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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这一班营房中间是走道,两排通铺,九个铺位,把头近门口处另隔了一小间, 想必那是领班住的。   这时一班里住满了人,刘玉典倒在地上,鼻子里直冒血,那位二领班沈复雨就 站在刘玉典面前。   也许是刚才那神武营的弟兄报了信儿,这些人连沈复雨在内都垂手站着,鸦雀 无声。   龚桐进门拿眼一扫,在场的‘神武着’弟兄都低下了头。   沈复雨显得很不安,跨前两步一躬身道:“见过大领班。”   龚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句话没说。   李玉翎往里走了两步,望着地上的刘玉典道:“刘玉典,你站起来!”   刘玉典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李玉翎一哈腰,窘迫不安地还带着点委屈地叫了 声:“领班。”   李玉翎抬手把自己的手巾递了过去:“把脸上的血擦擦。”   刘玉典没接道:“谢谢领班,我这儿有!”他伸手就要掏腰。   李玉翎一扬手道:“拿去!”   刘玉典迟疑了一下,这才接了过去,他在那里在擦脸上的血,李玉翎转向沈复 雨开口:“沈兄,我听说这是你出的手。”   沈复雨挺傲,一点头道:“不错,是我。”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谢谢沈兄替我管教弟兄,弟兄犯了错就该罚,大错大罚, 小错小罚,可是那总该有个理由,我请教,刘玉典他犯了什么错?”   沈复雨双眉一扬,冷然说道:“很简单,他顶撞领班,目无上司!”   李玉翎一点头道:“那该揍,带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转望刘玉典道:“刘玉典,你为什么顶撞沈领班,说给我听听!”   沈复雨道:“这还用他说么,顶撞领班就是顶撞领班……”   “沈兄!”李玉翎道:“我是刚到任的一班领班,他是我班里的弟兄,我认为 我该问问,要是他犯的错可以原谅,那就算了,要不然的话连我也要处罚他!”   望着刘玉典道:“刘玉典,说你的。”   刘玉典这时候已擦去了脸上的血,可是鼻子里还在往外冒血,可见他挨的揍不 轻,他一边擦一边说道:“禀领班,是这样的,刚才我从统带那儿出来,回到班里 正在说您是个汉子,是个英雄,可是沈领班来了,他不让我说,我不服,就顶撞了 沈领班几句,沈领班就……就……就……”   李玉翎转过脸去问沈复雨道:“沈兄,是这样么?”   沈复雨脸色有点难看,一点头道:“不错,是这样,老实对你说好了,东西两 营这么多弟兄,那一个不是在营里待了多少年的,你凭什么一进营就当领班,你有 什么惊人的能耐,我姓沈的不服气,就这么回事儿!”   李玉翎静静听完,淡然一笑道:“沈兄说完了吗?”   沈复雨道:“说完了!”   李玉翎笑笑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好办,现在再看,刘玉典并没犯什 么错,既然没犯什么错,我这刚到任的领班便不能坐视班里的弟兄挨揍,要是谁高 兴就随便找我班里的弟兄揍个一顿,那还得了,还要我这个领班干什么,今后我班 里的弟兄成了受气包,在营里别想抬头了!   再说沈兄知道一班已派我这个领班在先,天大的事也该知会我这个一班领班一 声,你这样找到我班里来打人,这不是没把我这个一班领班放在眼里么?   当然,沈兄刚才说了,不服气,也根本看不起我这个新手,那好办,现在我露 几手惊人的能耐让沈兄见识见识,也让沈兄服贴服贴,顺便我也好把刘玉典挨这顿 揍找回来,班里地小,咱们到外头去,怎么样?”   沈复雨脸色大变,抬头望向龚桐。 mpanel(1);   龚桐一摸胡子,冷冷说道:“别看我,我不管,你两个只管外头比划去,谁挨 揍谁认倒楣。”转身行了出去。   沈复雨得了这一句话,双眉陡地一扬,冲着李玉翎一声冷笑道:“好,姓李的, 你有种,我领教领教你的惊人能耐,跟我出来。”   一撩袍子,大步当先行了出去。   李玉翎迈步也要走,刘玉典跨一步到了他跟前,道:“领班李玉翎道:“别说 了,一句话,我班里的弟兄不能让人家这么欺负,我要连自己班里的弟兄都护不住, 我还当什么领班。”   他口口声声是为自己班里的弟兄,这话听进那些一班弟兄的耳朵里,他们心里 会作何感想,又有什么感受。   就算李玉翎他被沈复雨揍了一顿,今后也不愁带不了这班弟兄。   说完了话,他出了一班营房,那些原在一班里的弟兄一拥跟了出去。   到了营房外,沈复雨早脱了袍子等在那儿了,李玉翎可没脱衣裳,他往沈复雨 面前一站,淡然说道:“沈领班,你动手吧!”   沈复雨道:“你是新来的,你让你先动手。”   “怪了!”李玉翎笑道:“在这一点上你倒不欺生,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在 江湖上无论跟谁,我从没先动手过,而且从来礼让三招。”   他叫沈复雨别生气,可是这句话却难倒了沈复雨,这位沈领班脸色陡然一变, 目中寒芒暴闪,冷哼一声道:“姓李的,你够狂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挫腰,脚下滑步,闪电一般欺到李玉翎面前,左掌上撩一引李玉翎眼神,右 拳跟着捣出,直取李玉翎心坎。   李玉翎没动,容得沈复雨右拳即将沾衣,滑步侧身,沈复雨一拳擦着他胸前捣 过去落了空。   “沈领班,这是头一招。”   沈复雨冷哼一声,没收步撤身,一记“飞肘”向着李玉翎左肩撞了过去。   难怪他也是一名领班,他的身手的确不弱,放诸江湖也应称一流,单这变招之 快就非一般庸手所能做得到。   他够快,可是李玉翎比他还快,前跨一步,一个旋身,沈复雨这一时又落了空, 只听边上有人喝道:“好!”   李玉翎刚想说这是“第二招”,话还没出口,沈复雨一声厉叱,双腕猛抖,十 指曲如钩,“琵琶手”疾袭李玉翎胸前重穴,同时扬起一膝向李玉翎“下阴”撞去。   这一招两式看得边上的人脸上都变了色,这一招两式李玉翎无论中上那一式, 马上就没命,这就不是较量了,而是拼命了。   李玉翎让他三招,他竟以这种阴毒招式对人,边上的人都不满沈复雨这种打法, 尤其龚桐,他浓眉一扬,嚏目便要喝止。   可是他没李玉翎快,李玉翎大喝:“沈领班,你我可没什么深仇大恨,我说过 让你三招,你我第四招上再见真章。”   只见他身形一闪,又轻易地躲了过去,龚桐到了嘴边的一声沉喝硬又咽了回去。   三招已过,连人家的衣裳角也没挨着一下,沈复雨心里自然是羞怒交集不是味 儿。   只听他大喝一声,跨步欺身,单掌一摇,向着李玉翎拍了过去。   不知道谁惊叫了一声:“铁砂掌!”   刚才那一招两式阴损,如今这一招更狠毒,“铁砂掌”中者无救,而且掌力一 透内腑专伤内经,非等内脏烂透死不了却能把人折磨个够。   李玉翎淡然一笑,冲刚才惊叫那位一声:“谢谢,我会小心一顿接道:“沈领 班,这是第四招,三招已过,我要还手了,你也请小心。”   只见他右掌一翻,连龚桐在内,没一个瞧清楚他是怎么出手,怎么发招的,他 已攫住沈复雨的右腕。   只听沈复雨闷哼一声整个人已离地而起,忽地一声飞出丈余外,“叭达!”一 声摔在地上摔个结实,一时竟没能爬起来。   李玉翎卓立未动,含笑抱拳:“沈领班,承让了。”   前后共四招,可是李玉翎只一招便摔了沈复雨,这种身手问遍“神武营”那一 个见过。   边上“神武营”的弟兄个个瞪眼张口,没一个作声,就是想叫出声的,碍得沈 复雨是个领班也不便叫。   龚桐可不同,他定过神便似晴空里响霹雳一声好,接着他迈大步,扬起一双蒜 头般大小拇指:“行,玉翎,有你的,我胡子龚桐算是开了眼界,饱了眼福,到今 天才知道什么是武学,我得找统带去,这领班怕不委屈死你。”   李玉翎那里冲着他含笑便要说话,只听边上又是一声惊叫,李玉翎抬手往后一 招,手里多了柄蓝汪汪,其薄如纸的柳叶飞刀。   龚桐脸色陡变,霍然转注,扬目大喝:“沈复雨你给我爬过来。”   沈复雨那里一手支地仰起半身子,脸色惨变,闻言爬了起来,一声没哼,一拐 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刚到近前,龚桐一声怒喝:“狗娘养的,你这算什么,还能叫汉子,我龚胡 子打从东北玩命起一直到如今也没见过像你这种卑鄙的人,我劈了你。”   举起蒲扇般大巴掌当头劈了过去。   别看沈复雨狠,在龚桐面前他硬没敢动。   李玉翎抬手扣往了龚桐那碗口般粗细一段铁腕道:“算了,龚老,又没伤着我。”   别看龚桐个子大,手腕粗,他硬劈不下去。   龚桐叫道:“你放手,我今儿个……”   李玉翎道:“龚老,你说过不管的,您身为大领班,说过的话岂能不算。”   龚桐气得冷哼跺脚,一甩手,扭头往他“办公房”走去。   这里,李玉翎把那柄默然淬过毒的柳叶飞刀递向了沈复雨,他什么也没说。   沈复雨那还有脸接那柄飞刀,他连头都没动,转身走了。   李玉翎没在意,拿着那柄飞刀转身往龚桐那“办公房”走去,只听身后有人叫 道:“领班!”   李玉翎回身一看,是刘玉典,他身后还跟着八个弟兄,他满脸感激之色地道: “领班!谢谢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李玉翎笑道:“那好办,什么都别说。”   刘玉典勉强笑了笑道:“班里的弟兄都在这儿……”   李玉翎“哦”地一声道:“这几位都是一班的弟兄。”   刘玉典道:“是的,他们都是一班的弟兄!”   那八个冲李玉翎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领班。”   李玉翎含笑点头道:“大伙儿好,我现在有事儿,待会儿我再来看大伙儿。”   一名弟兄忙道:“领班今儿晚上是不是要住在营里?”   李玉翎点头说道:“是的,从今天起我就跟大伙儿生活在一起。”   那名弟兄乐了,一抬手道:“走,咱们去给领班收拾房子去。”   有他这句话,大伙儿一哄拥进了一班营房。   李玉翎放心,而且欣慰地笑了。   他转身走向龚桐的“办公房”。   进了龚桐的“办公房”,在座多个人,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削老者,长得挺请 瘤,长凤眉目,眼神十足,比龚桐还犀利,他那神态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稳健人物。   李玉翎头一眼看见这老者心里这可能就是西营那位大领班黄和,果然不错,龚 桐一见他进来,就叫道:“玉翎,来,这就是西营大领班黄老,在这儿见见就行了!”   李玉翎跨步上前躬下身去:“李玉翎见过黄老。”   那位西营大领班黄和欠身站了起来,含笑说道:“李老弟的身手刚才我瞻仰过 了,我赶得凑巧,没错过眼福,我今年五十多了,像李老弟这种身手可以说是生平 首见。”   此老的确稳健,他连捧人都有分寸,既没不及,也未太过。   李玉翎谦笑说道:“黄老夸奖了,庄稼的把式,您别见笑。”   黄和笑道:“像李老弟这种身手还说是庄稼把式的话,那我们这一伙就没饭吃 了。”   轻描淡写,一句哈哈。   黄和在龚桐这“办公房”里没坐多久,也就像龚桐似的,问长问短,问这问那, 他问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   这么一个人,使得李玉翎对他留了意,说起话来也特别小心。   不管怎么说,黄和表现得很熟络,临走还让李玉翎没事常到西营去坐坐,言下 之意他没把李玉翎当属下看,完全把李玉翎当成了忘年之交。   龚桐为欢迎这位新下属,他这位东营的生力军,非来两盅不可!   其实这个人不会玩假弄虚,而他也着实打心眼里钦佩这位新下属,喜欢这位俊 美的年轻小伙子。   李玉翎设辞婉拒,那等于没说,宋天行沾光做陪,三个人就在龚桐这“办公房” 里喝起来。   酒是白干儿,虽没什么大鱼大肉,可是龚桐命营里厨房烧了一个汤,四样酒菜, 一班的弟兄出去切的酒菜肉另外一汤,这比整桌的酒席都让人舒服,吃喝不在酒菜 丰否,只在情义。   暮色初垂时,宋天行带着几分酒意走了,散席时拉着李玉翎不肯放,无奈何, 李玉翎又坐了一会儿,直到上灯才好不容易地辞出了“办公房”。   出了“办公房”,李玉翎拐个弯儿就进了一班营房,哈,一班营房里除了一盏 大马灯之外,还点了两根儿臂也似的红烛,就在那走道上摆了一张长桌子,说穿了 那是条长板凳架着一块板儿。   桌子上摆满了六七样菜,两大壶酒,九个弟兄分两边,都默默地坐着。   李玉翎一进门,九个弟兄站起了四对半,一一躬身,已是恭恭敬敬的一声: “领班!”   李玉翎心里明白,嘴里却自然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没别的,弟兄的一点心意,为领班接风。   就冲这,今后还怕带不好这班弟兄。   李玉翎不但放心,而且感动,没说话。   可是一顿吃喝,席间,从刘玉典起每个儿地报名。   这九个弟兄是:刘玉典、卫汉江、韩东扬、严武陵,彭诩、赛子亮、潘鲁、韦 仲、袁上云。   这九条大汉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九个年纪都在卅以上,而且没有一个 不是出身黑道。   年纪在卅以上,可以作这种解释,“神武营”用人不用毛头小伙子,所选用的 人至少在江湖上混过一阵子。   而且都有相当的经验,能混一阵子,混出相当的经验而没倒下去,这种人在功 夫方面就含有相当的火候,这是一定的。   没一个不是出身黑道,可以这么解释,他们在江湖上待不住了,为白道所逼, 不能容身,这才到了官家来。   而且黑道人物个个心狠手辣,为过非,作过歹,杀过人,放过火,一旦办起事 来,绝不会犹豫,更不会有心软下不了手一说。   再一则,官家所谓的“叛逆”,“萎民”,十之八九是白道中人物,再不就是 前朝遗臣,有热血的忠义之士,这种人痛恨黑道人物,不遗余力地不容黑道人物在 江湖上存身。   这么一来“神武营”的这些弟兄,一旦办起事来,奉命下手这些“叛逆”, “萎民”,那就跟报私仇一样,可有官家为后盾,那个不奋勇争先。   这是官家的如意算盘。   无论如何,如今李玉翎跟这些人处得相当融洽,江湖上无论黑白二道:“那个 不崇拜英雄?”   李玉翎露那一手让他们心服,让他们认为这位年轻的新领班是汉子,够朋友。   瞧吧!九条大汉轮上了,这个敬酒,那个敬酒,当然,凭李玉翎那身武学,再 有九十人敬酒他也不会醉。   一顿相当欢愉,相当融洽的吃喝之后,刚放下杯著,统带荣富派人给李玉翎送 来了东西。   那是一套“神武营”的制服,外带一柄黄鱼皮鞘,卷成一圈的软剑,一柄腰刀。   李玉翎明白,软剑是穿便服秘密行动时候用的,那柄腰刀则是穿“制服”时配 带的。   不管怎么说,“神武营”办事之快让人不能不点头。   大色不早夜已深,营区巡夜的敲出了二更,别的营房都熄了灯,在九条大汉的 推拥下。李上翎进了他那间领班单一住的小间。   刘玉典先进去点上了灯,哈,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被子,褥于全是刚换洗过 的。   九条大汉又热络了一阵之后,一个跟一个地出去了。   李玉翎和衣躺在了床上,外头两排通铺上都响起了鼾声,他还没合眼。   事情一件连一件地在脑海里转,打从他下“老爷岭”起一直到如今,老人家花 无数心血,费四十五个年头,调教出九个徒弟,自己是最后一个。   那八位,他的八位师兄个个生了惑心背叛了老人家,他们定心不够,一下“老 爷岭”就迷失在“老爷岭”下的世界里。   他奉命清理门户,铲除叛徒,另外还负有一桩重大的使命,铲除叛徒一方面固 然为清理门户,一方面也为了使满虏得不到八个助手。   李玉翎明白,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一流高手。   假如让他们把心把力交给满虏,那对于这于这一方面来说,无异是一重威胁, 其威胁犹胜过满虏专于秘密工作的几个营。   而且如今,他经由“天威牧场”进入了“神武营”,可以算是跨进了满虏的大 门,说登堂人室固然还差一截,可是既然进了大门,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他便能看 得清清楚楚,而且再往下去也容易得多。   大门是跨进了,只是,那八个在那里?不知道!   那八个姓什么?叫什么,又都是谁?不知道长像如何,年纪多大,有什么特征, 全都不知道。   没别的,老人家压根儿就没告诉他,没给他有关这八个的一点指示,这叫他怎 么找,又从何找起。   一句话,今后他得凭他的一双眼,他的智慧。   接着,他可想起了赖大爷父女,赖大爷父女究竟是不是奇人,他还不敢肯定, 赖大爷父女如今究竟怎么样了,他完全不知道。   他怀念这位虽贫贱但善良,而且一肚子好主意的老人,同时他也怀念芸姑,想 起芸姑,他心里就是一阵跳动,更不能安宁了。   之后,宫无双的倩影也自他脑海浮起,不过宫无双的情影在他脑海里停没多久。   怪的是那位满虏女儿多伦格格的娇靥也在他脑海里现了一现,想到了她,他皱 了眉,他不明白这位娇格格何以会跑到“神武营”来交待荣富对他特别关照。   最后,他想起了秦天祥,壮烈悲壮的秦天祥。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但有仁义,死何足惧。   这十六个字又在他眼前跳动。   秦天祥的那具尸身,那颗头颅……他心里一阵刺痛,他不再想,他闭上了眼。   尽管他闭上了眼,可是他心里明白,秦天祥的事是不会有当无了的,因为他已 经看见了那个“仇”字。   秦天祥那四个兄弟跟秦天祥那个侄儿的十道目光包含的仇恨大多,可是他只有 挺胸迎着,无从躲避,也不能躲避。   这一件件事,太多了,太多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第二天。   李玉翎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叫醒他的是刘玉典,刘玉典站在他床上,脸上堆着 笑:“领班,该起来了!”   李玉翎睁了睁惺松睡眼,道:“怎么,这么早。”   刘玉典道:“不早了,领班,营里都吃过早饭了,我刚才进来过一趟了,见您 睡得香甜,没敢叫您……”   李玉翎龈然说道:“新到一个地方,不习惯,睡不着。”   刘玉典道:“那是难免的,我知道您昨晚上没睡好……”   顿了顿,接道:“领班,大领班找您。”   李玉翎挺身坐了起来,道:“怎么,有事儿。”   刘玉典道:“大领班没说,只说让您到‘办公房’去一趟,我说您还没起来, 他又回‘办公房’了,交待等您起来过去一趟。”   李玉翎腾身下了床道:“头一天便耽误事,真不好意思。”   他匆忙登下了鞋,刘玉典在一旁说道:“洗脸水给您打好了,早饭也给您留下 了……”   李玉翎道:“谢谢,吃不急,先擦把脸到大领班那儿去一趟再说。”   他匆匆地拧了把毛巾,擦了把脸出营房直奔龚桐的‘办公房”。   “办公房”里,龚桐正坐在那儿,一双大手不住地抓座椅,既闲得无聊,还带 着点焦,一见他进门,立即站了起来,含笑招呼说道:“玉翎,早啊!”   李玉翎窘迫地笑笑说道:“新到个地方,不习惯,昨晚上前半夜翻来覆去就睡 不着……”   龚桐咧着大嘴笑道:“跟我一样,我才离东北的时候也是这样儿,鼻子里闻不 见那股大马臭味几就他娘的别扭。”   李玉翎道:“头一天就耽误事儿真不好意思,您也别见怪,听说您找我。”   龚桐点头“嗯”了一声,一摆手道:“你坐,你坐。”   他让李玉翎坐下后,走到他那张桌子前自桌子上拿起一张信笺走了回来,顺手 递给了李玉翎道:“你看看这个,就是这回事儿。”   李玉翎接了过来,一看他心里就是一跳,那张信笺上,字里是荣富的亲笔,下 面还盖有统带的大印。   他抬眼问道:“这是统带的手令。”   龚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玉翎道:“承德,一地近日来发现几拨萎民,行动诡秘,至为可疑,似有图 谋不轨之嫌,派东营一班侦缉捕之,龚老,这萎民龚桐笑笑说道:“官家眼里的江 湖人,官家认为江湖人不务正业,终日只会厮杀斗殴,惹事生非,所以称之为萎民。”   李玉翎道:“几拨,看来为数不少。”   龚桐摇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上面交待下来的事儿,要不有几分夸大,谁 会拿它当回事儿,在官家看,一个人就是一拨,几个人就是几拨。”   李玉翎也笑了,道:“只怕‘承德’的江湖人不在少数,难不成叫我逢人就抓。”   龚桐摇头说道:“不是这么回事,要这样抓的话,非逼得整个江湖群起造反不 可,这件事儿,我清楚,‘承德武术馆’派密报递到了统带手里,他们说秦天祥的 党羽在‘承德’露了面儿……”   李玉翎心头一震,道:“秦天祥的党羽……”   龚桐道:“据他们说昨天你来的时候跟他们碰过头,朝过面儿。”   好厉害,李玉翎忙点头说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儿,不过我没在意。”   龚桐笑笑道:“你杀了秦天祥,秦天祥的党羽找你寻仇,凭你这付身手自然没 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承德武术馆’跟咱们这‘神武营’不能不把这回事儿当事 儿,‘承德武术馆’昨天送你来的那个人,回去的时候在半路上让人截了,废了一 条胳膊,还算他跑得快,要不然怕连命都没了。”   李玉翎心头又是一震,道:“你是说乐逵。”   龚桐道:“谁知道他叫什么,反正是昨天送你来的那一位。”   李玉翎道:“他就叫乐逵,我没想到他们会……”   龚桐笑道:“怎么不会,他们还会便宜谁,别以为他们是冤有头,债有主,他 们可是坏透了,咱们吃这碗饭的,除了找正主儿之外,能多找一个是一个。”   李玉翎道::‘东西两营这么多班,统带怎么单挑上我这一班。”   龚桐道:“怎么不对,你是正主儿,干起来才有劲儿,再说这也是统带着重咱 们东营,其实,玉翎……”   龚桐笑笑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好了,统带这么做不外是想让你露一手了,功 劳簿上多给你记几笔,将来有机会提拔你,谁还能说话。”   龚桐只这么一提,李玉翎可不是糊涂人,他可明白荣富是怎么个心意,当下, 他站了起来道:“龚老,是不是得马上行动。”   龚桐笑道:“玉翎,这是你,要换个别人,统带的手令一大早就到了,人至今 还在营里,统带非发脾气不可。”   李玉翎道:“那我就去,统带爱护我,我不能让统带将来对别人不好说话。”   欠个身出了龚桐的“办公房”。   回到了一班,刘玉典还在等着他,早饭给他摆得好好儿的,见李玉翎一进门便 道:“领班,您先吃点儿吧!”   奎玉翎摇头说道:“谢谢,玉典,我来不及吃了,这就要出去。”   刘玉典道:“这就要出去?什么事儿这么急。”   李玉翎道:“统带下了手令,要咱们一班侦查几拨莠民去。”   刘玉典精神一振道:“好啊!有差事了,正愁闷得发慌呢!一大到晚站岗,把 人都快燥死了,看来跟您的人都有福,我这就叫他们去。”   说着,他就往外跑。   李玉翎一把揪住了他道:“不忙,现在还不是动手拿人的时候,带那么多人去 干什么,咱们浩浩荡荡的去太扎眼,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我先去查查看,看准了他 们有几个人,都住在那儿,然后再下手,这样才可以一网打尽。”   刘玉典呆了一呆道:“您说得是,我没想到。”   李玉翎道:“记住,别声张,也先别让弟兄们知道,免得他们待在营里不安宁。”   交待过刘玉典后,一个人出了“神武营”,直往行宫外面去,他没带一个人, 便连他那柄软剑也没带。   他绝没想到秦天祥那几个好朋友会向乐逵下手,更没想到阴狠奸滑的井桧会把 这件事报到“神武营”里去。这件事,不但难以交差,失面子,而且荣富也会失望。   要是狠心把那几个拿了,一个秦天祥已使他悲痛愧疚,他怎么能再下手这班江 湖上有热血的忠义豪雄。   他走的路,自“神武营”算起,一步一步地思忖,可是没有用,他得不到要领, 再多的步子也难以帮他下手,难以帮他作抉择。   没多久,他停步了,他停步的地方,是“鼓楼大街”,“承德武术馆”的门口, 抬眼看看,“承德武术馆”仍是老样子。   真是,他才离开一大,这还能有多大改变。   人嘛,都是这样,不管离开一个地方多久,当他再来时,总会有旧地重游之感, 不由地会看看那熟悉的一切有没有什么改变,还依旧否。   迈步再往前走时,门口出来了鲁金,他一怔,旋即“哟!”地一声:“是兄弟 你呀!我听见有人,没想到会是兄弟你……”   他惊喜地快步迎了过来,近前热络地握着李玉翎:“兄弟,一天不见,让人有 隔三秋之感,今儿怎么有空,我知道兄弟你不是忘旧的人,可没想到兄弟隔了一天 就来了,走,走,里头坐去。”   他把李玉翎拉进了“承德武术馆”,一边走,他一边问道:“兄弟,怎么样, 情形怎么样。”   李玉翎道:“鲁兄是问我营内的情形?”   “是啊!”鲁金道:“当然是问你营内的情形。”   李玉翎把情形概略他说了一遍。   听毕,鲁金拇指一扬,一脸惊喜色他说了话:“瞧,是不是,我早就知道兄弟 你一踏进‘神武营’那个门,就非被赏识,非被重用不可,现在怎么样,就凭兄弟 你这一表人才,这付身手,那还错得了,足证我这双眼还不赖。   对了,兄弟,‘神武营’的那些爷们,我听说过的不少,带他们就得这样儿, 兄弟,你做得也没错,他们欺生不是,狗眼看人低,就他娘的先结他来个下马威, 别惯了他的下次,别让他老狗眼里放不进人去……”   话锋一转,接问道:“兄弟,那儿跟咱们这儿不一样,那儿是官家,是军营, 上头有统带,中间有营规,不比咱们这儿这么随便,怎么样,还习惯不。”   李玉翎笑道:“还好,就是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这一句,听得鲁金也笑了,接着,他又问这问那,问长问短地问了一阵之后, 他一转话锋:“兄弟,听说你昨儿个往行宫去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秦天祥的一伙 儿朋友。”   李玉翎道:“是的,鲁兄也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   鲁金道:“乱子闹大了,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乐大个儿昨儿个不是送你去的 么,回来的时候落单,在半路上被他们截住了,让他们把条胳膊打断了,还算乐大 个儿挺得住,逃得快,要不然怕连命都没了……”   李玉翎道:“不瞒鲁兄说,我今儿个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鲁金一怔:“怎么,兄弟你是……营里已经知道了!”   李玉翎道:“大概是井馆主报上去了,统带下手令让我来查查这件事……”   鲁金“哦”地一声道:“那好极了,这件事只由兄弟你办,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网打尽,乐大个儿这条胳膊不会白断了,不瞒你说,兄弟,馆主一听就火儿了, 当即派出几个人去,你猜怎么着,连他们的影子也没找着,以我看呢!兔崽子们, 早跑了。”   李玉翎心里一跳,暗道:“但愿如此……”他道:“怎么?馆主也派了人了。”   鲁金道:“门口招牌挂着是‘承德武术馆’,还怕没人么,还能派不出几个拿 刀动棍的人么?馆主是这么说的,这就当成他们的头一试,谁能杀倒他们一个,这 头一试就算合格,就算通过了,可是就找不着兔崽子们的人影,谁也没法子……”   顿了顿,接道:“兄弟,你该知道,馆主派人跟兄弟你查这件事又不同了,馆 主派人是江湖斗殴厮杀,尽管‘承德武术馆’骨子里是官家的,可是地处‘承德, 不能不顾忌点儿,兄弟你是吃粮拿俸的官差,是奉命拿人,这叫办案,尽可以放手 去做,这一来有忌的该是他们了……”   李玉翎道:“鲁兄说的是,乐逵的伤势怎么样,碍事么?”   鲁金道:“你瞧瞧去吧!一条胳膊吊着,今后怕别想再动弹再用它了,乐大个 儿用他那只手不知道整过多少人,这一回让人整了,这也许就是……”   就是什么,他没说出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乐大个儿在后院调养呢!这 是馆主的好意,让他临时先到后院去住,好照顾,我得站在后院门口喊一声去。”   说话间已到了那间不让人轻易进入的后院门口,鲁金站在那儿就是一嗓子: “馆主,宫里来人了!”   鲁金的嗓门儿挺大,这一声怕站在后墙外都能听见了,没多久,忽听步履响动, 迎头出来了井桧。   他一见鲁金身边站着李玉翎,先是一怔,旋即一声:“哟!老弟来了……”   继而望着鲁金道:“宫里的来人呢?”   鲁金一指李玉翎道:“这不就是了!”   井桧又复一怔,跟着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后脑,笑道:“瞧我多糊涂,我还把老 弟当成馆里的人呢!真是,老弟已经进了‘神武营’,再到馆里来不就是宫里来的 人么!糊涂,糊涂……”   他迎出后门望着李玉翎笑哈哈地道:“老弟,今儿个是什么风呀……”   李玉翎微一欠身,叫了他一声。   井桧心里直乐,表面上可一付受不住的表情连称折煞不敢当。   鲁金在一旁说道:“馆主,统带下了手令,要李老弟来查那件事的!”   井桧“哦”地一声道:“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老弟刚进去 就接案子,足见老弟是多么地受赏识了……”   鲁金道:“怎么不?就凭李老弟这一表人才跟那付身手,这还错得了,馆主不 知道,李老弟一进‘神武营’就蒙统带赏了个领班。”   “啊”井桧眼一睁,才来抓住李玉翎的一双手,惊喜地道:“那真是大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老弟,贺喜老弟,我原说老弟不是池中物,有朝一日一定会乘 风云直上九霄的,瞧!我不会看错他,老哥哥我阅人良多,年纪也不小了,可是这 双招子还不算昏花,老弟,可别忘了老哥哥啊!   当然,我知道老弟不会的,老弟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来,咱们前头坐去,老鲁, 给我这位老弟沏壶茶去。”   他拉着李玉翎要往前头走。   李玉翎没动,道:“馆主,我想看看乐兄的伤势。”   井桧道:“不急,不急,咱们先聊聊再说,待会儿我叫他出来李玉翎截口说道: “馆主,我奉命而来,统带限期缉捕这些莠民,我除了看看乐兄的伤势外,还想当 面问问他。”   井桧迟疑了一下,笑得有点勉强,道:“那……咱们后头坐去,怎么样?”   李玉翎含笑问道:“馆主,方便么?”   “什么话!”井桧道:“老弟又不是外人,我这后院不许别人轻进,难道还不 准老弟进去,我欢迎都来不及,走,走,咱们后头坐去。”   招呼李玉翎进了后院,李玉翎临进后院扭过头来对鲁金说了一句:“鲁兄,我 待会儿再来看你。”   进了后院,一边走,井桧一边不住地问长问短,问东问西。   李玉翎一边答话,一边仔细地打量这“承德武术馆”的后院,看看井桧到底为 什么把它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轻进。   这“承德武术馆”的后院没多大,差不多只有前院一半大,屋子也没几间,而 且都够陈旧的。   只是后院里种的树挺多,浓荫蔽天,到处阴森森的。   如今脚下走的,是一条石板小路,小路两边种着花。   走完了小路拐个弯儿,几间屋子呈现在眼前,屋子座落在蔽大的浓荫里,仔细 算算共有五六间。   看这几间房子座落的地方,不难看出这是上房,那是厢房。   后墙就在浓荫里,一扇小窗门,如今这扇小窗门儿是虚掩着的,露着一条缝, 井桧既把这后院列为禁地,后门不关不拴,似乎是有点与常情常理不对头。   李玉翎只看了那扇后门一眼,只差没多想。   人到了几间屋子前,整座后院却仍是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也瞧不见一个人 影儿。   李玉翎心里有点诧异,嘴上便试探着问道:“馆主一个人住在这后院里么?”   “是啊!”井桧含笑说道:“不是一个人儿还能有几个。”   李玉翎道:“馆主没家眷?”   “家眷?”井桧笑道:“我那来的家眷,老弟,你知道咱们江湖人有几个成家 的,又有几个能成家,敢成家的,我就是让这江湖两字耽误了,至今仍是光溜溜的 一个人儿,年轻的时候没落着一个人,到了这把年纪就更别想了,你说,老弟,谁 愿意嫁给我这个出身江湖,无恒产,没积蓄,只会打杀的糟老头子!”   李玉翎笑了,表面笑,心里就觉得更不对了。   井桧既然没家眷,没避讳,一个人住在这后院里,为什么还把这后院列为禁地, 不许任何人轻进?   李玉翎一时想不出,猜不透原因何在,但却知道这必有原因,而且怕还是不寻 常的原因。   他想弄个清楚,非弄个清楚不可。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我还以为馆主有家眷呢!”   井桧笑道:“我那来的家眷,除非你遇见合适的给我撮合撮合,说句不好听的, 老弟你也别见笑,我是饥不择食,连寡妇我都要,其实,像我又那敢讲究,那敢挑 剔,年轻的姑娘,黄花大闺女,那是寡妇死了儿子,这辈子没指望了。”   李玉翎道:“馆主客气!”   “客气!”井桧道:“老弟明知道这是如假包换,不折不扣的实话……”   说话间已到了那间上房门口,只听他提着嗓子喊了一声:“乐逵呀!李老弟来 看你来了!”   那间上房里迎出了乐逵,李玉翎看得清楚,他是人影横闪,从上房左边那一小 间里出来的,按说,井桧跟李玉翎一路谈笑着往里走,嗓门更是不小,他早该听见 了,为什么不叫不出来!   这,李玉翎又在心里打了个疑问。   乐逵,仍是那身打扮,脸色也没什么改变,只是一条右胳膊用条宽布条吊在脖 子上,胳膊上包扎得宽宽一层,几乎比他那条左胳膊粗了一倍。   他一见李玉翎便瞪了眼:“听说宫里来了人,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弟你……”   有点勉强,也有点虚假。   这李玉翎看得出来。   把李玉翎迎进了上房屋里,一阵必经的寒喧跟问话之后,李玉翎话转上了正题, 望着乐逵那条胳膊道:“看来乐兄这条胳膊伤得不轻。”   “可不是么!”乐逵道:“我这辈子是别想再用它了,他娘的,终日打雁没想 到这回让雁啄了眼珠子去,好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要不是他们人多,我……”   一摇头道:“算了,不说了,挨揍了,胳膊也废了,一句话,要不是我见机早, 不吃眼前亏跑得快,怕连命都没了,今儿个老弟你来,我就没法子陪你了。”   李玉翎道:“乐兄放心,这笔帐包在我身上,我负责替乐兄要回来就是,乐兄 这条胳膊是谁废的,我让他连本带利一起还乐逵道:“也只有全仗你老弟了!”   李玉翎道:“我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大胆,吃了亏还没完没了。”   乐逵道:“胆大,怎么不,他们还这么说呢!叫那姓李的留神点儿,迟早非剥 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老弟,你听听,昨儿个你要听我的,当时把他们全杀倒在 那儿,不就什么事也没了……”   李玉翎道:“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们会……我认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 也就知难而退了,谁知让乐兄遭了池鱼之灾,乐兄放心就是,这件事因我而起,说 什么……”   乐逵道:“老弟可别误会我的意思,老弟要这么说那也是见外,什么叫这件事 因你而起,这件事是公事,咱们都是吃公家饭的,谁也脱不了关系,真要说起来, 我该怪馆主,谁叫他下手令要老弟你去杀秦天祥,要是不杀秦天祥不就没这件事儿 了么!只是我能怪馆主么?我刚才说过,这是公事,像秦天祥这班叛逆,这班萎民 迟早也非铲除不可,再说咱们都是江湖上混过的,江湖生涯刀口砥血,只断一条胳 臂又算得了什么?”   李玉翎道:“话虽这么说,到底杀秦天祥的是我而不是乐兄这句话乐逵似乎不 爱听,他刚要再说,李玉翎已然有意不让他张口,也不愿多罗嗦地问道:“乐兄, 当时是怎么个情形。”   乐逵道:“昨儿个我不是一个人回来了么,凭良心说我也没想到他们还敢在 ‘承德城’里耽,那知道我刚拐迸鼓楼大街便被他们截住了,尽管我落了单,鼓楼 大街是‘承德城’最热闹的一条街,来往的人有多少,他们究竟有点顾忌,还不敢 在大街上公然拔刀子闹事情的。   就那小子,秦天祥的那个侄子,他邀我到南城根去谈谈去,也是我好强好胜, 一时没多考虑,我不但点了头,而且还走在前头。   到了南城根儿他们一句话没说就动上了手,一小四大五个人,我一个,老弟, 你想围着一个人能耐再大也只有一对拳一双手。   十几招刚过我一不留神就被他们掠倒了,一个在我胳臂上跺了一脚,另一个要 跺我的心窝,我躲得快,翻个身,打个滚儿避开了,那小子拔刀子,我一见情形不 对,爬起来就跑了,他们一直追到大街见人多才停了步……”   李玉翎道:“可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承德城’里。”   乐逵道:“那谁知道,馆主一见我抱着胳臂跑了回来,再一问情形,马上就火 儿了,派出七八个人,整整找了一天,连他娘的鬼影子也没瞧见一个,以我看八成 儿脚底下抹了油,全溜回他娘的窝里去了。”   井桧这时候抬头插了一句嘴,道:“我不这么看,我认为他们还耽在‘承德城, 里。”   乐逵道:“怎见得。”   井桧道:“你这一条胳臂就能抵秦天祥一条命么?”   乐逵道:“说得是!”   李玉翎不由地点头说道:“有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绝不会善罢 甘休的,我这正主儿一天不偿命,他们便一天不会罢手。”   乐逵道:“那咱们派人找了一整天……”   并桧道:“他们不傻,明知道咱们会报复,岂会仍在大街上逛来逛去。”   乐逵道:“咱们可只差没翻地皮了。”   井桧道:“咱们挂的是‘武术馆’招牌,又不是吃公事饭的官差,能家家户户 搜人么!事实上咱们根本没办法找遍整座‘承德城’。”   李玉翎点头说道:“馆主说得是,他们必然还在城里那一个地方……”   乐逵道:“老弟,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你是‘神武营’的人,又是奉命拿人, 应该可以一家一户搜他个遍……”   并桧道:“只怕老弟不会那么做。”   乐逵道:“怎么不会?”   井桧道:“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敲着锣告诉他们来抓你们了。”   乐逵道:“那……要不您说该怎么个找他们法儿?”   井桧微一抬头说道:“不用找。”   乐逵为之一怔:“不用找?您这话……”   井桧道:“要换个别人想找他们那还真不容易,要是老弟那就不用找!”   李玉翎倏然一笑道:“馆主说的是,我只要在大街逛逛,还怕他们不主动的来 找我,我谢谢馆主指教。”   乐逵明白了,趋势捧了井桧一句:“还是馆主行。”   井桧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李玉翎又坐了一会儿,看看没什么话好说了,再说下去就是大南地北的闲扯, 再不井、乐二人就是对他奉承、捧,而且对这后院的事他不便直问。   于是李玉翎就站起身来告辞了。   井、乐二人大概是因为他公事在身,也没留他,两个人一直送到了大门口,因 之李玉翎也没能跟鲁金道别,其实他跟鲁金也没什么好说的。   雷霆小组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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