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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血洗冥宫 周靖望着幽怨欲绝的甘小梅,叫了一声:“姐姐!” 甘小梅毫无反应,只出神地怔视着周靖,神色之间,不带任何感情,也许,她 的感情已被极端的痛苦麻木了。 周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再度唤了一声:“姐姐!” 甘小梅终于开口了,那声音冷得令人心悸! “弟弟,我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但我也将永远记住在此以前的那一个弟 弟,他把我带到人生的另一个境地中,也牵引我到一个梦里,虽然,太短暂,像夜 空中的一抹电花,可是这一瞬己够留下永恒的回忆……” 周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颤栗。 甘小梅略略一顿之后,又道:“弟弟,这就够了,我们谁都没有错,我不怨天, 不尢人,我记住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点缀,也记住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别了! 弟弟!” 说着,徐徐转身,拖着落寞的步子,幽幽地消失在侧门之内。 周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喃喃地道:“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呀!” “唉!” 深重而凄凉的叹息声,把周靖不属的神思唤回。 “母亲……” “孩子,我会慢慢劝她的,她很任性,但很善良!” “是的,孩儿想……” “怎么样?” “拜辞出谷!” “你不住几日?” “不了,孩儿念及亲仇,寝食难安!” “也好,你去吧,以你目前的功力,报仇索凶是游刃有余的了,可是……” “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仍然沿用周靖这名字?” “养父‘霸王鞭’周公铎对孩儿恩同再念他老人家无后,孩后不忍去掉这姓氏, 目前暂用这名字,待恩仇了了之日,复姓归宗,把本姓冠在这名字之上!” “孩子,这样做很对,足见你存心仁厚。” “孩儿告辞了,母亲,您保重!” 说着,拜了一拜,怀着一缕莫名的空幻,向外走去。 暗中,一双泪眼,在偷偷地送他离开,但他一无所觉。 不久,来到谷外,他深长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冲淡胸中的块垒。 回望那封住入谷密门的白石,不由感喟丛生,他大母“血谷夫人”的话,又响 在耳边:“……孩子,从现在起,你是‘血谷’的主人了……上一代的故事,不要 重演……我等着你携仇人的首级回谷……” 他热血一阵沸腾,豪气再生,不错,现在是了断恩仇的时候了。 但,仇人是谁呢?他心里发出一声苦笑。 甘小梅的憔悴芳容,又呈眼帘,他咬了咬牙,暗地道,她是我姐姐,我不能想 及任何其他,否则那便是罪恶,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下次见面时,她已恢复了往 音的欢愉,生趣蓬勃。 无意中,他手中触及藏在怀中的那对“血心”,这是父亲与大母定情之物,也 是不幸的开端,而今,两颗“心血”全在自己身边,大母的话,犹在耳际。 “孩子,把它送给你所爱的人,她将是‘血谷’的女主人!” 他自问,我所爱的人呢?谁是我所爱的人? 李春桃? 黄小芳? 莫绮华? 易秀云?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这笑中,含有无比的悲酸。 mpanel(1); 他重新套上面具,带上假发,穿起那件葛布长衫,有点近于迷茫地奔出山去。 甫踏上官道,一队白衣人,从身侧疾掠而过。 周靖心中一动…… 接着,又是一队数约五十的白衣人,呼啸而过。 从衣着上判断,这些全是“一统会”属下的高手。 “一统会”高手,大批出动,又有所作为,基于对“一统会”仇恨的心里,他 毫不考虑地尾随下去。 正行之间,忽听一声低唤:“少主!” 周靖闻声一惊,不期然地止住奔势,一个白衣中年秀才,已站在身前。 他,正是“一统会”的师爷“妙手书生斐庄。” “阁下认得出是我?” “妙手书生”躬了躬身道:“我已得‘逆旅怪客’传讯,恭喜少主神功有成!” “哦,有事吗?” “一统会今天派出大批高手,进攻‘冥宫’!” 周靖陡然一惊,异母兄甘江,正是“冥宫”的赘婿,他的遗骨,尚葬在“冥宫” 之中,同时,他也想起了可怜的嫂嫂“鬼女”石兰花。 “冥宫?” “是的!” “目的何在?” “迫使‘冥宫’加盟‘一统会”’周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一统会将会失 望!” “少主要管?” “当然,先兄甘江的岳家之事,我焉能不管!” “一统会此次双管齐下,一路由太上宗祖‘疤面老祖’率领百名高手,进攻‘ 残人院’……” “什么,‘残人院’也在被攻击的目标之下?” “是的,另一路由会长亲统,进逼‘冥宫’,待这两处加盟之后,再全力征服 ‘地灵宫’,然后与唯一劲敌‘通天教’一决雌雄……” “野心不小?” “本来在举行‘人头大会’之后,即着手进行并吞各帮派,目的在一统武林, 君临天下,想不到‘通天教’死灰复燃,使‘一统会’的计划完全搁浅!” 周靖目注“妙手书生”道:“阁下告诉我这么多?” “少主,理应禀陈?” “阁下是‘一统会’的师爷?” “暂时栖身之所!” 周靖心念一动,沉声道:“你是‘血谷’门下?” “是的,自上代谷主出事之后,即被老谷主逐出谷外!” “哦!” 周靖从怀中取出那对“血心”,高举手中…… “妙手书生”骇然一震,随即跪了下去,道:“弟子陈斐,叩见谷主!” “我现在还不是谷主,但我已领有家母之命,重振‘血谷’一门,现在我以‘ 血心’为凭,命令你负责召集所有当年被逐出谷外的门人弟子,听候下一次命令!” “遵少主之命!” “请起!” “妙手书生”站起身来。 周靖道:“你不叫斐庄?” “弟子陈斐,以‘天工易容之术’略事改变形貌,栖身‘一统会’!” “哦,‘疤面老者’一路人马进攻‘残人院’,出发了没有?” “出发了!” “此地距‘冥宫’多远?” “明日凌晨可达!” 周靖心中疾忖,目前当然以先策应“冥宫”为上,这一路既是“一统会长”亲 自统率,索性先报此仇,而“残人院”在武林中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帮派,“残人院 主”对自己曾有过赠“起死丹”之德,也不能任其道“一统会”蹂躏,只是时间上 恐怕要顾此失彼了…… 心念之中,急向“妙手书生”问:“你也是参与进攻‘冥宫’的高手之一?” “是的!” “好,你走吧,我尾随着你!” “妙手书生”恭应一声,弹身上道。 周靖不疾不徐地遥遥尾随在后。 人夜之后,舍却官道,进入山区。 拂晓时分,来到一座阴峻幽暗的巨谷之前。 “妙手书生”径自向谷内奔去。 周靖相了相地势,暗想,“冥宫”大概就在这谷中了,心念之间,一眼瞥见谷 口地上,横陈了十余具黑衣死尸。 他们己动手了! 周靖自语了一声,朝谷内奔去,入谷不久,己听到阵阵博杀之声,沿途,不断 地发现黑衣人的尸体,间或也有几具白衣尸体。 突地――谷场中断,一堵峭壁,横亘眼前,峭壁下方,一个巨大的拱形门洞, 两扇厚重的铁门,八字形敞开,门的上方,两个径丈的白色篆字“冥宫”。 门前,横尸更多,黑白相间,看来双方都有死伤。 阵阵栗人的搏杀之声,从门洞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周靖轻轻地哼了一声,捷逾鬼魅地飘了进去。 门洞纵长约五十丈。 门里,又是一番天地,看来是一座谷中之谷。 一块数亩大的方场,人影乱晃,杀声盈耳,间杂着栗人的惨号声。 方场之后,是一片连云巨厦。 场中央,一个白袍蒙面老者,与一个黑袍虬髯老者相搏。 “一统会”雷、火二金刚双战一个黑衣妇人。 其余四周混战成一片,但地上的死尸,十之七八是黑衣人,显然“冥宫”己处 于岌岌可危之境。 突地――场中传出一声惨哼,黑袍虬髯老者口喷鲜血,踉跄倒退数步,身形摇 摇欲倒。 白袍蒙面老者,大吼一声:“停战!” 场中正在搏斗的高手,纷纷停下了手。 黑衣中年妇人疾步走向黑袍虬髯老者,悲声道:“你不要紧?” 黑袍虬髯老者如雷鸣也似地道:“夫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冥宫’将战 到最后一人!” 黑衣妇人凄厉地道:“夫君,看来‘冥宫’要在武林除名了!” 他俩,正是“冥宫”主人夫妇。 白袍蒙面老者狂妄地一阵大笑道:“石坤,你想好了没有?” “冥宫之主”石坤目眦欲裂地道:“老匹夫,你在做梦,‘冥宫’宁化劫灰, 誓不屈服!” 白袍蒙面老者狞声道:“石坤,本会长重申前言,目前你有两条路走,第一, 加盟本会,‘冥宫’改为五坛,第二,在武林永远除名,本会长为贵宫举行血的葬 礼!” “冥宫主人”怒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衣妇人怨毒的目光,射向“一统会长”。 场中,所有“冥宫”门下,全部面现悲愤欲绝之色。 “一统会长”冷冰冰地向黑衣妇人道:“石夫人,你劝劝尊夫吧?” “冥宫夫人”厉声道:“住口……”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浴血的老者,疾弄而至,道:“真夫人,小姐无恙!” “好!” 这老者,正是“冥宫”护卫长吕子英。 “一统会长”环视全场一周之后,栗声道:“石坤,本会长数到十,就下令屠 杀!” _! 二! 三! 恐怖的杀机,弥漫全场,使人鼻息皆窒。 四!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目眦欲裂,眼角渗出了血水,额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所有的“冥宫”属下,一个个目眦欲裂。 八! 九! 空气紧张得象是凝固了,血的场面,将残酷地再度展开。 蓦地――一阵使人心神皆颤的刺耳冷笑,倏告传来,全场为之一震。 笑声敛处,场中多了一个身着葛布长衫的白发老者,他,正是周靖。 没有人知道这老者是什么来路,也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入场的。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这怪老者身上。 “一统会长”定了定神,冷冷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老者以更冷地声音道:“玉面无敌第二!” 此言一出,全场立时暴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玉面无敌第二”惊走“双绝老人”,掌伤“通天教主”的事迹,早己传遍武 林,这怪老人在此现身,情势将必然地改观了。 “一统会长”骇然退了数步,栗声道:“阁下就是‘玉面无故第二’?” 周靖目中陡射骇人然光,那里面,充满了恨毒与杀机。 “一统会长”被这目光一逼,全身一颤,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 周靖面对这唆众毁尸,迫杀母亲的不共戴天仇人,根根血管似乎要爆炸开来, 他在转着念头,现在杀他,还是等迫出杀父凶手之后,再以真面目名正言顺地上 “一统会”取他的脑袋? “一统会长”已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那骇人的仇焰,但他不明白什么事与这 神秘的怪人结了仇,他想,或许是误会,或许这动深不可测的怪老人与“冥宫”有 所渊源,但从“冥宫主人”夫妇骇愣的神清上,证明“冥宫”与这怪老人毫无关系, 到底是什么事使对方以这种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无从索解。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对这突如其来的怪老人,同样既惊且骇。 “一统会长”再度开口:“阁下来意可否赐告?” 周靖冷森森地道:“除下你的面巾,让老夫看看你的长相?”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武林一君,在老夫面前你将无所遁形!” 惊喧之声四起,第一次,“一统会长”的真面目被人揭穿。 “武林一君”二十年前,几乎与“玉面无敌”甘祖年齐名,想不到他会是一心 要独霸武林的“一统会”会长。 当然,如非“妙手书生”对周靖揭破,周靖是不会知道的。 “一统会长”如遭雷便也似地一震,他对这神秘的老人,由心的深处发出一种 莫名的恐怖之感。 “冥宫主人”恨恨地道:“原来你就是‘武林一君’……” “一统会长”阴鸷地瞟了“冥宫主人”一眼,仍然直瞪着周靖,沉声道:“阁 下不速而至的目的到底何在?” 周靖目中煞芒陡盛,一字一顿地道:“杀你!” “一统会长”蹬地退了一步,暴喝道:“阁下到底是谁?” “玉面无敌第二!” “本会长与你素昧平生……” “当你躺下时,你会明白!” “阁下大言不惭?” “一统会长”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当面侮辱过,一向都以天下第一高手自居,当 着这众多门下,他再深沉也感到受不了,怒哼声中,一掌劈了出去。 辞然出手,其势如电。 砰! 全场惊叫声中,“一统会长”的一掌,己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周靖前胸。 这一击,放眼武林能承受得起的恐怕难找一二人。 周靖身形只晃了一晃,夷然无损。 “一统会长”呆了,寒气股股而冒。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周靖伸手虚空一抓,“一统会长”的面巾应手而落。 一张紫酱色的老脸,顿现众人眼前。 场中又一阵骚动。 “一统会长”踉跄不稳地退一两步。 周靖狠狠地盯视着“一统会长”,略不稍瞬,那目光,使人心神皆丧。 突地――他扬手臂出一掌,罡凤裂主生啸…… “一统会长”闪电侧身横移五尺。 两声栗人的惨号过处,原来站在“一统会长”身后一丈之外的两名“一统会” 高手,做了替罪羔羊,被震飞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周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连拍三掌,快捷狠辣,世无其匹。 “一统会长”亡魂皆冒,但他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属数一数二之流。脚下一滑, 身形侧移三尺,双掌挟以毕生劲力,封了出去震耳欲聋的巨响起处,“武林一君” 跌跌撞撞地退了八步之多。 逆浪狂卷,五丈之内立身的高手,以及原来的积尸,被卷得向四外猛泻。 周靖两击无功,恨火更加炽烈,猛一弹身,连连五掌,这五掌快得有如一掌, 但却分击五个不同方位。 “一统会长”功力再高,也无法脱出罡风威力范围,一咬牙,出掌硬拼…… 栗人的惨哼,震撼全场。 “一统会长”身形疾晃之中,“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砰然跌坐当场。 “雷”“火”二金刚,一左一右,双双飞了过来…… “找死!” 喝声出口,接着是两声凌厉的惨嗥,二金刚的身形,腾高两丈,血雨飞洒之中, 双双横尸当场。 死亡的阴影,立时笼罩了全场。 “一统会”所有在场的高手,一个个魂飞魄散。 周靖前跨三步,到了“一统会长”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咬牙道:“武林一君, 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一统会长”揩抹血迹,站起身形,嘶声道:“下手吧!” 周靖手一扬,拍向对方天灵,掌至中途,突地又收了回来,栗声道:“时辰未 到,让你多活几天,滚吧!” “一统会长”怨毒至极地哼了一声,掉头向外奔去。 其余“一统会”的高手,如丧家之犬般豕突狼奔而遁。 刹那之间,走个罄尽。 “冥宫主人”石坤夫妇双双上前,朝周靖恭施一礼,道:“谢谢前辈解围之德!” 周靖急忙还礼道:“两位不必多礼!” “冥宫主人”侧身道:“请前辈后面待茶!” 周靖淡淡地道:“不必了,令媛现在何处?” “前辈是说小女石兰花?” “不错!” 石坤夫妇同时大愕,不知这怪老人何以问及女儿? 周靖又道:“老夫要见她一面!” 石坤惊愣了片刻,才感然道:“前辈要见小女?” “是的!” “敢问……” “见面自知!” “如此在下晤前辈……” “令媛行动不便?” 石坤老脸一黯道:“小女除愚夫妇和吕护卫长之外,不见任何人!” “那是为了什么?” “儿女之事。” 周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知道“鬼女”石兰花对异母兄长甘江情爱极深,甘 江惨遭横死,她当然悲痛逾恒,当下顿首道:“老夫知道!” “什么,前辈知道?” “嗯,贤夫妇还是先收拾残局为要,由吕护卫长引老夫去见令媛罢……” “这……小女执拗,恐有冒犯……” “她会乐意见老夫的!” 石坤夫妇骇异莫可言宣,对这谜样的老人,简直是莫测高深。 周靖对三丈外愣立的护卫长吕子英以“传音入密”之法,说了几句。 吕子英先是惊愕,既而露激动之色,一弹身上前两丈,道:“前辈请跟我来!” 周靖望了怔在当场的石坤夫妇一眼,跟着吕子英纵身奔去。 奇怪的是不向里反而向外奔。 顾盼之间,穿越门洞,来到了外谷,转向右通过一条狭窄的石街道,眼前青山 滴翠,花树相间,别有一番天地。 花树丛中,隐约露出一角茅舍。 吕子英用手朝前一指,道:“到了,少侠请稍候!” 周靖乘这时间,卸去化装,回复本来面目。 工夫不大,护卫长吕子英含笑而来,道:“少侠,我家小姐在茅屋中相候,请 借机劝劝她稍抑悲怀,在下还要进内谷料理善后,暂时失陪!” “请便!” 吕子英离开之后,周靖举步向那间茅屋走去,心中十分不解石兰花何以要单独 住在这个地方! 走到屋前,正待出声,忽然瞥见屋旁一座高冢,他怔了一怔,跪了下去。 墓碑上刻着:“故夫甘江之墓未亡人石兰花立” 泪水,骤然模糊了他的视线,甘江遇害临死输功赠“血心”的一幕,又呈现眼 前,谁想得到他曾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这变幻的确也太离奇了。 他同时也明白了“鬼女”石兰花住在这幽谷里的用意,她是在长伴青冢呀,情 深义重,天下象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人。 她与甘江,仅是名义上的夫妇,还未行周公之礼,但她竟然矢志守节,把青春 投掷在孤度的岁月里。 他想起变志的易秀云,这是多么强烈的对照。 “周少侠!我先感谢你对敝宫的援手之德!” 一个幽度的声音起自身后。 周靖霍地口身,一个素服簪白花的憔悴女子,幽幽地站在身前两丈之地。 “嫂嫂!” 石兰花凄凉地一笑道:“周少侠,你义兄……” “不,他是我异母哥哥!” “什么?” 周靖含泪把身世约略一述。 “鬼女”石兰花忍不住泪下如雨,皮声道:“我该叫你二叔!” “嫂嫂,死者已矣,希望你能节哀顺变,保重贵体!” “二叔,你哥哥的死,带走了我的一切,我活着,只是为了堂上双亲。” 周靖鼻头一酸,他没有恰当的言语,来安慰这生趣己失的可怜人,的确,太大 的悲哀,是无法以言语来安慰的,他顿了一顿,诚挚地道:“嫂嫂,你愿意到‘血 谷’去住吗?母亲与姐姐会需要你。” “不,我不愿离开他,谢谢你的好意!” 周靖伤感地把目光向墓碑一扫,道:“嫂嫂,我会再来看你!” “你要走了?” “是的,‘一统会’另一路高手,进攻‘残人院’,我必须急速赶去!” “那我就不留你了!” “嫂嫂珍重!” 周靖在心里凄然一叹,转身出谷,重新易了容,取道直扑“残人院”。 他运足全身动力,以震世骇俗的速度,驰向接天峰。 接天峰! 残人院! 自山麓以上,每隔数丈,便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鲜红的血,映着朝阳,发出刺目的闪光。 院门之前,叠尸竟达数十具之多,其中一半是白衣尸体。 整个接天峰头,静悄俏的不闻半点声息,死寂之中,浮漾着浓重的恐怖气氛。 这武林中名头仅次于“血谷”的“残人院”,遭遇了开派以来空前的惨祸。 院地之内,整齐的排列着数近五十的白衣人,每一个人的白衣上,或多或少都 沾染了刺目的鲜血。 另一角,一群肢体不整,五官不全的人,或蹲或立,目射怨毒的光芒,略不稍 瞬地注视着正厅。 厅门全敞,由外望内一自了然。 居中大师椅上,高坐着一个须发如银,满面斑剥的狞狰老者,他,正是“一统 会”太上宗祖“疤面老祖”,他身旁并立着四个白衣汉子。 侧方,斜躺着一个断腿、缺臂、独目的白发老人,他就是“残人院”之主“三 残尊者”。 “疤面老祖”一声怪笑道:“三残尊者,你不接受这条件?” “三残尊者”厉声道:“不!” “那‘残人院’的命脉,只能延续到今天为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武林史上还没有以残忍血腥统治天下的记载!” “也许会有,本会将造下这个纪录!” 就在此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倏告传来,“永远不会有!” 声音不大,但却入耳惊心。 全场为之一震。 “疤面老祖”电炬般的目芒扫向厅外,沉喝道:“什么人?” “玉面无敌第二!” 随着话声,一个葛布长衫的白发老人,从空中徐徐降落厅门外的阶沿,这一手 轻身之术,的确令人咋舌。 院中起了数声惊呼。 “疤面老祖”一跃而起,冲出厅门,面对周靖,栗声道:“朋友究系何方高手?” “玉面无敌第二!” “老夫前未有闻?” “那你今天算是开了耳界!” “疤面老祖”目射棱光,迫视在周靖面上,略不稍瞬,突地狂笑一声道:“朋 友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周靖陪吃一惊,这老魔头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易了容的,当下冷冷地 道:“会的,如你接老夫二十招而仍有命在的话!” 这话简直狂傲到了家,“疤面老祖”百年难得一见的巨魔,焉能受得了这极尽 讽刺的话语,狞声一笑道:“朋友,你好狂,老夫生平仅见!” “你无妨试看!” “朋友,如你二十招之内落败呢?” “杀剐任你!” “老夫还不希望你丢命!” “可是老夫却存心要你死!” “疤面老祖”气得七窍冒烟,重重地呼喝一声道:“朋友,老夫并非‘通天教 主’之流可比,如果老夫在二十招之内击败你,嘿嘿,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永远听命老夫,为‘一统会’效命!” 周靖哈哈一阵狂笑道:“你算盘很精,主意不错!” “朋友,你答应了!” “如此请!” 声落,人已到了院地之中。 “一统会”排列在院地中的高手,自动地退到五丈外的中门前。 周靖缓缓移步,走到院地中央,与“疤面老祖”面对面地互相对峙。 “三残尊者”由该院总管芮思文扶抱离厅,移座阶沿之上,显然他伤势相当不 轻,否则岂会要别人扶抱。 “残人院”所有残存的门下,心弦绷得紧紧的,骇异至极地注视院中,每一个 人本能地有共同的想法,如果这自称“玉面无故第二”的怪老人得胜的话,“残人 院”将可免去这次大劫。 周靖惊走“双绝老人”,掌伤“通天教主”的骇世稀闻,早己轰动了整个武林, 但他的来路,却是一耐人寻味的谜。 他自封的名号“玉面无敌第二”也是一个谜中之谜。 “疤面老祖”斑剥的怪脸上,尽是骇人的杀机,狞声道:“朋友,在动手之前, 是否可以说说来意?” 周靖冷森森地道:“一统会滥造杀劫,妄想君临天下,该在武林中除名!” 这话口气之大,使所有在场的人全部为之面上失色。 “疤面老祖”怒极反笑道:“朋友,这话不嫌风大闪了舌头?” 周靖淡淡地道:“武林朋友将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到这事实。” “这么一来,老夫似乎不想留你的命了?” “彼此!彼此!” “出手吧?” “老夫倒不愿僭先!” “疤面老祖”一向目空四海,自认天下已无敌手,想不到被对方如此轻视,但 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之感,因为他估不出对方的来路,在他记忆中,武林中似乎没 有具备这么高身手的人。 事实已显然,这怪老人将是“一统会”一统天下最大的阻碍,也是一个可怕的 敌人,较之“通天教”的威胁更大…… 于是,他放弃了刚才想收对方为己用的意念。 他在考虑,如何才能致对方于死命…… 空气在沉寂之中,透着慑人心志的紧张。 天下还有视“疤面老祖”这等高手如无物的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周靖己存心要在今天毁去这个巨憨,为了仇,也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危。 他想,今天可能是唯一可以全力施展神功的机会。 当下不耐烦地道:“疤面老祖,还等什么?” “疤面老祖”身形一挫,双掌猝然拍出,撼山栗狱的狂飚,应掌而发。 周靖运足八成功劲,封了出去。 劲气相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残人院”似乎在响声中浮动起来。 周靖屹立如山,“疤面老祖”退了一个大步。 全场起了一阵骚动。 “疤面老祖”目中骤现骇然之色,他意识到对方的功力超出自己甚多。 周靖两眼杀光暴射,以栗人声调道:“阁下也接一掌试试!” 声落,双掌一抡,以十成功劲推了出去,罡飓裂主生啸。 “疤面老祖”双掌疾挥,全力迎上…… 又是一声撕空裂云的巨响,院地四周的屋瓦,发出一片碎裂之声,场外所有的 高手,下意识地猛住后退,一个个面目失色,心悸神摇。 “疤面老祖”踉跄倒退三步,周靖仍然兀立不移。 “三残尊者”突地怪叫一声,道,“难道会是他?” 这一声叫唤,全场又是一震,但无人知道“残人院主”口里的他是谁。 “疤面老祖”感到一阵生平从未有过的寒意。 只见这一代魔魁衣袍无风自鼓,如银须发根根倒竖,斑剥的疤面,泛起一层赤 红光焰,那神态,的确使人不寒而栗。 显然,他将要发出震世骇俗的一击了。 所有在场的高手,目瞪如铃,似乎呼吸也跟着这场面而停止了。 周靖也微感骇凛,蓄集了十二成功劲于双掌,蓄势而待。 这一个照面,将是强弱的分野,生死的界牌。一声暴喝起处,狂飚涌卷,巨响 裂云,有如山崩地陷,整个院地,随之晃动起来,屋瓦碎裂之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场外的高手,被牵引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面如土色。 周靖身形晃了两晃,脚下未移。 “疤面老祖”已退离原地八尺之外,口角挂下了两缕鲜红的血水。 四个白衣壮汉齐齐纵身入场。 “疤面老祖”一挥手,粗暴地吼道:“你们退下去!” 周靖目含栗人怒气,一步步欺了过去,沙!沙,脚步声带着无比的杀机,像一 柄无形的巨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板上。 这种搏斗,可说百年难得一见。 “疤面老祖”双目闪射恨毒至极之色,疤面上的肌肉不停抽动,看样子他似要 把对方生吞活剥而甘心。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八尺! 五尺! 三尺! 粟人暴喝再起,“疤面老祖”掌指齐施…… “砰!砰!”巨响声中,双方一触而退。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双方己交换了三个照面,除了“残人院”之主“三残尊者” 之外,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双方所使的招式,孰强与孰弱。 场面紧张得使人没有透气的余地。 双方乍分又合。 又是一连串的“波!波!”之声。 “疤面老祖”口角再度溢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倒,踉跄后退五六个大步。 周靖口中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狂笑,道:“阁下,这是第九招,接着!” 双掌斜斜击出,电光石火之间。连着九个变化,玄奇诡谲,令人叹为观止。 “疤面老祖”目光中陡露骇色。 就在所有高手胆震心悬之际,“疤面老祖”竟然避无可避地被一拳击中前心… … 同一时间,“疤面老祖”的右手抓牢了周靖右边的“肩井”。 惊呼声中,“疤面老祖”口血飞迸,手一松,栽了下去。 周靖前幅衣襟,被对方喷出的口血洒湿了一大片。 “三残尊者”再度惊叫出产:“是他,除了他世上无人能具备此种功力!” 周靖神功护体,对方的一抓,也夷然无损,他第三次口发狂笑道:“阁下,老 夫说二十招,把你估计过高了,只要十招,不,九招半,现在接这半招,结束你的 迷梦!” “疤面老祖”挣扎着站起身形,踉跄不稳地晃了几晃,栗声道:“你究竟是谁?” 周靖伸手怀中,一摸一扬,手中亮了一颗血红的心形之物。 “疤面老祖”歇斯底里地道:“是……你……血心之主……”鲜血又狂喷而出。 “三残尊者”从座椅上腾起身形,狂喊道:“果然是他,血谷主人!啊……” 他又坐回椅上。 显然,在“三残尊者”的心目中,除了“血谷主人”,武林中根本找不出第二 个这样的高手,他又怎知目前这“血谷主人”己不是他心目中的“血谷主人”。 周靖咬了咬牙,道:“你可以瞑目了!” 掌随声出。 “砰!”的一声巨响,挟以半声惨附,“疤面老祖”再度栽了下去,不动了。 全场再度爆起一阵惊呼之声,随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周靖的目光,瞟向了那数十个“一统会”的高手…… 死亡的恐怖,立时笼罩了这数十个面无人色的白衣人。 狂喊声中,一人动,十人随,数十高手纷纷弹身夺路而遁。 “回去!” 震耳厉喝声中,人影乱飞,惨号破空。 “一统会”的高手,纷纷退回原地。 周靖似一尊掌管生死的巨神,站在中门之前。 地上,增加了十二具尸体。 一个照面,毁了十二个高手,这种功力,的确是倾古凌今。 “残人院”属下,一窝蜂涌入场中…… 周靖语冷如冰地道:“一统会的朋友,‘残人院’死伤难以计数,各位自己向 该院交代吧!” 这话,无疑地是告诉“残人院”的高手,可以下手为死者报仇了。 “三残尊者”目光一掠全场之后,突地下令道,“杀!” 残酷的场面,再度叠出。 “残人院”的门下,一个个目含怨毒,脸透杀机,扑向“一统会”的高手。 栗人的乐章,破空而起。 半盏茶的工夫之后,场面又趋于静止。 血! 尸体! 场中己失去了“一统会”众高手的影子。 “三残尊者”从座椅上飞身而起,两个起落,己到了周靖身前。 这双腿俱废的“残人院”主人,功力之高,也相当惊人。 “谷主,久违了,数十年不见,谷主英风如昔,在下谨代表‘残人院’全体门 人,恭谢再造之恩!” 显然,“三残尊者”仍把周靖当作业己物化的“血谷主人”。 上次周靖为了救春桃来此来取“起死丹”,“三残尊者”曾托周靖向“血谷主 人”致意,谅来他们在数十年前必然有过住还。 周靖不便说明身份,含糊地道:“小事不足挂齿!倒是院主的伤势……” “哈哈哈哈,‘残人院’起死丹功可活死人而肉白骨,区区之伤算得了什么!” “那是在下过虑了!” “谷主大德,当永铭敝院门人肺腑,小弟当敕碑以纪此事,让敝院后世弟子, 均能感怀盛德!” “不敢当,院主切莫如此!” “谷主何以要改容易貌,若非‘血心’出现,小弟……” 周靖哈哈一笑,掩饰了尴尬之后道:“情非得已,院主请原谅,在下告辞!” “什么,谷主不肯屈驾……” “后会有期,前此有周靖其人,蒙院主慨赠‘起死丹’,就此谢过!” “谷主言重了,今后但凭‘血心’,敝院上下,誓供驱策!” 周靖心中激动万分,怕时间久了,言语之中露出破绽,匆匆道:“院主请料理 善后吧,后会有期!” 说完抱拳一拱,电闪而逝。 “三残尊者”望着周靖的背影,喃喃道:“想不到真的是他,若非是他,天下 任何人都不能挽回这劫运!” 且说,周靖一口气驰下了“接天峰”,内心感到舒畅无比。 “疤面老祖”一死,“一统会”如鸟析翼,如虎断爪,已无能兴凤作浪了。 他想到“鬼影子”追踪“酸秀才”,索探大师兄“三指追魂马鸣川”的下落, 不知结果如何,这关系着父亲当年惨死之谜,不禁有些忧心冲冲。 他无目的地顺着官道并行。 “血谷”中甘小梅母女凄怨消沉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的脑际,每当他想及这一 对命运相似的母女时,内心就像被利剑戮刺般剧痛。 大母! 姐姐! 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使大母“血谷夫人”重振生机,使姐姐甘小梅窥见幸福。 他想到几乎与姐姐甘小梅做下逆伦的丑事时,禁不住冷汗涔涔,若非“鬼影子” 适时示警,后果已不堪设想了,那真是万死难赎,永沉恨海。 正行之间,忽听涛声震耳,原来官道己转向了江边。 滚滚江流,奔腾呼啸,他想起了投江而死的黄小芳。 黄小芳以“恨世魔姬”的面目出现江湖,对他可以说情重如山,恩深似海,如 非为了血仇未报,他真想一死以酬红颜知己。 刹那之间,他有了一个决定,他必须要把她的死讯,传给她的师父“水府洞天” 的主人。 于是――他兼程扑奔“枫林渡”。 枫林渡――景物依旧,而人事却己几经沧桑了。 他想起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岳父“圣剑飞虹”易斌。 转至昔日“圣剑飞虹”的故居遗址,累见废墟之中,隆起一座石冢,墓碑之上, 大字刻着:“显考易公讳斌之墓,女秀云立。” 前尘往事,纷至杳来,周靖不由悲从中生,拜倒墓前,泪下如雨。 突地,身后传来一声惊“噫!” 周靖大吃一惊,站起身来。 一看眼前的人,使他下意识地一震,瞬息之间,转了好几个念头。 眼前,一个白发苍苍的矍烁老人,另一个赫然是未婚妻易秀云。 他可做梦也估不到易秀云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那白发老者又是谁呢? 易秀云惊诧莫名地向周靖道:“前辈何以要向先父的坟墓下拜?” 周靖无言以对,举手扯落面具假发。 易秀云惊呼一声道:“是你,靖哥,啊……你……” 周靖冷漠地道:“云妹,你想不到吧?” 易秀云激动不已地道:“的确想不到!” 周靖转向白发老者,道:“前辈如何称呼?” 易秀云抢着道:“家师‘玄玄老人’!” “哦!” 周靖忙施了一礼,心中可大大地震颤了一下,想不到这老者就是武林中一代异 人“玄玄老人”。 “玄玄老人”面露喜色,道:“你就是周靖?” “晚辈正是!” “这倒巧,老夫师徒今天刚到,你也才来!” 周靖淡淡地一笑,不说什么。 “玄玄老人”一顿,接着道:“娃儿,老夫有话问你!” 周靖一愕,道:“前辈有话请讲?” “你与云儿的婚事是双方父命所定?” 易秀云缓缓背过身去。 周靖心头飘过一抹愤慨的情绪,道:“是的!” “现在你俩都成了孤儿,当着你岳父的墓,你对云儿如何交代?” 周靖意有所指地道:“易叔叔在天之灵有知,他会原谅我的!” “玄玄老人”白眉一轩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靖冷冷地道:“云妹心里非常明白!” 易秀云满面皮怨地回头道:“我明白什么?” “这不须我说明!” “哼,周靖,你放明白些,我是为了先父遗命,才……” “云妹,这大可不必,何必委曲自己呢?” “你……” 易秀云双目滚泪,重新背转娇躯。 周靖冷漠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暗忖,她究竟是属于那一类的女人,既恋着“酸 秀才”,又想投向自己,可是我周靖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岂前因对易叔叔一点感恩 图报之心,而接纳一个无耻的女子,贻终生之悔。 心念之中,脱口道:“云妹,祝你幸福,我走了!” “慢着!” “玄玄老人”满面怒容,挥手阻住周靖。 周靖只好止住脚步。 “娃儿,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晚辈该怎么做?” “云儿的事如何交代?” “她心中非常明白!” 易秀云突地转过身来,在眼圆睁,厉声道:“周靖,你欺人太甚!” 周靖冷哼了一声道:“云妹,看在易叔叔的份上,我己经够容忍了!” “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们之间一刀两断!” “事实早己是这样了!” “你滚,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我会走的!” “玄玄老人”暴喝一声道:“好一个忘恩负义之徒,老夫劈了你!” 一道撼山劲气,挟着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撞向了周靖。 “波!”的一声巨响,周靖身形晃了一晃。 这一掌乃是“玄玄老人”独门神功“天雷法掌”,以八成功劲发出,放眼武林, 能接这一掌的。简直凤毛鳞角,而周靖仅只晃了一晃,“玄玄老人”不由为之动容。 “轰!” “玄玄老人”第二字又告出手,功力又加两成。 周靖面色微变,退了一个大步。 易秀云不由惊得呆了。 “玄玄老人”气愤交加,劈出了第三掌。 这一掌,挟以百年修为功劲而发,势如万钧雷霆,雷鸣之声,响彻霄汉,数十 年来,这一代异人从未以毕生动力与任何人交过手,事实上武林中能接得他十成功 劲的一击,己难找得出一二人。 地动山摇之中,周靖俊面泛起一片赤霞,退了三个大步,激动地道:“前辈, 晚辈尊敬前辈的为人,礼让三掌,失陪了!” 了字声落,人已如一缕淡烟般消失。 “玄玄老人”愣在当场,全身簌簌而抖,久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云儿,婚 姻大事,全凭一个缘字,相强不来的,为师的从现在起将永绝江湖了,想不到百年 清名,毁于一旦!” 易秀云失声而位道:“师父,是云儿的不是,这仇……” “傻丫头,你说什么?” “我要报仇!” “报仇?向谁报仇?” “周靖!” “你与他何仇?” “他侮辱了徒儿,也冒犯了你老人家!” “你错了,他不是邪恶之辈,实承为师三掌而口无恶言,这证明他是一个厚道 的人,至于他拒绝与你重归于好,可能是青年人的傲性使然,唉,如果确属缘定三 生,让时间去改变他吧,切不可胡来,再说,以他目前的身手而论,放眼天下已无 敌手,这仇你又如何报起? 事实上怎么能谈得上报呢?“ ‘师父……“ “云儿,走吧!” 且说,周靖怀着悲怆的心情,离开了易秀云师徒,奔向“回龙潭”。 十里距离,顾盼之间便已来到。 那才无休止的逆浪回波,发出有节奏的呼轰之声。 周靖站在潭边,几乎忍不住滴下泪来,绿衣女莫绮华,赠他“辟水珠”,并为 他布奇阵阻敌,好使他从容入潭取“黑箱奇书”,恰巧,乔装“恨世魔姬”的黄小 芳,是“水府主人” 的爱徒,得以能化险为夷,如愿以偿。 曾几何时,物是人非。 莫绮华,死了! 黄小芳,死了! 他不禁有些英雄气短。 他考虑着,如何把黄小芳的死讯报给“水府主人”,因为黄小芳是为他而死的, 而最难交代的是黄小芳投江而死,连尸首都无法寻获落土安葬。 正在沉思之际,忽听一阵异风传自身后,回头望去,一条人影己驰近身前不及 五丈之地。 来的,正是周靖初入“水府洞天”,对“水府主人”自称老奴的那枯瘦老者王 叔。 周靖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前辈请了!” 王叔端详了周靖一眼,道:“你是周靖?” “是的!” “来此何为?” “求见贵主人!” “什么?” 周靖神色一黯,道:“有重要的话要面陈贵主人!” “家主人例不见客!” “可是在下无论如何得见贵主人一面?” “老夫不能作主!” “请转报贵主人,周靖求见!” “这……我且问你,小芳呢,她己数月未归?” “她……” “她怎么样?” “她死了!” 王叔全身一震,双眼暴睁虎吼道:“你说什么?” 周靖悲声道:“她死了!” 王叔颤巍巍地跨前两步,老脸扭曲得几乎变了形,栗声道:“怎么死的?” “为了在下……” “小子,老夫劈了你!” 暴喝声中,王叔一掌劈向周靖当胸,周靖不闪不避,也不还手,“砰!”的一 声巨响,王叔挟怒而发的一掌,切切实实的击在周靖的胸口,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千 斤之力,足可裂石开碑,但周靖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王叔右掌剧痛如析,蹬蹬蹬退了五六个大步,骇然怔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么高武功的人,能硬承他一击而夷然无损,手掌所 触,如劈在一块生铁之上。 这也是周靖不愿伤他,所以没有施功反震,否则后果将更惨。 周靖徐徐地开口道:“前辈,请听在下把话说完!” 王叔显然对黄小芳十分爱护,并不因周靖无边的神功而畏怯,骇任之色一逝, 又回复满面怒容,大声道:“你讲?” 周靖平静地道:“她是为了能让在下专心对敌,而出此下策,投江自尽……” “哼,以小芳的功力……” “前辈,她己失去了全部功力?” “什么,她丧失了全部功力?” “是的!” “为什么?” “说来话长,待在下见到贵主人之后,再详为奉告,如何?” “我问你,你爱她吗?” “是的!” “和她爱你一样深?” “是的!” “以你的功力,似乎己难找敌手,难道保全不了她?” “在下当时还未练成目前这般身手!” 王叔满面悲凄之色,两滴老泪,顺腮滚落,沉思了片刻,道:“随我来!” 工夫不大,周靖随王叔来在上次与黄小芳分手的秘道之前。 王叔道:“潭底门户,因‘一统会’那些兔崽子的骚扰,业己封闭,你且在此 等着,老夫禀明家主人之后再来唤你!” “前辈请便!” 王叔进入秘道,半盏热茶工夫之后,又重新出现在秘道口,一招手道:“进来!” 周靖随着进人秘道,不久,来在一间小厅之内。 厅内正中,坐着那白发纷披的“水府主人”。 周靖跨入厅内,恭敬的施了一礼,道:“参见前辈!” “水府主人”已听王叔说过大概清形,此刻老脸已被一重悲哀之色所笼罩,迫 不及待地道:“周靖,把芳儿的死因经过说出来!” 周靖不厌其烦地把结识黄小芳的前后经过,以及“逆旅怪客”等人力阻自己与 黄小芳结合和自己的身世等,详细他说了出来。 “水府主人”愈听愈是激动,最后竟然全身发抖、栗声道:“你是甘祖年之子?” “是的!” “奇怪,小芳何以不见回来,莫非……” 周靖骇然大震道:“前辈,芳妹己经……” “她没有死!” “没有……死?” “不错,如果她是被击落水,那又另当别论,她既是主动投江,决不会死!” 周靖颤声道:“前辈何以如此认定?” “水府主人”幽幽地道:“她既是‘水府’门下,无论功力是否丧失,对水性 是超越常人的,区区江水,岂能要了她的命,那不成了笑话……” 周靖一拍脑袋,激动地道:“是的,晚辈早该想到这点!” “可是……” “可是什么?” “时已数月,她早该回来,老身自信恢复她的功力,并非难事,如果她再遭意 外,后果就很难说了!” 周靖本已松懈的心后又紧张起来,想了一想道:“晚辈誓以全力,寻找芳妹的 下落!” “你在丐帮之内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有,‘仁心圣丐朱非’是晚辈养父‘霸王鞭’周公铎的至友!” “好,你无妨请丐帮的人协助寻找,丐帮耳目遍天下,可能很快就有下落!” “晚辈受教!” “你尚未复姓?” “晚辈想待恩仇了了之日,再为复姓归宗!” “水府主人”忽地一声长叹道:“甘祖年有子如此,死可瞑目了!” 周靖想起上次“水府主人”慨还“共工残简”,并嘱代“玉面无敌”报仇,如 此看来,“水府主人”与父亲之间,必有相当渊源,心念之中,脱口道:“前辈与 先父之间,是什么渊源?” “水府主人”面色一变,苦笑道:“孩子,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周靖一听话中有话,要想知道内情,追问道:“前辈尊号可否赐知?” “水府主人”沉吟了片刻道:“老身姓黄!” 周靖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地道:“前辈是否‘恨世魔姬’黄紫芳?” “水府主人”面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点了点头,道:“孩子,你怎知道?” “因为小芳曾以前辈的面目出现江湖,而且前辈的名讳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所以晚辈斗胆如此猜测……” “你猜对了!” 周靖的心,登时纷乱起来,以“逆旅怪客”等人力阻自己与黄小芳交往的情形 而论,显然他们误认为黄小芳是真正的“恨世魔姬”,由此推论,对方与自己父亲 之间的关系,必属儿女私情无疑,那黄小芳…… 他想起了甘小梅与自己险铸终生大错,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怯怯地道 :“芳妹也姓黄?” “水府主人”道:“她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儿,无名无姓,所以从了老身之姓!” “哦!” “你爱她吗?” 周靖讪汕地道:“是的!” “如果她平安无恙,你愿与她结合?” “是的,前辈!” “希望你善用你的感情,不要使她重蹈老身的覆辙!” 周靖双目略不稍瞬地注定“水府主人”,道:“晚辈有句斗胆的话……” “你说说看?” “先父与前辈之间,关系必不寻常?” “水府主人”脸上又呈无比的激动之色,栗声道:“孩子,你想知道?” “如果前辈愿意使晚辈释疑的话……” “好,你听着,我曾经痴心爱过你父亲,把全部感情奉献给了他……” “哦!” “可是,他更爱你的母亲‘赛恒娥’戚慧……” 周靖无言的点了点头,他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 “水府主人”似乎在竭力压制激动的情绪,停了半晌,才道:“于是,他遗弃 了我,与你母亲结婚,我当时确实恨之刺骨,我想杀他,我自号‘恨世魔姬’,疯 狂地杀人……” 周靖全身起了一阵股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似乎已体味到一个情海失意的女人的悲哀。 但,他不明白,“水府主人”满头白发,年纪必超过父亲甚多,难道她和父亲 之所以不能结合,是基于这原因吗? “水府主人”接着又道:“当你父亲的死讯传来,我一夜之间头发尽白……” “哦!” 周靖大大地震颤了一下。 “于是,我明白我爱他是这样的深,我疯狂的行为,全是为了抛不开这一份情, 于是,我谢绝江湖,足不出‘水府’半步,直到现在,唉,人生如梦,往事那境再 回首,过去的,已成为陈迹……” 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周靖的心也随之一沉。 一个情海断肠人,绮年玉貌,要做了鹤发鸡皮,青春在惨淡的岁月里消逝,未 来,是悲哀的继续…… 当下戚然道:“子不言父过,但先父似乎太对不起前辈!” “孩子,还有一个人,也与老身同一命运!” “谁?” “关外武林盟主蓝玉环!” “哦,她?” “你认识她?” “她曾对晚辈施过援手!” “她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你父亲的绝世风标,曾风靡了许多女子,也粉碎了 许多女子的芳心,孩子,你的容貌不减你父当年,但我看得出你外华而内实,确是 难得,希望你珍重感情!” “前辈对先父的恨……” “孩子,你错了,我不恨他,我只恨命运!” “但先父难辞其咎!” “这些不说,你是否已练成了‘共工残简’所载神功?” “谢谢前辈关怀,晚辈己小有成就!” “关于你父的仇家可有线索?” “一个是‘一统会’会长‘武林一君’……” “钓鱼矶凶案武林众所周知,想不到‘武林一君’会是‘一统会长’?” “至于杀父的凶手,现在略有端倪,在寻到某一个人之后,真相即可大白!” “谁?” “就是先父昔年四侍童之首的‘三指追魂’马鸣川,先父遇害前,他随侍在侧, 遇害之后,他神秘失踪!” “下落如何?” “已有线索可寻!” “好,孩子,预祝你早日了断血仇,使凶人授首。” “谢前辈!” 说着,转向始终默立一旁的枯瘦老者道:“王叔,整备酒菜……” 周靖道:“晚辈想立即告辞,芳妹的下落一日不明,晚辈忧心如焚!” “急也不在一时。” “盛情敬领,容寻得芳妹的行踪之后,再来拜谒!” “既是如此,王叔领路吧!” 周靖拜别了“水府主人”,跟王叔仍循秘道而出,重上官道。 心情在忧急中,有一丝安慰,“水府主人”深信黄小芳不会死,既不死,无论 上天入地,总要追出她的下落来。 请丐帮追查,不失是个好办法。 于是,他戴上面具假发,扑奔丐帮长江分舵。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迎面面来。高唤一声:“师弟!” 周靖闻声止步,一看,来的正是追踪“酸秀才”的二师兄“鬼影子西门烈”, 迫不及待地道:“二师兄,追踪‘酸秀才’的结果如何?”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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