了你一身武功,现在你已经与一般常人无异,只要你安安份份,还可以 过一辈子。”   周三环脸上的惊骇之色,突然转变成狰狞凄厉之色,他大叫道:“姓李的,我 跟你拼了。”   他支撑着站起来,抬双手就要抓李燕豪。   只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周三环,你找死。”   一条疾若鹰隼的人影,挟带着一片威猛的掌风劲气,截向了周三环。   李燕豪由话声中已听出来人是谁,探掌抓了出去,正扣住那人腕脉,往旁边一 带,同时左掌轻翻,推得周三环踉跄倒退了几步。   来人是莫成,也被李燕豪带得身子歪斜,直往旁边撞去,周三环因而躲开了威 猛无伦的一掌,却吓得呆住了。   李燕豪道:“莫巡察,我答应过饶他不死的。”   莫成站稳身形,怒视周三环:“可是他竟敢出手袭击少侠……”   李燕豪截口道;“那是因为我毁了他一身武功,他心有不甘。”   莫成一怔,旋即纵声大笑:“原来如此,周三环啊周三环,你可真是罪有应得 啊。”    周三环凶性不减,厉吼一声又扑向莫成。   如今他更不是莫成的对手了,莫成左掌―翻便轻易地抓住了他。   李燕豪道:“莫巡察,把他囚禁起来,一并等候老帮主发落吧。”   莫成恭应一声,变抓为点,一指闭了周三环的穴道,拦腰抱起,飞跃而去。   莫成刚走,沈玉山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袁泰,两个人双双向李燕豪施了一礼, 沈玉山道:“少侠,莫巡察把周三环押走了?”   李燕豪道:“是的,周三环此人心存奸诈,反复无常,终是祸患,不能留,我 已经毁了他一身武功。”   袁泰道:“少侠太便宜他了。”   “周三环这个匹夫,是个典型的小人,早年要不是老帮主仁厚,早就把他逐出 金家船帮了。”   李燕豪道:“我已经答应过留他一条性命,只好毁了他一身武功了。”   沈玉山道:“也够他受了,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毁了他一身武功,跟杀了他 可以说没什么两样。”   袁泰道:“玉山刚跟我谈起了少侠的对敌计划,要是船回来一艘,咱们把效忠 老帮主的留下,把投靠金无痕的整掉,这样等到金无痕、哈三他们到来,他们就剩 不了几条船,不足为患了,咱们来个内外夹攻,准能一举把他们消灭掉。”   李燕豪道:“但愿如此了,不过这项计划实施起来也有困难,总舵哪里有这么 大地方,可供囚禁那么多人。”   袁泰道:“这是少侠仁厚,要是依我,干脆把他们一个一个扔进湖里去,既不 占地又干净……”   李燕豪截口道:“不,这些人怎么处置,还是请老帮主定夺的好。”   沈玉山道:“老帮主应该将他们处死。”   袁泰道:“老帮主恐怕不会忍心这么做。”   李燕豪道:“这就是了,老帮主既是如此仁厚,咱们岂能弱了他的英名。”   袁泰赧然道:“少侠教训得是,我是恨透了这帮弃宗忘祖、忘恩负义的东西, 想法未免偏激了些,还请少侠不要见怪。”   “好说!”李燕豪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辈,固然该杀,但上天有好生 之德,又同为我族类,相信这些弟兄之中,有不少是一时糊涂,一步走错了,咱们 该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   袁泰道:“少侠说得是,袁泰受教了。”   李燕豪道:“袁护法不要客气。”   沈玉山道:“少侠不必担心无处容纳这些人,总舵有的是地方,囚禁这些人绰 绰有余。”   李燕豪道:“沈护法,那些地方都能够安稳么,万一金无痕、哈三他们到来, 被囚禁的这些人来个脱困而出,到那时候咱们腹背受敌,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少侠放心,这一点我早想到了,凡是被囚禁的人,我一律制了他们的穴道, 而且用的是独门手法,不虞他们会脱困的。”   李燕豪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沈护法想得周到,那就不怕他们脱困了。”    袁泰道:“少侠不能太劳累了,请去歇息会儿吧,等有船回来,我们再派人去 请少侠。”     李燕豪道:“谢谢两位的好意,我不累,事关重大,大家都在忙着布署,严阵 以待金无痕,我去歇息算什么?”   李燕豪还真没觉得累,他只是为一个“情”字,心情沉重而已,就算他能去睡 会儿,恐怕也是难以合眼入眠。    袁泰不明就理,还待再说,忽听一阵轻捷步履声传了过来。   三个人扭头一看,只见是蒲天义快步行了过来,袁泰、沈玉山抱拳相迎,叫道: “蒲帮主。”   蒲天义答了一礼:“两位辛苦了。”   “好说,我等的份内事,倒是帮主诸位够劳累的了。”   蒲天义双眉耸动道:“为整个匡复大计,为诛除深仇跟那些卖身投靠、甘供满 虏驱策的不肖之徒,就是抛头颅、洒热血又何妨,那还在乎什么累。”    “帮主令人敬佩。”   “好说!”蒲天义转望李燕豪道:“我越俎代庖,刚替少侠巡视一遍,几处地 方都部署好了,只等他们到来,前头这儿可有什么动静么?”   李燕豪当即把前头发生的事故,说了个大概。    听毕,蒲天义双眉耸动,道:“好极,少侠好策略,先把他们的人一拨一拨擒 下,等到金无痕、哈三到来,就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那就好收拾多了。”   袁泰道:“少侠的用意,也就在此。”   忽见湖口方面进来一盏灯光。   沈玉山忙挥手指:“少侠,又有船进来了。”   李燕豪看了一眼,道;“看样子只有一艘。”   沈玉山忽地脸色一变,震声说道:“少侠,是金无痕的座船。”   李燕豪、蒲天义神情陡然为之一紧,急又凝目望去,只见那盏灯比别的灯略微 大一点,但由于夜色太浓,却难以看见船身。    蒲天义急道:“沈护法,你没有看错么?”   袁泰道:“玉山没看错,确是金无痕的座船。”   蒲天义激动地道:“苍天有眼,终于等着了,终于等着了。”   沈玉山道:“怎么会只有一艘船,他没带别的船回来。”   蒲天义道:“不知道哈三那帮鹰犬,是不是在他船上?”   袁泰道:“少侠……”   李燕豪突然冰冷发话:“蒲帮主速去通知金老帮主跟无奇老人家,沈、袁二位 速去迎船,我在暗中掩护,记住,想办法把金无痕诱进里头来。”    蒲天义跟沈、袁二人答应一声,如飞奔去。   李燕豪站在原处没动。   转眼工夫之后,码头上亮起了灯号。   就在这时候,莫成奔到,道:“少侠,又有船回来了么?”   李燕豪道:“听沈护法说,是金无痕的座船。”   莫成忙凝目望去,只一眼,神情震动,急道:“一点没错,少侠……”   李燕豪道:“莫巡察,火速找些弟兄们埋伏码头附近,等沈、袁二位把金无痕 等诱进去之后,严密监视他的船,他们无动静,则埋伏不动,他们若有任何动静, 速派人往里禀报,不可放信号示警,以免惊动外头的船只。”   “是!”   莫成恭应一声,如飞而去。   就这么片刻工夫,那盏大灯已近,这时候也可以隐约看见些船身了。    李燕豪目力超人,他看出来了,这艘船正是以前他上过的那艘金无痕的座船, 他忍不住一阵激动,闪身扑向码头附近的暗影中。   李燕豪轻功身法高绝,又有暗影掩护,所以他已经扑近了沈玉山跟袁泰立身处, 沈、袁二人居然毫无所觉。   只见袁泰拿着一盏特制的风灯在打灯号,沈玉山则表情严肃地站在袁泰身旁。     大船更近了,除了船头上站着个黄影外,别的看不见人,而且除了桅杆顶哪端 那盏大灯外,到处也看不见一点灯光。    又是片刻工夫之后,大船靠了码头,刚停稳,高立船头的黄影扬声发了话: “接船的是谁?”    沈玉山立即高声应道:“总舵护法沈玉山、袁泰,恭迎少主座船。”    只听船头上黑影又道:“上来一个见少主答话。”    李燕豪听得一怔,沈、袁二人显然也为之一怔,但沈玉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高声答应一声,腾身跃起,直上船头,很快地随那黄影往里去不见了。    沈玉山上了大船,码头上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可各自暗揪了一把心。   沈玉山随同一个黄衣人直趋舱门,舱门紧闭,门缝里射出一线灯光,而两边窗 户上却看不见灯光,显然,船舱里两边窗户上,是有窗帘遮着灯光的。   只听黄衣人恭声说道:“启禀少主,总舵护法沈玉山到。”   两扇舱门砰然而开,灯光倏然泻出。   沈玉山一眼就看见了,金无痕神情冷漠,站在靠里座椅之前。   两侧,站着四名提长剑的黄衣人,看打扮,倒是金家船帮的人,只是这四个人 面目陌生,沈玉山都不认识。   沈玉山定了定神,举步进入船舱,躬身施礼:“属下总舵护法沈玉山,见过少 主。”   两扇舱门突然关上了。   金无痕以及那四名黄衣人,十道锐利目光一起落在沈玉山脸上。   沈玉山暗自警惕,极力保持镇定。   突然,金无痕开了口:“沈玉山。”   沈玉山欠身答应:“属下在。”   “总舵何事发出告急信号?”   沈玉山不慌不忙地道:“回禀少主,正厅地下,前两天忽传人声,属下等不知 该如何处理,也不知少主座船在何处,只有发告急信号,俾使少主知晓,赶返总舵 处理。”   金无痕双眉一扬,沉声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正厅地下,本是老帮主 停灵所在,有无奇老在守灵,自然免不了有人声上传。”   沈玉山道:“少主当日派守灵的,只有无奇老一人吧?”   “不错!”   “可是那人声分明是两人交谈之声。”   金无痕为之一怔:“怎么说,是两个人交谈之声?”   “正是。”    “沈玉山,真的?”   “这是何等事,属下岂敢欺蒙少主。”   “还有谁听见了?”   “属下,还有护法袁泰,属下二人因事出怪异,未敢张扬,袁泰现在码头上, 少主可以召他上来问问。”   金无痕道:“不必问他,你二人听见过几次人声?”   “好几次,自头一次听见后,属下即特别留意,因之一连听见了好几次,可是 每次都是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是不是有谁下去了?”   “属下查过入口,毫无开启征兆,而且少主曾经颁下令谕,谁敢不遵少主的令 谕,私自潜下探视,再说,下面是老帮主停灵所在,也没有什么好探视的。”   金无痕默然未语,凝望沈玉山片刻,脸色陡然一变,道:“我去看看。”   他迈步要走,沈玉山心中一喜。   可是,金无痕迈出的腿突然又收了回去,脸上浮现一片阴鸷之色,道:“沈玉 山……”   沈玉山心中倏又为之一紧,道:“属下在。”   “这些日子以来,可有什么外人到过总舵?”   “回禀少主,属下等没有发现外人的踪迹。”    “真的么?”    “回禀少主;总舵占足地利,若是有外人到总舵来,非坐船不可,若是有外船 入湖,属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那么,在我回来之前,曾经派周三环先回总舵,查明究竟,他人呢?”    沈玉山心里又一紧,但话却答得十分从容:“回少主,周三环确已先回总舵, 且已率弟兄下船歇息,但由于事情怪异,属下跟袁泰未敢告以实情。”    金无痕突然笑了:“嗯,这倒可信,我已接周三环飞鸽使者,他说总舵平静无 事,带路。”    沈玉山一颗心往上一提,喜得差点脱腔而出,躬身应道:“是。”他转身,舱 门已开,他迈步行了出去,金无痕跟出。   四名提剑黄衣人紧随金无痕身后。   金无痕一出舱,已有人把跳板搭好,沈玉山带着金无痕走下跳板。   码头上明里暗里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心中顿松,袁泰急步迎上,躬身施礼: “属下袁泰,恭迎少主。”   金无痕冷然摆了摆手,锐利的目光却四下扫视着。   沈玉山忙向着袁泰道:“走,咱们快带少主上正厅去吧。”   袁泰一点即透,答应一声,转身前行而去。    沈玉山陪着金无痕跟了上去。   看着金无痕等进了栅门,李燕豪扬手向莫成打了个招呼,藉着暗影掩护,闪身 跟了上去。   沈玉山陪着金无痕往中枢重地的正厅走,而金太极、无奇老儿的歇息处所在地 并不在正厅。   不过沈玉山很放心,只因为要望正厅去,必得经过金太极、无奇老儿的歇息处 所。   袁泰在前带路,左弯右拐一阵,踏上长廊,来到一座敞轩之前。   敞轩之中突然亮起了灯光,袁泰、沈玉山急急一掠丈余,远离了金无痕等。   金无痕够机警,急忙沉喝:“退。”   他带着那四名黄衣人转身要退.   敞轩中传出冷喝:“孽畜,你还想走么?”   金无痕傻住了,那四名黄衣人没吭一声,长剑出鞘,闪身扑进敞轩。   蒲天义双眉一轩:“鼠辈敢尔。”他就要迎上去。   李燕豪的冰冷话声传了过来:“蒲帮主,我来吧。”   一条人影奔电般射到,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几声闷哼,鲜血横飞,四名 黄衣人倒下了地,敞轩里多了一个人,李燕豪。   金无痕脸色大变:“你……”   李燕豪冷然截口:“金少主,还认得我么?”   金无痕转身就跑,他的轻功身法可以说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嫌晚了一步。   李燕豪已经拦在了他身前。   金无痕脸上闪过抽搐,扬掌劈出,李燕豪挺掌硬迎,砰然一声大震。   李燕豪一动没动,金无痕踉跄后退,一直退进敞轩。   金太极睁目大喝:“孽畜,还不跪下!”   金无痕脸色发白,对金太极的话声,似是听若无闻,一脸狰狞之色,从喉咙里 进出一声低吼,闪身又扑向了李燕豪。   金无痕身为金家船帮的少主,一身武功自非泛泛,在武林之中也已是一等的好 手,奈何他今天碰见的是“虎符剑令”的衣钵传人李燕豪。   金无痕扑近李燕豪,双掌并出,一口气连环攻出八掌,尽是杀着,显然他是想 一举将李燕豪毙于掌下,他也看得清楚,只要能除去眼下这个劲敌,放眼总舵,就 未必再有人能拦得住他。   他的想法很正确的,只可惜他的能力有限。   武功的高低深浅,是一丝儿也勉强不来的,差半筹,就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 除非你特别滑溜,跑得特别快。   李燕豪脚下不动,上身移挪,左右前后闪动,轻易而且潇洒异常的一连躲过了 八掌,突然翻掌抓了出去。    还算金无痕应变快,“嗤!”地一声,金无痕的左衣袖,被李燕豪的钢钩般五 指,齐肩扯了下来。    金无痕大惊失色,脸色登然一变,目中陡现凶光,右掌飞快在腰间一摸,然后 向着李燕豪一扬,只见一片乌黄物,成网状洒向了李燕豪。    蒲天义惊喝道:“少侠,小心。”    金太极霹雳般暴喝:“孽畜,你还敢――”    乌黄之物,十有八九蕴有剧毒,李燕豪未敢造次,闪身飘退三尺,   金无痕这一蓬暗器洒出,能伤了李燕豪,那是最好不过,不能伤着李燕豪,他 还有另一目的,逃!    如今李燕豪这―飘身退后,金无痕算是抓住了千载难逢的不再良机,一闪身, 人已出了敞轩,到了檐外,然后凭空拔起,往上窜去。   他想从屋上走。    袁泰、沈玉山守在外头,此刻大喝声中,双双扬掌。   但是,他们俩都不及李燕豪快,他们俩双掌刚扬起,李燕豪已如脱弩之矢般扑 了过去,右掌疾探,一把抓住了金无痕的右脚足踝,沉腕一扯一抖,金无痕痛呼出 声,一个上窜的身躯,突然倒射回来,砰然一声掉在了敞轩里,而且就掉在金太极 面前。   金无痕够顽强,他人一落地,翻身即起,可是他不知道李燕豪刚才已把他的右 腿脱了臼,刚站起便砰然一声又摔了下去。    金太极须发贲张,暴喝扬掌,向着金无痕的头劈了下去。   而,李燕豪适时赶到,伸手架住了金太极这一掌,而且把金太极震得往后退了 两三步,道:“老帮主且慢。”   金太极惊怒说道:“少侠这是……”    李燕豪一抱拳道;“老帮主恕我,我还要从他嘴里追出哈三跟傅姑娘的下落来。”   金太极怔了一怔,歉然抱拳:“是金太极鲁莽。”   李燕豪道:“好说――”   只听金无痕厉声道:“姓李的,你做梦。”   李燕豪头一低,目中威棱直逼金无痕:“金少主,你大罪弑父,弃宗忘祖,卖 身投靠,天地难容,事已至今,你还要逞强么?”   金无痕神色一懔道:“我……”   “说!”金太极怒喝道:“哈三跟傅姑娘现在何处?”   金无痕抗声道:“我不知道。”   金太极抖手一掌挥了出去,“叭!”地一声脆晌,金无痕仰面倒地,右半张脸 红肿,鲜血顺嘴角流下:“我真不知道哈三,还有什么傅姑娘――”   李燕豪截口道:“金少主,恐怕你不知道,尉迟峰老人家,现在金家船帮总舵。”   金无痕脸色一变:“谁是尉迟峰?”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金少主,你若不认识尉迟峰,怎会认识我李燕豪。”   “我也不认识你。”   “迟了,金少主,刚才你一声姓李的,已经够了。”   金无痕还待再说。   李燕豪已淡然又道:“身为金家船帮少主,弑父、卖身投靠,这等惊天动地的 事你都敢做,别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无痕默然不语。   “说吧,金少主,傅姑娘,还有照顾傅姑娘的那位老人家,现在什么地方?”   金无痕像没听见,没说话,金太极双眉一剔,又待扬掌。   李燕豪伸手一拦,道:“老帮主,请不要动气。”   金无痕看了李燕豪一眼,忽然阴阴一笑道:“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她被我 囚禁在海中的一个秘密小岛上,由我手中的弟兄看守着。”   “那么,令妹呢,难道也在那个小岛上?”   “不错,让你说着了,我妹妹也在那儿。”   金太极怒喝道:“畜生,你把无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她不听我的话,我只是把她困禁起来罢了。”   “畜生,你真不是人啊,连你妹妹你都要迫害。”   蒲天义淡然道:“老帮主,他连你这个生身之父都害了,还管什么妹妹。”   金太极须发贲张,身躯一阵抖动,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他不是人, 他本是个畜生。”    李燕豪道:“金少主,你适才说的是哪一个小岛?”   “那个小岛没有名字,我也记不得它在什么地方了,你自己去找吧。”    “只要海中真有这么个地方,我不愁找不到,那么哈三呢,哈三现在什么地方?”   “自然也在那座小岛上。”   李燕豪笑了,是冷笑:“金少主,你说傅姑娘现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我勉 强可以相信,你若说哈三也在那座小岛上,我就不相信了,你编的谎也未免有欠高 明了。”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金少主,对满虏鹰犬,或许你比我清楚,或许你不及我清楚,哈三这个人, 除了他自己,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你回到了金家船帮总舵,他必然也跟到 了金家船帮总舵,只是他没有进入湖口,留在外头以观动静而已,金少主,我猜到 了么?”   金无痕脸色连变,等到李燕豪把话说完,他却又恢复平静,冷笑说道:“我还 是那句话,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信与不信,并不关什么紧要,只是事到如今你还替哈三隐隐瞒瞒,未免太傻, 也未免太让亲者寒心了,老实对你说吧,只要哈三到了这附近,我就不信他能再逃 脱,你一身犯数条大罪,令尊就在眼前,看你怎么面对令尊交代吧。”   话落,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他是把金无痕交给了金太极了。   蒲天义道:“少侠,哈三……”   “不急!”李燕豪道:“只要总舵没有动静,他是不会跑的。”   蒲天义没有再说话,臼光转向金无痕,金无痕居然毫无惧意,也毫无悔色。   只听金太极颤声道:“畜生――”   金无痕截口道:“要是想保全这座总舵,你们最好不要动我。”   “畜生,你还敢――”   金无痕冰冷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没猜错,哈三爷亲率大批大内好手,就 在左近候我,两个时辰之内不见我的动静,他就会把这座金家船帮总舵夷为平地。”   他话刚说完,金太极悲怒异常地一掌掴到,打得金无痕满嘴冒血,往后倒去, 金太极暴叫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等我亲手杀了你之后,我再向金家的 列祖列宗请罪,来人!”   袁泰、沈玉山应声而至。   金太极戟指金无痕喝道:“把这个畜生给我架起来。”   袁、沈二人应声架起金无痕。   金太极翻腕掣出一把尖刀,李燕豪、蒲天义等为之神情一震。   金无痕脸色陡然一变:“爹――”   “不要叫我。”金太极咬牙道:“你不是我儿子,我也没有这种儿子,你是金 家船帮的叛徒,罪大恶极,我要亲手处置你,”   翻腕挺刀,直刺金无痕胸膛。   眼下众人俱是武林英豪,杀人的事常见,但毕竟没见过这种人伦惨剧,均不忍 卒睹,不由闭上了双目。   只听金无痕骇然大叫:“爹――”   金太极忽地机伶一颤,一只执刀右手硬为之一顿。   “爹――”   金太极脸色苍白,身躯剧颤,浑身上下抖得好厉害,“当!”地一声,钢刀落 地。   众人闻声睁眼,看在眼里,心中雪亮,谁都明白,做儿子的能大逆弑父,做父 亲的却难以亲自下手,处置自己的儿子。   谁也不便说什么,各自心中不由一阵悚然。   金太极忽然虚弱摆手:“带出去,你们替我处置吧。”   袁泰、沈玉山闻言一怔,不由犹豫了一下。   金无痕为之失色,急叫道:“爹,您不能,我总是您的儿子啊。”   金太极颤声暴喝:“畜生住口,你还认我这个爹么?”   金无痕竟然声泪俱下:“爹,我知道错了,我该死,我该死。”   “住口,拉出去。”金太极暴喝。袁、沈二人定过神来,齐声答应。   金无痕大叫:“爹,我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求求您――”   袁、沈二人却不让他多说,架起他就走。   金无痕嘶声大叫。   金太极突然背转身去,显然,他是不忍看,也不忍听。   李燕豪抬手喝止:“慢着!”   袁、沈二人闻声停住,金太极霍地转过身来。   金无痕含泪目光急望李燕豪。    李燕豪目射威棱,逼了过去:“金无痕,你真知错么?”   “真的,真的。”金无痕忙点头:“我若有半句假话,叫我遭天打雷劈。”   “你早该遭天打雷劈了。”   李燕豪吁了一口气,道:“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不过要先看看老帮主怎么 说。”   他转望金太极,道:“老帮主,李燕豪愿求老帮主免他死罪。”   金太极震动地道:“少侠,他若不死,我何以对金家船帮弟兄,我何以对天下 武林同道?”   李燕豪道:“老帮主,他若能够帮助咱们合力诛除哈三,夺回‘虎符剑令’, 也是一桩莫大的功劳啊。”   金太极嘴张了几张,霍地转望金无痕:“畜生,还不叩谢少侠。”   金无痕砰然一声跪了下去:“少侠――”   李燕豪道:“两位,扶他起来。”   袁、沈二人伸手架起了金无痕。   “你应该说实话了。”李燕豪道:“傅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姑娘跟舍妹,都在哈三船上。”   “哈三船在何处?”   “在湖口外。”   李燕豪目中突现寒芒;“傅姑娘还好么?”   这话金无痕懂。   “好,好。”   “真的?”   “不满您说,我本来打算,可是舍妹从中作梗,等我把舍妹囚禁以后,哈三他 们又到了,哈三有个干儿子看上了傅姑娘,所以,所以,我一直没敢动。”   李燕豪脸色一变:“那么,哈三那个干儿子有没有――”   “没有,没有,哈三怕惹翻了我,也暂时不让他那干儿子轻举妄动。”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气,道:“哈三船上该还有姓骆的父女在,对吧?”   “对,对,那位骆姑娘说是哈三干儿子的姘头,可是处境却不怎么好。”   “霍天翔霍大侠可在船上?”   “在,在。”   李燕豪眉锋为之一皱:“你可知道,哈三给他服了什么药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   无奇老儿突然说道:“少侠放心,不管他中了什么药物,我能解。”   金无痕道:“少侠,船上好像还有位霍姑娘。”   李燕豪一怔,急道:“霍姑娘,她,她是……”   金无痕犹豫了一下:“好像,好像她跟哈三不错。”   李燕豪心中不由一阵绞痛,那位霍姑娘,是完全的堕落,她毁了自己。   如今霍姑娘跟哈三,可见霍姑娘是如何的堕落,满虏鹰犬又是如何的不顾伦理 道德。   将来一旦哈三伏诛,霍天翔心智恢复,那后果――   李燕豪不敢再想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来抑制心中的悲痛与激动。   只听蒲天义咬牙道:“这,这还算人,简直禽兽不如。”   李燕豪缓缓说道:“金少主,你跟哈三,是怎么个约定的?”   “约定?少侠是说――”   显然,金无痕一时没弄懂李燕豪的意思。   李燕豪道:“你进入湖口,返回总舵以探究竟,那哈三候在湖口外,然后呢?”   金无痕道:“不管总舵有什么动静,尽快通知他。”   “怎么个通知法,信鸽传书?”   “用不着,他的船就在左近,而且他相信我能掌握总舵,要我派艘船通知他。”   李燕豪目中陡现威棱:“金少主,你是真心悔过?”   “当然是,难道少侠还信不过我?”   “我是否信得过你,那还在你的表现,你派个人出去,把哈三骗进总舵来。”   金无痕忙道:“不行,少侠,不能这么做。”   金太极脸色一变,怒喝:“畜生!”   李燕豪抬手一拦金太极,道:“怎么不行?”   “人一旦派出去,非马上被他识破不可。”   李燕豪道:“呃,哈三高明到这种程度?”    “那倒不是,而是他指定非由他的亲信坐船去禀报他不可。”   “那也容易,只要你不动声色,骗过他的亲信――”   金无痕苦笑道:“少侠,他的亲信都死了啊。”   李燕豪心头一震,一指地上那四名黄衣人道:“难道这就是哈三的亲信?”   金无痕点头道:“少侠,哈三是个心机深沉的高明人物,他会不派亲信监视我 的行动么?”   李燕豪心往下一沉,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只听金太极道:“畜生,你不用口舌耍狡猾,我不相信。”   金无痕忙道:“爹,我说的是实话,您是看见的,这四个不是金家船帮的弟兄 啊。”   沈玉山欠身道:“禀老帮主,属下等的确不认识这四个人。”   金太极呆了一呆道:“这四个真不是本船帮的弟兄?”   袁泰道:“而且陌生,确实没见过。”   金太极跺了一脚,没再说话。   蒲天义道:“少侠,哈三真是老狐狸,步步提防,处处小心,照这么看,咱们 是不容易把他骗进总舵来了。”   李燕豪眉锋皱深了三分。   沈玉山道:“说不得咱们只有来明的,跟他硬拼了。”   李燕豪摇头道:“哈三机警,恐怕咱们的船出湖口,他就会立刻警觉遁去,这 回要是让他跑掉,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无奇老儿点头道:“嗯,恐怕是这样。”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无奇老儿摇摇头,苦笑道:“这回可难倒我无奇了。”   金太极道:“既不能拼,又不能骗,这可怎么办?”   只听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李燕豪一听就知道来的是谁,不由心头猛一跳。   蒲天义也听出来了,急道:“少侠――”   李燕豪抬手拦住了蒲天义道:“终究瞒不了的,让她来吧。”   金太极道:“少侠,是――”   李燕豪道:“艾姑娘。”   金太极脸色刚―变,艾姑娘带着海珠、紫琼二婢已出现在敞轩外。   她一眼就看见了敞轩里的情景,微一怔,旋即说道:“嬷嬷跟单老没听错,这 儿真出了事了,这位是――”   她指的是金无痕。   金太极、蒲天义等犹豫着没开口。   李燕豪淡然道:“金家船帮的少主金无痕。”   艾姑娘又复一怔:“原来是……金少主既然回了总舵,哈三必然就在左近。”   李燕豪道:“不错,哈三的船就在湖口外。”   艾姑娘脸色微一变:“那么你打算――”   李燕豪道:“我没有什么打算,事实上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艾姑娘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那怎么会,我以为对策是早   经商量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燕豪毫不犹豫,把遭遇到的困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艾姑娘微颔螓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那清澈、深邃的目光转动,落在了金无痕脸上。   金无痕有些不安,微微低下头去。   艾姑娘道:“金少主,当初你既谋害了自己的生身之父而投效哈三,必然是下 了很大的决心,怎么如今一碰上挫折,你怎么就怕死悔悟了呢?”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都不由为之一怔,除了李燕豪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 变了色。   只听金无痕道:“当初是哈三逼我的,也是我意志不坚,自己该死,而如今……”   “如今你怕死了?”   “要说我不怕死,那是假话,不过我的悔悟,并不完全是因为怕死。”   “还有别的原因?”   “不错。”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说给我听听么?”    金无痕猛抬头,两眼微有红意,脸上洋溢着悲愤之色:“哈三的所作所为让我 不满。”     “呃,哈三有什么让你不满的作为呀?”    “他残忍,他狠毒,他卑鄙,简直令人发指,尤其他没拿我当人看,处处不信 任我,处处监视我。”    “你是不能让他信任,像你现在这样,能让他信任么?他能不派人监视你么?”     众人听得勃然变色,连李燕豪的脸色都不对了。    蒲天义忍不住了,道:“艾姑娘!”   只听金无痕大声道:“他不信任我,他自己又怎么样,他为的是谁,他为的是 自己,他自己也是个叛徒。”   “呃,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名义上他是大内秘密卫队,实际上他是在培植自己的实力,他秘密 搞了一个组合,叫‘青龙社’。”   艾姑娘脸色一变,道:“海珠,请嬷嬷跟单老。”   海珠恭应一声,撮了个轻啸,不过短促一声,啸声落后,姬凝翠与单超已飞射 落地,两个恭谨躬身:“姑娘!”   艾姑娘缓缓说道:“是咱们出力的时候了,请老帮主派出一艘小船,你二人跟 船去到湖口之外,把哈三连他的座船一起请进来。”   “姑娘――”   姬、单二人神情震动,同声惊叫。   艾姑娘听若无闻,继续说道:“告诉哈三,整个总舵在我控制之下,当初告急, 也就是为了我进袭总舵,金无痕说他是哈三的人,我不信,让哈三来当面作个证。”   谁也没想到艾姑娘会这么做,大伙儿都怔住了。   李燕豪瞪大了两眼:“姑娘――一”   艾姑娘淡然道:“这是我的事,是不是?”   这意思是让李燕豪不要过问。   李燕豪道:“只是……”   “只是什么?”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这件事我要是不出头,试问你们哪一位能把哈三骗进 来。”   这一问,问得大伙儿哑口无言。   的确,要是艾姑娘她不出头,不把姬凝翠、单超派出去,如此这般一番,李燕 豪等还真没办法顺顺利利地把哈三骗进金家船帮的总舵。   李燕豪吸了一口气,微一点头:“好吧,姑娘这份情我领受了。”   艾姑娘摇了头:“你错了,我无意让你领我的情,你也不必领我什么情,我所 以出面管这件事,为的不是你,也不是眼前的任何一位。”   李燕豪这里听得一怔。   那里艾姑娘已转望姬、单二人:“嬷嬷、单老,去吧。”   姬、单二人都有点犹豫,齐声道:“姑娘――”   艾姑娘脸色微沉,娇靥上笼罩了一层薄薄寒霜:“我做事不会没分寸。”   姬、单二人没敢再说什么,立即躬身恭应。   艾姑娘旋即目光轻扫:“劳驾,哪位给派艘船去?”   李燕豪道;“沈护法跑一趟吧。”   沈玉山躬身答应,然后转向姬、单二人欠身摆手:“请!”   姬、单二人没说话,双双走了出去。    容得姬、单、沈三人行去,艾姑娘含笑说道:“关于金少主的事,我不便过问, 金老帮主定夺吧!”   金太极双眉一耸,喝道:“来人!”   李燕豪道:“老帮主,我答应饶令郎不死。”   金太极脸上闪过一阵抽搐,扬手一指闭了金无痕的穴道,道:“押下去。”   袁泰就要上前。   艾姑娘道;“不,老帮主,令郎该留在这儿,倒是老帮主、无奇老人家、李少 侠、蒲帮主诸位应该回避一下。”   金太极道:“金太极敢不遵命。”   拦腰抱起无奇老儿,往内退去。   李燕豪道:“蒲帮主,咱们也回避一下吧,请知会所有弟兄,不管有任何情况, 没见信号,严戒轻举妄动。”   蒲天义道:“遵命。”   跟随着李燕豪退了出去。   刹时间,敞轩里只剩下了艾姑娘主婢、金无痕,跟四名黄衣人的尸体了。   海珠忍不住道:“格格……”   艾姑娘道:“嬷嬷跟单老不会那么快的,咱们坐下来吧。”   显然,她是顾左右而言他。   俏婢海珠心窍玲珑,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没敢再说什么。   艾姑娘袅袅走过去,坐了下来。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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