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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一向平静的南召城,突然掀起了狂风巨浪。 因为将近两月前,在剑会上一招搏杀会主“一往擎天”黄镇山的紫衣怪客―― 复仇者,在城里公开露了面。 当然,这风浪只限于江湖社会,一般平民是懵然不觉的。 黄镇山被搏杀,是轰动北方武林的大事,紫衣怪客这一现身,当然令人震惊。 就在紫衣怪客露面的当天晚上,先是横行这一带的采花剧盗“金燕子”被杀, 悬尸钟鼓楼,尸旁题了“复仇者杀”四个血字。 再就是威武镖局设在此地的支局,接到传柬,限令三天之内收牌卸旗,否则将 血洗支局,署名仍是“复仇者”。 紧接着第二天的早上,通行大道出现了白头招贴,警告四大堡的人,离开南召。 无形的江湖社会鼎沸了。 谁也不知道,“复仇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也不知道“复仇者”将做出什么惊人的事? 四大堡在这一带的弟子,人人自危,匿迹销声。 但这消息,却很快地传出去了。 不用说,这是田宏武的杰作。 三天后,四大堡的高手,以各种不同身份,涌到了南召,展开了行动,可是 “复仇者” 却已无影无踪了。 也就在四大堡的高手聚集南召之际,田宏武却已到了洛阳。 洛阳,藏龙卧虎,满目繁华。 田宏武初履这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北方名城,耳目为之一新。 这一带是“火堡”的天下,他本身是“风堡”的总管,照理该径投“火堡”, 但因了朱媛媛的关系,曾与“火堡”少堡主简伯修兄妹发生过不愉快,又曾剑伤过 简伯修,他不愿去那里鼻子对嘴地难堪,只好先去投店住下。 他预料,童梓楠会设法与自己联络。 他心里记惦着“修缘”女尼的事,不知道童梓楠他们得手没有? 饭罢,花灯初上,田宏武离店出街,照惯例,他的剑仍提在手中,一个俊逸潇 洒的白衣书生,提着剑逛闹市,显得十分地不调和,甚至有些刺眼。 他自己倒不觉得,因为习惯成自然,积渐为常了。 正在假作斯文,安步当车地沿街流览之际,突然有个穷酸相十足的老秀才靠近 身边,开田宏武吃了一惊,侧头望去,面孔依稀相识,仔细一端详,他认出是谁来 了,不由大感振奋,忙道:“兄台幸会,这向好?” 老秀才笑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愚兄我还是老行当,课蒙童度日,老弟文 武兼备,这一向在哪里得意?” 田宏武觉得好笑,随口应道:“还不是书剑飘零,四海浪迹,请吧?” 这老秀才,是童梓楠乔装的。 两人煞有介事地一路交谈着,不久,来到“白玉楼”,这是间高雅的茶楼,座 中茶客大部分都是衣冠楚楚之辈,短装打扮的江湖人,可说一个也没有。 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座头,要了两碗茶,四色干果,闲聊起来。 谈了一阵闲话,田宏武忍不住道:“那事情怎么样?” 童梓楠磕着瓜子,一副悠闲之态,口里低声道:“说话当心些,我们被人盯上 了,那件事砸了!” 田宏武心头一雳,以极低声音道:“怎么砸的?” 童梓楠道:“对方很精明,把那小尼姑转禁到‘火堡’去了。 田宏武面色微微一变,道:“那该怎么办?” 童梓楠道:“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段” 田宏武略显紧张地道:“怎么做法?” 童梓楠端茶就口,暗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折,放下茶碗之际,悄悄朝田宏 武面前一推,使了个眼色,放大了声音道:“田老弟,难得久别重逢,明午愚兄作 东,务请赏光吧!” 田宏武欠了欠身,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mpanel(1); 说着,把那纸折暗暗塞入锦囊。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聊了一阵,童梓楠起身道:“老弟,愚兄还得回馆授夜棵,先走一步,明午再 见,干万别失约,老弟一路风尘劳顿,也该早早回旅邸歇息!” 说着,又使了个眼色,长揖作别离去。 田宏武心知那纸折有蹊跷,不能待久误事,正想付茶资离去,忽见一个青衫书 生打扮的人,朝自己面前走来,举目一望,不由呆住了。 这青衫书生,竟然是三师兄夏侯天。 他怎么还逗留在北方没有南方?是了,他痴恋着小师妹上官文凤,小师妹不回 家,他也在北方守着。 田宏武起身道:“三师兄,你……” 夏侯天“噫!”了一声,目光在田宏武面上一连几绕,道:“我该叫你田总管 还是……” 田宏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弟虽然逐出门墙,但师兄弟间的感情仍在, 三师兄请坐!” 夏侯天在童梓楠原来坐的位上坐下,田宏武也跟着落座,小二泡上了新茶,撤 去原先喝过的茶碗。 夏侯天惊诧地道:“师弟的脸竟然复原了? 田宏武道:“小弟幸遇神医,得以复容,也算是机缘。” 夏侯天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番奇缘,师弟从‘风堡’来的么?” 田宏武道:“不,正要回‘风堡”,小弟接受神医施术,离堡已经数月了。 夏侯天“唔!”了一声,道:“见到小师妹么?” 田宏武皱眉道:“很久没看见她人了,唉!小师妹实在也太任性……” 话锋一顿,又道:“对了,三师兄何以也不回南方?” 他这是明知故问。 夏侯天眉毛一扬,道:“愚师兄我现在是‘火堡’的‘红骑武士’副统领!” 田宏武大感意外地“啊!”了一声,道:“怎么,三师兄进了‘火堡’? 夏侯天面有得色地道:“简少堡主对我十分知遇,情谊很深厚!” 田宏武心念疾转:“修缘女尼现在被禁在‘火堡’,三师兄身为武士副统领, 定然知情,何不向他探听一下?”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童梓楠这讯息是秘密的,问出来也许会贲事,那暗传 的纸折,定是行动计划,不能失之大意,当下笑笑道:“三师兄也有意在江湖上创 一番事业?” 夏侯天道:“大丈夫当如是,对了,目前此地风云聚汇,四堡一家,师弟何不 到‘火堡’一聚?” 田宏武期期地道:“小弟旷职已久,想先回‘风堡’见朱大小姐,也许那边有 事。 夏侯天面上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道:“师弟,好像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你一个 人似的……” 田宏武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强捺住道:“师兄说笑了,小弟不是花间浪子,一 个人,终其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是么?” 夏侯天点点头,道:“不错,师弟生来便是正人君子!” 这句话到底是捧人还是损人,田宏武懒得去想,由于二师兄的事,这位三师兄 曾以暗器伤过他,也曾力主要按门规置他于死地,但他以同门义重,没有记仇,一 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 这位三师兄气量狭,城府深,他原谅了他。 夏侯天笑了笑,接着又道:“师弟,如果你能与朱大小姐结合,将来便是一堡 之主,这……” 田宏武作色道:“师兄,小弟没有这意思!” 夏侯天道:“但朱大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可以说死心塌地,你一点也不动心?” 田宏武冷冷地道:“那是她自己的事!” 夏侯天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只有小师妹!” 话不投机,田宏武坐不住了,何况他还记挂着纸折的事,漠然地道:“师兄, 小弟是师门弃徒,没资格与小师妹谈终身大事,而且,小弟对她只有同门之谊,没 有儿女之情,小弟有事要先走一步,失陪了! 说着,站起身来。 夏侯天偏起头道:“师兄弟难得见面,不该叙叙么?” 田宏武道:“改天罢,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说完,不理夏侯天的反应如何,叫过小二,付了茶资,拱拱手便抓起长剑,径 自走了。 回到店房,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童梓楠暗传与他的纸折。 只见上面写的是:“二更后,带行头至被查封之马御史废宅,易容改装,暗中 监管人质,如有人擅闯,格杀勿论。” 人质,什么样的人质? 查封了的马氏废宅又在什么地方? 不用说,人质是用来交换“修缘”女尼的。 他在灯上焚了那字条,正好小二送茶水来,他乘机问道:“小二哥,我打听个 地方” “公子请问,洛阳这一带,除了没有名字,小的闭着眼也可以数。 “被查封的马御史宅在什么地方?” “办公子问那地方作甚,那里面闹鬼,白天里也没人敢进去” “我不是要去那地方,是有门亲戚住在那附近,我几年前去过一次,把地点给 忘了,只要找到那宅子,就可以找到敝亲!” “哦,是这么回事,容易,出店门过两个十字路,右转到街口,有间太医铺, 由铺子左边进胡同,到底便可看到马宅的大门。” “谢了!” “哪里,哪里!” 巍峨的门楼,灯杆,石狮,上马石,当年是个显赫的门第。 现在,朱门上锁,锁上加封,月斜光照下,有说不出的凄凉。 围墙向两边延伸,足占了一条横巷,冷清情的石板路,行人绝迹。 田宏武左右一望无人,闪身越墙而入,然后换上紫衫,套上面具,长剑改佩在 腰间,停当之后,一重重向里摸去。 花径长满了蓬蒿,砖苔砌草,院子尽是枯枝败叶,屋宇蛛网尘封,蝙蝠穿梭飞 掠,阴森森地有些鬼打人,真亏“复仇者”找到了这种绝地方拘禁人质。 人质在哪里? 进到第三重院落,西厢房里竟然现出了灯光。 田宏武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悄悄地掩了过去,调匀了呼吸,然后蔽身探头, 朝窗格子眼里向内一张,几乎失声惊叫起来,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房里,一男一女隔桌对坐,赫然是“追魂书生”简伯修和丁香。 丁香为何也做了人质? 桌子上摆了几式简单的菜肴,还有一壶酒。 大眼睛,他又看到了那双诱人的明眸。 只见丁香眸光一转,道:“少堡主,吃吧,不吃白不吃,让肚子受委曲,不要 拂逆‘复仇者’的好意……” 简伯修苦苦一笑,道:“丁香,你还有心请吃喝?” 丁香道:“就是死也做个饱鬼,何况……” 简伯修道:“何况什么?” 丁香道:“对方拘禁少堡主,目的是交换那小尼姑,我却是遭地鱼之殃,陪斩 的。” 简伯修愤愤地道:“有天逮到‘复仇者’,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丁香苦着脸道:“你不怕他听见?” 简伯修打了一个寒颤,转口道:“丁香,你还是回‘风堡’去伺候来姑娘,将 来……” 丁香偏起头道:“将来怎样?” 简伯修嘻嘻一笑,道:“你做成了这红娘,我会大大地谢你。” 丁香大眼睛一转,道:“怎么个谢法?” 简伯修邪意地一笑道:“我们三人……永远厮守!” 丁香吓了一声道:“我才不干,当一辈子下人么?” 简伯修道:“丁香,我怎会把你当下人,你呀……比朱媛媛美多了。 丁香一披嘴道:“美,屁美,还不是个下人!” 说着,自顾自无所谓地吃喝起来。 窗外,田宏武血脉贲张,气冲牛斗,他心目中的丁香不是这种人,然而事实证 明她就是这种人,下人毕竟是下人,能希望她有高尚的品格么?她与简伯修一同被 质,不用说,两人必有来往。 他简直不能忍受,是下意识的,因为丁香太像他心目中的儿伴小秀子,他把她 当作偶像,他觉得她的行为是亵读了小秀子。 这种想法太可笑,然而他却是认真的。 简伯修也跟着吃喝,又道:“好妹子,你答应了么?” 丁香挑眉道:“老命还在别人手里,谈那些干吗!” 简伯修伸手想去握丁香的…… 田宏武冷哼一声,现身门边。 简伯修面色大变,栗呼道:“复仇者!” 丁香娇躯一颤,惊怖至极地望着这突然现身的紫衣人。 田宏武定定地瞪着丁香,大眼睛使他迷惘,也使他心碎,不是为了眼前的丁香, 而是为了深刻在心版上的小秀子。 他已经把丁香当成了偶像,当成了小秀子的化身,但他并不爱丁香,可是又忍 受不了她投入别人的怀抱,这种心理很难解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伯修栗声地道:“复仇者,暗箭伤人,算不了英雄好汉,有种解了本人的穴 道,咱们凭真才实学拼个生死?” 田宏武冷“嗤!”了一声,目光仍停在丁香面上。 丁香惊惶失措地道:“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田宏武没答腔,目光也设移开。 面具遮掩了他应有的表请,看上去冷僵平板,十分可怕。 简伯修大声道:“复仇者,你想做什么?” 田宏武想了又想,现在不能杀人,也没理由杀人,于是,他默默地转身离开。 简伯修呆若木鸡地坐在原位,再也开不了口。 丁了香股栗地道:“好怕人,原来‘复仇者’就是这个形象,少堡主,四大堡 高手如云,为什么对付不了他?” 简伯修期期地道:“时间迟早而已,他总会落网的。 田宏武坐到房角的暗影里,他又在想死去的未婚妻小秀子。 人天永隔,只有在梦寐里追忆,而最堪神伤的,在记忆中只有她儿时的影像, 她遇害时是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 他恨丁香,为什么长了一双小秀子一样的大眼睛! 三更! 四更! 房里没有动静,田宏武仍然木坐在暗影里,他把从小到现在的事,从头到尾的 回忆一遍,使他聊以自慰的,是二师兄上官一雄役死,可以使他洗刷找上的污名。 死寂的空气,阴森的境地,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转眼就要五更了,童梓楠没有现身,不知道交换人质的事进行得怎样? 渐渐地,田宏武感到有些不耐了,起身到窗边擦了一下,只见简伯修和丁香已 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田宏武又重回原来坐的暗角里,突然感到腰间一麻,立知不妙,口还未张,人 已瘫坐下去。 他不由亡魂尽冒,是谁暗算自己? 一条灰影,出现在院地中,犹如幽灵显现,不知其所自来。 田宏武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几乎急煞,仔细一审视,现身的竟然是“影子人”, 又是一阵骇然。 如果他不察而杀了自己,岂非觉哉枉也。 他现身何为? 这位神秘客是哪一边的人? 上弦月早就沉没了,荒芜的庭院一片黝暗。 “影子人”突地扬声道:“简少堡主,快出来!” 田宏武急愤如狂,这是自己第二次实际参加行动,又告失手,自己真的如此不 济?如果被揭穿了真面目……他不敢再往下想。 房里响起了简伯修的应声:“外面是谁?” “影子人!” “什么,影子人?” “不错!” “意欲何为?” “救你呀!” “啊!在下穴道受制,不能行动!” “影子人”掠入房中,只一忽儿,又回到原地,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紧接着,简伯修与丁香出了房。 “影子人”道:“站着别动,这女的是谁?” 简伯修期期地道“是……是……” 是什么他说不出来。 “影子人”道:“是你的相好?” 简伯修这才挣出话来道:“她是‘风堡’朱大小姐的婢女丁香!” “影子人”道:“好哇!你竟然不顾少堡主的身份,勾搭下人……” 简伯修道:“不是勾搭,是……在下有事托她办,见面谈不到几句,便被一起 ……啊,刚刚‘复仇者’曾现身,怎么不见了?” “影子人”淡淡地道:“他已经离开了!” 田宏武不由大感困惑,“影子人”到底搅什么鬼,他分明点倒了自己,却说自 己已经离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简伯修惊奇地道:“在下与阁下素昧平生,为什么急然援手?” “影子人”嘿嘿一笑道:“很简单,区区想斗斗‘复仇者’,看他有多大的能 耐,这家伙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找他太难,只有这样他才会自动找上门来,现在 快走!” 话完人杳,的确像是个有形无质的影子。 简伯修与丁香也双双弹身离开。 空气又恢复了死寂。 田宏武急得几乎昏了过去。 “影子人”把人质救走,便无法交换无辜受累的“修缘”女尼,童梓楠的这一 计又落空了。 “影子人”点倒了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说要斗斗“复仇者”,为什么…… 转念一想,他恍然了,“影子人”定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复仇者”,所以才 来上这一手。 这神秘客曾对自己施过援手,又交换了这柄神剑,说是受人之托,他身后是什 么人物,与自己有什么渊源? 谜!难解的谜! 他的行事,和他的人一样的神秘。 晓色渐开,天亮了,在这废宅里,与置身旷野差不了多少。 田宏武用内力撞穴,希望能解开穴道,但“影子人”用的不知是什么手法,竟 然撞不开来。 现在,他只有等童梓楠现身来解救了。 童梓楠终于出现了,仍是那身老穷酸打扮。 “田老弟,你怎么了?” 田宏武有口难言,只有干瞪眼的份。 童梓楠靠近他,蹲下身,惊“咦!”了一声,伸手在他身上探索了一阵,解开 了他被制的穴道,栗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宏武又是气愤,又是羞惭,咬着牙道:“人质被救走了!” 童梓楠大声道:“什么人干的?” 田宏武道:“影子人!” 童梓楠皱紧了眉头,沉吟着道:“影子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奇怪……” 田宏武语音带激地道:“他说救人的目的是要迫‘复仇者’现身,他要斗斗他!” 童梓楠道:“你不是‘复仇者’的身份么?” 田宏武摇头道:“对方行事莫测,照小弟判断,他可能已经识破了小弟的真面 目,所以才来上这一手,唉……” 童梓楠道:“姓简的那小于也知道你……” 田宏武道:“这倒没有,他被救之后便离开了,对了,丁香是怎么回事?” 童梓楠笑笑道:“丁香住在她亲戚家里,简伯修想利用她说服朱媛媛以成好事, 三天两头去找她,我就是利用这一点逮住他的。” 田宏武道:“人质丢了,怎么办?” 童梓楠笑笑道:“不碍事,那小尼姑已经远走高飞了……” 田宏武惊声道:“这怎么会” 童梓楠道:“我们与对方约定,三更后在邙山下交换人质,对方如约而往,却 暗中布署了不少高手,准备对付‘复仇者’,这一着当然是意料中事,所以我等到 ‘修缘’女尼平安离开之后,才说出简伯修的拘禁处,对方在没见到人之前,当然 不敢蠢动,现在‘影子人’救走了他,大概接他的人已经与他会合了。” 田宏武松了一口大气,但仍觉讪讪地不是滋味,又道:“不知‘复仇者’会不 会去找‘影子人?” 童梓楠道:“这得看‘复仇者’本人的意思!” 田宏武道:“到底‘影子人’是什么来路?” 童梓楠道:“目前不知道,但如果专心查究,不久就会查明的,乘天色未明, 我们离开此地,把你返回开封之后,无妨找机会用这行头现现身,扰乱对方的耳目, 我们在行动上便易于安排。” 田宏武皱了皱眉道:“何不点名叫战,合力诛仇?” 童梓楠拍拍田宏武的肩头道:“老弟,仇家的力量未可轻估,欲速则不达,应 该稳扎稳打,不能使任何一个仇人漏网,我先走了,你换了装快离开吧!” 折腾了一夜,田宏武也感到着实累了,回到客店,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正,用了午饭,结清了店帐,到骡马店选了匹好马,配上鞍 杖,然后动身离开洛阳,朝开封进发。 人似玉,马如龙,再配上雪白的儒衫,一路上不知引起了多少人啧啧称羡。 日头偏西,田宏武已奔出了近三十里路程,一路上他在想,自己容貌已复,朱 媛媛将更苦缠不休,相反地,简伯修更恨自己。 他又想到小师妹上官文凤,应该赶快找到她,告诉她二师兄还在人世的喜讯, 同时要她把“王母令”还给“辣手仙姑”。 想到这里,他又烦恼了,二师兄的公案解诀,自己便将重返师门,小师妹痴爱 着自己,再无藉口推托了,可是三师兄却死心恋着小师妹,三师兄心地狭窄,师兄 弟岂不又势同水火? 心有所思,坐骑没受催动,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突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停住!” 田宏武冷不防吃了一惊,勒马看去,只见路中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 身粉红色劲装,足登小蛮靴,一条大辫子缠在小花帽上,红红的脸颊,弯弯的眉毛, 黑而亮的眼珠,尖而长的鼻子,配上一张小嘴,很美,美中透着刁蛮。 这装束,一望而知是关外来的。 田宏武淡淡地道:“姑娘叫住在下,有什么事么?” 劲装女子闪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再三端祥田宏武的脸。 田宏武被她看得脸上发热,再次道:“姑娘有事么?” 劲装女子“咦!”了一声道:“远看真像,你不是……” 田宏武笑着道:“在下不是什么?” 劲装女子道:“你不是‘追魂剑’……” 田宏武心中一动,道:“为什么不是?” 劲装女子道:“你长的很英俊,‘追魂剑’脸上有个大疤,不过,装束倒和你 一样……” 田宏武微发一雳,道:“姑娘是关外人?” “不错!” “找‘追魂剑’做什么?” “既然你不是就不必问了!” “如果在下就是‘追魂剑’呢?” 劲装女子再次打量了田宏武几眼,道:“你真的是?” 田宏武颔首道:“不错,在下就是!” 劲装女子蹩额道:“但你脸上没疤?” 田宏武道:“那疤痕已经医好了,姑娘仔细看,还留下条红丝。” 劲装女子眼珠一转,粉腮突地一沉,道:“你真的是,那好极了,跟我走!” 田宏武惊讶地道:“为什么要跟你走?” 劲装女子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奔入道旁林中牵了匹马出来,跃 身上了马背,上马的姿势美妙而利落。 田宏武骇异莫名,又道:“姑娘如不说明原因,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 劲装女子小嘴一披,道:“你如果怕死就不必去。” 田宏武吃惊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劲装女子刁蛮地道:“没什么,有种就跟来!” 她双腿一夹,急驰而去。 田宏武想了想,策马追了下去,反正走的是同一方向。 奔了一程,眼前出现一个大镇集,劲装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入镇去了。 官道穿镇而过,田宏武不跟也得跟,随着进镇,大街上不能驰马,只能慢步而 行,那女子的装束很显眼,就在前面不远。 田宏武不是惊,而是好奇。 劲装女子在一家客栈前下了马,转身望着田宏武走来的方向,似在等待。 田宏武心里在玩味着她“怕死就别来!”那句话,她是故意放刁,还是有因而 发?彼此素昧平生,她有什么企图,想着到了近前。 劲装女子一抬手,道:“到了,下马吧!” 田宏武下了马,顺手把组绳搭在店门的马桩上。 劲装女子的坐骑,却由店伙接了去,她侧身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田宏武昂了昂头,道:“请带路!” 进入客栈,经过两重天井,由角门转入偏院,院子很大,杂莳了些花草,房子 一正一偏两栋三开间。 劲装女子径直走向正房,大声道:“小姐,人已带到!” 田宏武不由暗吃一惊,原来这刁蛮的劲装女子,只是个下人,那小姐该是谁? “要他进来!”声音路而冷。 劲装女子一摆头,示意田宏武自己进去。 田宏武多少有些忐忑,定了定神,大步进入明同,眼前一亮,他不由呆了。 明间里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宫妆少女,艳光照人,看一眼,便使人有沐浴春风 之感。 那宫妆少女呆了,水样的眸光,停滞在田宏武的面上,略不稍瞬。 田宏武感到一阵局促,作了一揖道:“请问姑娘传唤在下,有什么指教?” 宫妆少女的眉峰蹩起来了,启朱唇道:“你……就是‘追魂剑’田宏武?” 田宏武反了坑道:“在下正是!” 宫妆少女大声向外道:“锦儿,你没认错人?” 叫锦儿的劲装女子站在门边,道:“没错,他就是‘追魂剑’,他脸上原来的 刀痕已经治好了。” 宫妆女子的目光,又回到田宏武的俊面上,粉腮倏地沉了下来,冷冰冰地道: “你知道姑娘为什么要找你?” 田宏武直挺挺地站着,很不是味道,对方没请他坐,他当然不能自己就位,而 这宫妆少女说话的态度,像在问案,使他大起反感,当下设好气地道:“姑娘不说, 在下如何知道?” 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宫妆少女沉声道:“我要杀你!” 田宏武心头一震,怒极而笑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这话从何说起?” 宫妆少女眸子里真的泛出了杀机,寒声道:“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姑娘我是关 外盟主‘化身教’教主的女儿,我叫‘芙蓉女’聂小倩,一并告诉你,你不会再奇 怪了吧?” 随着是一声冷笑。 田宏武惊愣地后退了一步,他当然明白了,“化身教”的人找上自己,是意料 中事,只不过,想不到出面是个娇媚的少女,而且是教主千金。 “芙蓉女”,这外号倒是和她本人一样美。 田宏武轻轻一咬牙,道:“原来是教主千金,失敬的很,划出道来吧?” “芙蓉女”沉吟了片刻,道:“你先请坐!” 田宏武挪步在侧首椅子上坐了下来。 “芙蓉女”又道:“你在宝鼎庵杀了本教一位堂主,叫做伍廷芳的,有这事么?” 田宏武沉声道:“不错,有这回事,他的行为有如禽兽,杀了他还算便宜。” “芙蓉女”冷哼了一声道:“鬼谷词的几条人命呢?” 田宏武慨然道:“在下为讨公道,江湖中本就是人杀杀人。” “芙蓉女”反而笑了,很甜很美,脆生生地道:“如果我杀了你呢?”这种血 腥的话,她说来轻描淡写,满不当回事。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如果姑娘有这份能耐,在下只怪学艺不精。” “芙蓉女”道:“你说话满像条汉子……” 田宏武道:“在下本来就是男人!” “芙蓉女”噗哧笑道:“当然,我又没把你当女人,看你这副长相,怪讨人喜 欢的,真舍不得毁了你,但又不能放过你……” 关外女子,都是这么直率,但听在南方人耳中,便不是味道了。 田宏武口角一披,道:“在下等候姑娘划道?” “芙蓉女”眸光一闪,道:“不必划道,其实你已经死了一次!” 田宏武骇然道:“这话怎么说?” “芙蓉女”若无其事地道:“我衣袖藏了一匣毒针,共两百枚,一发五十枚, 见血封喉,你的生死在我抬手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你功力再高,也躲不过把?” 田宏武不由脸色大变,如果对方出手自己的确躲不过,五十枚毒针,可以罩一 个很大的范围,只要中上一枚,就得送命。 “化身教”的人,实在够邪恶,但已经来了,走不脱,也不能求饶,只有面对 现实了,一咬牙道:“姑娘为何不发?” “芙蓉女”迷人地一笑道:“我说过了,有些舍不得下手!” 田宏武站起身来,道:“那在下告辞了” “芙蓉女”笑态依然地道:“要走,可没那么简单!” 田宏武双手把剑一横,道:“姑娘也死了一次!” “芙蓉女”格格一笑道:“有意思,我怎么也死了一次?” 田宏武道:“姑娘纵使发出毒针,在下不见得立即倒地,至少有一两个呼吸的 机会,在下尽够出手而有余。” “芙蓉女”不以为意地道:“你的口齿伶俐,可惜你连剑都不曾出鞘。” 田宏武冷沉地道:“在下剑现人倒!” “芙蓉女”敛了笑容,道:“我不信这个邪,咱们试一次看,看你的剑术有多 神秘?” 田宏武心头一沉,自己固然有把握杀她,但也得死在她的毒针下,栗声道: “姑娘当真要试?” “芙蓉女”道:“难道你杀了本教这么多人也是闹着玩的?” 田宏武道:“人只能死一次” “芙蓉女”还是端坐着,悠闲地道:“当然,不能死两次的,这三岁小孩也知 道。” 田宏武心念电似一转,想起了童梓楠与“影子人”先后告诫的话,当你想杀人 时,不能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心念动处,闪电般向前一欺,“追魂三式”中的第二式“投环饮刃”出了手, 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一声惊呼,“菜蓉女”翻问到座椅侧后四尺之处,她的脸色变了,还有些气促, 咽喉下到左肩,外衣裂开了尺长一道口,但没见红。 田宏武手中剑半离鞘,仍横在胸前上方,但他惊魂已出了窍,这一剑杀不了对 方,自己只有等着死在毒针之下。 奇怪,似乎不见动静。 “芙蓉女”突地开口道:“锦儿,住手!” 田宏武又是一雳,回过头,只见锦儿已在他身后,手刚刚放下。 “芙蓉女”摸了摸裂开的衣口,道:“你的剑的确锋利,出手也够快!” 田宏武木然呆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宝刃不能伤她?她为什么不放出 毒针?难道…… “芙蓉女”又道:“我还是不想杀你!” “呛!”然一声,半截剑身隐人路中,田宏武的手放了下来,额头上已现出了 大粒的汗珠,他还是开不了口。 “芙蓉女”又恢复了她那满不在乎的神情,道:“试过了,证明你的确不是吹 牛,换了别人,是死了一次。” 田宏武口唇连颤,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姑娘,为什么不放毒针?” “芙蓉女”道:“因为我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杀你。” 说着,顿了顿,又像自语般地道:“不能放,又不能……杀,这可怎么办?” 锦儿开口道:“小姐,我倒有个法子!” “芙蓉女”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锦儿扮了个鬼脸,道:“把他带回去!” “芙蓉女”摇头道:“不成,在关内我还玩得不够尽兴。” 锦儿拍手道:“有了,请他当护花使者,小姐到哪里,他陪到哪里,成么?” 田宏武听了,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对方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她们掌中之物。 “芙蓉女”偏头想了想,道:“嗯,有意思,这主意还不错!” 说着,走回原来的椅上坐下,然后取出条雪白的罗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脸,颈 子……罗帕上散发的幽香,立即充满了整个明间。 田宏武微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芙蓉女”没有出声阻止,锦儿倒反侧身让路。 田宏武大步出门,走入院中,突地,他感到意识一阵模糊,不由自主地停了脚 步,心里想:“我是在做什么?” 他痴痴地站在院中,竭力地想,但思想无法集中,刚刚想起一点什么影子,立 刻又快散了。 锦儿走近他身边,笑着道:“田少侠,别呆着,到里面陪小姐坐坐吧?” 田宏武懵然地点了点头,重了回去,进入明同。 “芙蓉女”笑靥迎人地道:“田少侠,你是我的护卫,以后你只跟着我,依我 的话做……” 田宏武茫然应了一声:“是!”他竭力地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芙蓉女”一摆手道:“你坐呀,没有外人时,我们不拘礼。” 田宏武坐了下去,望着“芙蓉女”,越看越感觉她美如天仙,目光近乎贪婪。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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