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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又是三天过去,他依然一无所获,连个可疑的地方都不曾找到。 他有些灰心了,像这样找下去,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忽然,他灵机一动,想 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能找到黑名单上列名者之一,便可追出其他的。于是,他坐下 来默诵那偷看过一遍的黑名单,比较记得清楚的是,“四大金刚”和“武林至尊”, 其余的便模糊了,再怎么想也想不起。 “武林至尊”想来是个显赫的人物,但却没听人提到,“四大金刚”不用说是 四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对了,找“宇内狂客”,他一定知道的。 晚风夕阳里,他奔向开封,不知不觉,又到了古人坟附近,他想,自己要离开 此地了,应该到“复仇者”的坟前告别一番。 于是,他改向古人坟奔去。 到了地头,一看,登时热血沸腾,杀机直透顶门,心身都发麻了,“复仇者” 的坟墓已然被毁,墓土被挖平,留下个大坑,那块巨大的碑,碎成了数块,一个空 棺,横在侧方,尸体不见了。 是谁,竟然残忍到毁墓盗尸?他僵直地站在那里,望着狼藉的现场,怨毒塞满 了胸膛。 现在,他只想杀人,这种冲动,与刚刚发现“凤凰庄”成了废墟时一样。 除了那些没死的仇家,谁会做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风堡”,朱延年是主凶之一,他们当然连通一气,朱媛媛 知情么? 一定知情的。人是“冷血太君”杀的,她杀了人,不至于又来毁墓。 记得“复仇者”被杀时,朱媛媛曾要毁尸,是自己力阻她动手,她定是不甘心, 又来这一套。“复仇者”急友之仇,可说义薄云天,如今死了还遭毁墓之惨。 尸体呢?如果被毁在该现场,即使被野狼啃了,多少会留下些痕迹,不会这么 干净,对方盗尸的目的何在? 人影,从不同方位陆续出现。 田宏武的心弦绷紧了,杀机也更浓炽,对方主动现身,是他求之不得的事,这 批人,不但是毁墓的,同时也必是“凤凰庄”血案的凶手。他不回头,也没动,只 是手中的剑,捏得更紧。 正面现身的,一个是黄衣老人赵二先生,另一个不认识,是个枯瘦的老人,其 余方向,他感觉到有人现身,但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人。枯瘦老人现身之后,站着 没动。 只赵二先生继续向前走来。 田宏武心里想:“先来的先杀,只留一个活口问口供便够了。” 赵二先生停止在两大过外之处,面色一片铁青,他不失礼数的先拱拱手,开口 道:“田统领,你在此地何为?” 田宏武咬着牙,冷森森地道:“在此地等着杀人,在下已不再是统领,请改个 称呼。” 赵二先生冷笑了一声,道:“很好,就称你田少侠吧,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 …” 田宏武冷极地道:“请问!” 现身的一共有八人之多,全远远停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田宏武现在看情了, 除了那枯瘦老者不知来路外,其余的都是“风堡”的“旋风武士”,曾经是他的属 下。赵二先生沉默了片刻,才以凝重的声音道:“你与‘复仇者’是什么关系?” 田宏武道:“算是志同道台吧!” 赵二先生道:“何谓志同道台?”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以任侠为天职是志同,奉正义为圭臬是道合。”铿锵 之言,可以说掷地有声。 赵二先生脸色一变道:“以恐怖手段,滥杀无辜,荼毒武林,也算是任侠仗义 么?” 田宏武双睛一瞪,道:“谁是无辜,阁下无妨举个例证出来?” 赵二先生窒了一窒,道:“是非自有公论,武林同道有目共睹,我们不必争论, 你且说说看,‘复仇者’哪里去了?” 田宏武切齿道:“阁下是明知故问么?‘复仇者’死了,埋葬了……” 赵二先生冷嗤了一声道:“但是这里放的是空棺,根本没有尸体。” 田宏武骇然大震,“复仇者”已经验明气绝,是自己雇工埋葬的,为了造墓穴, 尸体露了一夜半天,哪会有这等事?转念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定是为了掩饰 掘墓毁尸,人天难容的罪行,所以才倒打一钉耙,故意编造这鬼话,以图卸责。 mpanel(1); 心念之间,反问道:“这样说来,掘亲毁尸是阁下等人的杰作了?” 赵二先生道:“老夫承认掘墓,但没有毁尸!” 田宏武目眺欲裂地道:“为何要掘墓?” 赵二先生道:“因为墓碑上刻了‘仇人未灭,何以死为?’八个字,认定内有 蹊跷。” 田宏武怒极而笑道:“墓碑上本没有那八个字,想来也是阁下的杰作,这设计 真是周到。” 赵二先生道:“田少侠,如果你不说出真相,恐怕脱不了干系?” 田宏武额角上冒起了青筋,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炸了,脸上的剑疤也发出了亮 光,冷厉地道:“赵二先生,你们不但恶毒,而且卑鄙,掘墓毁尸,天理难容,俗 语说,人死不记仇,你们连死了的人都不放过,你要知道真相么?” 说着,手中剑一横,双手分握剑柄及剑鞘,接下去道:“我就告诉你,我要你 们的命。” 赵二先生“嘿嘿!”一阵怪笑道:“好小子,你有多大的气候,竟敢发这狂言?” 田宏武双日射出了栗人的寒芒,向前跨了两步,道:“多大气候你一试便知!”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倏告传来:“二先生,区区赌你横尸当场!” 这话使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条灰色的人影,出现在古人 坟那堆土阜之上,夕阳回照下,可以看出是个面色黝黑的衣衫中年,额头上长了个 核桃大的肉瘤,使他变得既丑且怪。 赵二先生眉峰一皱,道:“朋友何方高人?”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灰衣人已到了场中,与两人站成鼎足之势,七八丈距离, 竟不知他是知何来的,仿佛他原本就站在场中。这鬼魅般的动作,使场内外的人, 全为之瞠目结舌,这种奇怪的身法,似已超出了人体所能的极限。 灰衣人好整以暇地道:“区区‘影子人’,诸位觉得很陌生吧?” “影子人”这怪诞的名号,的确谁也没听说过。 赵二先生变色道:“的确是初闻!” “影子人”龇牙一笑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也是一样。” 赵二先生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方才朋友说什么?” “影子人”淡淡地道:“区区赌你阁下不是这位疤面田老弟的对手!” 田宏武心头“咚!”地一震,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他却知道自己姓田,而且说 赵二先生不是自己的对手,这的确是怪事。 赵二先生道:“朋友凭什么说这句话?” “影子人”道:“因为区区知道你们双方的功力,不信的话,事实可以证明, 不过却不能试,因为这位姓田的老弟已经存心要杀你阁下。” 田宏武又是一震,这怪人连别人的心事都知道。 “影子人”转头向田宏武道:“你很奇怪,是不是,其实说穿了不值钱,一个 动了杀心的人,目光与别人不同,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 田宏武心里冒出了寒气,这怪人实在不简单。 “影子人”的口吻非常肯定,不像是猜测,像是在讲事实,一句便是一句,使 人不信也得信。他说完,又把目光移向赵二先生。 赵二先生是个老江湖,可是碰上了这神秘的“影子人”,他似乎忽然变得孤陋 了,期期地道:“朋友就是为这句话而现身?” “影子人”道:“不,为了救人!” 赵二先生愕然道:“救谁?” “影子人”一本正经地道:“救你阁下!” 赵二先生下意识地退一了一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子人”道:“因为你阁下平素为人还不错,怕你死得不值,所以才提醒提 醒。” 赵二先生惶惑地道:“老夫还是不懂?” “影子人”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神情道:“你阁下如果仔细想想便懂了,你为 了金兰至好的朱延年之死而不忿,是么?但你忽略了他是为什么被杀的。武林中最 要紧的是公道二字,他是该死,你若替他卖命,虽然尽了友义,却并不是公道,所 以你如果被杀便是不值了。” 赵二先生怵然道:“朋友到底是谁?” “影子人”道:“不是说过了叫‘影子’人么?” 赵二先生一咬牙道:“为了全义,老夫不在乎生死,非要揭穿这谜底不可。” “影子人”笑笑道:“阁下别食古不化,如何揭穿法?” 赵二先生手指田宏武道:“人是他埋的,他当然知情。” “影子人”道:“他葬了‘复仇者’不错,但他并不知情。” 赵二先生道:“为什么?” “影子人”微微一哂,道:“人是埋了,有那些棺材店的工人可以作证,装棺、 落土、造墓、立碑,都是他们料理的,这假不了,他只是不忿阁下掘墓开棺。” 赵二先生心念一转,道:“安知不是他后来做的手脚?” “影子人”道:“阁下这种说法叫做横来,当日‘冷血太君’毁了‘复仇者’, 众目所睹,他已经断了气,否则,以‘冷血太君’的为人,她出了手不察后果,会 离开么?” 赵二先生拈须沉吟道:“难道死人会土遁了不成?” “影子人”道:“土遁当然不会,内中自然有文章……” 赵二先生道:“什么文章?” “影子人‘道:”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赵二先生作色道:“朋友既然不知情,为什么说不是田宏武弄的鬼?” “影子人”毫不思索地道:“这点区区可以保证,他埋葬了‘复仇者’之后, 便离开了,重返此地,已是十天以后。” 赵二先生道:“朋友怎知得这么清楚?”,“影子人”道:“因为区区设离开 过他……” 田宏武大是骇然,“影子人”跟踪自己十来天,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他跟踪 自己何为? 什么目的?心念之间,下意识地瞟了“影子人”一眼,但什么也看不出来,那 黧黑的脸上,还是那副平淡而满不在乎的神情。一个破锣似的声音插口道:“影子 人,老夫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那枯瘦老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三人身边。 从近处才看出这老人一对眼珠竟是红的,棱芒闪烁,看了就会使人不期然地联 想到洞里赤练蛇。 “影子人”偏头看了他一眼,道:“阁下是‘火堡’总监察‘丙丁神’蔡铨, 对么?” 枯瘦老人骇然惊声道:“你怎么知道?” “影子人”道:“区区不知道的事很少,既然承认身份就成了。” 田宏武暗忖:“不久前出了‘雷堡双煞’,现在‘火堡’总监察也现身,四大 堡的人,已经有三堡出动了,果然他们是连通一气的。” “丙丁神”栗声道:“你是否‘复仇者’一路的?” “影子人”毫不为意地道:“区区的来路,阁下有本领可以自己查。” “丙丁神”面上露出了狰狞之色,摸了摸山羊胡子,冷哼了一声道:“错不了, 你们是一路的,怪不得你偏袒这姓田的小子,很好,说一说‘复仇者’究竟怎么回 事?” “影子人”不屑地道:“阁下说的队比唱的还要好听!” “丙丁神”怪笑了一声道:“这墓穴不小,现成的,足够你两人用!” 田宏武忍不住道:“你们八个人一样埋得下。 “丙丁神”火红的眼一瞪,道:“老夫毙了你这小子!” 田宏武横剑欺身,咬牙道:“你就试试看?” “影子人”插手道:“慢来,慢来,你们用不着拼命,无论谁死谁活,通通于 事无补。” 田宏武惊诧地道:“为什么?” “影子人”道:“因为你们都是局外人。” 局外人三个字,使田宏武大感怔愕,“影子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是万事通,无所不晓?他来得非常突兀,照这样看来,他定知道“复仇者”尸身失 踪之谜。想着,手中剑又放了下来。 “丙丁神”阴阴地道:“那你是局内人了?” “影子人”道:“区区只是影子人,非局内也非局外。” “丙丁神”怒哼了一声,目光回瞪田宏武道:“小子,你拔剑保命吧!” 田宏武心火又起,正待拔剑…… “影子人”冷冷地道:“如果他拔剑,你阁下绝对活不了,这不是恐吓你,你 凭藉的是‘五雷神火掌,还有些逗乐子的火器,对么?玩火者必自焚,谅来你懂这 道理,请便吧!” 田宏武栗声道:“在下不能让他走!” “影子人”沉缓地道:“算了,我知道你心里想做什么,停会再说吧!” 田宏武愣了,难道这怪人真的能洞察别人的心事,太不可思议了。 “影子人”又朝赵二先生道:“阁下也可以走了!” “波!”半空里起了一声爆炸声,点点流星,迸射散落,“丙丁神”面色大变, 片言不发,掉头飞掠而去。赵二先生与另几名武士,也转身狂奔。 田宏武惊声道:“这怎么回事?” “影子人”道:“江湖人的讯号,可能他们的同伙发生了紧急情况。 田宏武咬了咬下唇,道:“阁下为什么要阻止在下……” “影子人”不等他说完,便抢着道:“你杀了他没用,活捉他也没用,徒然树 下强敌。” 田宏武剑眉一挑,道:“为什没有用?” “影子人”道:“因为他俩谁也不能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事。” 田宏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道:“那阁下是能够告诉在下想要知道的事了?” “影子人”道:“也许,得看情形!” 夕阳收束了它最后一丝光芒,天色昏黑下来,天边出现了第一颗星星。 田宏武想了想,道:“好,在下现在请问,在下想要知道什么?” “影子人”笑笑道:“只能一样一样地问,不能太笼统。” 田宏武正要开口问出“凤凰庄”血案追凶的事,忽地记起化名余鼎新的“复仇 者”曾经告诫过自己的话。 这“影子人”来路不明,倒不可不谨慎些,当下把该问的咽回去,转了另一个 问题道:“复仇者的尸体因何失踪?” “影子人”道:“这话得分开来说,你问的是余鼎新?” 田宏武不解地道:“这不是一样么?” “影子人”神秘地道:“不一样,如果你问的是余鼎新,他当然死了,是你亲 手埋葬的!” 田宏武道:“尸体呢?” “影子人”道:“为了怕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仇家不放过尸体,所以他的好 友把他易地而葬,否则的话,你已经看到今天的事了。” 田宏武道:“他那好友是谁?” “影子人”道:“不能说,以防被无辜株连。”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如在下问的是‘复仇者’呢?” “影子人”道:“复仇者根本没有死!” 田宏武全身一震,脱口惊呼道:“复仇者没死?” “影子人”道:“别大惊小怪,‘复仇者’何许人物,怎能轻易就死。” 田宏武栗声道:“这么说,余鼎新不是‘复仇者’?” “影子人”点头道:“当然不是!” 田宏武骇怪惊愣,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追问道:“那他为何要自称‘复 仇者’?” “影子人”道:“他为了要报杀父之仇,亡母之恨,投身‘风堡,苦待了这么 多年才如愿,他自称复仇者并无不当,但这复仇者,不是那’复仇者‘,如此而已!” 田宏武激动得额角冒了汗,又道:“那余鼎新的真正姓名该是什么?” “影子人”沉默了片刻,道:“告诉你无妨,他该叫童梓楠,别的不要问了。” 田宏武默念了一遍童梓楠,摇摇头,道:“但他死前曾说在‘风堡’杀人,是 为了‘凤凰庄’的血案,这又怎么说?” “影子人”似乎窒了一窒,才道:“索性告诉你,他与真正的‘复仇者’是一 路的。” 田宏武似乎有些明白了,童梓楠在杀“毒胆铁面”马森时,没有传竹签,这表 示他与真正的“复仇者”有别。 当初救自己人墓室的是他,他曾说救自己是受人之托,那托他的人,当然是真 正的“复仇者”了。 这谜团算是打开了,但真正的“复仇者”又是谁呢?童梓楠曾说“凤凰庄”血 案,已有人出面清理,指的当然是真正的“复仇者”。 自己现在也正在从事复仇者的工作,双方目的一样,因了童梓楠的关系,真正 的“复仇者”当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一切,但自己对他却茫然无知…… 照自己偷看到的“黑名单”上列名的,有三十余人之多,授首的只有六人,自 己能不尽些心力么?如何对得起泉下姨父母与未婚妻小秀子? “影子人”见他久不开口,沉声道:“你在想些什么?” 田宏武星目一睁,道:“在下想知道真正的‘复仇者’是谁?” 说着,迫切在等待下文。 “影子人”摇头道:“这区区也不知道,还在查证当中,走,我们去看个热闹。” “热闹,看什么热闹?” “影子人”道:“方才的火花讯号,使对方不顾一切地奔去,定然有事发生, 而且可以想象得到,定是件大事,走吧?” 说完,不理田宏武的反应,弹身便奔。 他没施展那鬼魅般的身法,用的是一般高手的速度。 田宏武无奈,只好跟着驰去。 奔出了约莫半里左近,远远只见一株大树下有人影浮动。 “影子人”放缓了身形,道:“田少侠,我们分头过去,别惊动他们。”说完, 人影已杳。 田宏武不由为之一呆,这哪里像是人,简直与幽灵鬼魅差不多,影子户人,真 的像是个有形无质的影子,的确人如其号。 他看了看形势,从侧方藉树丛掩蔽,划弧逐段迫近前去。 大树下,正是赵二先生他们一行八人。 地上躺着一个人,看是死了,天黑光暗,看不甚切。 只听赵二先生颤抖的声音道:“想不到这刹星真的没死,又现身杀人了……” 田宏武隐身处距大树约莫四五丈,闻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动,听音,对方说的 当是“复仇者”,想看,自己也紧张起来了。 “丙丁神”敲破锣似的声音道:“此獠不除,后患无穷,谁知道他要杀多少人, 以前是肆虐‘风堡’,现在目标指向咱们‘火堡’了!”说着,手里扬起一样东西 道:“二先生,这竹签子是否与从前出现的一样?” 赵二先生道:“完全一样!” “丙丁神”喃喃地道:“二十五号,他杀人还要编号……” 赵二先生没有答腔。 “丙丁神”接着又道:“二先生,余鼎新在‘风堡’任总管已经有很多年,难 道他平日一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赵二先生道:“老夫是外人,不大明白他平日行径,仅知道他极得堡主信任, 而且人缘也很好,谁知道他是处心积虑来的,唉!想不到!” “丙丁神”道:“当年‘凤凰庄’血案是怎么回事?” 赵二先生摇头道:“老夫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照说……唉!只有死者和凶手知 道。” “丙丁神”停了一歇,道:“朱堡主生前从没提到过?” 赵二先生道:“没有!” “丙丁神”目珠一转,道:“依我看来,那姓田的小子,和什么‘影子人’, 准与‘复仇者’是一路的。” 赵二先生沉吟着道:“目前的问题在于确实死了,被埋葬了的人怎会复活?墓 内为什么会是空棺?” “丙丁神”道:“还是得从姓田的与‘影子人’身上着手。” 赵二先生道:“姓田的身手不俗,‘影子人’更是不可思议,贵堡薛护法既已 遭害,依老夫看来,蔡总监还是急速回去,陈明事实经过,请贵堡主裁夺。” “丙丁神”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赵二先生向六名武士道:“你们轮流背负薛护法的遗体先回堡里再理后事。” 武士们恭应了一声,由其中之一负起尸体,一行人动身离开。 田宏武侯众人走远,才现身奔了过去,只见那大树的树身,削了一片白,上面 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复仇者”。 “复仇者”真的没死!杀人的方式如以前一样!照“影子人”的说法,化名余 鼎新在“风堡”担任总管的童梓楠,既然与“复仇者”是一路的人,以“复仇者” 神鬼莫测的身手,为什么听任其被杀? 自己被“冷血太君”母子误认是“复仇者”,要杀自己以活祭马森,幸得童梓 楠传柬说明事实真相,约斗古人坟,自己才能死中得活,说起来,他对自己有双重 的大恩。 “冷血太君”的功力,连丁香都知道,童梓楠必然更了解,既然杀了马森,报 了仇,为什么还要约斗“冷血太君”,自取灭亡呢?滩道他完全为了救自己而牺牲, 但办法多的是,犯不着采取这一下下之策呀?“ “影子人”如幻影般出现,开口道:“如何,这一幕惊人吧?” 田宏武刚才已见识过他的身待所以并不怎样惊奇,开口应道:“的确是惊人, 不知道‘冷血太君’会不会找他?” “影子人”道:“不会,她要的是童梓楠,目的已达,事情便算了结了。” 田宏武道:“如果她知道空坟的消息,会怎么想法?” “影子人”沉吟道:“你这么一提,倒真是个问题,人是你埋的……” 田宏武变色道:“她会找在下?” “影子人”道:“可能的,这是件麻烦事……” 顿了顿,又道:“如果赵二先生他们不刨坟,这秘密就不会戳穿,事情坏在墓 碑上添了那八个字,复仇者‘定然后悔弄巧反拙,别担心,如果你真的被’冷血太 君‘找上,他不会袖手的。” 田宏武灵机一触,道:“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影子人”道:“你想到什么?” 田宏武道:“阁下虽然不肯明告,但依在下判断,移走童梓楠尸体的,必然是 ‘复仇者’。” “影子人”道:“何以见得?” 田宏武迟疑了一阵,才道:“数月之前,在下遭遇意外,丧失功力,又被毁容, 巧被童梓楠所救,带到一处古墓的墓室中,他说是受人之托办事,尸体极可能被移 到那墓室中去了。” “影子人”惊异地道:“有这样的事,古墓在何处?” 田宏武期期地道:“可能就在这附近一带,因为在下出入时都在被制的情况中, 所以找不到了。 “影子人”笑笑道:“你这么说,还不是等于没说。”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以阁下的见闻如此广博,也许能想得出点端倪?” “影子人”道:“原来你这些日子,发疯似的在该一带盲撞,是在找那地下墓 室?开封自古以来,就是卧虎藏龙之地,奇人异士代有所出,王公显宦更是不胜枚 举,像过类湮设了的古墓多的是。不讨,区区知道的,仅限于被人发现而公开的, 至干秘密的,发现的人自然秘而不宣,守口如瓶,因为该类古墓,几乎等于宝藏, 发现的人必有所获。” 田宏武皱紧了眉头,道:“在下不死心,定要把它找到。” “影子人”道:“有什么重大的原因使你这样做?” 田宏武当然不敢说出黑名单的事,那是他无意中偷看到的,认真说起来,这种 行为不太正当,只好敷衍着道:“没什么重大原因,只是好奇!” “影子人”道:“你言不由衷吧?” 田宏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不自然地笑笑道:“随便阁下怎么说好了!” “影子人”抬头望了望星空,道:“区区有事得走了,你慢慢去找寻吧?” 人影,一闪而没,他出现时像影子,消逝时也像影子。 田宏武忽然发了奇想,“影子人”会不会是“复仇者”?这实在非常有可能, 他现身突兀,行动说话也令人莫测高深,而且,他盯踪了自己十几天,没说出理由, 这不就证明了么? 越想,越感觉自己的判断有道理,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 但,像对方这种身法,想跟踪也不可能,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沮丧。但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对,“复仇者”刚才在此杀人,而“影子人”却在古人坟现场,这一来, 又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 一个人当然不能在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方做两样事,除非他会分身法,但什么 叫分身法,谁见过?“影子人”连赵二先生那等老江湖都没听说过,可以想见是新 出道的,但以他所表现的精明练达,却是个江湖老手,这怎么解释呢?于是,他想 到了“宇内狂客”,这些问题,应该向他请教。 望看夜幕笼罩下的原野,古墓在哪里?不由大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的感慨。 他想“复仇者”刚刚在此杀人,当然不会远离,说不定他正在暗中望着自己, 可是他不肯现身也是枉然。 十几天来,盲目地搜寻那古慕他实在有些疲于奔命了。最后,他下了决心,先 去找“宇内狂客”商量商量。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药王庙酣睡在夜色里。 此际,已过了子夜。田宏武奔到庙前,望着紧闭的门扉,心里想,半夜三更的, 如果叩门,定必惊动阖庙的人,不如悄悄进去,看一看再作道理。于是,他纵身越 墙而入。 庙里一片死寂,只有神殿里闪烁着油灯的光晕。 田宏武略一踌躇,径奔那天“宇内狂客”喝酒的厢房。 暗中一个声音道:“田少侠么,你来得正是时候,看看有没有办法……”人随 声现,是那看庙的老道,田宏武忙抱拳道:“道爷,深夜打扰,实在不当,请问什 么事?” 老道“唉!”了一声道:“那酒疯子自己要死,贫道无法可施,正好你来了。” 田宏武心头一震道:“道爷说的是胡前辈?” 老道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谁。 田宏武道:“胡前辈怎么了?” 老道用手朝里一指,道:“在后院里,他不许任何人进去,否则就要杀人……” 田宏武皱眉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道跺了跺脚,道:“真急死人,天知道为了什么,今天下午,他不知在哪里 灌足了黄汤,醉醺醺地回庙来,劈头就说要贫道替他备口薄棺,他今晚要死了。” 田宏武莞尔道:“他准是喝醉了,闹着玩的……” 老道说道:“不,他的脾气资道知道,他是认真的,如果说醉,他可从没有真 醉过,他燃起灯,就一个人坐在后院里,像是在等人,嘱咐不许任何人踏人中门一 步,贫道方才想进去看个究竟,挨了一掌,他可是用了真力,决不是闹着玩。” 田宏武沉吟着道:“那就奇怪了,到底为了什么?” 老道直摇头道:“他还说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进去看, 否则他就要杀人,还说……死了之后,悄悄掩埋,不必立碑,也不许传扬出去。” 田宏武看老道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想了想,道:“好,在下去瞧瞧!”老 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中门已经锁了,少侠绕到侧边上屋进去吧!” 田宏武点点头,怀着惊奇的心情,越厢房到了庙墙外,绕到后院侧边,然后飞 身上屋,一看,只见“宇内狂客”静静地跌坐在院地中央,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他可是机警,立刻发觉有人来了,沉声道:“是谁?” 田宏武只好应道:“是晚辈田宏武!” “宇内狂客”霍地站起身来,冷冰冰地道:“老道设对你说么?” 田宏武飘身落到院中,道:“说了,不过……” “宇内狂客”一挥手道:“你出去!” 田宏武期期地道:“胡前辈,到底是什么回事?” “宇内狂客”已完全收敛了平时佯狂之态,像是换了另一个人,粗声暴气地道 :“你走,老夫的事不许第三者插手。” 田宏武窒了一窒,勉强赔着笑脸道:“胡前辈,您说出事因,晚辈立刻走,诀 不插手……” “宇内狂客”瞪眼道:“这件事你不必知道,快走!” 田宏武讪讪地道:“晚辈此番来,是有重要事情请前辈指示……” “宇内狂客”摇头道:“老夫已经管不了任何事,天塌下来也是如此,你走吧!” 田宏武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内狂客”厉声喝道:“你走是不走?” 那目芒可怕极了。 田宏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锲而不舍地道:“晚辈……可有效劳之处?” “宇内狂客”道:“谁也帮不上忙,老夫也不需要帮――快走!” 田宏武心念一转,硬起头皮道:“前辈不说清楚,晚辈便不走!” “宇内狂客”怒哼了一声,呼地一杖,朝田宏武当胸劈去,势沉力猛,看来他 是真的出了手。 田宏武弹身避过,心头可骇异到了极点,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位玩世的江湖奇人, 变成这个样子?此老一向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今夜竟一反常态? “宇内狂客”那根七弯八扭的拐杖,又扬了起来,激愤地道:“你再不离开, 老夫就劈了你……”话声中,作势又要出手。 田宏武急声道:“晚辈要说的是‘复仇者’的事,他又现身杀了人。” “宇内狂客”放落拐杖惊声道:“你说余鼎新没死?” 田宏武道:“他并非真正的‘复仇者’,不过,他们是一路的。” “宇内狂客”目芒连闪,突地一顿拐杖,道:“你还是走吧,老夫管不了这些 事了。” 田宏武知道再说也没用,颔首道:“好,晚辈这就离开!” 说完,弹身飞出庙墙,绕了个圈,从另一个方向,悄然上屋,藏身在交错的檐 牙暗影里。 “宇内狂客”叹了口气,又坐回地上,拐杖横在一边。 看样子,他是在等待某人的来临。 空气回复了死寂,夜更深,星星更明亮。 一条灰色人影,划空泻落院中,像一片枯叶,落地无声。 田宏武在暗中凝目望去,不由大感激奇,现身的竟然是个中年女尼。 出家人,应已四大皆空了,为什么找上“宇内狂客”胡一奇,双方之间是什么 恩怨?这中年女尼有什么了不起,竟使“宇内狂客”一心只想到死? “宇内狂客”先开口道:“我已经等了你半夜!”他的声音是发颤的,不知是 恐惧还是激动? 中年女尼冷若冰霜似的道:“胡一奇,我等了足足二十年,你等半夜会等不住?” “宇内狂客道:”我该怎样称呼你,叫你‘了因师太’,还是方玉芝?“中年 女尼冷酷地道:”方玉芝早巳死了!“ “宇内狂客”声音中带着无限痛苦的意味道:“我……想不到你还活着,你… …为何出了家?” 中年女尼口里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笑声像午夜枭啼,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久久,才敛住笑声道:“那些不提了,今夜你怎么说?” “宇内狂客”沉痛地道:“我对不起你,随你怎么处置好了!” 田宏武一点也听不懂,照双方话中的意思,似乎牵涉到儿女之情,难怪“宇内 狂客”不许人插手,但怎么可能呢,双方的年龄悬殊这么大? 中年女尼厉声道:“我要你死!” 这种话,出自一个女尼之口,实在惊人。 “宇内狂客”道:“我本来就如此打算了!” 中年女尼道:“你是心甘情愿的么?” “宇内狂客”道:“当然,我已经活够了!” 天底下,竟然有人自认活够了而心甘情愿地死,真是不可思议,田宏武在暗中 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中年女尼冷酷无情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没有!” “你不抱怨?” “没什么抱怨的,一个人,不能做错一件事,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可是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请说,我在听!” 中年女尼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咬着牙道:“胡一奇,我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对 我始乱终弃?” “宇内狂客”暗惊道:“我没那意思,是不得已……” 中年女尼冷哼了一声道:“哼,不得已,你比我大二十岁,那时你已经是中年 人了,又不是无知少年……你本来就是存心玩弄我……” “宇内狂客”低垂着头道:“玉芝,不错,我不该爱上你……可是……” 中年女尼道:“可是什么,欺我年少无知?” “宇内狂客”长长喘了一口气,道:“是你……唉,不说了,只怪我喝醉了酒, 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中年女尼激声道:“不错,是我爱上了你,你助我安葬了被瘟疫夺去生命的父 母,我要报答你,我自愿献身,这点我不怪你,可是后来当我告诉你我已怀了身孕, 要你请媒证补行婚礼确定名份,你为何不答应?” “宇内狂客”抬起头道:“玉芝,我说过是不得已!” 中年女尼厉声道:“什么不得已,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下毒手,企图杀死我和 我腹内的骨肉?你……为了怕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你的名誉,是不是?你根本没有人 性……” “宇内狂客”陡地站了起来狂激地道:“我下毒手,这话……从何说起?” 中年女尼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必否认,你心里明白的,人可欺,天不可欺, 现场遗下你随身带的丝绦玉坠。这叫天有眼,否则我做了鬼还不知道如何死的,你 现在后悔么?为什么当时手法不再加重些……” “宇内狂客”窒了片刻,道:“我的丝绦上是有一对玉坠子,我不记得是如何 失落的,如果说我对你下毒手,是泼天的冤枉,我可以当天发誓。” 中年女尼道:“强辩无益,省省口舌吧,发誓有什么用,你能死几次?” “宇内狂客”道:“我甘愿死,是我觉得内疚,二十年来,这一份歉疚像毒蛇 缠绕在心头……” 中年女尼道:“你为什么不求解脱?” “宇内狂客”道:“因为我想有一天会见你的面,我要向你说出内心的歉疚, 现在,我们见面了,可是……太迟了!” 中年女尼道:“你希望我能原谅你?” “宇内狂客”道:“我设这种念头!” 中年女尼道:“很好,算你是衷心的仟悔,时辰到了,可以用行动表现了?” “宇内狂客”的声音,突地变得很平静地道:“我在等你下手!” 中年女尼的右掌缓缓扬了起来。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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