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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奇怪事   瘦小老者藉着夜色,小心翼翼、轻捷异常地翻墙进了骆家后院。他藉后院里的 暗隙,避着骆家后院的明桩暗卡往敞厅扑。   扑得看见敞厅了,却看得他一怔。敞厅里漆黑一片,灯早熄了,人也早散了。   瘦小老者打心里叫了一声:“坏了,来迟了一步。”   定了定神,转念一想,来这一趟不能白来,这一趟落了空,下一道还不知道什 么时候才能再堵着那小子,不如在骆家找个人问问。   找谁问?骆宏勋恐怕弄不了。   既弄得了,而又知道那小子底细的,自是就数骆宏勋那个淫荡的好女儿了。   心意一决,瘦小老者立即掉转方向往后院的住屋方向扑去。   他不知道那位骆姑娘的住屋在哪儿。   可是挨着挨着,他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吃吃笑声,带着微喘的笑声。   他凝神一细听,没错,耳朵没毛病,是有笑声。   女人的笑声,正是那位骆姑娘的笑声。   他精神一振,立即循着笑声传宋方向扑了过去。    怪得很,这一带居然没桩卡。   越往前扑,笑声越清晰。终于,他找着了笑声的来处。   那是一间精舍,很富丽、很堂皇的一间精舍,窗户上透着暗昏的灯光。   这种灯光最迷人。尤其是加上这种让人心跳与血液流动会加快的笑声。   怎么回事?半夜三更,骆姑娘该睡了,还笑个什么劲儿?   梦着什么乐事儿了?还是梦里有谁搔她的痒处?   瘦小老者人到了那扇窗户下,人慢慢往起冒,冒得差不多了,用舌头把窗户纸 舐破了一个小洞,然后,一眼睁,一眼闭,往里看,他要看个究竟。   只一眼,瘦小老者猛缩下了脑袋,两眼闭得紧紧的。天,他到底看见什么了, 怕成这个样儿?   这么一把年纪,跑了几十年的江湖,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竟会这么胆小。   你要是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他没看见屋里有人,他只看见了两只羊,两只 白羊。   闭着眼,闭着眼,瘦小老者似乎还是忍不住怕,他急急忙忙的窜离了那扇窗口 下。   看样子,今儿晚上这一趟跑得不妙,不是要害眼,就得要破财,要不然恐怕消 不了这份“灾”。能在这儿等么?要等是非等到天亮不可。即使是要等到天亮,也 得躲远点儿。   瘦小老者循来路又翻出了骆家院墙,脚刚着地,迎面一条黑影闪电般掠到。   瘦小老者大吃一惊,他身子往墙上一贴,就要凝劲出手。   只听来人道:“孙老,是我。”   瘦小老者听出是谁来了,慌忙散功收势道:“小伙子,你差点儿没吓破了我的 苦胆,你来干什么?”   站在眼前的,是笑呵呵的李燕豪;“我来看看。”   “什么都能看,就这玩艺儿不能看,看了害眼。”   “怎么了,孙老?”   “那小子在那丫头屋里呢,两个人都变白羊了,你去看吧。”   李燕豪明白了,眉锋一皱道:“原来如此,骆家父女也未免太那个了。”   “哟,小伙子,你怎么也学会我老人家这一句了。”   李燕豪轻微地笑了一笑,然后又皱了一下眉:“孙老,看样今天晚上他不会走 了。”   “那还会走,除非那间屋子失了火。”   “咱们不能在这儿等他一夜啊。”    “就是说嘛,小伙子,你看该怎么办?”   “回去吧,明天再来不迟,既是这种情形,明天不日上三竿,他是不会走的。”   “说不得只好如此了,他那里暖暖和和,咱们总不能耗在外头,喝它半夜的风 啊。” mpanel(1);   “走吧!”话说到这儿,两个人刚要走,李燕豪两眼忽闪精芒,伸手拦住了瘦 小老者。     “怎么了?”   瘦小老者忙问,李燕豪低声道:“有人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瘦小老者听见了,一阵疾速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   瘦小老者微一怔,深探看了李燕豪一眼。没别的,造诣的深浅,武功的高低, 在这儿就显出来了。   李燕豪早就听见有人来了。   而瘦小老者却是在两句话之后才听见的。   那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然后疾快地翻进了骆家后院。   只听后院里响起一声沉喝:“什么人?”   旋听一声冷哼:“鲁莽,回去!”   一声闷哼之后,一个冰冷话声响起:“我有要事来找秦少爷。”   一声朗喝由远而近,听得出是管一绝:“什么人要找秦少爷?”   “禀总管,是他。”   “尊驾是――”   “别管我是谁,快请秦少爷出来。”   “朋友,既是来找人的,你该懂个规矩。”   “我不懂什么规矩,你们叫不叫秦少爷,我可要往里闯了。”   一声冷喝传了过来:“站住!”赫然是秦玉岚的声音。   瘦小老者道:“这小子衣裳穿的可真快啊。”   只听来人道:“少爷――”   “等一等――管总管,你们退下吧,这个人我认识,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让他走。”   “是,秦少爷!”显然,管一绝等退走了。   却听不见秦玉岚跟来人的话声了。   瘦小老者忍不住趴上墙头,李燕豪也趴上墙头往里看。   看见了!夜色里,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秦玉岚,一个是黑衣人,由于他背 向着李燕豪跟瘦小老者趴着的那堵墙,所以李燕豪跟瘦小老者难以看见他的面目。   看不见黑衣人的面目长相,但却看得见他跟秦玉岚的动作,只见两个人交头接 耳,低声交谈,只可惜听不见两个人究竟谈的是什么。   瘦小老者忍不住道:“这家伙跟那小子,究竟在嘀咕些什么?”   李燕豪道:“当然是不愿让外人知道的事。”   忽听秦玉岚提高了话声:“真的?”   “回少爷,应该错不了。”   那黑衣人的话声也高得可以听见了。   “是昨儿夜里来的?”   “推算时间,也八九不离十。”   只见秦玉岚眼再一亮,听他自语道:“天,别就是他……”   “少爷,您是说……”   “你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我自有安排。”   “是。”黑衣人躬下身去。   瘦小老者忙道:“这家伙要走,小伙子,咱们怎么办?”   李燕豪脑中闪电思忖,道:“麻烦孙老跟他一趟,我在这儿监视秦玉岚的动静, 等孙老回来。”   说话间,那黑衣人已腾身掠超,直上屋面,在屋面上略一借力,腾身又起,破 空而去。   瘦小老者忙道:“好家伙,不慢嘛,小伙子,我走了,一会儿见。”他人往下 一缩,又一闪,又没了影儿!   李燕豪只顾盯着院子里的秦玉岚,只见秦玉岚在院子里像想什么似的站了一下, 然后转身行向一处画廊。   李燕豪要查看究竟,自是翻过围墙,轻捷异常地跟了过去。   他跟着秦玉岚,看着秦玉岚进了灯光昏暗的一间精舍,随听精舍里响起了那位 骆姑娘娇慵无力的话声:“是谁呀?”   秦玉岚的话声传了出来;“家里来的人找我。”   “有事儿么?”    “没事儿,看看我是不是在这儿。”    “缺德鬼,偏在这节骨眼上来。”   “别气,欠你多少,我连本带利一块儿还。”   “嗯――”骆姑娘打鼻子里“嗯!”了这么一声,尾音拖得长长   的,能让人浑身热血往上一涌,跟着,又是那能销人魂、蚀人骨的吃   吃轻笑。   这不就是孙老刚说的那回事儿么?李燕豪皱了眉。   原以为来人惊断了巫山梦,秦玉岚会有什么动静,却不料秦玉岚他又折回来接 着做他的巫山梦了。   看样子,这出戏还要唱下去,一时半会儿还收不了场,就算过一会儿能“曲终”, 恐怕人也散不了。   本来嘛,一出全武行下来,长靠、短打,十八般武艺全部出笼,   不但尽量卖弄,而且是卖力气卖命,激烈不下“三本铁公鸡”,缠斗不逊“三 岔口”,再好的武行也非累个半死不可,谁还有力气干别的!   李燕豪无可奈何,也不愿站在这儿听“蹭儿”,提一口气掠上一处屋面,居高 临下,一边“耳不听为净”地监视秦玉岚,一边等候着孙老回来。   星移斗转,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下头精舍里灯熄了,一切归于寂静,静得像 死了一般!   还没见孙老的人影儿,看样子,秦玉岚今晚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李燕豪吁了一 口气,往屋脊上靠了靠,耐心地等着孙老回来。   一分、一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过去了,瘦小的孙老仍不见人影儿。   北京城不算小,可是以瘦小老者的轻功造诣,再加上这段过去的时间,东西南 北城,就是跑一个来回也够了,何以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燕豪心里不免开始有些嘀咕了,孙老会不会折到马家去了!不会呀,明明告 诉他在这儿等他的,那么是……   又是一盏茶工夫过去。   李燕豪沉不住气了,他推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孙老跟踪出了差错,落在人家 手里;一是孙老没听清楚活,径自折回马家去了。   这两种可能,分不出哪一个可能性大,哪一个可能性小来。李燕豪等不下去了, 略一思忖,长身拔起,直上夜空。   没多大工夫,他返抵下马家。   马府后厅,灯光仍亮,马行云跟白松筠仍在厅里,李燕豪进厅,他两正往外走, 一见李燕豪,两个人一怔停住。   “少爷,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跟白老正打算找您去呢?”   没见孙老,李燕豪一颗心不由往下一沉,道:“马大爷、白老,孙老没回来过?”   白松筠忙道:“没有啊,怎么,少侠,老孙他――”   李燕豪把见着老孙以后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要是这样的话,恐怕孙老 是――”   马行云忙道:“不会吧,以孙老一身绝学――”   白松筠惊怒地截道:“别提绝学了,马老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 一山高,风尘二怪究竟有多少,我自己明白,北京城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各方的 奇人汇集,不露相的真人多的是,要照这么看,老孙他凶多吉少,九成九栽了跟头, 落进人家手里去了。”   马行云两道灰眉一扬,道:“要是这样的话,用不着到处去找,只找那秦玉岚 要人就行了。”   “对!”白松筠道:“找他准错不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到骆家去。”   李燕豪抬手一栏道:“两位不要急,上骆家要人,这件事我去办,我还有一丝 希望,请两位留下来等候。”   马行云道:“少爷,您一个人――”   李燕豪道:“马大爷该知道,这件事我应付得了。”   马行云没再说话,李燕豪一抱拳,腾身而去。   来往奔波,等到李燕豪赶抵骆家,天边已泛鱼肚色,夜已尽了天快亮了。   他没找别人,径自落身在那座精舍之前,淡然道:“秦朋友,请出来一会。”     精舍里仍漆黑一片,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燕豪又叫了一声,仍然没有反应。   李燕豪双眉一剔,一步跨到门前,抬手就要震门,只听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来。   李燕豪收手望去,只见骆府总管管一绝带着两个提剑黑衣人射落在丈余外。    管一绝一见是李燕豪,不由为之一怔,旋即道:“我当是谁大清早在这儿叽叽 喳喳吵人,原来又是你。”   李燕豪没心情跟他多说,当即问道:“你们那位秦少爷哪里去了?”   “你找错了地儿了,这儿是骆家,秦少爷昨儿晚上就走了。”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用不着瞒我了,我既然站在这间屋前找那位秦少爷,就 出不了错,说吧,他哪儿去了?”    管一绝一听这话,脸色有点不对,他沉默了一下道:“你找秦少爷有什么事儿?”     “见着他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他。”    “那你来迟了,刚刚有人来,把秦少爷叫回去了。”    李燕豪听得心头一跳,这话可信,想必是为了那位孙老,他道。“那么你告诉 我,那位秦少爷住哪里?”   “不知道,别处打听去吧!”    “那位秦少爷是你骆家未来的娇客,你骆家人竟不知道他住哪儿,岂不是天大 的笑话?”     “你弄错了,骆家自然有人知道,只是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罢了。”   “你的意思我懂了,那么骆家有谁知道那位秦少爷住哪儿?”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我非知道秦玉岚住哪儿不可,希望你不要逼我动手。”   管一绝冷然一笑:“好教你知道,要不是我们老爷子交待,不愿多惹事,我早 就动手轰你出去了。”   李燕豪双眉陡地一扬,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动手了。”他迈步逼了 过去。   一声叱喝,两名提剑汉子越过管一绝,横剑拦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视若无睹,依然逼了过去,两步便到了两名汉子之前,   沉哼声中,两名汉子手抓剑柄,就要拔剑,李燕豪的五指已拂了出去。   两名汉子齐声痛呼,丢掉长剑各抱右手踉跄暴退,管一绝脸色一变,他就要亮 兵刃。   李燕豪疾若闪电,一步跨到,钢钩般五指已落在管一绝右手腕脉之上,淡然道: “骆府之中,哪一个知道那位秦少爷的住处?”   管一绝脸色大变,但却没说话。   李燕豪道:“我不愿见骆府换个新总管,难道你愿意?”他五指微一用力。   管一绝哼声中,身子一歪,咬着牙道:“我们老爷子跟姑娘。”   李燕豪五指微松,道:“我不愿打扰你们姑娘,带我去见见老爷子吧。”   手腕微振,管一绝踉跄后退,冰冷地看了李燕豪一眼,转身行去,两名汉子忍 痛站起,急急跟去。   管一绝带着两个汉子在前,李燕豪跟在后,拐了两个弯,看见后院了,也看见 骆宏勋了,骆宏勋一身白色衣裤,正在后院练拳,拳势虎虎生风,颇见造诣,一见 管一绝等带着李燕豪走来,他一怔急急收拳,疑惑神色在老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堆 起一脸笑,向着李燕豪抱了拳:“李朋友这么快,请到厅里待茶!”他这里抬手肃 客。   李燕豪那里抱拳答礼:“多谢骆老,不打扰了,我是来请骆老赐告那位秦少爷 的住处。”   骆宏勋微一怔:“玉岚,李朋友找他有什么事么?”    “我想骆老已经知道了,‘风尘二怪’里的孙老,昨夜跟踪那位秦少爷一名下 属,到现在还没见回来,我想跟那位秦少年打听一下孙老的下落。”   骆宏勋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骆某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么骆老现在已经知道了,请告诉我那位秦少爷的住处吧。”   骆宏勋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道:“骆某没有多惹是非,多树强敌的意思,自 当奉知李朋友玉岚的住处,李朋友请出骆家往东走,东城根儿三棵大柳树,那儿就 是秦府。”   李燕豪道:“骆者是有根的人,谅必不会骗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要是骗了李朋友,李朋友尽管折回来找我就是。”   就因为这,李燕豪很放心.他话没说就走了。   离开了骆家,他直奔东城。不能说李燕豪没有心眼儿,他吃亏只吃亏在初到北 京城,人生地不熟,对北京城了解得太少。    他到了东城根儿,东城根儿一片荒芜,野草不少,半人来高,却既没有柳树, 也没有住家。    李燕豪知道受骗了,但是他想不通,骆宏勋何以敢骗他?仗恃着什么?等到他 赶返骆家之时,他明白了,可是已经迟了。    骆家的房子还是好好的,家具也没少一样,就是人不见了,一个人也找不着了。     骆家不是三两个人,几十口子,就这么一段工夫,上哪儿去了?   李燕豪不会拿死东西泄愤,他不是那种人,就算把骆家房子烧了,家具毁了, 也于事无补,惊世骇俗,犯法的还是他李燕豪。    李燕豪站在骆家的院子里,怔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 一智。    他还不信邪,又把骆家从前到后找了个遍,连一个角落也没有放过,白费,没 有,就是没有。别说没人,连一个活的,能动的东西都没有。    就为一个孙老,骆宏勋连这么大家业都不要了,值得么?   李燕豪带着不解赶回了马家,进了马家,他又怔住了,这回的震惊,比刚才在 骆府还要大。   马家居然跟骆家一样,里里外外也一个人影不见了,马家也是十几口子,哪儿 去了?   现在,李燕豪明白了,骆宏勋所以舍了那么大家业,为的不是那位孙老一个人!   李燕豪像一阵风出了马家,遍问左邻右舍,没一个人知道马家人上哪儿去了, 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李燕豪再次震动,可怔住了。   换十个活生生的大人,不是灰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说给谁听谁相信。 而,毕竟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燕豪再次进入马府.遍查前后,不见人,也看不出什么地方有打斗的痕迹。   马家上下究竟哪儿去了?几十口人是怎么走的?   李燕豪在发怔中想起了马回回,他急赶向那家清真馆儿。   天已经很亮了,路上到处都是行人,李燕豪不敢惊世骇俗,不敢展轻功身法, 他只有加快自己的步履,虽只是加快步履,可也比常人行走的速度快上一倍。   没多大工夫,他到了清真馆门前。   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可是这时候一般饭庄子都还没开门,李燕豪只有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门,里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马回回他们住得太靠后头,听不见。没奈何,李燕豪只好绕到后头。   他从马回回家的后门走过,是以一眼就能认出马回回家的后门。   他过去又敲后门,敲是敲了,可却仍是得不到一点反应。   李燕豪知道不对了,心往下一沉,人则提气拔起,翻墙进了院子。   都这时候了,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各屋门窗紧闭,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燕豪一阵风般到了堂屋门口,抬手拍门,竟然从门里头上了栓,他掌力微凝, 震断了门栓,震开了门,跟着扑了进去,他的心沉到了底,马回回屋里没人,床七 零乱,被子拉开着。   不用看别处,定然是跟这间屋里的情形一样。   门上着栓,马回回等是怎么失踪的?    李燕豪过去察看了一下后窗,后窗开着,但是没栓,唯一的解释是,人从后窗 出了屋。     屋里,跟马行云家一样,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除非马行云全家那些人,跟马 回回这儿这些人,是自己走的,要不然来人的功力与身手已经到了极吓人的地步。 马氏兄弟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走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然,这件事一定跟秦玉岚、骆家有关。   只是骆家一家上下全躲起来了,秦玉岚又不知住在哪儿,偌大一座北京城,上 哪儿找他去。    一个霍天翔还没救出,生死不知,安危难卜,现在又多了这么些人,怎么办, 这该怎么办?    马骆两家,尽管一直是互不相容,明争暗斗,只是,明争也好暗斗也好,马家 毕竟还能雄据一方,安安稳稳的存在着。   如今他这一出面调解,却调解得马家人整个儿的不见了,倘若有个好歹,这不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么?这份内疚怎么弥补法,怎么对得起师尊的在天 之灵,又怎么对得起普天之下的忠义豪雄。   李燕豪越想越惊,越想越急,一身冷汗竟湿透了衣裳。    然而,他毕竟修为超人,突然间,他趋于冷静,出奇的冷静。   马回回这儿,只有几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还有可说,马行云、骆 宏勋那儿近百口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全失了踪,绝不可能没留下一点痕 迹,也绝不可能没有惊动一个人。   一念及此,李燕豪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转身冲出了堂屋,走后门离开了 马回回家。   甫出马回回家后门外那条胡同,一阵报君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个清朗话声: “决疑难,算灵卦……”   李燕豪可没心情在意这些,头也没回,看也没看一眼的走了,走得疾快。   他又到了马行云那大宅院,他来找线索来了,哪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从前找到后,又从后找到前,居然仍没找到一点可疑的痕 迹。   刚从心底升起的一线希望幻灭了。   就在他站在马府前院,正感到失望的当儿,报君知声跟那清朗话声,又传入耳 中:“决疑难,算灵卦……决疑难,算灵卦……”   有这么巧的事,入耳第二声,李燕豪心中猛一动,目闪寒芒,扑出了马府大门。   大门外,一个人由东而西,缓步行来。   这个人是个瞎子,中年瞎子,干瘦干瘦的身材,肤色黝黑,偏又穿一身雪白长 衫,显得他更黑,右手握根探路竹杖跟报君知,拄一下地报君知响一下,左手则拿 块布招,上写四个大字:“铁口直断”!   他一边缓步走过来,一边朗声喊道:“决疑难,算灵卦!”   李燕豪锐利目光盯上了这位算卦先生,要论这位算卦先生的长相,是既无仙风, 也无道骨,别说灵气了,简直一脸的庸俗猥琐相,要说他能铁口直断,决什么疑难, 算什么灵卦,鬼才信。可是前后两次相遇,李燕豪在哪儿,他也到哪儿,这又是巧 合。   容得算卦先生走到近前.李燕豪立即步下石阶,横身拦住去路,道:“请先生 指教。”   算卦先生一怔停步:“准?”   “先生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这位说笑话了,算卦的我两眼失明,是个瞎子,别说以前没见过,就是见 过,我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先生两眼不方便,可是胸中却明亮得很。”    “你这话……”   “先生既无法知道我是谁,又怎么知道以前没见过?”    “难道你没听说过,瞎子眼瞎,耳朵最灵,我以前投听过你的话声。”    “先生善于应变,也长于辩才,不过先生要明白一点,我是诚心求教。”    “你是要算卦?”    “不错!”    “要算卦就说要算卦不就结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真是!”算卦先生说着话, 以右手竹杖四下点了点,点着了脚旁石阶,他一笑道:“不赖,这儿还有地方坐呢。”     他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把两手的东西往身边一放,探怀摸出了小布包来,道; “你这位,要问什么,有什么疑难待决?”    “先生!”李燕豪道:“先生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似乎用不着多费事了。”     他指的是小布包里,以及算卦的那一套。    算卦先生两眼一翻,道:“你这位是越说越玄了,我虽然是铁口,直断算灵卦, 但毕竟是肉眼凡胎的人,又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大罗神仙,不算上一算, 怎么会知道你要问什么?”    李燕豪心急如焚,哪有心情跟他蘑菇,眉梢儿一扬道:“救人如救火,有道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先生要是吝于指教,我只有另求高明。”    他转身要走。    只听算卦先生一笑说道:“年纪轻轻,何来这么急躁刚烈脾气,你去另求高明 吧,只要有人能决你的疑难,算卦的砸碎这块招牌,从此不吃这碗饭。”    李燕豪霍地转过身来,算卦先生站起来要走。    李燕豪道:“先生不要怪我,若是你我易地而处,先生你又何能心如止水。”     算卦先生一点头:“好话,有道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小伙子,算卦 的我两眼虽瞎,可却看见了有人大搬家,只是我要先弄清楚,你跟这些人有什么渊 源?”   李燕豪道:“先生,离奇失踪的一共有三家,我也要先弄清楚,先生究竟看见 了哪一家大搬家?”   “小伙子,你不是只在两个地方碰见我么?”   “那么我可以告诉先生,我跟这两家是朋友。”   “仅只是朋友而已?”   “不错,可是彼此间有着不平凡的交情。”   “呃!什么不平凡的交情,能让我知道一下么?”   “自无不可,这两位是义共生死的把兄弟,但这两位中的一位,跟我的师门是 肝胆相照的道义交。”   “呃!原来如此,那么小伙子,你们的师门……”“孤遗老人。”   算卦先生微一怔:“孤遗老人,算卦的久走江湖,知道的人不少,可却没听过 ――”   “先生,我的师门本就默默无闻。”“小伙子,你不老实。”   “怎见得我不老实?”   “由你,可以知道,你的师门绝非默默无闻。”“先生,这无关紧要。”   算卦先生摇了头:“不,我要知道你艺出何门,才能决定该不该为你解决疑难, 算这一卦。”   “先生,我是两个马家的朋友,这应该够了。”   算卦先生沉默了一下。旋即点了头:“倒也是,这两个姓马的,人都还不赖, 好吧,小伙子,我为你算上一卦,解决这个疑难,听清楚了,姓马的这两家的人, 都往西城根儿砖瓦窑去了。”   李燕豪听得一怔:“西城根儿砖瓦窑?”   “不错。”   “他们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自己走着去的。”   “自己走着去的,不是被人所制?”   “不是。”    “这……先生,可能么?”   “小伙子,信不过我这铁口直断?”   “那倒不是,只是我认为他们不可能……”   “小伙子是这样的,先有个人半夜进了这个马家,然后马家的人就一个个的都 走了,没多久那个人去了那个马家,随后那个马家的人也走了。”   “先生,那个人是什么来路,长得什么模样?”   “那个人一张脸惨白,而且死板板的没表情,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谁知道他 的真面目是什么样,事不关我,我也懒得问他是什么来路。”    李燕豪思忖了一下,没再多问,一抱拳道:“多谢先生。”他要走。   “慢着,小伙子!”竹杖伸了过来:“你还没给卦钱呢!”   李燕豪道;“先生江湖异人,谅必不会在意这区区卦资。”   “小伙子!”算卦先生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不过素昧平生,我也不会白为 你算这一卦。”   “那么先生放心,我终必会有一报。”李燕豪转身又要走。   竹杖却又伸了过来:“别急,小伙子,先说好,你怎么一个报法?”   “目下我还不知道――”   “我知道,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   李燕豪心急救人.未假思索,一点头道:“可以!”   “小伙子,我辈轻生死重一诺。”   “当然。”   算卦先生收回了竹杖。   李燕豪转身急奔而去。   算卦先生脸上浮现起一丝奇异笑意。   口 口 口   西城根儿是有一座砖瓦窑,相当大的一座砖瓦窑,可是却是一座废弃的砖瓦窑。   李燕豪赶到了。砖瓦窑静悄悄的,没有人,甚至没有一个会动的东西!所能看 到的,只是些断砖破瓦,还有些破碎的土壤。   李燕豪怔住了,是来迟了?还是算卦的骗了他?算卦的有理由骗他?   要是来迟了,人又转移到哪儿去了?   定了定神,李燕豪聚功凝神,缓步踏进了砖瓦窑,一直走进去,窑像一个个的 黑馒头,被扔在地上,口都开着,没堵,可以看得很清楚,没人,里头也没法藏人。   砖砌的大烟囱.像根擎天柱,高得几乎戳破了天,可就是看不见人,哪怕是一 片衣角。   不过李燕豪终于找到了一样证据,证明有不少人确曾来过这儿。   那是黄土地上不少零乱的脚印。   这个发现,使得李燕豪一颗心猛跳了几跳。   有脚印,应该就有可循之迹。然而,越往前走,脚印越淡,等到了十几丈外, 也就是砖瓦窑那断落的后墙边,脚印根本就看不见了。   至少,人该是往这个方向去了。可是,看不见脚印的地方,紧接着一片辽阔的 荒郊。乱坟场,哪个方向是那些人的去向。李燕豪心又沉了下去、   忽然,报君知声的声响传自身后,李燕豪忙转身。   算卦先生扶杖走了过来,衣袂飘飘,是那么从容!   李燕豪没动。   箅卦先生虽瞎了眼,可却跟目能视物一佯,一直到李燕豪跟前停下:“怎么, 来迟了还是我的卦不灵?”   “来迟了,先生似乎预知我会来迟。”   算卦先生笑了:“小伙子机灵,不错,我预知你会来迟,不过我不能不让你跑 这一趟,要不然你不会相信我的卦灵。”   李燕豪双眉一剔;“你阁下的用意,恐怕不是为证明你的卦灵。”   “别动火儿,小伙子,你的确够机灵,我也不愿再跟你绕圈子,我知道人哪儿 去了,不过现在你得先为我办事了。”    “阁下,要我杀人。”   “不会耽误你太久,而且我担保你要找的那些人,个个毫发无损。”   “阁下凭什么担保?”   “就凭我的灵卦。”   “万一你的卦有一次失误呢?”   “人不会没有失误、但绝不会这一次。”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信与不信,那还在你,恐怕你只有相信我。”   “那么,你让我为你傲什么事?”   “小伙子果然是信人,我要你去给我杀一个人。”   李燕豪听得一怔,道:“阁下索取的代价,未免太高了。”   “是不低,我的灵卦卦资一向昂贵,但若是比起两个马家近百条人命来,这代 价就算不了什么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小伙子,一条人命,换近百条人命,愿不愿在你。”   “我辈行走江湖,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生涯,杀个人该算不了什么――”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我要看这个人该不该杀!”   算卦先生的脸色突转凄厉,冰冷道:“该杀,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   “呃,那他必然是罪恶滔天了?”   “当然。”   “可否让我听听他的罪过。”   “没有这个必要,我说他罪恶滔天,绝不会骗你。”   “阁下,这样不行!”   算卦先生突然厉声道:“小伙子,你不要忘了,近百口子在生死边缘,等着你 去救啊!”   李燕豪神情一肃,道;“我知道,但若是拿一个不该死的人的性命去换,这种 事我不干,两个马家的人他们也会觉得活得愧疚。”   算卦先生默然不语,良久才一叹说道:“小伙子,你倒真是择善固执啊,当世 之中,像你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好吧,小伙子,你这个朋友值得交,我告诉你吧 ――”   唇边闪过一丝抽搐,活声突转沉重而悲痛:“小伙子,若是某人待一个人如手 足兄弟,仁至而义尽,而这个人却恩将仇报,拐走了他的爱妻,使他家园破碎,受 尽了世人的耻笑,这个人是不是罪恶滔天,是不是该杀?”   李燕豪听得心头震动,他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阁下,你要听听我的看法?”   “当然。”   “这种朋友不可交,但罪不至死――”   算卦先生勃然色变,欺前一步厉声道:“小伙子,你怎么说?”   李燕豪平静地缓缓说道:“我能体会那个人心中的悲痛,失妻之悲,家破之痛, 椎心刺骨,只是阁下,这怪只怪那个做妻子的意志不坚,倘若她意志坚决,是个贞 烈女子,又岂是任何人能诱拐得了的。”   算卦先生出手如风,挥掌抓住了李燕豪的“肩井”,认穴之准,令人叹服,他 五指紧扣,道:“小伙子,你,你是逼我杀你――”   李燕豪忍着疼痛,道:“阁下是性情中人,应该有听实话的雅量。”   算卦先生身躯泛起了颤抖,哑声道:“小伙子,你可知道,那个做丈夫的长年 在外,一年之中,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使她空围寂寞――”   李燕豪振声道:“这种情形比比皆是,倘若做妻子的因而失节,普天之下,有 多少做丈夫的蒙羞,天下岂不大乱,还成什么世道。”   算卦先生突然松了李燕豪,垂手低头,颤声道:“小伙子,这道理我不是不知 道,奈何那个做丈夫的还深爱他的妻子,不忍伤害她啊。”   李燕豪轩了轩眉道:“阁下,她原本不值那个丈夫的伤害。”   算卦先生猛然抬头:“你怎么说,你,你,你是说就这样任他们去,算了?”     李燕豪道;“是这样,纵然杀再多的人,你又能挽回什么?”   算卦先生身躯暴颤:“小伙子,你既能体会那个做丈夫的身受,你,你叫他如 何能甘心?”   “这口气难咽,的确让人不能甘心,只是阁下,这世上该报的仇不只是这一桩, 该做的事也不只这一样啊!”   算卦先生微一怔:“小伙子,还有什么该报的仇,还有什么该做的事?”   李燕豪两眼倏现寒芒,肃容道:“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多少家园破碎,多少 骨肉分离,他们的身受,比起你阁下来,是不是更为悲痛,更为椎心刺骨?”   算卦先生神情猛震,惊声道:“小伙子,你是――”   “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中的一个而巳。”   算卦先生缓缓低头,倏又抬起头束,口齿启动,唇边飞闪抽搐,欲言又止,转 身欲去。   李燕豪道:“阁下,我的卦还没算呢?”   算卦先生脚下一顿:“小伙子,出城北十里。‘鹰愁死谷’,快去吧!”迈步 行去。   李燕豪道:“多谢,仍然当有一报,容我请教。”   “不必了,心已死,剩下一具臭皮囊,无名无姓。”渐行渐远,背影之中透出 无限凄凉,   李燕豪心急救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如飞掠去。   口 口 口   北十里,鹰愁死谷,这应该就是了。   山涧深处,两山夹一条狭缝,峭壁插天,只露一线碧空,猿啼鸥阵,凄厉惊人。   寂寞、空荡,看不见一个人影。李燕豪提一口气,脱弩之矢般扑了过去。   狭缝长有十余丈,走完狭缝,眼前豁然开阔,这才是“鹰愁死谷”。   两边峭壁陡如削,青苔遍布,滑不溜手,壁下一处处黑黝黝的洞穴,谷中怪石 林立,嵯峨狰狞,一点动的东西都没有。往里看,深处雾气弥漫,难看清两丈以外。   李燕豪凝神聚功,脚下移动,就要往里走。突然――   “真难为你能找到这儿来,只可惜你来晚了一步。”一个冰冷话声,起自谷深 处,那弥漫的雾气之中。   李燕豪心头一震停步。   冰冷话声又起:“李燕豪――”   李燕豪心头一震:“你知道我叫李燕豪?”   “知道得晚了些,要是知道得早一点,你就管不成别人闲事了。”   可能是两个马家的哪一个说出去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   “知道了,我就要跟你谈谈交易了。”   “谈什么交易?”   “当然是大交易?”   “什么大交易?”   “近百条人命的大交易?”   “我明白了,可是拿我换两个马家的人?”   “错了,要你没有用,我不要你。”   “那你要什么?”   “身上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虎符剑令。”    李燕豪心头猛震,这显然是两个马家里的哪一个泄露了他的身分,他平静了一 下.道:“你要‘虎符剑令’何用?”   “那是我的事。”   “你是爱新觉罗的人?”   “你问的太多了。”   “这笔交易谈不成了。”   “你怎么说?”    “我说这笔交易谈不成。”   “李燕豪,这两家姓马的,近百口的人命,可都掌握在你手中啊。”   “你是让我以‘虎符剑令’,换回两家姓马的,近百口的人命?”   “不错!”   “你既然已经知道‘虎符剑令’,也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既是这样,你 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把‘虎符剑令’交给任何人。”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劫持这两家姓马的近百口子,李燕豪,这个代价并不 低啊!”   “你跟秦玉岚,或者是骆家有关系?”   “何以见得?”   “你只提两家姓马的,而不提骆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我跟秦某人,或者是骆家有没有关系,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这笔交易。”   “我已给过你答复了,这笔交易谈不成。”   “这么说,你是不顾这近百条的人命了?”   “你要杀他们?”   “一天一个,直到你交出那块‘虎符剑令’为止。”   “你愿意造那么大的杀孽?”   那人哈哈一笑道:“这些人留着是祸害,早该死了,杀他们如同杀鸡屠狗一样。”   李燕豪听得胸气往上一涌,道:“说话嘴里放干净些。”   那人冷笑道:“称他们鸡狗已经足够客气了,姓李的,不要再罗嗦了,我并不 勉强你现在把‘虎符剑令’交给我,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把那块‘虎符剑令’给我 送到骆家后院凉亭的石几上,这是头―个。”   话声方落,那弥漫雾气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呼,随即寂然。   李燕豪听得心胆欲裂,什么也顾不得了,霹雳般一声大喝,身子向着那处弥漫 雾气扑了过去。他扑进了弥漫雾气中,带得雾气一阵激荡流动,他并没有受到任何 暗袭,一个起落便到了地头,他看到了矗立在眼前的青苔峭壁,也看见一个人,那 人静静的趴伏在峭壁下,身子地上都是血。   他急急掠了过去,俯身把那人翻转过来,只一眼,他热血上涌,目眦欲裂。   这个人不陌生,是马回回那清真馆两个伙计里的一个,如今这个伙计成了血人, 从胸口到小腹,整个剖开了,脏腑、肚肠外流,一颗心还在轻微的跳动。   李燕豪眼发了红,他霍然旋身,闪电似的在弥漫雾气中层开了搜索。可是他白 搜了,没有人,甚至连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此处既称死谷,进出口就只该有一处,刚才他是从外向内扑,那个人,那个说 话的人,绝没有从内往外逃走的可能,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见了,人是怎么走的?   李燕豪不明白,而那个人不见了却是事实。   终于,李燕豪停了下来,停在了那具尸体前,他低下了头,洒落两行英雄泪。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忠义豪雄,多少年来,一直为匡复社稷贡献他们 的心力,这些人,等于是他李燕豪的手足兄弟,而,他们并不是在大仇搏斗中捐躯, 真要那样,死得还壮烈,如今竟如此被害惨死,尤其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 死,叫李燕豪他怎能不悲,怎能不痛?   而,李燕豪毕竟超人,他能继承“虎符剑令”,接“虎符剑令”衣钵,毕竟不 凡,他不再流泪,忍住了悲,忍住了痛,默然地埋葬了那名弟兄,就埋在鹰愁死谷 那弥漫的雾气之中,然后他掉头掠出了鹰愁死谷。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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