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十六章   “洞庭”,气蒸云梦,波撼岳阳,八百里烟波浩瀚。   三湘胜景,吉南岳,如九峰,像回雁峰,固已名闻遇这、家喻户晓,而最使人 徘徊流连、发思古之幽情的,莫老岳阳楼。   “岳阳楼”,筑于唐,张说、宋膝子京重修,范文正为记,苏小妹书石,邵链 篆额,世谓三修四绝。   “洞庭”是胜景所在,胜景所在就少不了游客。   既有游客,饭馆酒肆就应运而生。   所以,“岳阳城”中,客栈林比,酒楼林立,十分热闹。   “醉仙楼”,是“岳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说它首屈一指,可一丝儿都不夸张。   楼主人斥矩资,把个“醉仙楼”修建得美轮美矣、富丽堂皇。   更不惜以斗量金,聘来南国娇娃、北地胭脂,数十名色艺双绝、能歌善舞的歌 妓。   其次,“醉仙楼”的招待亲切,酒醉菜美也不在话下。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醉仙楼”的大厨师,那手“洞庭活鲤”   更远近闻名,堪称一绝;尝一口,让你一辈子难忘。   再加上那神话的渲染,楼主人硬说,八仙中的洞宾老祖曾“三醉岳阳人不识, 朗吟飞过洞庭湖”。那“三醉”之处,就是当年的“醉仙楼”,故所以楼名“醉仙”。   有人不信,可以去瞧瞧,楼上,正中有一副座头,裹以黄绫,不让人碰,带着 神秘味儿。   楼主人说,洞宾老祖当年就是坐在那副座头上。   另外,楼上向东的那面粉墙上,有只栩栩如生、振翅翱翔的仙鹤,楼主人又说, 那是洞宾老祖的真迹。   到底是真,抑或是做生意的手法,无可考证。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他这么说,人家也这么听。   没人煞风景地硬说是吹嘘,也没有人说过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醉仙楼”的生意好,可不假。   委实称得上日日客满、座无虚席。   与其说那段神话收了效,不如还是说功归于它那青歌美妓、香醇美酒、大厨师 的几手绝活。   这天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   醉他楼的生意,益见鼎盛。   楼上、楼下,完全满座。   瞧罢!   店伙们手忙脚乱,汗流泱背,穿梭般奔走。   听罢!   阵阵丝竹,声声轻歌,猜拳行令,掌声与来声,汇成一片,不绝于耳,随着酒 香,飘送出老远。   满楼酒客中,就只有三个人闻声不响地在喝着问酒。   一个,坐在靠东墙角里那副座头上,人,是个相貌英武、肤色有点黝黑的年轻 黑衣汉子。   他独饮独酌,自斟自饮,低着头,喝他的酒。   对那阵阵丝竹,声声轻歌,恍若无闻。   对那帝后清影隐现,翠柏飘香的美艳改妓,他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瞧那模样, 生似他不是坐在“醉仙楼”内。   另外的两个,坐在年轻黑衣汉子的左侧方,中间隔了几副座头,人,则是一个 身躯高大、满脸横肉的中年青衣壮汉,一个身材矮胖、满脸透着好险的中年青衣汉 子。 mpanel(1);   这两个人也没有听轻歌、看美色,他们之所以不听轻歌,不看美色,不是因为 别的,只因为四只眸子正滴溜溜地忙着在年轻黑衣汉子身上打转。   看样子,八成儿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年轻黑衣汉子并没带什么包袱,除了腰配一口长剑,桌上放着以宽沿大 帽外,别无长物。   或吃或喝,始终没见年轻黑衣汉子抬过头,直到酒干菜尽,他才抬起头来,脸 上,没一丝儿表情。   他,丢下了酒资,顺手拿起桌上宽沿大帽,站起来走了。   对这个人人留恋的地方,他毫不留恋。   他这一定不要紧,那个青衣汉子跟那矮胖汉子可看了急,神色有点紧张。那高 大的一名,望了年轻黑衣汉子背影一眼,低声说道:“老四,瞧清楚了么?”   那矮胖青衣汉子嘴角噙着一丝阴阴冷笑,点了点头。   高大青衣汉子紧跟着一句:“是那小子么?”   矮胖青衣汉子阴阴说道:“九成九没错。”   高大青衣汉子满脸横肉一整,道:“老四,咱们这件事,可不能差半成。”   矮胖青衣汉子道:“我不比你糊涂。”   高大青衣汉子道:“弄错了人。吃不完兜着走,回去可有得受的。”   矮胖青衣汉子道:“这可麻烦了,咱们手里又没画像对照。”   高大青衣汉子还想再说。   矮胖青衣汉子突然一声冷哼:“老大,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屎蒙了眼睛?那 张纸条上怎么说的?你没见这小子眉心一颗红痣?”   不错,那孤独的年轻黑衣汉子,后心确有一颗红痣。   高大青衣汉子砰地一掌拍上了桌子,霍然跃起:“对!老四,没错,就是他, 走!”   矮胖青衣汉子一愣,突然又坐了下来。   无他,满楼酒客有一半回了头,上百道目光投射了过来。   矮胖青衣汉子又冷哼了一声,道:“像你这样,哪能成大事?”   高大青衣汉子轻声道:“老四,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回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个月期限还差十天,咱们要是让他跑了……”   矮胖青衣汉子冷然说道:“你准知他是?”   高大青衣汉于一愣,道:“老四,话可是你说的……”   矮胖青衣汉字笑了,笑得好不阴险:“我没说他不是,你急什么!睁开眼瞧瞧, 他不是在那儿么?”   说着,目光一溜街心。   他们这副座头靠窗临街,可不是,那年轻黑衣汉子还没走出这条街呢!高大青 衣汉子放心了,笑了:“老四,算你行!”   矮胜青衣汉子笑了笑,没说话,站了起来。   高大青衣汉子连忙跟着站起,丢下酒资,一同下楼。   出了“醉仙楼”,那年轻黑衣汉子刚拐弯儿,二人互觑一笑,盯了下去。   两名青衣汉子远远地盯着前行年轻黑衣汉子,一直出了城,年轻的黑衣汉子始 终步履不快不慢,直奔“洞庭”,没丝毫察觉。   眼见年轻黑衣汉子上了“岳阳楼”,矮胖青衣汉子笑了。   “这下你可该放心了,我包管他跑都跑不掉。”   高大青衣汉子咧嘴一笑,笑得狰狞,说道:“四手对双拳,凭咱们两个,要是 让他跑了,哈哈……”   矮胖青衣汉子冷冷一笑,道:“老大,一王爷怎么说的?”   高大青衣汉子霍然色变,机价一颤,道:“要活的,毫发无损。”   “这就是了,”矮胖青衣汉子道:“那么记住,这不是发狠的事。”   高大青衣汉子皱眉说道:“老四,你可瞧见了,那小子随身带着家伙,再说, 那小子家学渊源,身手也不含糊……”   “我没睛。”矮胖青衣汉子冷哼说道:“可是,咱们的命不值钱,人家要咱们 怎么做,咱们就得怎么去做,要不然,到时候更惨。”   高大青衣汉子机伶连颤,默然不语。   矮胖青在汉子目光斜瞥,一笑说道:“老大,别愁,瞧我的,我准保他毫发无 损就是了。”   高大青衣汉子道:“这个我知道,可是咱们……”   矮胖汉子道:“放心吧,咱们也是一样他毫发无损。”   高大青衣汉子沉吟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得先试试是不是……”   矮胖育在汉子一笑说道:“这也瞧我的,全交给我好了。”   高大青衣汉子没再说话。   这时,已到“岳阳楼”下,二人双双登梯上楼。   好闲情逸致,那年轻黑衣汉子正凭栏远眺,遥望“水天一色,风月无边”的八 百里浩瀚烟波出神。   听得楼梯响,年轻黑衣汉子转头回顾,但随即又转了过去,敢情,他仍未发觉 情形有异。   本来嘛,古迹胜境,人人可来,这有什么稀罕。   矮胖青衣汉子阴阴一笑,突然开口唤道:“皇甫兄,别来无恙?”   年轻黑衣汉子身形一震,转过了身,讶然投注。   矮胖青衣汉子侧顾同伴,笑道:“怎么样?我说是皇甫兄,你偏说不是,如今 看来,我的眼力比你强,并没有看错。”   高大青衣汉子笑笑,笑得不太自然。   年轻黑衣汉子目光凝注,仍然没说话。   矮胖青衣汉子一笑又道:“其实,我也不敢确认,只是冒叫一声试试而已,不 想果然是皇甫兄,年余不见,皇甫兄别后可好?”   这一来,年轻黑衣汉子是越发地诧异了。目光凝注,惑然说道:“恕我眼拙, 二位是……”   矮胖青衣汉子大笑着走了过来。“皇甫兄怎地如此健忘!别后不过年余,怎么 连故人也给忘了?我兄弟彭烈、姜东流,年前三湘道上,曾与皇甫兄有过一面之缘……”   “三湘可是常走动,”年轻黑衣汉子犹在思索,矮胖青衣汉子又满脸堆笑,亲 热万分地握上他的双腕。“皇甫兄,一别经年,可想煞我兄弟了……”   年轻黑衣汉子忽有所觉,脸色一变,欲待振腕。   矮胖青衣汉子已笑容一转狰狞,道:“皇甫少青,来不及了!”   年轻黑衣汉子既惊且怒,却苦于两处腕脉握在人家手中,浑身醉麻,提不起一 点真力,只有瞪目说道:“二位何人,这是什么意思?”   矮胖青衣汉子嘿嘿笑道:“我兄弟‘索命五鬼’中彭烈、姜东流,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奉人之命,请阁下到个地方去一趟。”   年轻黑衣汉子道:“原来是‘索命五鬼’,皇甫少青久仰,二位奉何人之命, 要带我到哪里去?”   矮胖青衣汉子笑道:“何必急于一时?到了地头,阁下自然一切明白。”   飞快向高大青衣汉子递过一道眼色。   高大青衣汉子抬手一指,点了皇甫少青昏穴。   矮胖青衣汉子松了手,拦腰抱起皇甫少青,笑道:“老大,如何?”   高大青衣汉于哈哈大笑,尚未答话。   背后,那登楼处,突起一声冷哼。   彭、姜二鬼大惊失色,霍然四顾,但见左侧登楼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材 颀长、脸色惨白的黑衣人。   此人中年,长眉凤目,目光森冷如电。那张惨白的脸上,神色木然、冷峻,看 他一眼,能令人打心眼儿里冒寒气,正背负双手,凝注着自己二人,不言不动。   此人脸色虽然惨白,可无损他那俊美面容。撇开他那木然。冷峻神色不说,此 人可称得上是罕见的美男子。   美尽管美,可瞧得彭、姜二鬼头皮直发炸。   不知何时上的楼,不如何时站在背后,别的姑且不论,单这份功力便远非自己 二人所能够企及。   姜东流狡猾多智,他明白,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向彭烈递过一个眼色, 抱起皇甫少青,低头就走。   彭烈也不含糊,一点就透,暗中双臂凝功,跟着迈步。   天底下,有些事儿是躲避不了的。不来的,不用躲,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现在,有件事儿,令姜、彭二鬼不得不停下脚步。   无他,只因为那黑衣人站在楼梯口,不避不让,挡住了去路,而且视若无睹, 脸上毫无一丝表情。   这一来,姜、彭二鬼身上寒意更浓,事出无奈,姜东流只得咬了牙,横了心, 硬起头皮,抬眼说道:“朋友……”   黑衣人突然开了口,语气冰冷懔人:“你叫谁朋友?”   姜东流勉强一笑,说道:“这‘岳阳楼’上可没别人。”   黑衣人风目一翻,冷冷说道:“那么,你叫的是我了?”   姜东流壮了壮胆子,道:“我叫的自然是尊驾。”   黑衣人道:“我这个人生平不交朋友,凭你们两个,也不配。”   姜东流一肚子火气,可是不知怎地,他今天就是发作不起来;而且他也知道, 这脾气是发不得,当下笑得更勉强:“既然如此,那么我换个别的称呼,尊驾请让 一让。”   黑衣人目光逼注,唇边有了一丝的笑意。其实,有这丝笑意,还不如没有,他 笑得令人心惊肉跳。“你是要我让路?”   姜东流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笑道:“不敢、我兄弟正要下楼。”   黑衣人看了皇甫少青一眼,道:“要我让路,可以,先把这个人放下来。”   姜、彭二鬼神情一震,彭烈霍然色变,两道刀眉一挑,刚要开口,姜东流已然 抢着笑问:“尊驾怎么称呼?”   八成是想套关系。   岂料,行不通。   黑衣人听若无闻,冷冷说道:“我叫你们先把这个人放下来。”   姜东流心里又一紧,嘿嘿笑道:“我兄弟‘索命五鬼’……”   黑衣人冷然说道:“就是阎罗王也得先把他放下来。”   敢情,他不吃这一套,也狂得可以。   姜东流两只眸子一转,笑道:“尊驾跟他有渊源?”   黑衣人道:“没渊源。”   姜东流心头微震,道:“认识?”   黑衣人道:“不认识。”   姜东流心头松了七分,笑道:“一无渊源,二不认识,尊驾何必砸我兄弟饭碗?”   黑衣人风目寒光一闪,道:“怎么说?”   姜东流一哆嗦,道:“我兄弟隶属‘长江二十八航’,此人是敝航叛徒,我兄 弟二人奉命请他回去,尊驾要把他留下,岂不是……”   黑衣人冷然截口说道:“谁告诉你我要把他留下的?”   姜东流一愣一喜,道:“尊驾不是说……”   黑衣人道:“我说‘你先把这个人放下’。”   不错,话可确是这么说的。   姜东流喜悦增了三分,道:“我想不出那有什么分别?”   黑衣人道:“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你先把人放下。”   饶是姜东流狡猾多智,他一时也摸不透这浑身透着森冷、不知来历的黑衣人, 究竟居心何在。   刚一迟疑,黑衣人已冷然又道:“你两个想不想下楼?”   这还用问?   姜东流忙道:“想,当然想。”   黑衣人冷然一指地上,道:“那么,就先把人放下。”   姜东流凶睛一转,笑道:“尊驾的意思是……”   姜、彭二鬼,今儿个脾气够好的。其实,不好也不行,明知对方功力高过他二 人,再加上对方那令人心里冒寒气、浑身打哆嗦、头皮发炸的特有冷峻及阴森,脾 气就是发不起来,要换了个人,姜、彭二鬼早就毛脸了。   黑衣人脸上毫无表情,道:“我的意思是叫你们先把人放下来。”   真要命,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   八成儿这人不吃软的。   彭烈突然插了一嘴:“我兄弟要是不放呢?”   黑衣人目中寒芒暴闪:“话是你说的?”   彭烈心中一懔,未敢答话。   姜东流连忙贻上笑脸:“尊驾别误会,他只是问问。”   黑衣人冷哼一声,威态倏敛,道:“那你两个就别想下楼,这是客气的,要是 惹翻了我,你两个就别想活着干楼,两条路任你两个选。”   换谁谁也不会选后者,姜东流又赔上一笑,刚要说话。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一向架骛凶残、横行霸道的大鬼彭烈?他又不知死活 地突然插上一嘴:“朋友,你敢是有心跟我兄弟过不去?”   黑衣人这回没在意,冷冷说道:“过得去过不去,那要看你两个了。”   彭烈目中凶芒一闪,狞笑说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哪条线上来的, 究竟是要干什么,何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黑衣人陡挑长眉,但倏又敛态,说道:“我没工夫跟你们罗嗦,回答我一句, 你两个放不放人?”   姜东流未及开口,彭烈已然怒声说道:“不放,我不信我兄弟下不了楼!”   黑衣人目中寒芒一闪,道:“那你何妨试试?”   彭烈厉笑说道:“我正有此意。”   挥起蒲扇般大巴掌,一掌击了过去。   黑衣人长眉陡挑,一声冷笑:“米粒之光,也来争辉,你这叫太不自量!”   抬手一指,快捷如电,一闪即收。   但就这么一闪,彭烈已闷哼了一声,抱腕飞退,横肉满布的丑脸上,一片铁青, 咧嘴缺了半截。   右腕上,一道指痕,肿起老高。   敌情是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仅这么轻轻地一下,却痛得差点要了彭烈的命,一条右臂再也始不起来,尚幸 是轻轻地,要是重一点……   就凭这一手,再来十个“索命五鬼”也不够。   姜东流亡了魂,破了胆,到了黄河死了心,一矮身,把皇甫少青放在了地上, 道:“尊驾,人放下了,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站为俊杰,知进退者才算高人,他这可真是大丈夫 能伸能屈。   黑衣人冷冷一笑,说道:“早这么听话,你这个同伴也不会吃苦头了……没别 的,腾出了两只手,一人给我自己打二十个嘴巴,左右各十。”   原来如此,姜彭二鬼哭笑不得。   脸上的肉,是自己的,手上的肉也是自己的,挨别人打心里的滋味儿不好受, 如今硬叫自己的肉,打自己的肉,这滋味儿,可更不好受!何况滋味不好受事小, 丢人事大,日后江湖,还能混么?   姜东流哭丧着脸道:“尊驾……”   “少废话!”黑衣人陡扬冷叱,道:“要想活着下楼,我劝你们趁早乖乖地动 手。”   谁不想活着下楼?姜、彭二鬼可不是士可杀而不可辱的人物,姜东流一脸苦相, 还想再说。   黑衣人已冷然又道:“要是我动手,可没那么便宜。”   姜东流机价一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空有抗拒之心,苦无抗拒之力, 而且他明白,那后果更惨。   没奈何,只得咬了牙,横了心,保命要紧,有谁会跟自己过不去,拿自己的命 开玩笑的?一声:“老大,认了吧。”   当真地左右开弓,在自己两边脸上各掌了十下。   他这里动了手,彭烈那里也忍着痛举起了手。   一阵劈里叭啦过后,不胖的也变胖了,何况二鬼本来就不瘦。瞧,气色更好, 脸色益见红润了。   一个人二十,加起来共是四十下,不多不少。   放下了手,彭烈紧闭着嘴,双目尽射莫可奈何的切齿恨,没说话;姜东流却提 着心,怯怯说道:“尊驾,还要怎么办,说吧。”   他以为对方必然还有下文。   岂料,黑衣人冷然挥挥手。“你两个奉命擒人,那是你们‘长江二十八舵’的 家务事,我不管;但两个人对付一个人,而且用的是卑鄙诡计,却令我看不顺眼, 所以要你们各自掌嘴,以示薄惩,如今,带着人,滚!”   这可大出意料,喜出望外,虽然自打自地各挨了二十下,但保全了两条命,仍 可圆满达成任务,拨拨算盘,还算值得。   彭、姜二鬼如逢大赦,抱起皇甫少青,就要溜。   “慢着!”黑衣人突然一声淡淡冷喝。   想跑,无奈两条腿不争气。   彭、姜二鬼一哆咦,停了步,脸上又变了色。   姜东流颤声说道:“朋友……”   黑衣人没理他,抬手一指彭烈,道:“你,给我自断右掌。”   话,说来轻松平淡,可听得彭烈心胆欲裂,无如发不了横,逞不了凶,机伶一 颤,悲笑地说道:“朋友,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   黑衣人冷然截口说道:“我不懂什么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我生平做事, 向不留情,犯我者必死,你是我所留第一个活口,应该知足了,适才我指下饶人, 那是因为要留你双掌以便掌嘴,现在……”   彭烈突扬悲怒厉笑,探怀取出一物,手腕刚翻。   黑衣人目中飞闪寒芒,陡他冷哼:“匹夫,你是找死!”   右掌横着,闪电一挥。   血光崩现,一物斜飞。   彭烈惨嗥一声,抱着右腕,满地乱滚;一只右掌,硬生生被齐腕切断,飞出老 远,坠落在楼角。   黑衣人毫无怜悯不忍之色,冷冷道:“断你一掌,话是我说的,我话既出口, 就绝无更改,否则,你二次犯我,且动歹毒暗器,已万死有余。‘岳阳楼’名胜古 迹,辱沾血腥,我已不安,哪还再容得你在此大呼小叫,站起来,滚!”   彭烈不愧凶狠,倏住呼叫,翻身跃起,神色狰狞可怖,满身鲜血,形如厉鬼, 双目很注,咬牙切齿说道:“朋友,多谢今日之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彭烈但 有三寸气在,誓必索此一掌之债。”   黑衣人双眉陡挑,目中寒芒连闪,突然仰天长笑:“豪语惊人,好志气,茫茫 江湖,我随时候驾……”   笑声倏住,脸色一寒,接道:“那是以后的事,如今,给我滚!”   哪敢再留?彭烈一跺脚,当先冲向楼下。   姜东流挟着皇甫少青,紧随在后,仓惶遁走。   望着彭、姜二鬼狼狈背影,黑衣人唇边浮现了一丝令人寒凛的冷酷笑意,黑衣 轻飘,一闪不见。   刹那间,“岳阳楼”上又回复寂静、空荡,只有地上一片鲜血,伴着静静躺在 楼角的那只断手……   风月无边,水天一色的“岳阳楼”上,飘起了一股血腥,随着轻柔微风渐渐消 散……   “醉仙楼”上,轻歌不辍,丝竹阵阵!权光鬓影,翠袖红衫,满楼生春,到处 热烘烘的;这份热,使得满楼酒客意兴盎然,酒上面颊,个个脸上红扑扑的;这份 热,也使得几个武林人物卷起袖子,解开了扣子,露出胸前既黑又浓的胸毛。   满楼酒客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唯有一个人脸上仍是那么惨白,白得不见血色, 阴沉得没有笑容。   这个人,坐在靠角的一副座头上,一个人低头自斟自饮,神情显得寂寞且孤独。   他,便是出现在“岳阳楼”头的那位黑衣怪客。   满楼酒客,酒酣耳热归酒酣耳热,兴高采烈归兴高采烈,可是人家大伙儿都是 耳听好音,目规艳色,口尝美味,规规矩矩地在喝酒。   唯有那几个武林人物三杯黄汤下肚,卷袖子,相胸膛,叫嚣喧嚷,肆无忌惮地 露了原形。   那放荡形骸、豪迈不羁的作风,使酒客为之侧目。   那指手划脚,拍桌子,动拳头,口沫横飞,声震屋宇的纵声狂笑,又使满楼酒 客为之皱眉。   但,侧目也好,皱眉也好,可没一个人敢说话。   他吃他的,你吃你的,上酒楼,本是喝酒寻乐的,谁也犯不着招惹这股动辄白 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朋友。   要有,那是他乐够了。   要不,就是寿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别说动刀子,就是比比拳头也不及人家大,手指头一个不及人家半个粗, 打什么?被碰一下就能要了半条命。   再看看身旁块头儿,人家清一色的彪形大汉,粗扩。剽悍、满脸横肉,模样儿 就吓人。   胆子小的,被瞪上一眼也会跌退三步,还敢说话么?   这清一色的彪形大汉,共是四个,坐在黑衣人左侧相隔三桌的一副座头上,据 席大嚼,掌抓手拿,吃胡之“豪迈”,直能令人看了害怕。   本来,四个人勉强还能算是喝酒谈笑,自桌上倒了几把锡壶,情形可就越来越 糟了。   哪里还像喝酒的样子,分明是横鼻子竖眼,脸红脖子粗的吵架嘛。   瞧!   听!   居东的那名大汉,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杯、盘、碗、筷被震得一跳老高,一 根“擀面杖”粗细的指头,差点没捣扁了居西那名大汉的鼻子。“龚老六,你他姐 的少在老子面前吹,吹炸了老子都不信,你那份胆大不到哪儿去,你有多大多小还 能瞒得了我?你她娘的连‘古家堡’的边儿也没敢沾。”   居西那名大汉红了脸,瞪了眼,嗓门儿不让那居东大汉令美于前,而且有过之 而无不及。“邬老八,我不敢,你瞧见了?找不敢打先锋,可还敢站得远远地摇旗 呐喊助助威,你呢?你他娘的……”   “呸!”居东大汉阵了一口,指着鼻子,骂道:“亏你还有脸说,摇旗呐喊助 助威,助个屁威!还没摸着边儿呢,就全扭头撒腿、抱头鼠窜了。你当我不知道? 你们那伙儿也不撒泡尿向己瞧瞧,人家‘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天下第一,单凭……”   东角那副座头上,突然站起了黑衣人,后挑凶煞,冷然地发问道:“是谁说南 宫逸天下第一的?”   这一声冷语人耳,四人全回了头,居东大汉一拍胸脯,道:“你他娘的打的什 么岔?   老子说的,怎么样?”   黑衣人目中暴射寒芒,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笑意:“你说的,找就找你。”   右掌一抬猛翻。   居东大汉一颗头颅应掌进型,脑浆四溅,血肉横飞,砰然倒地,连吭都没能吭 出一声。   杀人了,这还得了!   酒楼上顿时大乱,骇呼惊叫,纷纷逃奔,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走慢了遭 殃,转眼间跑得一干二净。   醉仙楼的歌妓、伙计,也都走得不见了影儿。   歌停曲止,寂然无声,只剩下满楼倒桌歪椅,横七竖八,一地酒菜一地狼藉, 惨不忍睹。   唯有那另外三名大汉没跑,那倒不是胆上长了毛,也非有难同当够朋友,而是 被震了,吓呆了。   想跑,只可惜两条腿不争气,软了。   黑衣人脸上毫无表情,冷冷一笑,抬手指向居西大汉:“你说,谁是天下第一 人?”   杀了他,他也不敢再说是南宫逸了。   居西大汉不糊涂,挺机灵,只是早已吓破了胆,吓失了魂儿,浑身发颤,嗓门 抖,连舌头也不大听话了:“是!是!‘古家堡’……冷――冷――冷面玉龙宫, 宫大侠……”   他自以为说得不错,拍对了马屁。   谁知,黑衣人冷冷一笑:“你也该死!”   飞起一掌,居西大汉也脑袋开了花,躺下了。   刹那间躺下两个,而且死得极惨。   黑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跟没事人儿一样,抬手又指向了居南那名大汉,唇边 仍噙着那丝冷酷笑意:“你说。”   说南宫逸不行,说宫寒冰也不行,那么……   居南的大汉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说道:“是――是‘幽冥教主’‘幽’一‘幽’ -‘幽冥帝君’……”   他以为黑衣人是“幽冥教”中人,这下该不会错了。   岂料还是不对,黑衣人又一声冷笑:“那‘幽冥帝君’是什么东西,你更该死!”   照样施为,居南大汉又倒在桌下了。   转眼间手沾血腥,杀了三个人,黑衣人依然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未眨一下,顺 手又指向了居北大汉:“该你了。”   话声冰冷,不带一丝生人气。   能不能活,会不会跟三个同伴一样,全在一句话了。   居北大汉福至心灵,命不该绝,语不成声地道:“是一是一是尊驾……”   黑衣人目中异采一闪,突然纵声狂笑:“算依命大,英雄唯我,唯我独尊……”   笑声倏住,脸色一沉,接道:“睁眼看清楚了,我才是天下第一人,滚!”   振腕微科,居北大汉高大身形忽地飞起,砰然一声,掉落在丈外楼口地板上, 顾不得皮肉之痛,其实他也根本忘了痛了,抖着两条脚,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下了楼,面无人色,抱着头就往外跑,够凄惨的。进来的时候,是四个,出去 的时候,就剩他一个了。   刚要跨出门,门外白影一闪,迎面走来个人,要不是那人反应神速,闪得快, 谁会被他撞个满怀。   他脑子里如今是除了一个“逃”字外,全没别的,仍然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 前冲去,但是――蓦地,一只手掌落在右肩上,背后响起一个清朗话声:“朋友, 慢走一步。”   刚归位的灵魂儿又出了窍,大汉两腿一软,差点没有趴在那儿;想跑,右肩上 的手掌重逾千钧,用尽了吃奶的力量,也挣它不脱,何况他不敢挣扎,战战兢兢地 转过了身。   眼前,不是那位心狠手辣的黑衣煞星,却是位面带微笑、目中含着几分怜悯的 白衣书生。   既不是那位煞星就没关系,大汉顿时壮了胆,又急又怒,颤抖着声音,一声大 喝,道:“放手!”   他可早忘了右肩上手掌重似千钧,有掌一抬,就要去格,但才抬至半途,却突 然垂了下去。   无他,一条右臂,又酸又麻,软绵绵地没一点力量。   才刚壮起的胆,刹时间又瘪了。大汉目露惊骇,抬眼凝注,颤声地说道:“这 位朋友,你这是……”   书生摇摇头说道:“别急,也别怕,我没有恶意。”   话声很柔和,不像适才那黑衣煞星那般冰冷懔人。   大汉惊魂微定,心头微松,只是声音犹带颤抖:“那么朋友是……”   书生松了手,笑了笑,道:“‘听说’醉仙楼‘这儿出了人命?”   大汉一点头,道:“不错,是我的三个朋友被杀了。”   书生眉梢微挑,道:“寻仇?”   大汉摇了摇头。   书生道:“吵架?”   大汉又摇了摇头。   书生皱了皱眉,道:“那为什么?”   大汉哭丧着脸,道:“只为了一句话。”   书生道:“话不投机?”   大汉摇了摇头,随又点了点头。   书生皱眉说道:“什么话那么严重?”   大汉刚要张口,一哆嗦,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朋友要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汉是余悸犹存,一辈子也忘不了,说着,转身又 走。   书生出手如风,手掌又搭上大汉右肩:“别忙走,我还有事。”   其实,不用他搭,大汉也没能动弹分毫。   白着脸,颤着声,可怜巴巴地道:“朋友,你何必跟我过不去……”   书生摇头笑道:“朋友别误会,我说过没有恶意。”   大汉抬眼仰望“醉仙楼”顶,机伶一颤,刚要说话。   书生已然又道:“我给朋友安安心,‘醉仙楼’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大汉眼一瞪,道:“真的?”   书生笑道:“我不会拿你我两条命开玩笑。”   这话不错,大汉立时像泄了气,高大身形一摇,低下了头;们,旋即他又抬起 了头,道:“朋友,什么事,说吧,反正我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书生道:“我刚才问,是一句什么话那么严重,值得连杀三人?”   大汉脸色一变,摇头说道:“我说过,没什么。”   显然,他还是不敢说。   书生目光深注,笑道:“朋友,我拿一条命在这里陪着你,你还怕什么?”   大汉摇头说道:“还是不说的好,朋友,我刚捡回了一条命,你又何必把祸?   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么?“   书生笑道:“值钱不值钱,那要看怎么个死法,重如泰山的,可以死。”   大汉道:“但这轻如鸿毛,太不值得。”   书生道:“要是为天下除害,为武林除恶,那就太值得了。”   书生不愧是书生,真所谓: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大汉一震瞪目,倏又无力摇头:“朋友,不是我说丧气话,你不行。”   书生笑道:“明知不行而行之,方显得英雄,也令人敬佩话锋做顿,接道:”   再说,你怎知我不行?“   对,没见真功夫,怎知人家不行?   大汉又瞪大了眼,道:“朋友怎么称呼?”   书生答得好:“铲害除恶,人人有资,难道朋友非知我是谁才肯说,非认定是 武林出了名的高人才能办得到么?”   大汉脸一红,有了点血色,道:“那倒不是,不过,朋友,实在那人一身功力 高得……”   书生截口说道:“这个我知道。”   大汉一愣说道:“你知道?依,你怎么知道?”   书生笑了笑,道:“不然他怎能以一敌四,连杀三人?”   大汉恍然,点头说道:“说得是,那人功力之高,是我兄弟生平仅见,谈什么 以一敌四,我兄弟连一个敢动手的都没有。”   书生眉锋一挑,道:“没动手,任人宰割?”   大汉点点头,低下了头。   书生道:“我不信。”   大汉抬头说道:“我兄弟也算是成了名的人物,难道还会自己脸上抹灰?”   这话也不错,武林中人惜名如命,谁肯自弱名头?   书生挑眉说道:“有这么厉害?”   大汉摇头说道:“朋友,当时你不在场,没看见,那人功力之高,手法之狠毒, 你不知道,动手只有死得快一点,是白动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留得命, 谁不愿留着……”   书生道:“可是,朋友,四个人还是只剩下了你一个广大汉摇摇头,悲声说道:” 当时谁又想得到?我没想到我因一句话活着下了‘醉仙楼’,我那三位朋友,也没 想到因一句话就送了命。“书生道:”同样的一句话?“   大汉摇头苦笑,道:“假如都说了我说的那句话,我那三位朋友也不会送命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他三个送了命,我也绝不会想到该说那句话。”   书生皱皱眉,道:“朋友,我有点糊涂了。”   大汉叹了口气,道:“我说对了,顺了那人的心,入了那人的耳。”   书生道:“想必你那三位朋友说错了,没能顾那人的心,入那人的耳。”   大汉点头说道:“正是这样。”   书生略一沉吟,道:“一句话捡回一条命,可不容易,朋友,你说了一句什么 话?”   大汉道:“我说他才是天下第一人。”   书生明白了,点点头,道:“看来此人很狂,也很好胜,更凶残。”   大汉没开口。   书生道:“想必你那三位朋友说他不是天下第一人?”   大汉道:“我那三位朋友可没这么说。”   书生道:“那怎么会激怒了他,他又凭什么杀人?”   大汉道:“我那三位朋友说的不是他。”   书生紧追一句,道:“说的是谁?”   大汉脱口说道:“第一个说的是‘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   脸色一变,机伶一颤,住口不言。   书生脸色霍变,目中暴闪威棱,倏又笑道:“你第一个朋友说的是南宫逸,没 顺他的心,没入他的耳,被他杀了;那么你第二个朋友该不会那么傻,还说南宫逸 吧?”   大汉脸色惨白,惊骇目光四顾,没答话。   书生目中隐射不忍,笑了笑,道:“朋友,如今你可是仍好好儿地站在这儿。”   大汉脸一红,惊魂渐定,迟疑了片刻,道:“我那第二个朋友,说的是”古家 堡‘’冷面玉龙‘宫大侠。“书生一愣皱起了眉头,脸上一片感然不解之色。   但刹那间他又跟没事人儿一般,道:“你那第三位朋友?”   大汉道:“说的是”幽冥教主‘,’幽冥帝君‘。“书生道:”那是不对…… “   大汉一愣道:“怎么?”   书生“哦”地一声,道:“没怎么,要不然他怎会因此送命?”   说得是理!大汉没多想,其实,他就是想也想不通。   书生双目微挑,笑了笑,道:“南宫逸、宫寒冰,还有那位‘幽冥帝君’都不 配称天下第一人,只有他才配,此人的确……”   看了大汉一眼,改口说道:“他何名柯姓?”   大汉摇头说道:“不知道。”   书生道:“他没说?”   大汉道:“没有。”   书生皱皱眉,道:“可看得出什么来路?”   大汉又摇了摇道:“‘不知道。”   这倒好,敢情一问三不知。   书生眉锋皱得更深:“什么装束,长相如何?”   这倒知道,而且清楚得很,那身装束、那冷酷长相,到现在还在眼前,恐怕一 辈子想忘都忘不掉。   大汉当即把黑衣人描述了一遍。   书生眉锋皱得又深了几分,沉吟说道:“我怎不知道,武林小何时出了这么一 位心很手辣、功力奇高的厉害人物?还有么?”   大汉摇头说道:“没有了,就是这样一个……”   “人”字未出,突然改口说道:“对了,还有,他右手缺了一指”   要了他三个同伴命的,就是那只右掌,他自然看得清楚。   书生又待点头,但猛地种情一震,目闪寒芒急问:“什么?   哪一指?“   大汉可没留心书生那异样神情,道:“小指。”   书生霍然色变,默然不语。   良久才微微摆手,显得那么无力“找要到楼上看看去,朋友,你请吧!”   刹那间,书生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那么优烦、愁闷。   大汉愣了一愣,瞪大了眼,满面讶然,诧声说道:“朋友,你怎么……”   书生唇边浮现一丝勉强笑意,摇头说道:“没什么,多谢相告之情,朋友请吧。”   大汉没再问下去,略一迟疑,道:“朋友高姓大名?”   书生犹豫了一下,唇边闪过一丝轻微抽搐,淡然苦笑,道:“你那第一位朋友, 就是为我送了命。”   明白了,那还会是谁?   “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这书生就是当世武林第一人。   嘴里说着他,朋友为他送的命,等到了眼前,站了这半天,说了这多话,竟会 不认识。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汉神情猛震瞪目,张口做声不得,立即愣住了,其实, 换了谁谁也会愣住的。   他愣住了!南宫逸却满含歉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醉仙楼”。   大汉定过神来,胆气陡增地跟上了“醉仙楼”。   但,上了楼,他又愣住了。   楼上空空,哪里还有南宫逸一点踪影?   不但南宫逸没了踪影,便是连他那三个朋友的尸体也已不知去向。地上,倒仍 是狼藉一片、血流四处、惨不忍睹。   三具尸体哪儿去了?   是那不知名、冷酷、凶残的黑衣人临去灭了尸,还是顺手把三具尸体带走了呢?   抑或是南宫选把三具尸首弄走了?   三具尸体脑袋进裂,血肉模糊,一身血污。   黑衣人带走它干什么?   南宫逸又弄走它干什么?   这暂时是一个谜。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那就是:不是被灭了尸,就是被这两位中之一带走了。   要不然哪儿去了?尸体总不会自己走出楼去,更不会飞上天,遁入地,当然更 不怕有人偷了去。   半晌,他才又走过了神,满怀不解地走下了“醉仙楼”。   坐拥书城扫校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