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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就在此刻,忽听角门边传来了小二的声音:“老师父,这院子是人家包了的, 住的是两位坤道……” 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道:“不管,老衲非找到那不争气的徒儿不可,老衲辛辛 苦苦化来的银子,不能让他去胡天胡地。” 小二苦着脸道:“敝店压根就设和尚进过门,您老人家是出家人,恁地……” 一个邋遢和尚,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破僧帽朝天开了孔,一袭僧袍千补百衲, 赤着双脚,手里拄了根禅杖,肋下挂了个大黄布袋,鼓绷绷地不知装了什么物事, 脸上重重叠叠尽皱褶,两道白眉弯垂眼角,看样子至少也有八十以上年纪,眼皮低 垂,只露出一条缝。 小二哭丧着脸跟在后面。 锦儿大声道:“店家,这院子是包定了,怎么放闲杂人进来骚扰?” 小二扬声道:“姑娘,你是看见的,小的说不听……” 邋遢和尚一路歪斜地走向偏房,逐间看了看,又转来正屋。 小二横身一拦,道:“老师父,小的算求您,请您出去,成么?” 邋遢和尚一顿禅杖道:“你想打人命官司?找不到那孽徒,我和尚只有死路一 条,看一看打什么紧,我不偷不盗,也不碍人家的事!” 一个踉跄,到了正房明间的门外,小二拦了个空。 锦儿脸上变了色,她看出这老和尚并非寻常人物。 邋遢和尚眼皮微抬,两缕极细的精芒一现而隐。 “芙蓉女”站起身来道:“老师父,这里没您徒儿。” 邋遢和尚回头望着店小二道:“你说这院子里住的坤道,怎会有男人?” 小二道:“唉!”了一声道:“人家是一路的,您老就别管这码事了。” 邋遢和尚毫不客气地跨入房中,眯着眼朝田宏武一打量,道:“这位施主脸上 有妖气,八成是中了邪道。” “芙蓉女”粉腮一变,道:“老和尚,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到底目的何在?” 邋遢和尚大声道:“老衲找偷银子的徒弟,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芙蓉女”道:“这儿没您找的人,看在您年事已高,不便计较,请便吧!” 邋遢和尚到左边张张,又到右边门望望,口里嘀咕道:“这孽障别让老衲找到, 不然有他的好看!” 说着,又望向田宏武,道:“这位施主好面善,哪里见过?” 田宏武站了起来,话是听到了,但却不知如何回答,只怔怔地望着对方。 “芙蓉女”冷笑了数声,道:“老和尚,你是故意找茬来的么?” 邋遢和尚看来火气不小,大声道:“找徒弟的!” “芙蓉女”再次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你不希望出事吧?” 邋遢和尚一张眼,露出白眼道:“出事,出什么事?” “芙蓉女”一挥手,道:“田护卫,用剑撵他出去!” 田宏武可真听话,手中剑一横,便欺向邋遢和尚,他在心智不由自主之下,动 作等于发自本能,横剑便勒向对方。 小二惊叫一声:“妈呀!” 邋遢和尚可相当滑溜,一歪,一斜,一眨眼换了三个位置,田宏武勒出的剑落 了空,“追魂三式”出手落空,这是第一次。 田宏武心智不由自主,他并未对这老和尚的步伐感到惊奇,一剑落空,本能地 又出一剑,仍是第二式“投环饮刃”。 邋遢和尚惊呼了一声,身形一个踉跄,手中禅杖就踉跄之势不成其招式地挥了 出去,“铿!”地一声,剑杖交击,冒出一溜火光,禅杖竟然是精钢打造的。 “芙蓉女”与锦儿粉腮大变,她俩看出这和尚功高莫测。 邋遢和尚拿起禅杖看了看,跌脚道:“好端端一根禅杖,被你砍崩了个口,唉! 今天日子不好!” 说完,倒拖着退到院地中,眼缝里那极细的精芒,又迸现了一次。 店小二哭兮兮地道:“老师父,您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怕出人命。 邋遢和尚怪叫道:“我老人家要走时自然会走,你唠叨个什么劲?” mpanel(1); “芙蓉女”走到房门边,示意田宏武住手,然后春花似的一笑道:“您老人家 怎么个称呼呀?” 邋遢和尚摇头道:“佛说不可说,有了称呼便是着相,世本无物,返我真如, 女施主,别太率性而为,因果是可怕的。” 这几句话,充满了佛理禅机。 “芙蓉女”发了呆,被这几句话惊呆了,对方似是位得道高僧。 田宏武也发了呆,但他的发呆却是因了失去了意志,脑海里一片混沌之故。如 果他人还清醒,定然震惊莫明,这当是他碰到的第一高手。 锦儿向店小二一摆手,道:“设事了,你走吧!” 小二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又望了老和尚,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的样子,转身走 了。 “芙蓉女”脸上又绽开了笑容,大概她生来就喜欢笑,声音变得很柔和地道: “老师父,您到底是要做什么?” 邋遢和尚偏头想了想,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老衲忽然觉得与这位 施主有缘……” 说着,用手指了指田宏武。 “芙蓉女”哟了一声道:“您的意思是要收他当小和尚?” 邋遢和尚嘻嘻一笑,道:“是有这意思,他比老衲那拐银潜逃的不肖徒强多了!” 刚才他说那几句佛理时,显然法相庄严,现在又变了另一副样子。 “芙蓉女”道:“老师父,这恐怕办不到,他是我的护卫,不能自主。” 邋遢和尚白眉一轩,道:“是女施主使他不能自主的么?”话中有话,暗示田 宏武受了她的禁制。 “芙蓉女”面色变了变,笑态不改地道:“老师父,他是我的人,当然受命于 我!” 邋遢和尚道:“那女施主一点头,岂不就成了?” “芙蓉女”道:“可是我不想答应!” 邋遢和尚又嘻嘻一笑道:“老衲精于风鉴之学,女施主与他无缘,任何事都得 随缘,不可强求。” “芙蓉女”粉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影,娇声道:“他是我的人,扯不上什么 缘不缘的,是么?” 邋遢和尚摇摇头道:“这不是女施主由衷之言,我和尚是照相而断,信不信由 你。” “芙蓉女”道:“大师父还是另找对象去渡化罢,话说到这里为止。” 邋遢和尚道:“不能打个商量么?” “芙蓉女”道:“这倒有趣,这商量怎么个打法?” 邋遢和尚摸了摸耳朵,白眉一皱,道:“以条件交换!” “芙蓉女”露齿一笑道:“这更有趣了,什么条件?如何交换法?” 邋遢和尚道:“你虽贵为关外盟主千金,但并不快乐,相反地,你为了一件事 日夜愁苦,对不对?” “芙蓉女”的笑容倏地消失了,惊民地道:“大师父怎么知道的?” 邋遢和尚淡淡地道:“老衲说过善风鉴,善观气色,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瞒不了老衲。” “芙蓉女”粉腮一变,再度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道:“老师父能说得更明 白些么?” 邋遢和尚道:“还要怎样明白,响鼓不必重锤,聪明人一点即透,你表面上与 平常人完全一样,但实际上却非常痛苦,对不对?” “芙蓉女”打了一个冷战,面色更难看了,激动地道:“老师父能解决这问题?” 邋遢和尚道:“老衲虽不能解诀,但可指引你一条明路。” “芙蓉女”转动着眸光,迫切地道:“那就请老师父指引?” 邋遢和尚嘻嘻一笑道:“这就是老衲所说的条件。” “芙蓉女”期期地道:“条件……老师父的意思是交换我这名护卫?” 邋遢和尚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芙蓉女”望了望田宏武,蹩眉想了一阵,突地摇头道:“我不干!” 邋遢和尚道:“你愿意痛苦一辈子?” 芙蓉公道:“如果您能解诀,还可商量,如果说指引明路,路已经有了。” 邋遢和尚闭了闭眼,道:“有路是假的,你舍不得放他是真的……” “芙蓉女”道:“这是我的事,老师父用不着多管闲事。” 邋遢和尚宣了声佛号,道:“女施主可不要后悔?” “芙蓉女”道:“我从来没后悔过。” 邋遢和尚把头连点,道:“好,好,你不后悔,哈哈哈” 狂笑声中,转过身去,口里嘟哝道:“好徒弟收不成,还是去找那个不成材的 吧,总强似没有!” 就着,禅杖点地,一歪一斜地走了。 锦儿吐了口气道:“这疯和尚邪门,找徒弟是假的,八成儿是冲着咱们来。” “芙蓉女”蹩额道:“锦儿,我真的有些后悔了……” 锦儿道:“后悔什么?” “芙蓉女”道:“也许……他真的能指出一条明路,比我们盲目地摸索强。” 锦儿道:“教主对最近发生的事,极为震怒,飞讯指示务必要除灭所有敌人, 小姐总不成放了他,而且……” 她没说下去,只神秘地眨了眨眼。 意在不言中,“芙蓉女”当然明白,迷惑的只有田宏武,她俩的对话他是听到 了,但却无法去思索。 “芙蓉女”低头想了一会,道:“锦儿,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再到手,机会失去 了便没有了,你懂我的意思……” 锦儿沉吟着道:“婢子……不完全懂……” “芙蓉女”像突然下了决心似的一抬手道:“去追那老和尚回来!” 锦儿吃惊地道:“小姐改变主意了?” “芙蓉女”大声道:“少废话,快去追回来!” 锦儿调皮地打了一躬,道:“是,我的小姐!”转过身,口里喃喃道:“这一 阵子,人家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说着,人已到了院子里。 角门外突然传来邋遢和尚的声音:“不能追,不能追,我和尚六根清净,被女 人一追,让人看见成何体统,我来了。” 话声中,人已从角门像醉汉似的走了进来。 锦儿不由发了怔,这和尚太邪门了,人家在屋里讲话,他在院子外能听见,实 在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芙蓉女”再那也不能不吃惊,也立即来到院中,迎着邋遢和尚道:“老师父 的耳朵可真灵。” 邋遢和尚嘻嘻一笑道:“还好,年事虽然高了,但耳目还算勉强管用,女施主 是想通了?” 田宏武也移步到“芙蓉女”身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最牢固的意念,便是跟定 “芙蓉女”,其他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芙蓉女”点点头,道:“我答应您的条件,把人交给您。” 邋遢和尚从袍袖里取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纸柬,道:“都写在这上面了,女施主 先解了他的禁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芙蓉女”道:“我得先过目!” 邋遢和尚道:“出家人戒妄,我和尚怎会骗你。” “芙蓉女”眸光一转,道:“不成,老师父这出家人不同于别的出家人” 邋遢和尚目芒一现而隐,道:“怎么会不同,我和尚一样守三皈六戒,礼佛诵 经,济世渡人。” “芙蓉女”摇头道:“不成,这事关系重大,我得谨慎些。” 邋遢和尚呼了口气,道:“好,好,依你,先过目吧!” 说着,抛了过去。 “芙蓉女”接在手里,打开一看,面色连连变幻,突地翠袖一扬,道:“成交 了!”一蓬牛毛似的芒影,罩向了对方。 “阿弥陀佛!”邋遢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袍袖在身前划了一个圆,又道: “这就是女施主的不是了,如此对付出家人,不怕罪过么?” 一抖袍袖,那些毒芒纷纷掉落地面。 锦儿的脸色变了! “芙蓉女”的脸色也变了! 只有田宏武对眼前的惊人现象,没有任何反应,像白痴似的站着。 邋遢和尚又道:“老人不计小人过,女施主该履行诺言了?” “芙蓉女”扭头望了田宏武一眼,然后回过头来,道:“我有个附带条件。” 邋遢和尚道:“什么附带条件?” “芙蓉女”道:“我把解药交给老师父,老师父带他离开此地之后,再替他解 开,这中间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他,可以吗?” 邋遢和尚“唔!”了一声,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看 起来,女施主的棋一定下的很好,先施杀着,再留退步。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 和尚我也是个中高手,咱们最好直来直往,否则的话,女施主可能输不起。” “芙蓉女”讪讪一笑,没有说话,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的蜡壳丸子,递与邋遢 和尚,然后向田宏武道:“你跟这位老师父走吧!” 田宏武点了点头。 邋遢和尚偏了偏头,道:“乖徒弟,咱们上路!” 要在此刻,角门边突然出现一个白发无须,目突似金鱼的黑衫老者,以刺耳的 声音发话道:“卑使柳林求见小姐!” 来的,赫然是使者“突眼无常”。 “芙蓉女”眉头微微一皱,道:“什么事?” “突眼无常”进入院边,道:“听说‘追魂剑’已朝这方……” 一眼看见田宏武正站在“芙蓉女”身后,下面的话顿时噎住了,看看邋遢和尚, 又看看田宏武,一张白沙沙的脸,皱成了风干橘子。 邋遢和尚大声道:“徒弟,你还留恋什么?咱们走……” “突眼无常”瞪大了突眼,道:“小姐,怎么回事?” “芙蓉女”道:“让他们走!” “突眼无常”栗声道:“小姐,这……这是为什么?” 田宏武已大步走到老和尚身边。 “芙蓉女”道:“为什么你不必管,我自有主见。” “突眼无常”道:“小姐,你,难道……” 邋遢和尚歪歪偏偏地向角门走去,田宏武紧紧跟随。 “突眼无常”狠盯了田宏武一眼,他立即看出田宏武业已被制,大声又道: “小姐,不能纵虎归山!” 邋遢和尚嘻嘻一笑道:“养虎必遭反噬!” 话声中,已到了门边。 这句话,只有“芙蓉女”与锦儿两人心里明白。 旷野,月白风清,一株大树下,两条人影相对站立。一个是“追魂剑”田宏武, 另一个邋遢和尚,旁边拴了匹坐骑。 田宏武低着头苦想了一阵,道:“晚辈只记得离开那客房,走没几步,心头便 糊涂起来,以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邋遢和尚笑笑道:“记不起便算了,反正已经脱离了那妖女的手掌。” 田宏武微晃着脑袋,想,还是想不起来,期期地道:“仙师大德,晚辈铭感内 腑,还没请教仙师法号?” 邋遢和尚道:“野和尚,参的野狐禅,什么法号不法号,没有。” 田宏武轻轻吁了口气,道:“仙师……” 邋遢和尚立即打断他的话头道:“我和尚讨厌这个称呼!” 田宏武面上一热,改口道:“我请老前辈指示法号?” 邋遢和尚用手指推了推头上的破僧帽,脸色一怔,低垂的眼帘陡地张了开来, 两道精芒,逼射而出,有如两道电炬,使人望而生畏,沉缓地开口道:“少施主, 老衲有句话奉劝,江湖恩怨,无了无休,因果循环,十分可怕,得放手时且放手, 免干天和,天心印人心,望小施主能记住老衲这几句话,老衲先走一步了,有缘时 再见!” 说完,提杖飘然而去,眨眼工夫,便消失在朦胧月色中。 田宏武呆在现场,暗忖:“自己并没滥造杀孽,老和尚这几句话是因何而发?” 想来想去,总是想不透。 他又想:“老和尚是何许人物,他把自己从‘化身教’的人手中救出来,难道 不怕结这强仇?”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人影悄然移近,定睛一望,赫然是“化身教”护法之一的 “仙猿公”,他立即记起在药王庙中,双方正在拼生死之际,“影子人”突然现身, 阻止自己不下杀手,又拉“仙猿公”到一旁,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仙猿公”顿时 消失了敌意,呆呆地望着自己…… “仙猿公”站住了身形,开口道:“田宏武,速回‘风堡’,记住,夜晚上路, 见红灯立即绕道,天亮之后,便设事了,抵堡之后,没事不要外出。” 田宏武登时惊诧冥名,“仙猿公”是“化身教”的护法,位份极高,而自己是 该教的敌人,他如此警告自己,岂非等同叛教?他与自己可以说毫无瓜葛,什么关 系也扯不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天在药王庙,“影子人”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话,而使他起了这大的转变。 “仙猿公”说完话,电闪弹身而去。 田宏武室住了,他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江湖道上为什么尽多这些神秘人物?“影子人”、“复仇者”、邋遢和尚,现 在又加个“仙猿公”…… 这中间必然有某些原因存在的,但却无法想象。 有些事,极想知道,又无法知道,这是相当闷人的事。 溶溶月色中,他上马登程,目的地是“风堡”。 心里的悬疑太多了,一团乱麻,他紊上什么也不想,以免伤神。 奔了一程,远远现出一颗红星,光线很黯淡,他不由心中一动,判断那就是 “仙猿公” 所说的红灯。 于是他立即勒住马。 很可能,那是“化身教”的人布的陷阱,目的在对付自己。 他有一种窥个究竟的冲动,但想到“仙猿公”冒叛教的风险,特来警告自己, 如果为了一念好奇,出了意外,自己遭殃,还辜负了他的好意。 想着,他强抑住内心的冲动,勒转马头,从侧方绕出。 驰行了不到十里,眼前又现红灯,他再绕道。 由于一再绕道,离官道越来越远,他只好认定方向,沿小路疾驰,月儿偏西, 照里程计算,应该是在候师郊外,时辰当已四更。 红灯再现,这是第三次发现红灯,他真的憋不住了,到底这红灯藏了什么秘密? 有多凶险? 身为武士,难道就一直逃避,隐藏? 说不定有一天对方会找上“风堡”,难道缩着不现身,由别人去应付么? 犹豫了一阵,忽然触动灵机。 于是,他取出面具、紫衫,改扮起来,把马寻个隐蔽处拴好,为了怕被识破, 长剑改为悬挂腰间,停当之后,弹身便朝红灯奔去。 奔到距红灯约莫十丈距离时,他刹住身形,藉林木掩护,小心翼翼地迫了过去, 目光扫处,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口白木薄棺,平摆在地上,那盏红灯放在棺材头上,棺材旁边,坐着个 身披重学的少女。 邪门,十足的邪门。 若非先得“仙猿公”的警告,他早已毫不踌躇地过去问个究竟。但现在,他已 存了戒心,不会鲁莽从事。 看了片刻,什么也看不出来,还是女人、棺材、红灯。 那穿着孝服的少女,不时转动目光,望向远处。田宏武知道,如果这邪门玩意, 专为自己而设,那她是在等自己上钩。 田宏武又转念头,是悄然离开,还是现身问个明白? 正在犹豫之际,突见两条人影,遥遥奔来,田宏武心中一动,赶紧把身形缩到 两方巨石夹缝里。 来人之一,打了一声口哨,那少女忙站起身来。 人影双双来到,田宏武又是一震,两个他都认得,一个是“化身教”使者“突 眼无常”。 另一个赫然是“云堡”总管吕文焕。 奇怪,双方怎会搭上线的呢? 吕文焕开口道:“这是什么布署?” 他口里说,脚步却未停。 “突眼无常”伸手一拦,道:“吕总管,不能接近灯光!” 吕文焕止步,道:“奥妙在这灯光上?” “突眼无常”道:“不错,这是‘摄魂灯’,修为再好的人,只要被灯光照上 那么一忽儿,便会昏倒,棺材是现成的,一装了事。” 吕文焕连连点头道:“妙,的确妙,这位贵门下大概……” “突眼无常”接口道:“她身上带有解药,不怕灯光。 吕文焕“哦!”了一声,道:“如果这灯熄灭了呢?” “突眼无常”道:“熄灭了当然失效。 那少女躬身道:“使者有何吩咐?” “突眼无常”道:“如果你见到一个紫衫冷面的中年人,照样行事。” 田宏武心头一动,这不是指的自己么?原来四大堡是想藉‘化身教“之力,对 付”复仇者“,真是不择手段。 那少女恭应了一声:“敬遵使者吩咐!” “突眼无常”转对吕文焕道:“吕总管,话就这么说定了,本教抓到‘复仇者 ’,贵方便交出‘追魂剑”,彼此交换,另加赤金二千两……“ 吕文焕没口子地应道:“当然,当然!” “突眼无常”又道:“如果‘追魂剑’被本教捉到,四大堡不得有异言?” 吕文焕道:“这是自然的!” “突眼无常”一摆手,道:“我们离开待讯吧!” 两人转身双双驰离。 田宏武本想现身戳杀,转念一想,杀了他们无济于大事,吕文焕黑榜无名,毋 须要他的命。 心念之中,稳住不动,又想,今夜幸亏好奇查探,否则被四大堡出卖了还不知 道,这决定不知是否征得朱媛媛的同意?不过,对付公敌“复仇者”,兹事体大, 她在各堡主的压力下,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秘密协定既然被自己听到了,便可作防备,倒是回堡探探朱媛媛的意向,倒 也是件有意义的事。 那女子又坐回棺边,也许是累了,斜倚在棺材上闭目假寐。 待了一阵,田宏武预料“突眼无常”与吕文随已经去远,拣了块举大的石头捏 在手中,一长身飘了出去,站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故意假咳了一声。 女子猛地惊觉,抬起了头,夜月光辉中,当然看得很清楚,紫衫、冷面,正是 刚才使者交代的人。 当下嘶哑着声音道:“是哪位爷……” 田宏武冷冷地道:“过路的!” 那女子显得可怜兮兮地道:“大爷能行行好么?” 田宏武心中暗笑,淡漠地道:“行什么好?” 女子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姓鲁,叫迎儿,与家父从关外来这里 投亲,不幸投亲不遇,家父染了风寒,撒手西去,小女子举目无亲,幸得附近村里 好心人给了口薄棺,因为天色太晚,要到明天才肯来帮着落土,天知道他们来不来, 大爷如果肯行行好,帮着掘个坑掩埋家父,小女子来生变犬马报答。” 说着竟然呜咽起来。 如果田宏武刚才没听到“突眼无常”交待的话,这一番说词他一定相信,非着 道儿不可了。 现在,他只觉好笑,口里漫应道:“好是好,不过……我一生从没做过好事。” 女子竟然跪了下去,带哭的道:“大爷肯行好,小女子愿为奴婢侍候爷您一辈 子。” 田宏武冷阴阴地道:“我是个江湖浪子,没有家,用不着奴婢,倒是我死了缺 少个披麻戴孝人,你愿意替我服孝么?” 女子惊异地望着田宏武道:“小女子什么都愿意,不过大爷好端端的,怎会死 呢?” 田宏武道:“很难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尤其江湖路上,到处都 是陷阱,谁知道什么时候掉落陷阱里。” 女子缓缓地站起身来,手扶棺木,道:“小女子不懂什么江湖路,大爷您就发 发慈心吧!” 田宏武冷笑了一声,道:“天下最难做的是好人,善更行不得,俗语说得好, 好心设好报,行善遭雷打。” 打字声中,一扬手,打落了那盏红灯。 女子尖叫一声,弹身便走…… 田宏武快逾电闪地划到她的前头,顺手一掌,把她迫落原地。 女子眸中突射棱芒,栗声道:“你……你准备做什么?” 田宏武领教过“化身教”的邪门作风,不敢大意,飞快地戳出一指。 那女子可不赖,竟然闪身避开了这迅疾地一指,田宏武暗吃一惊,他不能让她 有施展邪门玩意的机会,一指落空,左掌跟看挥出。 尖叫声中,女子被凌厉的掌风劈得连连踉跄,田宏武右手没收回,指风再度射 出,女子应声而倒。 田宏武寒声道:“念你是个女子,本人不忍心杀你,记住,转告你们教中人, 如果妄想与‘复仇者”为敌,将遭到可怕的报复,乖乖滚回关外去吧!“ 那女子面如死灰,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 田宏武又道:“躺着伴这口棺材吧,天决亮了,有人会真正行好的。 身形一转,电闪驰离,到了藏马的地方又换回原来的装束。 一声悠长的叹息,传入耳鼓,田宏武大吃一惊,急喝道:“什么人?” 没有反应,也不见人影,那声轻叹也不知发自何方。 田宏武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自己的行藏已被人识破了,这倒是件麻烦事,他 一咬牙,在附近绕了一匝,什么也不曾发现,这使他心头打了一个结,现在没有风, 不会有天籁之声发出,那声叹息,分明发自人口中,自份绝不是听错或是耳鸣,有 月光,视线也不受阻,对方竟然发声不现形,未免太可怕了? 对方是谁?是敌还是友? 发了一阵愣,只好上马奔程。 邑然他知道四大堡要出卖他,把他来交换“复仇者”,但他无意改变行程,仍 奔向“风堡”,他相信,对方要抓到“复仇者”,可能性极微,到现在为止,连自 己也不知道“复仇者”是谁,对方只认定了自己这个假的“复仇者”,另方面自己 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事情临头,不难应付。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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