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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要在此刻,忽见一条淡淡的影子,绕场闪晃,光天化日之下,当然不是鬼魅, 但如果是人,却又看不清楚,的的确确是个影子。 由于影子在飘闪,连目光都跟不上。 人,能有这种身法,仅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刹那,堪堪让人转一个念头。 院地边上,靠庙门处,多了一个人,面孔黧黑,身着一袭灰衫,额角有个核桃 大的肉瘤,那份形像给人以一种诡秘之感。 田宏武不期然地脱口叫了一声:“影子人!” 一点不错,来的正是那神出鬼没的“影子人”。 “仙猿公”目中棱芒一闪,道:“好哇!‘影子人’,上次在此地本教使者‘ 突眼无常’受伤,便是你捣的鬼,你来得太好了!” 说完,目光扫向四名手下,大声道:“你们还等……” 下面的话咽住了,那神情,像一个人正在兴头上突然发现了可怕的东西。 田宏武这才发觉那四名伟岸如金刚的汉子,全被点了穴道,原姿不变,但呆如 木鸡。 这一手,的确令人咋舌。 怪异的现象,使朱媛媛不期然地垂下了剑,转身面向“影子人”。 “影子人”哈哈一笑道:“老猴子,区区敢打赌,‘追魂剑’出了鞘,你就得 重新投胎。” “仙猿公”鼓起了腮帮子,那样子真的像只老猿公了,口里暴喝道:“老夫要 活撕了你!” “影子人”毫不在意地道:“可是你一点机会也没有!” 田宏武没了顾虑,便笃定了,从容不迫地拔出了神剑“影子人”大声道:“田 老弟,你不能杀他!” 田宏武大感困惑,不知“影子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仙猿公”在关外是人见人怕的人物,怎能受得了这种揶揄,怒哼了一声道: “先劈了他再找你!” 旱烟杯一提,兜头罩脸地所向田宏武,这看似近于“独劈华山”的一招,中间 却藏了无数的变化。 剑芒闪处,惊呼随起。 田宏武的剑尖,抵上了“仙猿公”的心窝,若不是“影子人”先交代了一句, “仙猿公” 真的要躺下了。 “仙猿公”的脸孔起了扭曲,鹰勾鼻子歪在一边,他一辈子没碰上过这种事。 “影子人”冷阴阴地道:“区区说的不错?剑一出鞘,你准没命。” 朱媛媛面上绽开了笑容,虚悬的心,完全放下了。 “影子人”大步入场,逐一解下四大汉的革囊,褪去了他们握着毒砂的手套, 动作快而利落。 “仙猿公”脸孔变成了紫酱色,额上青筋股股突起,他愤怒得要发狂,但剑指 心窝,他连动都不能动,只有瞪眼的份儿。 “影子人”把革囊手套一股脑儿扔到院角的古井里然后掌劈井沿封掩,完事之 后,抬了抬手,道:“老猴子,你过来,我有句话告诉你!” 田宏武收剑退了两步,心里惊怪莫明。 “仙猿公”飞身掠到“影子人”身前抖手就是一烟杆。 杆出人杳,“影子人”已站到了他身后,怪声道:“老猴子,是区区替你说的 情,你不能以怨报德呀……” “仙猿公”气呼呼地回过身,一对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眶子外。 “影子人”口唇连动,不知对“仙猿公”说了几句什么话。 “仙猿公”大声道:“是真的?” “影子人”道:“假不了的,别那么大声。 “仙猿公”转身遥遥望着田宏武,眼中那股怨毒的煞气,竟然消失了。 “影子人”抬抬手,道:“田老弟,朱大小姐,我们该走了!” 田宏武与朱媛媛双双回剑入鞘,茫然举步,走向庙门。 mpanel(1); 朱媛媛低声道:“‘影子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田宏武摇摇头,道:“不知道!” 会合了“影子人”,来到庙外,“影子人”道:“田老弟,有件大事你得马上 去办” 田宏武一雳道:“什么大事?” “影子人”道:“待会再告诉你,我们得立刻上路。 田宏武心想,定是因为朱媛媛在旁边,所以“影子人”才不便说明,略一踌躇 之后,目注朱媛媛道:“朱姑娘,你最好立即回堡,在下随这位兄台去办件事。” 朱媛媛很不情愿地道:“你忘了你是本堡总管?” 田宏武笑笑道:“不会忘记,事完我就回堡。” 朱媛媛抿了抿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记住这句话,我先走!” 说着,弹身驰离。 田宏武目送朱媛媛离去,才开口道:“办什么大事?” “影子人”用手指远处的树林,道:“到那边再告诉你!” 田宏武怀着茫然的心情,随“影子人”奔到林中。 “影子人”以沉重的话语道:“贵友‘宇内狂客’胡一奇,已经落入了‘化身 教’的人手中……” 田宏武登时心头剧震,栗声道:“什么时候?人在哪里?” “影子人”道:“是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我因为要赶来看这边的情形,所以 没法分身救他,该教一向手段酷毒,若不设法救他,后果不堪设想” 田宏武有些迫不及待地道:“人被带去了哪里?” “影子人”道:“出开封城向北去的,我们分头去搜探。” 田宏武挫了挫牙,不遑再问别的,弹身便奔。 奔了一程,他突地冷静下来,由开封北去,最大的镇市是黄河边的柳园,如果 对方过了河,便难找了。 “化身教”的总舵在关外,不可能把“宇内狂客”直送关外,对方派遣高手入 关的目的,是查当年龙使者被害的公案。 他们抓到“宇内狂客”很可能就在附近严刑逼供,如何才能找到对方临时落脚 的地点呢? 这么一想,身形便不期然地缓了下来。 突地,一个市井无赖打扮的汉子,朝他奔了过来。 田宏武见对方来得古怪,不由止住了脚步。 那汉子奔到近前,打了一躬,道:“秘探头目汪二参见总管!” 田宏武一听对方自报秘探头目,不禁大喜过望,抬了抬手,道:“汪头目,你 替我办件事……” 汪二毕恭毕敬地道:“听候总管吩咐!” “最近开封城有什么外来的扎眼人物没有?” “有的,是关外口音!” “知道他们落脚的地点么?” “这个……不太清楚,好像在柳园附近一带。” “你立刻传令弟兄们与我查个明白,注意别惊动对方,我现在赴柳园,有了消 息,马上回报!” “遵命!” 汪二行了一礼,掉转头疾驰而去。 田宏武心下踏实了些,继续走他原定的路线,一路上他在想,“宇内狂客”到 登封王家庄查他亲生女儿的下落,定是回头来找自己,才落人对方的手中,不知他 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影子人”与“复仇者”一样的神秘,今天要不是他赶来,后果还真难料,不 知他对“仙猿公”说了些什么,把“仙猿公”给镇住? 他把自己的剑带走,换了这把宝刃,说是受人之托,这使人想不透,如果说与 “复仇者” 有关,但童梓楠说过不认识他,可惜没多久的时间问这件事。 傍晚时分,到了柳园,他先在街上绕了一圈,以便于“风堡”的密探与自己联 络,然后在正街拣了间大馆于打尖,选了个临街的当眼座头,要了酒食,自斟自饮, 他在表面上似乎很悠闲,但内心却焦急如焚他怕“宇内狂客”在对方严刑之下会丧 失了生命。 虽然已命令堡里的密探调查,但不一定靠得住。 酒至半酣,忽见密探头目汪二出现酒座旁的窗外,田宏武急声道:“怎么样?” 汪二道:“查到了,对方人数不少,落脚在鬼谷祠里!” 田宏武精神大雳,双睛一亮,道:“鬼谷词在哪里?” 汪二道:“出镇顺河西行五里,附近没人家,很容易找。” 田宏武站起身来,摸了个小银锭子放在桌上。 汪二又道:“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田宏武道:“你办事很能干,设事了,你去吧!”说完,匆匆出了酒馆,照汪 二所说的路线奔去。 鬼谷祠,矗立在黄河边一个土阜上,包裹在密密的林木里,夜间远远望去一团 黑,祠里供的是鬼谷子的神像。 此刻,只不过是初更时分。 神殿前的廊沿上插了两支松油火炬,照得院子一片通明。 走廊上七八个人据桌而饮,每个人都长的恶煞凶神相,桌上除了竹著与酒碗, 别无器皿,菜肴都是用蕉叶摆放的,一望而知是从远处携来的现成东西。 靠右边的廊柱上,缚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人,一颗蓬头,垂在胸前,上衣已被 撕去,没有一寸皮肉是完整的,惨状使人不忍卒睹。 坐在上位的一个是枯瘦如柴的白发老人,双睛突出似金鱼,另一个是五旬左右 的肥胖老者。 其余的都是中年汉子,戾气十足。 肥胖老者开口道:“这老狗真能熬刑,死不肯吐实。” 金鱼眼老者阴森森地道:“我不信他是铁打的,倪老三,倒碗酒去泼泼,看他 说不说!” 一名汉子应声离座,满满倒了一大碗酒,走近廊柱,就碗吮了一口酒,朝那被 缚的老人身上喷去。 皮肉寸伤之下,被烈酒一喷,那份痛楚,自不待言。 老人的身躯抽扭了数下,连哼声都没有。 那汉子一口接一口的喷去,酒水流在地上是红色的。 喷完了酒,那汉子一把揪住老人的乱发,把头抓了向上,看了看,回头道: “禀使者,恐怕要断气了!” 金鱼眼老者咧了咧嘴,道:“他死了还有同伙,一个一个抓来问” 肥胖老者道:“除了‘追魂剑’,还有什么同伙?” 金鱼眼老者道:“还有一个叫‘影子人’!” 肥胖老者抬头望了望廊外的夜空,道:“奇怪,秦护法到药王庙收拾‘追魂剑 ’那小子,怎么……” 金鱼眼老者像被人在屁股上猛刺了一针似的跳起身来,栗声道:“就是他!” 在座的,全跟着站起身来,只见院地中央站着一个白衣书生,手横连鞘剑,斜 佩锦囊,面上一个大疤,十分抢眼。 肥胖老者惊声道:“他就是你说的……” 金鱼眼老者接口道:“追魂剑!” 肥胖老者栗声道:“难道秦护法他们制不了他?” 说着,一脚朝后踢开椅子。 六名大汉齐齐迫向院边。 来的正是田宏武,他的目光注视地望向廊柱上缚着的老人,他一眼便已认出是 “宇内狂客”胡一奇。 他双目尽赤,杀机如狂,口里喃喃地道:“来迟了一步!” 说完,缓缓拔出神剑,一手执鞘,一手横剑,赤红的双目,转向了廊沿上的八 人。 血红的疤,血红的眼睛,面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完全是一副疯狂的样子。 此刻,谁望他一眼,都会毕生难忘。 六名大汉想是凶残惯了,虽然面带惊容,但戾气不减。 肥胖老者一挥手,道:“排化身剑阵!” 六名汉子各出长剑,射入院中,各占方位,把田宏武圈在核心。 田宏武兀立如山,一目不解地狠盯着廊上的两老,他开了口,声音之阴冷,令 人听了不寒而栗:“你们残害了‘宇内狂客’,要百倍付帐!” 金鱼眼老者正是“化身教”使者之一的“突眼无常”,不久前在药王庙中,他 曾伤在田宏武的剑下,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只见他突眼一翻,道:“小子,你怎 么会来到这里呢?” 田宏武咬着牙道:“来杀人!” 肥胖老才瞪眼道:“小子,你碰到本教护法‘仙猿公’一行没有?” 他心目中的意思是“仙猿公”一行被杀的成份不大,很可能是错过了,所以试 探着一问。 田宏武语如冰球似的道:“死了你就明白!” “突眼无常”狞声道:“韩堂主,这小子狂妄得紧,用不着多费唇舌,我们杀 了他吧。” 肥胖老者暴喝一声:“上!”飞身入院,别看他痴肥臃肿,身法还真利落,轻 如飘絮,竟然落地无声。 “突眼无常”也跟着掠入场中。 六名持剑大汉,突地开始互换位置,不停地换,越换越快,使人眼花绽乱,最 后六人六剑,幻成了无数人影,分不情虚实,闪亮的剑芒,交织成了一圈光墙,旋 转,穿插,闪动…… “突眼无常”与肥胖老者的身影被剑阵隔住?看不见了。 田宏武大是心惊,猛省自己为何不早下杀手?心念动处,神剑盲目地挥了出去, “呛哪!”是兵刃折断掉地的声音,但还是看不清人影,仍然是一圈影子与剑光的 组合在飞旋闪动。 数缕指风,扶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田宏武急施展师传绝技“封天闭日”, 护住全身。 “叮叮!”连响,是指风融在剑身上的声音。 敌明我暗,只有挨打的份,完全失去了主动,这样打下去,非栽不可。 由于化身剑阵不停地旋动,眼神心神,大受牵制。 田宏武心念电似一转,仗着手中神剑无坚不摧,抡动之间,朝一个方位疾射过 去。 这一着棋子落对了,惨号与兵刃摧折之声齐发,眼前眩目的现象倏告消失,他 已冲出了剑阵之外。 六名大汉三人折剑。 一人被拦腰斩成了两段,肝肠血水,散撒一地。 “突眼无常”与肥胖老者也现了形,呈现犄角之势站在阵外。 五大汉惊惶失措,再凶残的人也胆寒了。 田宏武恨毒攻心,杀机冲阵,只略略一窒,弹身挥剑。 “哇!哇!”惨号激荡夜空,血水喷溅如雨。 也只那么一杀那,剩下的五名大仅消失了,剩下狼藉的残胶断体和血。 肥胖老者狂吼一声,挥掌扑出。 “突眼无常”怪叫一声:“当心,追魂宝刀……”怪叫着,双掌遥遥推向田宏 武后心。 田宏武挥剑迎向肥胖老者。 “哇!”惨曝再起,有如牛吼,肥胖老者双臂齐折,“砰!”一声滚倒地面。 “突眼无常”劈出应援的一掌,正正所中了田宏武后心,一阵气翻血涌,使他 跄出了四五步之多。 如果换了功力稍差的高手,势非躺下不可。 等他回过身来,“突眼无常”业已越屋而遁。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扫向殿廊,登时傻了眼,“宇内狂客”竟然失了踪影, 一个垂死的受刑人,说什么也不能自己行动,要就是被“化身教”的人带走,要就 是被人救走。 他弹身掠上殿廊,柱子边剩下些割断的绳索。 当然,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宇内狂客”是姨父生前至交,一心要为“凤 凰庄”复仇,虽然没有成事,但这一份义气已弥足珍贵了。 他慌乱地前前后后接了一遍,什么端倪也没有,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被“化 身教”的人带走,是准死不活的了。 搜寻无着,他只好出祠。 “田老弟,这边来!”声音发自侧方的林木中。 田宏武立即听出是“影子人”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赶紧奔了过去,暗黑的 林阴里,“影子人”傍树而立,他脚前横躺着一条人影,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兄台救他……” “唉!多此一举!” “为什么?” “咽了气了!” 田宏武全身一麻,豆大的泪珠,滚落腮边,咬牙切齿地道:“我非把这帮子豹 狼杀尽诛绝不可!” “影子人”道:“结果如何?” 田宏武恨恨地道:“剩一个‘突眼无常’,被他溜了。” “影子人”幽幽地道:“这梁子结深了,对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 田宏武望着“宇内狂客”的尸身道:“我正希望他们来找,来一个杀一个。” “影子人”沉重地道:“老弟,别小觑了对方……” 田宏武心伤“宇内狂客”的惨死,正在恨毒头上,脱口便道:“我一点也不在 乎。” “影子人”吁了口气,道:“老弟,记取药王庙的教训,当你存心要杀人时, 多一句话都不要说,在敌对的情况下,不是杀人便是被人杀,别给敌人机会。” 田宏武侠然道:“小弟谨受教!” 顿了顿,又道:“对了,在药王庙里,兄台对‘仙猿公’说了些什么,他竟然 消失了敌意?” “影子人”神秘地道:“江湖道上,智计第一,斗力次之!”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田宏武也学乖了,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最好别追问,单单童梓楠,就不知保留 了多少秘密。 “影子人”又开口道:“我到这洞里时,你正好突破‘化身剑阵’,料你足可 应付,所以先救人,带到此地时,他还没断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他开口 说话,可是他说的我听不已是要转告你的……” 田宏武激动地道:“他说了些什么?” “一共只两句话,连不起来……” “怎么说?” “第一句话是……‘王大娘早巳物化!’” “另一句呢?” “赶赴宝鼎庵杀玉,玉什么不知道,他突然断了气。” 田宏武皱紧了眉头,第一句他懂,王大娘既已物化,他亲生女儿的下落无从查 探,这第二句,宝鼎庵在伊阳,是他爱侣方玉芝削发的地方,杀玉是什么意思? 苦苦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出来,暗忖:“他遗言是要自己赶快去,必是急事, 到了地头,自然知道,用不着费神去猜。” 心念之中,朝尸身半跪道:“胡前辈,晚辈一定遵遗言去办,同时继续查个千 金的下落!” 祝告完起身,泪水又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影子人”道:“怎么样,懂么?” 田宏武想到这是“宇内狂客”的私事,不便公开,含糊地应道:“大体上是懂 了!” “影子人”没有追问究竟,又道:“你做何打算?” 田宏武毫不犹豫地道:“当然照遗言去办!” “影子人”点子点头,道:“那你就去吧,他的后事我来料理。 田宏武心念一转,道:“小弟有句话如骨鲠在喉,知道兄台必不会相告,但又 忍不住不问……” “影子人”道:“说说看?” 田宏武扬了扬手中剑,道:“这柄仙兵的来历?” “影子人”笑笑道:“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说对了!” 田宏武有些牙痒痒地,但也无可奈何,抱拳道:“胡前辈的后事,既然兄台愿 意料理,小弟告辞了!” 说完,向西偏南奔去。 人的心士就是如此,一个问题便在心头,说过不去想,又憋不住不去想,他又 苦苦思索“宇内狂客”的第二句遗言,可借只是半句话,杀玉两字之下,当然还有 下文。 不用说,想了还是白想,根本参不透那半句话的含意。 到了中平,田宏武买了匹坐骑,直放伊阳。 这一天,来到地头,向路人打听了宝鼎庵的所在,然后叩马直趋。 这是座十分清幽的尼庵,松柏间杂着修竹,入目一片青翠。 田宏武在离庵不远的路树上拴好了马匹,然后徒步叩门。庵门侧方的林荫下, 已先有三骑马,两名随从模样的少年,在树下打盹。 田宏武不禁心中一动,不去惊动他们,悄然掩入庵门。 当门是护法韦陀的神龛,转过神龛,是一个植有花草的院子,迎面便是佛殿。 田宏武站在青砖铺砌的院地中央,正待开口…… “阿弥陀佛!”佛号声中,一个中年女尼,从侧方厢房现身,正是那俗名方玉 芝的“了因师太”。 田宏武心头一震,陡地想起对方的名字中有个玉字,难道“宇内狂客”要自己 来杀她? 这太不可能了,记得“宇内狂客”曾愿意自杀以偿对她的亏欠,怎么会又要自 己赶来杀她呢? 不可能…… 心念之中,只好先打招呼:“师太别来无恙?” “了因师太”面孔冷若冰霜,寒飕飕地道:“少施主言而有信,自动献人头来 了?” 田宏武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了因师太”接着又道:“还有胡一奇的头呢,带来没有?” 田宏武又是一颤,说不出话来。 如果“宇内狂客”遗言的本意,是要田宏武来杀方玉芝,那是为了什么?他曾 准备以死来酬却对她的亏欠,现在却要杀她,是什么重大的原因使他起了这一百八 十度的转变?他死了,去问谁? 如果不照办,对不起死者,如果照办,如何下手? “了因师太”厉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当初以人头作保证,如果证实了胡 一奇的确是狼心狗肺,你负责献上两颗人头……” 出家人说出这种血淋淋的话,令人骇异,可以想见恨一旦生了根,要想消除是 多么困难,连四大皆空的佛门弟子都办不到。 田宏武期期地道:“胡前辈已经死了!” “他早该以死赎罪!” “师太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死于公道者的义剑之下!” “什么公道者?” “了因师太”冷极地一笑,道:“你且先说他是怎么死的?” 田宏武神色一黯,道:“胡前辈是死于‘化身教’的酷刑之下” “了因师太”不屑地一披嘴,道:“可借你迟来了一步,谎话不生效力了。” 田宏武惊声道:“这话怎么说?” “了因师太”道:“他的死是你亲眼看见的么?” 田宏武斩钉截铁地道:“不错,晚辈亲眼见的,而且还当场杀了几名刽子手。” “了因师太”目芒连闪,冷笑了数声,道:“说的很动听,可惜有人比你先到 一步,人是他杀的,代价是公道。” 田宏武想起了庵外的马匹,脱口道:“谁?” “了因师太”道:“告诉你无妨,‘玉面猫’伍廷芳。” 田宏武全身触电似的一震,他突然明白了,“宇内狂客”说的玉,是指“玉面 猫”,不是方玉芝。 因为玉是头一个字,伍廷芳赶来此地,歪曲事实,有什么企图?这早该想到的, “宇内狂客”曾提过伍廷芳的名字,当年他是追求方玉芝最力的人。 他的双眼睁大了,脸上的剑疤也发了红。 “了因师太”道:“怎么样,很意外是么?” 田宏武激越地道:“伍廷芳人呢?” “了因师太”回顾厢房道:“伍施主,请出来对证一下!” 房里没有回应,“了因师太”再叫一遍,还是寂然,一个倒弹,到了门边,朝 里一望,惊声道:“人怎么不见了?” 田宏武惊呼一声:“他想开溜!”转身奔出庵门。 三骑马业已举步徐驰。 田宏武大喝一声:“站住!”闪电般飞掠过去,截在头里。 马上人两个是方才所见在树下打盹的随从少年;当先的是个蓝衫中年,长的一 表非凡,标准的美男子,人如其号,他是“玉面猫”无疑了。 那中年美男子面色大变,一催坐骑,想从斜里冲过去。 田宏武照马头就是一掌,悲嘶声中,马儿伏倒地面,马上人离鞍飘起,足方站 地,田宏武已迫到他身前,寒声道:“你就是‘玉面猫’伍廷芳?” “不错,你……你是‘追魂剑’田宏武?” “说对了!” 两匹随从的坐骑,冲出去数丈,又勒了回来。 “了因师太”也已现身当场,以不自然的声口道:“伍施主,你为什么要走?” 伍廷芳期期地答不上话来。 田宏武冷声道:“姓伍的,在下受人之托找你办件事……” 伍廷芳栗声道:“办什么事?” 田宏武冷冷吐了两个字道:“杀你!” 伍廷芳面皮一阵抽动,道:“受何人之托?” 田宏武咬牙切齿地道:“胡一奇前辈临死遗言,要在下赶来此地杀你。” 伍廷芳目珠一转,道:“姓田的,区区杀他,为了替‘了因师太’讨公道……” 田宏武怒吼道:“你放屁,胡前辈是被‘化身教’毒刑逼供弄死的……” 说到这里,突地想到伍廷芳怎会知道胡一奇必死,而来此地造这谣?心念数转, 忽有所悟,大声又道:“原来你也是‘化身教’一分子,好极了!” 伍廷芳向后退了一步,拔剑在手,狞声道:“区区不否认,你敢杀人么?” 田宏武神剑连鞘一拱,道:“一百个敢!” 伍廷芳挫牙道:“那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了因师太”的脸色变了又变,厉声道:“伍廷芳,到底胡一奇是怎么死的?” 伍廷芳半侧身道:“师太,你到底要听谁的?他是要代胡一奇报仇……” 田宏武狂声道:“伍廷芳,你敢再信口雌黄,我要你一寸一寸地慢慢死。” 伍廷芳冷阴阴地道:“别人目中无人,你以为区区就杀不了你么?既然你与胡 一奇是一路的,区区就成全你吧!” 说完,又朝“了因师太”道:“师太,我杀胡一奇,是为了替你抱不平,我并 非有什么企图,你现在已经是出家的人了……” 他仍想煽惑“了因师太”与他联手对付田宏武。 “了因师太”心思可缜密,冷静地道:“刚才你为什么要逃走?” 伍廷芳窒了一窒,道:“因为他是本教的重要敌人,还有公案待诀,我得找人 对付。” “了因师太”道:“这么说来,你是怕他?” 伍廷芳哑口无言,一张脸胀得通红。 “了因师太”接着又道:“你见我时,并没说你是‘化身教’的人?” 伍廷芳道:“这是秘密。不必告诉你。”最后一个你字刚刚离口,手中剑突然 向“了因师太”迅快狠辣刺到,令人咋舌。 这一击,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了因师太”在毫无防范之下,只有抽身暴退。 田宏武反应神速,手中剑连鞘点向伍廷芳的后心。 伍廷芳够狡猾,剑招没发实,突地变势问向“了因师太”的侧方,反手就是一 掌,几个动作,快得像一个动作。 “了因师太”后退的身形,被掌力震得向前踉跄,正好迎上田宏武点来的剑, 双方是急势,反应再决也没有改变情势的余地。 田宏武亡魂大冒,硬生生把剑头偏向侧方,只差那么一丁点,险极地从“了因 师太”胸前滑过。 “了因师太”业已惊叫出了声。 伍廷芳乘这一瞬之机,业已掠出了六七丈。 田宏武大喝一声,旋风般追了下去。 那两名随从,拍马骤驰而去。 田宏武提足了十二成功力,两个起落,与伍廷芳驰成了并肩,手中剑连鞘横扫, “锵!” 地一声,伍廷芳身形一斜,速度锐减,田宏武超前回身,又是一剑。 伍廷芳慌乱格拒,当场被震退了三步。 此地距离护庵的林木已有五六丈之遥,两名随从远远地又勒住马朝这边望, “了因师太” 也赶了过来…… 田宏武不再说话,欺身横剑,这种招式,诡异极了,没见识过他出手的人,谁 也不知道这便是追魂杀手。 伍廷芳厉哼一声,挥剑疾刺,他以为对方托大不拔剑,是以存有幸念。 一声惨叫,伍廷芳撒手扔剑,坐了下去,颈旁靠肩胛处,血涌如泉。 田宏武为了要澄清事实,留他活口,所以剑锋偏向侧方,否则伍廷芳的喉管已 被切断了。 “呛!”地一声,田宏武半离鞘的剑,归入鞘中。 “了因师太”却已被这骇人听闻的剑术惊呆了。 远处两名随从,在伍廷芳惨叫坐地之后,拍马狂驰而去。 田宏武着眼道:“姓伍的,要想痛快死,便实话实说……” 伍廷芳肩胛骨已被切断,裂开了一个大口,皮翻肉转,血还不停地冒。 田宏武怕他失血而死,飞指点穴,替他止住血流。 伍廷芳咬着牙道:“要杀便杀吧,天下虽大,没你们藏身之地。” 田宏武冷冰冰地道:“那是另一回事,现在你回答问话,支吾一声,便赏你一 剑。” 伍廷芳怪叫道:“休想老子回答你半句话,寸磔寸剐也不过是一死。” 田宏武伸剑一点,道:“姓伍的,现在你想自杀也办不到了。” 说着,拔出剑来。 伍廷芳顿时面现死灰,目中的怨毒凝聚成了形。 田宏武并非凶残的人,但他想到“宇内狂客”惨死的情状,那股子恨,不打从 一处来,一挫牙,道:“第一句话,胡一奇前辈落入你们手中之后,你料他必死, 从他口里知道师太的住处,所以赶了来,对不对?” 伍廷芳抗声道:“老子不知道!” 一声惨叫,田宏武在他身上刺了一剑。 “你再说不知道?” “不……知道!” “哇!”又是一剑人肉寸许。 “了因师太”面孔泛了青,她睁眼望着没开口。 田宏武连目芒都变成了赤红色,厉吼道:“说!” 伍廷芳面目凄厉如鬼,狂叫道:“小狗,你会死得更惨,化身教‘没宽容过别 人” 田宏武气极,连刺了三剑。 伍廷芳还是不招认,他准备熬到死。 田宏武用力一顿脚,道:“好,你不说,我也不杀你,点你的‘脑户穴’,让 你变成白痴,再斩断你双足的脚筋,让你现世一辈子。” 说完,伸指作势“了因师太”闭目摇头道:“少施主,且慢,贫尼想透了,不 愿再造这冤孽,放他走吧!” 田宏武激越地道:“不成,他没理由活下去,胡前辈死的太渗,惨不忍睹!” 伍廷芳突地狂笑起来,那笑声简直比哭还难听十倍,好像不是发自人的口,久 久,才敛住笑声,喘息着道:“我说,我说……小子,你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田宏武厉声道:“当年对师太暗下毒手,嫁祸胡前辈的可是你?” 伍廷芳喘息了一阵,道:“不必问,我全说,我恨她,她竟然爱上一个可以做 她父亲的人,而且还怀了孕,所以我要杀她!” 田宏武紧迫着道:“当年留在现场的丝绦玉坠是哪里来的?” 伍廷芳道:“付代价请人从胡一奇身上弄来的!” “了因师太”双睛睁大了,眼角还有两颗泪珠,身形摇摇欲倒,目光很奇特, 不知是恨还是怨。 田宏武又道:“你来此的目的何为?” 伍廷芳抬眼望着“了因师太”,阴恻恻地道:“本来要杀她……” 田宏武道:“为什么又没下手?” “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为了她,我远走关外,痛苦了半辈子,我要她痛苦一辈子……” “这话怎么说?” 伍廷芳又笑了,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笑容充满了阴毒残忍的意味,使人看了不寒 而栗。 田宏武大声道:“说下去?” 伍廷芳挫了挫牙,道:“她与胡一奇生了个女儿……”说了半句便住口了。 “了因师太”面孔倏呈惨白,身形连晃,几乎无法维持站立之势。 田宏武打了一个冷颤,道:“那女孩落在你手里?” 伍廷芳点了点头。 “了因师太”跄前了一步,凄厉地道:“她人在哪里?” 伍廷芳阴毒地笑了笑,道:“师太,方玉芝,你大概算得到她早已成人了,是 么?” “了因师太”激越万状地道:“你……你……把她怎样了?” 伍廷芳道:“不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她长得和你年轻时一样美……” “了因师太”语调变成了哀求似的道:“告诉我,她……现在哪里?王大娘说, 她被人带去收养……” 伍廷芳自顾自地道:“她不知道身世,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她,你见了她也不会 认识,因为你从生下她之后,就不曾再见过她。嘿嘿嘿嘿……” 田宏武忍不住了,栗喝道:“伍廷芳,你不痛快地说出来,我可要让你不痛快 了?” 伍廷芳翻眼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就说。” 田宏武眉毛一挑,道:“办不到,你故意危言耸听,想求解脱,是么?” 伍廷芳又喘息了一阵,道:“小子,随便你使什么手段,老子绝对不说。” “了因师太”歇斯底里地道:“田少施主,他跑不了的,依他吧?” 田宏武无奈,只好点开了他的穴道。 伍廷芳又笑了,他这种笑,使人感到有说不出的可怕。 “了因师太”迫近他身边,颤声道:“说呀?” 伍廷芳肩胛前已被田宏武的神剑斩断,又连续挨了五六剑,虽然已止了血,但 失血仍然不少,已渐呈不支之势,他强撑着,以恶毒的声口道:“方玉芝,你既然 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让你在恨与痛苦中过下半辈子,你女儿是我养大的,出 落得像一朵花,哈哈哈…… 她陪我睡觉……这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了因师太”两眼发黑,几乎栽了下去,脸孔扭曲得失了原形。 田宏武目眦欲裂地吼叫道:“你根本不是人,是禽兽,你没有人性!” 伍廷芳笑着,喘息着,接下去道:“我玩腻了,把她卖入青楼,当婊子陪陪千 千万万人……” “了因师太”眸中迸出了疯狂的芒影,手掌暴扬…… 田宏武忙抬手道:“师太,先别杀他,得追出令千金的下落。” 伍廷芳咬着牙道:“我会说出她的下落么?做梦!哈……” 笑声刚出口,立即中断,他的口鼻里溢出了鲜血,这狼子已经自断经脉,一丝 残笑,僵在灰败的脸上。 他是美男子,但灵魂却丑恶无比。 “噗!”地一声,他的脑袋在“了因师太”的掌下开了花,尸身伏栽下去。 “咚!”“了因师太”跌坐地上,口里喃喃地道:“佛祖慈悲,弟子罪孽深重 了!” 田宏武一看清形不对,她似有意要自决,悲剧可不能再延续下去,大声道: “师太,他的话九成是假的,不可相信,他的目的是要折磨你,如果确有其事,一 定查得出来……” “了因师太”抬起失神的眼道:“如何查法?” 田宏武说这话,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但为了怕她寻短见,义形于色地道: “晚辈曾对胡前辈的遗体许下诺言,一定要找到令千金,伍廷芳是‘化身教’的人, 如果他真的把个千金从襁褓抚养到成人,这时日不短,平日与他接近的人,一定会 知道的,不难查出。” “了因师太”无力地道:“可是……她还像人么?这都是我的错……” 田宏武正色道:“师太不必自责过深,这完全是造化的安排,晚辈确信令千金 无恙,试想,如果事实真如伍廷芳说的那样,他抚养她,不能不见人,总有个名份 称呼,二十年的岁月,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做那样的事,不怕公论么?人总是 人,不是真正的禽兽,他做不出来的,师太如果信以为真,便上他的当了。” “了因师太”闭了闭眼,道:“但天下之大,哪里去找,碰上了也不认识啊!” 田宏武道:“师太,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定能骨肉重逢的,令千金背上的胎记, 便是线索,晚辈尽全力去查,师太安心修持,听候佳音吧!” “了因师太”的情绪稍稍平复,颤声道:“胡一奇临死还说了些什么?” 田宏武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胡前辈遇救时,已是奄奄一息,只交代了王大 娘物化,女儿下落无从探查,要晚辈来此间杀伍廷芳这两样事,不过,当时的事, 晚辈略有所知,他并非负心,而是别有苦衷……” “了因师太”黯然颔首道:“你说下去?” 田宏武道:“当年,他是去赴‘化身教’一个叫龙使者的死亡约会,论功力, 他没有活路,为了怕连累师太,所以他才狠心不告而别,结果碰到一位受过他的恩 惠的人暗助,他杀了对方,但他自己重伤将死,卧床数年,才告痊愈,可是他来寻 找帅太时,已经人去楼空,他藉酒装狂,其实内心痛苦无比……” “了因师太”流出了痛泪,颤抖着道:“不要说了,这是命!我……错恨了他 二十年,现在,一切都归于虚空了。” 田宏武感到一阵鼻酸,红着眼道:“令千金定能珠还合浦,佛性即人性,师太 当不愿再演悲剧,请等待吧!” 顿了顿,又道:“伍廷芳两名手下兔脱,对方必不干休,为防未然,师太宜变 迁修真之所,不知尊意如何?” “了因师太”默然了半晌,才沉声道:“好,以后找贫尼可到漳州梵音庵!” 田宏武点了点头,道:“师太现在收拾一下,立即离开此地,善后晚辈会清理。” “了因师太”站起身来,合十宣了声佛号,蹒跚回庵而去。 田宏武把伍廷芳的尸身拖离现场,在附近掘了个土坑,把他掩埋了,搬了几块 大石头,压盖在上面,然后回头去牵坐骑。 他心里想,现在与“化身教”已经成不两立之势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倒 是如果伍廷芳说的全是事实,“宇内狂客”的女和已被卖入风尘,该怎么办? 这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的确费思量。 首先,第一步,是要设法从“化身教”人的口中,探查伍廷芳是否收养过女儿, 如果证实确有其事,便麻烦了,人被卖入青楼,当然是在关外的成份居多,那得远 赴关外。 如果证实伍廷芳信口胡诌,王大娘已经过世,天涯茫茫,哪里去找人呢? 仅有的一点线索,是女孩背上的胎记,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到的,有等于无。 愈想愈发不是路,心里也愈加茫然。 唯一的一丝希望,是被卖在开封洛阳一带,凭藉“风堡”秘探之力,或可能查 出端倪,但这太渺茫,近乎奇想。 他解下马匹,正待上马,忽然发现马鞍上插了个封口的竹筒子,另外附了张字 柬,不由大感惑然,取下字柬一看。 只见一上面写的是:“就近赴南召参与剑会,杀会主之后,留置竹筒,鞍袋内 有面具衣物,速行改装。 后面署了“复仇者”三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 “复仇者”怎知自己到了此地? 剑会、会主、竹筒,又是什么回事? 他震惊得全身发颤,看来这些东西是“复仇者”乘自己埋葬伍廷芳时暗暗留置 的,竟然还为自己准备了易容改装之物。 是了,那会主定然也是黑名单上列名的仇人! 想到这里,不由精神大振,这一次,算是自己替小秀子一家刃仇的破题儿第一 遭,除了这原因,“复仇者”决不会要自己去杀人。 他抓起竹筒,真想打开来看看,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竹筒塞入锦袋里。 他匆匆上马离开。 剑会,每三年举行一次,目的是以武会友,切磋剑术。 每一届的会主,例由上届公推或公聘,本届会主是上届推定的,由北六省著名 的威武镖局总局主“一柱掣天”黄镇山担任。 地点在南召城外的范家集广场,用意是为了纪念百年前功在武林的“剑主之王” 范耀。 会期一共是三天,最后一天的末场,照例由会主亲自出台接受挑战,这场压轴 戏,是每届剑会的高潮。 在会期前半个月,各地剑手便已陆续来到,使其名不彰的南召,成了卧虎藏龙 之地,当然,来的人并不一定都露面出手,大部分是来凑热闹的,小部分则想藉这 个机会露脸成名,只有极少数才真正地是存切磋琢磨之心。 今天,是第三天,午正过场,一共比赛三场。 三棒锣响,六名裁判就了位,左右各三,剑会揭开了序幕。 台上打的热闹,台下也吵的热闹。 如果没有特殊的好手上场,台下的声浪是无法平息的。 前两场,在喧天闹地的情况下平平而过。 众所瞩目的压轴戏开始,会主亮了相,声浪顿时乎息了,所有的目光,全集中 在那三丈方圆的敞台上。 北六省的总局主,气派果然不同凡响,态度从容,不怒而威。 “一柱擎天”黄镇山,年纪在六旬上下,一脸的福泰相,绸衫曳在腰间,扎膝 裤,高腰白袜,薄底快靴,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目光徐徐扫瞄全场一周,然 后倒剑把,行了个罗圈礼,洪声道:“多谢各位高朋贵友,远道光临,为剑会增辉, 依照定例,这场压轴戏由老夫来唱,接受三位朋友挑战,套言不叙,现在就请第一 位朋友赐教?” 台下起了一阵“嗡嗡!”声。 没有几下真工夫的人,是不敢上台丢人现眼的。 一条青影,从人丛中冲起,笔直地拔升三丈有多,然后凌空变势,如飞燕般斜 斜掠向会台,在离台面丈许高下时,妙曼地一旋,改为头下脚下,轻轻落在台上。 台下响起了一声轰天采。 上台的是一个青衫中年,风度极佳,他先朝台下作了个罗圈揖,然后从容不迫 的朝会主黄镇山拱手为礼,朗声道:“龙门弟子古剑青,拜领会主高招!” 黄镇山哈哈一笑道:“名门高弟,果然不同凡响,老朽幸会,请!” 古剑青道了声:“不敢当此谬赞!”缓缓拔剑,站在下首位置,气定神闲,又 道:“请赐招!”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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