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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段多久,脚步声起,一个精悍的虎面中年来到。 他,正是冷一凡特别传信约来的不见红。 “霍老大!” “请进!” 不见红进入房中,皱了皱眉头。 “霍老大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合区区身份,请坐!” 房间狭小,一床一桌一椅,剩下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转身进出。 冷一凡坐在床边,不见红挨上椅子,两人这么一对坐,膝头几乎相碰。 “霍老大传信有什么指教?” “两件大事。” “哦!”不见红目芒灼灼。 “头一件,应无敌已经离开开封城,他临走交代区区告诉你,他决心退出江湖, 希望你能放弃双方当年的过节,如果你不愿,他会等你,你说出时间地点,他,一 准赴约,怎么样?” 不见红考虑片刻。 “算了,在下已设争强好胜之心,同时他既是霍老大的好友,看在霍老大份上, 这过节算抹消了。”不见红说得很诚恳。 “太好了,谢谢你老弟给区区这大面子。” “不敢,霍老大言重了,请问第二件事?” “有人要见你老弟保护的人。” 不见红脸上霍然变色,久久不出声。 “你有困难么?” 冷一凡看不见红久久不语,催促了一句。 “不是困难,而是根本办不到,家主人已经数十年不见生人,这点无论如何要 请霍老大包涵。” 不见红吐口气,接下去道:“虽然老大对在下有解厄之德,偿情报恩是另一回 事,希望老大多多谅解!” “不见红老弟!”冷一凡抬手阻止对方说下去,沉声道:“区区只是受人之托, 可不是挟恩以求,望你明白这一点。此人求见贵主人不但绝无恶意,而且对贵主人 有莫大的好处,可以彻底解除你与米玉凤眼前的顾虑。” 不见红怔怔地望着冷一凡,似乎在衡量这被称为“三湘之枭”的“病猫”霍云 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以“病猫”的名声而言,他说的话没半个人敢信,但不见红新曾受过他的情, 所以在立场上便与一般人略有不同。 “要求见家主人的是谁?”口气似乎有些活动。 “浪子!” “浪子?” 不见红极感意外,瞪大眼想了想,道:“就是在上清宫流血事件中,许一剑临 死所说的浪子?” “不错,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见家主人?” “向贵主人请教一件事。” “哦!”不见红又怔住。 他很想知道“病猫”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他问不出口,窒了一阵之后才又开口 道:“是浪子托你老大的么?” “不,区区跟浪子并没交情,是应无敌转托的。” “霍老大!”不见红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在下根本做不了主,说句剖腹挖心 的话,在下与米玉凤前辈对维护家主人的安全犹恐不及,绝不敢造次冒险,这一点 务必望你老大能体谅,如果有所怪罪,在下也只好认了。” “谁能做主?” mpanel(1); “家主人本人!” “你能向贵主人请示么?” “不能!” 不见红断然回绝。 “为什么?” 冷一凡毫不放松。 “因为在下并未发现浪子有什么非见家主人不可的绝对理由,而在下与米前辈 对维护家主人安全这一点是绝对而不变的。” “不见红老弟,区区不勉强你,但受人之托,总得有个交代,这样好了,你跟 浪子见一面,什么理由你可以当面问他,事成与否区区不再过问,如何?” “可以!”不见红点点头:“何时何地如何见面?” “燃灯之后,就在这里,他等你。” “行,在下准时到,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就这件事。” “那在下暂且告辞。” □□ 燃灯时分,冷一凡回复了本来面目,坐在房里静候不见红的来临。 房间面对天井,一扇门,一个仅能让人透气的小窗,天井两丈见方,对过屋檐 下摆了条长凳。 凳上坐了个头戴毡笠的人,如果说这人是监视冷一凡房间动静的,就是一只苍 蝇也逃不过他的眼。 他的确是监视这边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警戒,他正是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 这行动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见红准时来到。 “房里有人么?” “请进!” 不见红进房,顺手掩上房门。 “朋友就是……” 他跟冷一凡素昧平生,头一次见面,藉着半明不暗的灯光,他仔细打量着冷一 凡,这约会对他而言是关系重大。 “在下浪子,请坐!” 老样子,冷一凡坐在床沿,不见红挨着小桌落座。 “有何指教?” “在下想见贵主人!” “有何贵事!” “问一句话。” “只是为了问一句话?” “对!” “可惜家主人不见客。” “他会见在下!” “哦!浪子兄说得这么肯定?” “有样东西阁下无妨拿去请贵主人过目一下,在下相信贵主人会乐于接见。” “哦!什么东西?”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来到窗外,藉着窗纸余光,可以看出是个青布包头的女人。 江湖秘客起身步入天井,转了个圈,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长凳坐下,他已经认出 了来人。 来人静静贴窗而立,小窗全是破孔,不须凑近也可以瞄出房中动静。 房客来往不断,谁也不会注意谁。 冷一凡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中。 不见红的虎目登时瞪大,惊震之中有些茫然。 冷一凡托在掌心之中的是一枚红玉扳指,映着灯光,闪射出刺目的血芒,一望 而知,这不是普通的东西。 “阁下认识么?” “不见红摇头。” “我认识!” 声音是窗外传来的。 冷一凡收回手,抬头道:“外面是哪位,请进!” 人进入房中,青布包头,是个气质风度绝佳的老妇人,虽然装俗粗俗,但仍掩 不住那天生高贵气质。 她就是米三凤。 冷一凡意料中的人,但他故作不识,因为现在他是浪子,而不是曾经跟她交谈 过的应无敌。 “芳驾是……” “你为何有这东西?”米三凤不答反问。 “持有这扳指的人要在下凭名求见它当年的主人。” 米三凤眸子放光,冷厉的目芒直照在冷一凡脸上。 “持有人是谁!” “三位武林前辈。” “人在开封?” “只来了一位!” “好!你可以见他!” 不见红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口唇翕动了几下,显然对这红玉扳指,他并不 明白个中因由。 米三凤伸手,冷一凡把扳指放在她的手上。 “浪子,一个时辰之后,你到东大街第三个巷子口来,我们先走一步。” “请!” 米三凤与不见红起身出房离去,江湖秘客进房,吹灭了灯火。 冷一凡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他就要能见到传闻中江湖大人物“影子员外”, 而且还可能揭开一个说不定与自己有关的大秘密。 “浪子,希望我们这一次行动不会落空!” “嗯!阁下现在可以让在下明白这档事的来龙去脉了么?” “可以,我正要告诉你,先从红玉扳指说起,多年以前,南方武林中有个独行 大盗叫木水生,案积如山。不说官府,连一些鼎鼎大名的正义之土在联手之下也莫 奈其何,结果‘蓬来三怪’出了面把他制服。他发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以这枚 红玉扳指作为信誓之物,交与三怪,誓言如再为恶,只要谁持有扳指,绝对惟命是 从,甚至交出性命,他,就是现在的‘影子员外’。” “啊!原来如此,但米三凤和不见红……” “不见红是他的传人,而米三凤……”顿了顿才接下去道:“米三凤是员外夫 人。” “应该称她为木夫人?” “对!” 冷一凡立即想到了武林判官,从言词的迹象显示,武林判官与米三凤之间似有 某种特殊关系存在。 心念数转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米三凤与武林判官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你……为何要问起这个?” “好奇而已,如果事涉别人隐私,在下收回这句话,只当没问过。” “其实……也没什么隐私可言,只是件情海遗憾的事而已,说出来也无妨。当 初武林判官并不叫武林判官,是名杰出的年轻剑手,与米三凤原本是一对,后来, 两人因一件事发生误会,米三凤绝裾而去。若干年后,误会澄清,米三凤已成了木 夫人,年轻剑手失望伤心之余,走了极端,变成武林判官,情形大概就是如此。” 江湖秘客说得很平淡,但冷一凡识得到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定是相当严重的 误会,才至于劳燕分飞。 当然,这一点他不便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浪子,你准备赴约吧!” “好!” □□ 起更时分,冷一凡来到不见红指定的巷子。 这一带都是平民住家,天黑关门,远远才有一盏照明的天灯,冷寂而幽凄。 冷一凡站在巷子口,目光瞅着巷里,久久不见动静,心里想,难道对方变卦了 不成? 一条人影从街的一端行来,低头勾腰,走得很慢,像是十分畏寒的样子。 冷一凡看那情形,设加以特别注意。 人来到,头没抬,加上戴着护耳的翻毛帽子,根本看不情脸孔。 来人似乎没发现冷一凡的存在,径自转入巷子,们接着到了中段的一户门前, 突地回身招了招手。 冷一凡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人站在门框里,赫然是不见红。 门已打开。 “浪子兄,请!” 冷一凡跨了进去,不见红跟进,关上大门。 门里是个三合小院,天井里放了些杂物,靠角落有口井,架着辘轳,屋子里没 燃灯,漆黑一片,标准的平民人家。 冷一凡暗自嘀咕,堂堂“影子员外”加上贵妇人般的米三凤,就栖身在这等龌 龊的所在么? 两人进入堂屋。 不见红反身站在门里,静立了片刻,确定没有盯踪,这才开口道:“浪子兄请 别介意,多年来小心惯了,请随在下来。” 说着,抢先带路。 堂屋有道门通厨房,厨房又开了后门,出后门是条狭窄的火巷,对过是高大的 围墙,不见红一耸身越墙而入。 冷一凡跟进,一看,景况大不相同。 围墙里是个花园,布设有山石亭台,是个富有人家。 穿过花园,进入院屋,又穿过三重门户,来到一间堂皇的大厅里,厅里已有灯 火,但却不见人影。 不见红做了个手势,请冷一凡进上房,气氛显得神秘而诡谲。 “影子员外”就住在这上房里? 冷一凡心里猜测。 住大宅院,而由僻巷的平房作为秘密出入口,设想可谓十分周到,“影子员外” 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说知道的大秘密又是什么? 不见红掀起了门帘。 冷一凡略作犹豫之后跨进房门,目光扫处,心头一震,怔住了。 □□ 冷一凡接触到的是一双冷厉得像锋利快刀的目芒,而这目芒是发自一个风度气 质绝佳的贵妇人-一米三凤。 以她的风华而言,跟这种目芒极不相称。 不见红随后进入。 房里除了米三凤和不见红没有别的人影。 冷一凡沉住气,他已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浪子,你要见我们员外?” 米三凤开了口,声音和目芒一样冷厉。 “是的!” “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头里。” “请讲!” “我们员外受了当年誓言的约束,无法拒绝见你,而老身和不见红却不受任何 约束,如果你有任何不轨,你将无法活着离开此地,这点你必须先明白。” “在下非常清楚。” “你必须先交出兵刀!” “这……” 冷一凡可就为难了,照一般武士的规矩是剑不离身,对方提出的要求往好处想, 是出于谨慎,往坏处想谁能保证不生意外? 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已经声明不受誓言的约束。 那就是说“影子员外”本身应承,但她俩仍有权采取行动阻止,为了要达到目 的,看来只有依顺一途了。 “浪子兄!”不见红开了口:“为了家主人的安全,我们不得不如此做,如果 你没别的意图,这对你无碍,把剑交夫人保管,你马上就可见到主人。” 冷一凡深深一想,下了决心,要揭开谜底,只有暂时委曲,“幻幻子”既然愿 意借出信物,自己又何妨解剑,米三凤接过剑,眸子里慑人的厉芒解除。 转过身,在壁上按了一下,梳妆台缓缓自动挪开,现出一道暗门,灯光照射下, 可以看到暗门进而下降的石级。 显然“影子员外”是匿身在地下室中,米三凤首先进入暗门,回头道:“随老 身来!” 冷一凡无言,跟进,情绪多少有些紧张。 石级不深,藉着房里灯火折射的余光,仍可辩物,石级尽头,是一道黑黝黝的 铁门。 米三凤吐了口气,伸手控机纽,在她的立场而言,是在冒一个很大的险。 铁门打开,立即有灯光射出,很柔和。 “请!”米三凤侧身门里。 冷一凡接捺住紧张的心情,缓步进入。 铁门随即关上。 地下室布置得很考究,家俱一应俱全,顶上吊的是琉璃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 床,锦帐低垂。 冷一凡面对大床,他知道要见的人就在床上。 “影子员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形象? 米三凤上前勾起半边帐门,然后退开两步。 冷一凡的心下意识地抽紧。 床上躺着一个神情萎缩的老人,虽然瞪大眼望着冷一凡,但却无神。 冷一凡大惊意外,这就是鼎鼎的江湖巨盗木水生么? 以他习医的眼光观察,这位已往名“影子员外”的大人物业已失去了武功,他 显然憬悟为什么米三凤和不见红刻意维护他的原因了。 他恭谨地抱了抱拳。 “晚辈浪子见过前辈。” “恕老夫身体不便!”声音很得弱:“红玉扳指的持有人要你来见老夫?” “是的!” “何事?” “开封城一再发生无名凶杀,晚辈不幸牵涉其中,根据已知的情况判断,似乎 与前辈有所关联,幻幻子前辈赐予信物,要晚辈求见前辈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前辈所知的一个江湖秘密究竟是什么?” 影子员外的脸色大变。 不是变得可怕,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的表示,无神的眼睁得更大。米三凤的脸 色也起了变化。 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室内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几乎使人透不过气。冷一凡屏息 以待下文。 不知持续了多久。 影子员外的脸孔在一阵扭曲之后平静下来,他经过很久的内心挣扎之后,像是 已下了决心,要说出他竭力保持的江湖秘密。 凡属秘密,一旦揭开,都会引起震撼和严重的后果,尤其是江湖上的秘密,这 是不言可喻的,“唉!”影子员外长长舒了一口气:“扶我起来!” 米三凤立即上前把他扶坐起来,斜坐床边,用身体抵住他的背部。 “浪子,你……听看,老夫要不是因为练功走岔而瘫痪,便不必过这不见天日 的生活。” 喘了口气,大睁看眼道:“这秘密只老夫一个人知道,要不是防范严密,依对 方的心性为人,老夫早已被杀灭口,当年的‘剑中剑’欧阳轩并没有死,他就是现 在的三阳会主。” 像炸雷,像疾电,震得冷一凡心神俱颤,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 他呆若木鸡,人整个僵了。 欧阳轩就是连下属都不知其真面目的三阳会主。 枭雄,瞒尽了天下人的耳目。 出巨金买凶手杀贾依人,制造应无敌与浪子之间的仇恨,借刀杀人顺理成章, 不留任何痕迹,设想真周到。 可惜天理难容,秘密还是被揭穿了。 许久,冷一凡回过神来。 “前辈,晚辈保证,不必再担心欧阳轩的阴谋!”应无敌、病猫、武林判官等 等,他们的剑都指向欧阳轩,他已无所遁形。 冷一凡还是激动不已。 床帐之一转出不见红。剑是提在手中的。 原来他早已暗地从别的秘道进入地下室预伏,如果冷一凡有所异动,他就会蓦 然袭击。 冷一凡的剑在米三凤手中,侥幸的机会并不大。 米三凤轻轻把“影子员外”放平,徐徐舒口气道:“我们到外面去吧!” 冷一凡再次向“影子员外”抱拳:“前辈,晚辈感激不尽,会永远铭记这份人 情。” “影子员外”摆了摆手,这一番折腾后他似乎很疲乏。 □□ 离开员外府,冷一凡又变成了病描霍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天大的喜讯告 诉江湖秘客,寝寐不忘的仇家居然有了下落,这使他欣快欲狂。 心力没有白费,众多朋友的仗义相助也没落空,这实在是天从人愿。 人逢喜事精神爽,冷一凡现在的确很爽,他想到该喝上几杯庆祝。 走着,走着,眼前来到上次与不见红晤谈的小画馆,现在已接近打烊的时分, 面馆里没半个客人。他信步走了进去,叫了些酒菜,吃喝起来。 今晚,小菜似乎特别有味,酒也很适口,可惜他戴的是有病容的面具,否则可 以看到他眉飞色舞。 江湖秘客没有准落脚处,要找他不容易,只有等他自动找上,他知道今晚“影 子员外” 的重大约见,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行踪。 冷一凡笃定江湖秘客会找上自己,两壶酒下肚,感觉上微有陶然之感,果然不 出所料,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轻捷地步进小馆。 “霍老大,一人独酌,兴致不浅!” “啊!房老弟,幸会,来上几杯么?” “好哇!” “老板,添几个小炒,再来壶酒。” “好!” 老板兼小二应了一声,先布上杯筷,然后到灶边料理小菜。江湖秘客落座。 “情况怎么样?” “非常理想,也非常意外。” “唤!说说看!” 冷一凡低声把会见“影子员外”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湖秘客两眼放光,似乎也显得非常激动。 “霍老大,这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下敬老大一杯,预祝成功。” “我们干杯!” 两人干了杯。 江湖秘客手按杯子,两眼望着空处,陷入了沉思。 冷一凡也开始想,认真地想-一三阳会远在洛阳,而且是个秘密门户,会中一 般弟子连会主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见过他的面。 所有的命令都是掌令传达,要揪他出来可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事实上又不能 明里叫战。 欧阳轩诈死弄奸,无行丧格,是武林中的败类,可以说无事不可为。 如果揭穿了这秘密,他极可能远藏深匿,这桩公案永无了日。同时逮不到他本 人,又何能取信于武林天下? 说不定反被误会为玩弄奸谋以图脱罪,那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热炒端了上来,小馆子,菜做得还满精致。 江湖秘客长长透口气,斟上酒。 “霍老大,趁热!” “唔!”冷一凡还在苦思之中。 “打铁趁热,吃菜也要趁热!”江湖秘客举起了筷子,又道:“霍老大,趁热 啊!” “嗯!趁热,对,是必须趁热。” 冷一凡望着江湖秘客深深点头,他明白了江湖秘客一再说“趁热”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 近午时分。 正阳酒楼。冷一凡在独酌,他现在是浪子的本来面目,他的座头靠角落,紧靠 他的座头坐的像是一对夫妻。 他俩,正是三阳会倒戈弟子洪子成与玉玲,经过“幻幻子”功参造化的奇术易 容之后,已改变了原来面目,即使是朝夕相对的人也认不出来。 座上了六成,差不多全是江湖人物,这从衣着、神情、口吻和举止动作就可以 分辩出来。 冷一凡目不旁顾,专注于桌上的酒菜。 洪子成突地开了口:“妹子,咱们运气不错,耗了大半个上午,我以为设指望 了。想不到一口气钓到三尾大鲤,趁鲜活送去,掌柜的一定很高兴。” 玉玲“唔!”了一声道:“我们受掌柜的照顾太多,送去孝敬是应该的,鱼呢?” 洪子成道:“我暂时放养在进门左首的第二口水缸里,我准备立刻趁活送去。” 玉玲笑笑道:“好哇,那我们去吧!” 冷一凡偷眼望去,近门处主首第二副座头上坐了三个人,一个是买卖打扮的人, 另两个是短装汉子。 像是刚来不久,小二还在上菜。 洪子成与玉玲付帐离去。 那买卖人打扮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时在座间溜扫。 冷一凡悠闲地吃喝。 “啊哈!浪子兄,久违了!” 一个英挺的年青人穿座步向冷一凡的桌子,声音挺高亢的,这一声招呼,盖过 了嘈杂声,举座的食客几乎全听到了。 买卖人打扮的脸色一变,目光扫了过来。 “曲兄,幸会!来得好,在下正愁独酌无聊,请坐,我们喝一杯。”说着,放 开嗓门道:“小二,添一付杯筷,加一壶酒。” 冷一凡为曲君平斟上酒。 买卖人打扮的向两名汉子低语了几句。 两名汉子的目光齐朝这边扫来,但只是短暂的一瞥,立即收了回去,其中一个 离桌出门而去。 “浪子兄!”曲君平的声音很响亮,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小弟以为你早已 离开开封,想不到你还在……” “在下有件事必须解诀!” “唤!什么事?” “曲兄应该还记得贾依人?” “当然,他怎么啦。” “砰!”冷一凡重重捶了一下桌子,阵子里射出两道可怖的杀芒,沉下声音道 :“他已经遇害了!” “遇害,什么意思?”曲君平大为震惊。 “他毁在‘黑面无常’应无敌的手里!” “啊!”曲君平瞪大了眼:“应无敌是南道上的职业杀手,他怎么会到开封来 对贾伊人下手……” “为了钱而杀人!”冷一凡咬牙道。 “谁付的钱?”曲君平声音激颤。 “目前还不知道。” “浪子兄准备怎么办?” “以血易血!”冷一凡一个字一个字徐徐吐出,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和应无 敌本来就有过节未了,现在他又杀了在下知友贾依人,两笔帐合在一起算。” 买卖人打扮的和那短装汉子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了一个字似的。 “浪子兄,小弟与贾依人谈不上深交,但也算是朋友,这档事小弟算上一份!” “不,曲兄不必插手,由在下一个人了断。” “应无敌人呢?” “在下已经跟他订了死约会,就是今天傍晚!” “什么地点?” “恕不便奉告,我们约定一对一。” 曲君平默然。 那名短装汉子去而复返,向买卖人打扮的低语了几句,买卖人打扮的连连点头。 冷一凡半眼也不朝这边看。 倒是座间不少酒客纷纷朝冷一凡注目,因为他提到了职业杀手应无敌的大名, 同时也起了窃窃私议之声。 “曲兄,喝酒!” “请!” 旧雨楼扫描 Zhuyj 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二十九 段多久,脚步声起,一个精悍的虎面中年来到。 他,正是冷一凡特别传信约来的不见红。 “霍老大!” “请进!” 不见红进入房中,皱了皱眉头。 “霍老大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合区区身份,请坐!” 房间狭小,一床一桌一椅,剩下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转身进出。 冷一凡坐在床边,不见红挨上椅子,两人这么一对坐,膝头几乎相碰。 “霍老大传信有什么指教?” “两件大事。” “哦!”不见红目芒灼灼。 “头一件,应无敌已经离开开封城,他临走交代区区告诉你,他决心退出江湖, 希望你能放弃双方当年的过节,如果你不愿,他会等你,你说出时间地点,他,一 准赴约,怎么样?” 不见红考虑片刻。 “算了,在下已设争强好胜之心,同时他既是霍老大的好友,看在霍老大份上, 这过节算抹消了。”不见红说得很诚恳。 “太好了,谢谢你老弟给区区这大面子。” “不敢,霍老大言重了,请问第二件事?” “有人要见你老弟保护的人。” 不见红脸上霍然变色,久久不出声。 “你有困难么?” 冷一凡看不见红久久不语,催促了一句。 “不是困难,而是根本办不到,家主人已经数十年不见生人,这点无论如何要 请霍老大包涵。” 不见红吐口气,接下去道:“虽然老大对在下有解厄之德,偿情报恩是另一回 事,希望老大多多谅解!” “不见红老弟!”冷一凡抬手阻止对方说下去,沉声道:“区区只是受人之托, 可不是挟恩以求,望你明白这一点。此人求见贵主人不但绝无恶意,而且对贵主人 有莫大的好处,可以彻底解除你与米玉凤眼前的顾虑。” 不见红怔怔地望着冷一凡,似乎在衡量这被称为“三湘之枭”的“病猫”霍云 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以“病猫”的名声而言,他说的话没半个人敢信,但不见红新曾受过他的情, 所以在立场上便与一般人略有不同。 “要求见家主人的是谁?”口气似乎有些活动。 “浪子!” “浪子?” 不见红极感意外,瞪大眼想了想,道:“就是在上清宫流血事件中,许一剑临 死所说的浪子?” “不错,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见家主人?” “向贵主人请教一件事。” “哦!”不见红又怔住。 他很想知道“病猫”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他问不出口,窒了一阵之后才又开口 道:“是浪子托你老大的么?” “不,区区跟浪子并没交情,是应无敌转托的。” “霍老大!”不见红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在下根本做不了主,说句剖腹挖心 的话,在下与米玉凤前辈对维护家主人的安全犹恐不及,绝不敢造次冒险,这一点 务必望你老大能体谅,如果有所怪罪,在下也只好认了。” “谁能做主?” “家主人本人!” “你能向贵主人请示么?” “不能!” 不见红断然回绝。 “为什么?” 冷一凡毫不放松。 “因为在下并未发现浪子有什么非见家主人不可的绝对理由,而在下与米前辈 对维护家主人安全这一点是绝对而不变的。” “不见红老弟,区区不勉强你,但受人之托,总得有个交代,这样好了,你跟 浪子见一面,什么理由你可以当面问他,事成与否区区不再过问,如何?” “可以!”不见红点点头:“何时何地如何见面?” “燃灯之后,就在这里,他等你。” “行,在下准时到,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就这件事。” “那在下暂且告辞。” □□ 燃灯时分,冷一凡回复了本来面目,坐在房里静候不见红的来临。 房间面对天井,一扇门,一个仅能让人透气的小窗,天井两丈见方,对过屋檐 下摆了条长凳。 凳上坐了个头戴毡笠的人,如果说这人是监视冷一凡房间动静的,就是一只苍 蝇也逃不过他的眼。 他的确是监视这边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警戒,他正是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 这行动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见红准时来到。 “房里有人么?” “请进!” 不见红进房,顺手掩上房门。 “朋友就是……” 他跟冷一凡素昧平生,头一次见面,藉着半明不暗的灯光,他仔细打量着冷一 凡,这约会对他而言是关系重大。 “在下浪子,请坐!” 老样子,冷一凡坐在床沿,不见红挨着小桌落座。 “有何指教?” “在下想见贵主人!” “有何贵事!” “问一句话。” “只是为了问一句话?” “对!” “可惜家主人不见客。” “他会见在下!” “哦!浪子兄说得这么肯定?” “有样东西阁下无妨拿去请贵主人过目一下,在下相信贵主人会乐于接见。” “哦!什么东西?”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来到窗外,藉着窗纸余光,可以看出是个青布包头的女人。 江湖秘客起身步入天井,转了个圈,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长凳坐下,他已经认出 了来人。 来人静静贴窗而立,小窗全是破孔,不须凑近也可以瞄出房中动静。 房客来往不断,谁也不会注意谁。 冷一凡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中。 不见红的虎目登时瞪大,惊震之中有些茫然。 冷一凡托在掌心之中的是一枚红玉扳指,映着灯光,闪射出刺目的血芒,一望 而知,这不是普通的东西。 “阁下认识么?” “不见红摇头。” “我认识!” 声音是窗外传来的。 冷一凡收回手,抬头道:“外面是哪位,请进!” 人进入房中,青布包头,是个气质风度绝佳的老妇人,虽然装俗粗俗,但仍掩 不住那天生高贵气质。 她就是米三凤。 冷一凡意料中的人,但他故作不识,因为现在他是浪子,而不是曾经跟她交谈 过的应无敌。 “芳驾是……” “你为何有这东西?”米三凤不答反问。 “持有这扳指的人要在下凭名求见它当年的主人。” 米三凤眸子放光,冷厉的目芒直照在冷一凡脸上。 “持有人是谁!” “三位武林前辈。” “人在开封?” “只来了一位!” “好!你可以见他!” 不见红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口唇翕动了几下,显然对这红玉扳指,他并不 明白个中因由。 米三凤伸手,冷一凡把扳指放在她的手上。 “浪子,一个时辰之后,你到东大街第三个巷子口来,我们先走一步。” “请!” 米三凤与不见红起身出房离去,江湖秘客进房,吹灭了灯火。 冷一凡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他就要能见到传闻中江湖大人物“影子员外”, 而且还可能揭开一个说不定与自己有关的大秘密。 “浪子,希望我们这一次行动不会落空!” “嗯!阁下现在可以让在下明白这档事的来龙去脉了么?” “可以,我正要告诉你,先从红玉扳指说起,多年以前,南方武林中有个独行 大盗叫木水生,案积如山。不说官府,连一些鼎鼎大名的正义之土在联手之下也莫 奈其何,结果‘蓬来三怪’出了面把他制服。他发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以这枚 红玉扳指作为信誓之物,交与三怪,誓言如再为恶,只要谁持有扳指,绝对惟命是 从,甚至交出性命,他,就是现在的‘影子员外’。” “啊!原来如此,但米三凤和不见红……” “不见红是他的传人,而米三凤……”顿了顿才接下去道:“米三凤是员外夫 人。” “应该称她为木夫人?” “对!” 冷一凡立即想到了武林判官,从言词的迹象显示,武林判官与米三凤之间似有 某种特殊关系存在。 心念数转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米三凤与武林判官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你……为何要问起这个?” “好奇而已,如果事涉别人隐私,在下收回这句话,只当没问过。” “其实……也没什么隐私可言,只是件情海遗憾的事而已,说出来也无妨。当 初武林判官并不叫武林判官,是名杰出的年轻剑手,与米三凤原本是一对,后来, 两人因一件事发生误会,米三凤绝裾而去。若干年后,误会澄清,米三凤已成了木 夫人,年轻剑手失望伤心之余,走了极端,变成武林判官,情形大概就是如此。” 江湖秘客说得很平淡,但冷一凡识得到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定是相当严重的 误会,才至于劳燕分飞。 当然,这一点他不便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浪子,你准备赴约吧!” “好!” □□ 起更时分,冷一凡来到不见红指定的巷子。 这一带都是平民住家,天黑关门,远远才有一盏照明的天灯,冷寂而幽凄。 冷一凡站在巷子口,目光瞅着巷里,久久不见动静,心里想,难道对方变卦了 不成? 一条人影从街的一端行来,低头勾腰,走得很慢,像是十分畏寒的样子。 冷一凡看那情形,设加以特别注意。 人来到,头没抬,加上戴着护耳的翻毛帽子,根本看不情脸孔。 来人似乎没发现冷一凡的存在,径自转入巷子,们接着到了中段的一户门前, 突地回身招了招手。 冷一凡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人站在门框里,赫然是不见红。 门已打开。 “浪子兄,请!” 冷一凡跨了进去,不见红跟进,关上大门。 门里是个三合小院,天井里放了些杂物,靠角落有口井,架着辘轳,屋子里没 燃灯,漆黑一片,标准的平民人家。 冷一凡暗自嘀咕,堂堂“影子员外”加上贵妇人般的米三凤,就栖身在这等龌 龊的所在么? 两人进入堂屋。 不见红反身站在门里,静立了片刻,确定没有盯踪,这才开口道:“浪子兄请 别介意,多年来小心惯了,请随在下来。” 说着,抢先带路。 堂屋有道门通厨房,厨房又开了后门,出后门是条狭窄的火巷,对过是高大的 围墙,不见红一耸身越墙而入。 冷一凡跟进,一看,景况大不相同。 围墙里是个花园,布设有山石亭台,是个富有人家。 穿过花园,进入院屋,又穿过三重门户,来到一间堂皇的大厅里,厅里已有灯 火,但却不见人影。 不见红做了个手势,请冷一凡进上房,气氛显得神秘而诡谲。 “影子员外”就住在这上房里? 冷一凡心里猜测。 住大宅院,而由僻巷的平房作为秘密出入口,设想可谓十分周到,“影子员外” 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说知道的大秘密又是什么? 不见红掀起了门帘。 冷一凡略作犹豫之后跨进房门,目光扫处,心头一震,怔住了。 □□ 冷一凡接触到的是一双冷厉得像锋利快刀的目芒,而这目芒是发自一个风度气 质绝佳的贵妇人-一米三凤。 以她的风华而言,跟这种目芒极不相称。 不见红随后进入。 房里除了米三凤和不见红没有别的人影。 冷一凡沉住气,他已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浪子,你要见我们员外?” 米三凤开了口,声音和目芒一样冷厉。 “是的!” “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头里。” “请讲!” “我们员外受了当年誓言的约束,无法拒绝见你,而老身和不见红却不受任何 约束,如果你有任何不轨,你将无法活着离开此地,这点你必须先明白。” “在下非常清楚。” “你必须先交出兵刀!” “这……” 冷一凡可就为难了,照一般武士的规矩是剑不离身,对方提出的要求往好处想, 是出于谨慎,往坏处想谁能保证不生意外? 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已经声明不受誓言的约束。 那就是说“影子员外”本身应承,但她俩仍有权采取行动阻止,为了要达到目 的,看来只有依顺一途了。 “浪子兄!”不见红开了口:“为了家主人的安全,我们不得不如此做,如果 你没别的意图,这对你无碍,把剑交夫人保管,你马上就可见到主人。” 冷一凡深深一想,下了决心,要揭开谜底,只有暂时委曲,“幻幻子”既然愿 意借出信物,自己又何妨解剑,米三凤接过剑,眸子里慑人的厉芒解除。 转过身,在壁上按了一下,梳妆台缓缓自动挪开,现出一道暗门,灯光照射下, 可以看到暗门进而下降的石级。 显然“影子员外”是匿身在地下室中,米三凤首先进入暗门,回头道:“随老 身来!” 冷一凡无言,跟进,情绪多少有些紧张。 石级不深,藉着房里灯火折射的余光,仍可辩物,石级尽头,是一道黑黝黝的 铁门。 米三凤吐了口气,伸手控机纽,在她的立场而言,是在冒一个很大的险。 铁门打开,立即有灯光射出,很柔和。 “请!”米三凤侧身门里。 冷一凡接捺住紧张的心情,缓步进入。 铁门随即关上。 地下室布置得很考究,家俱一应俱全,顶上吊的是琉璃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 床,锦帐低垂。 冷一凡面对大床,他知道要见的人就在床上。 “影子员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形象? 米三凤上前勾起半边帐门,然后退开两步。 冷一凡的心下意识地抽紧。 床上躺着一个神情萎缩的老人,虽然瞪大眼望着冷一凡,但却无神。 冷一凡大惊意外,这就是鼎鼎的江湖巨盗木水生么? 以他习医的眼光观察,这位已往名“影子员外”的大人物业已失去了武功,他 显然憬悟为什么米三凤和不见红刻意维护他的原因了。 他恭谨地抱了抱拳。 “晚辈浪子见过前辈。” “恕老夫身体不便!”声音很得弱:“红玉扳指的持有人要你来见老夫?” “是的!” “何事?” “开封城一再发生无名凶杀,晚辈不幸牵涉其中,根据已知的情况判断,似乎 与前辈有所关联,幻幻子前辈赐予信物,要晚辈求见前辈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前辈所知的一个江湖秘密究竟是什么?” 影子员外的脸色大变。 不是变得可怕,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的表示,无神的眼睁得更大。米三凤的脸 色也起了变化。 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室内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几乎使人透不过气。冷一凡屏息 以待下文。 不知持续了多久。 影子员外的脸孔在一阵扭曲之后平静下来,他经过很久的内心挣扎之后,像是 已下了决心,要说出他竭力保持的江湖秘密。 凡属秘密,一旦揭开,都会引起震撼和严重的后果,尤其是江湖上的秘密,这 是不言可喻的,“唉!”影子员外长长舒了一口气:“扶我起来!” 米三凤立即上前把他扶坐起来,斜坐床边,用身体抵住他的背部。 “浪子,你……听看,老夫要不是因为练功走岔而瘫痪,便不必过这不见天日 的生活。” 喘了口气,大睁看眼道:“这秘密只老夫一个人知道,要不是防范严密,依对 方的心性为人,老夫早已被杀灭口,当年的‘剑中剑’欧阳轩并没有死,他就是现 在的三阳会主。” 像炸雷,像疾电,震得冷一凡心神俱颤,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 他呆若木鸡,人整个僵了。 欧阳轩就是连下属都不知其真面目的三阳会主。 枭雄,瞒尽了天下人的耳目。 出巨金买凶手杀贾依人,制造应无敌与浪子之间的仇恨,借刀杀人顺理成章, 不留任何痕迹,设想真周到。 可惜天理难容,秘密还是被揭穿了。 许久,冷一凡回过神来。 “前辈,晚辈保证,不必再担心欧阳轩的阴谋!”应无敌、病猫、武林判官等 等,他们的剑都指向欧阳轩,他已无所遁形。 冷一凡还是激动不已。 床帐之一转出不见红。剑是提在手中的。 原来他早已暗地从别的秘道进入地下室预伏,如果冷一凡有所异动,他就会蓦 然袭击。 冷一凡的剑在米三凤手中,侥幸的机会并不大。 米三凤轻轻把“影子员外”放平,徐徐舒口气道:“我们到外面去吧!” 冷一凡再次向“影子员外”抱拳:“前辈,晚辈感激不尽,会永远铭记这份人 情。” “影子员外”摆了摆手,这一番折腾后他似乎很疲乏。 □□ 离开员外府,冷一凡又变成了病描霍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天大的喜讯告 诉江湖秘客,寝寐不忘的仇家居然有了下落,这使他欣快欲狂。 心力没有白费,众多朋友的仗义相助也没落空,这实在是天从人愿。 人逢喜事精神爽,冷一凡现在的确很爽,他想到该喝上几杯庆祝。 走着,走着,眼前来到上次与不见红晤谈的小画馆,现在已接近打烊的时分, 面馆里没半个客人。他信步走了进去,叫了些酒菜,吃喝起来。 今晚,小菜似乎特别有味,酒也很适口,可惜他戴的是有病容的面具,否则可 以看到他眉飞色舞。 江湖秘客没有准落脚处,要找他不容易,只有等他自动找上,他知道今晚“影 子员外” 的重大约见,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行踪。 冷一凡笃定江湖秘客会找上自己,两壶酒下肚,感觉上微有陶然之感,果然不 出所料,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轻捷地步进小馆。 “霍老大,一人独酌,兴致不浅!” “啊!房老弟,幸会,来上几杯么?” “好哇!” “老板,添几个小炒,再来壶酒。” “好!” 老板兼小二应了一声,先布上杯筷,然后到灶边料理小菜。江湖秘客落座。 “情况怎么样?” “非常理想,也非常意外。” “唤!说说看!” 冷一凡低声把会见“影子员外”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湖秘客两眼放光,似乎也显得非常激动。 “霍老大,这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下敬老大一杯,预祝成功。” “我们干杯!” 两人干了杯。 江湖秘客手按杯子,两眼望着空处,陷入了沉思。 冷一凡也开始想,认真地想-一三阳会远在洛阳,而且是个秘密门户,会中一 般弟子连会主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见过他的面。 所有的命令都是掌令传达,要揪他出来可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事实上又不能 明里叫战。 欧阳轩诈死弄奸,无行丧格,是武林中的败类,可以说无事不可为。 如果揭穿了这秘密,他极可能远藏深匿,这桩公案永无了日。同时逮不到他本 人,又何能取信于武林天下? 说不定反被误会为玩弄奸谋以图脱罪,那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热炒端了上来,小馆子,菜做得还满精致。 江湖秘客长长透口气,斟上酒。 “霍老大,趁热!” “唔!”冷一凡还在苦思之中。 “打铁趁热,吃菜也要趁热!”江湖秘客举起了筷子,又道:“霍老大,趁热 啊!” “嗯!趁热,对,是必须趁热。” 冷一凡望着江湖秘客深深点头,他明白了江湖秘客一再说“趁热”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 近午时分。 正阳酒楼。冷一凡在独酌,他现在是浪子的本来面目,他的座头靠角落,紧靠 他的座头坐的像是一对夫妻。 他俩,正是三阳会倒戈弟子洪子成与玉玲,经过“幻幻子”功参造化的奇术易 容之后,已改变了原来面目,即使是朝夕相对的人也认不出来。 座上了六成,差不多全是江湖人物,这从衣着、神情、口吻和举止动作就可以 分辩出来。 冷一凡目不旁顾,专注于桌上的酒菜。 洪子成突地开了口:“妹子,咱们运气不错,耗了大半个上午,我以为设指望 了。想不到一口气钓到三尾大鲤,趁鲜活送去,掌柜的一定很高兴。” 玉玲“唔!”了一声道:“我们受掌柜的照顾太多,送去孝敬是应该的,鱼呢?” 洪子成道:“我暂时放养在进门左首的第二口水缸里,我准备立刻趁活送去。” 玉玲笑笑道:“好哇,那我们去吧!” 冷一凡偷眼望去,近门处主首第二副座头上坐了三个人,一个是买卖打扮的人, 另两个是短装汉子。 像是刚来不久,小二还在上菜。 洪子成与玉玲付帐离去。 那买卖人打扮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时在座间溜扫。 冷一凡悠闲地吃喝。 “啊哈!浪子兄,久违了!” 一个英挺的年青人穿座步向冷一凡的桌子,声音挺高亢的,这一声招呼,盖过 了嘈杂声,举座的食客几乎全听到了。 买卖人打扮的脸色一变,目光扫了过来。 “曲兄,幸会!来得好,在下正愁独酌无聊,请坐,我们喝一杯。”说着,放 开嗓门道:“小二,添一付杯筷,加一壶酒。” 冷一凡为曲君平斟上酒。 买卖人打扮的向两名汉子低语了几句。 两名汉子的目光齐朝这边扫来,但只是短暂的一瞥,立即收了回去,其中一个 离桌出门而去。 “浪子兄!”曲君平的声音很响亮,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小弟以为你早已 离开开封,想不到你还在……” “在下有件事必须解诀!” “唤!什么事?” “曲兄应该还记得贾依人?” “当然,他怎么啦。” “砰!”冷一凡重重捶了一下桌子,阵子里射出两道可怖的杀芒,沉下声音道 :“他已经遇害了!” “遇害,什么意思?”曲君平大为震惊。 “他毁在‘黑面无常’应无敌的手里!” “啊!”曲君平瞪大了眼:“应无敌是南道上的职业杀手,他怎么会到开封来 对贾伊人下手……” “为了钱而杀人!”冷一凡咬牙道。 “谁付的钱?”曲君平声音激颤。 “目前还不知道。” “浪子兄准备怎么办?” “以血易血!”冷一凡一个字一个字徐徐吐出,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和应无 敌本来就有过节未了,现在他又杀了在下知友贾依人,两笔帐合在一起算。” 买卖人打扮的和那短装汉子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了一个字似的。 “浪子兄,小弟与贾依人谈不上深交,但也算是朋友,这档事小弟算上一份!” “不,曲兄不必插手,由在下一个人了断。” “应无敌人呢?” “在下已经跟他订了死约会,就是今天傍晚!” “什么地点?” “恕不便奉告,我们约定一对一。” 曲君平默然。 那名短装汉子去而复返,向买卖人打扮的低语了几句,买卖人打扮的连连点头。 冷一凡半眼也不朝这边看。 倒是座间不少酒客纷纷朝冷一凡注目,因为他提到了职业杀手应无敌的大名, 同时也起了窃窃私议之声。 “曲兄,喝酒!” “请!”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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