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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红裳罗刹走后,向罗俊峰打趣,道:“峰弟,你好大的艳 福,那姑娘可深爱着你哩。” 病书生罗俊峰不明所以,慌忙问道:“笑话,你凭什么说她深爱着我。” 月里嫦娥神秘的一笑,说道:“真是书呆子,你没见她眼光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真是傻瓜,不懂女人心理。” 罗俊峰闻言笑骂道:“你才懂得女人心理,不要说了,我们也该走啦!” 说着,招呼崆峒四子到面前,说道:“这里的事留给四位处理,罗某打扰了一 夜,也该走了,望能发扬崆峒派声誉。” 崆峒四子恭聆受教,态度非常恭敬,一夜里崆峒山发生的事,已足做为四子的 鉴镜,从此,崆峒派又踏上了光芒万丈之路,这不得不归功于病书生罗俊峰一人。 这且按下不表。且说穷儒等离开崆峒山之后,天色已渐露出鱼肚白,梅花神剑 王尧弦向众人说道:“王某离开点苍甚久,必须回去,反王这里无事,峰弟内伤痊 愈,王某心愿已了,来岁吕梁山之期,自当携徒前往微动一臂之力。” 罗俊峰一听亲若手足的王尧弦要离开,不禁心中着急,道:“王兄何必急于一 时,您一走峰弟,可倍感寂寞了。” 梅花神剑王尧弦用眼溜了溜月里嫦娥,神秘地一笑,道:“有她作伴,还说寂 寞,不令她伤心吗?何况还有赵兄等在身旁,愚兄若不是身为掌门,陪你走遍天下 又有何妨?” 这是事实,掌门人通常是不轻离职守的,一旦有事离开,也应很快回去,这一 次梅花神剑关心爱徒取珠,远赴江湖,竟一连串地遭到不幸,为了保护罗俊峰,找 高人医治他的剑伤,把他拖得跑遍了半个江湖,如今再不回去,心里头怎能放心得 下? 病书生罗俊峰可不懂得这些,他又感情用事了,他觉得王尧弦给他的恩惠,形 同再造,无论如何也得报答一番才能放心。 追云神乞却大谬不然,他同意王尧弦这种作法,一个掌门人是不能随便跟人家 跑江湖的,否则必失去尊严与风度,梅花神剑这么做已是很大的不对了。 病书生罗俊峰有时傲得令人可恨,但那只在对敌时才会显露出来,而他的本性 是善良的,忠厚的,且是情感丰富的孩子。 他与梅花神剑王尧弦相处时日固短,但王尧弦那种肝胆相照,扶危济困的云天 高谊,已深深地嵌在病书生的心坎上,如今,大恩未酬即分手,怎么能不使他难分 难舍呢? 于是,病书生罗俊峰说道:“王兄,前些日子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保护我,那种 伟大的恩德,俊峰有生之日,永铭心腑,您要离开俊峰,我决不敢再强留下去,不 过,无论如何也要相处一两日再走不迟!” 梅花神剑何尝愿意离开他,这时也微感鼻酸,眼蓄痛泪,阻止内心的伤心,苦 笑道:“峰弟,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我俩心心相照就行了,今日不别,明日 更加难别,与其留着明天痛苦,倒不如今日痛苦吧。” 说至此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几月我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待我王某情同骨 肉,王某将永志不忘,我走了,来日方长,相见有期。” 说着向众人抱拳告别,一个长身,飞也似的离开众人,回滇南去了。 追云神乞赵哲一瞥梅花神剑走后,也跟着向罗俊峰,道:“峰弟,老要饭的也 想走了,腹内酒虫发作,非饮它一个大醉不可。” 病书生罗俊峰闻言一怔,问道:“什么?您也想走了,要喝酒咱们一齐去,我 请客,干嘛要这么快离开?” 追云神乞赵哲说道:“这又何苦呢?有老要饭的和穷酸鬼在旁碍手碍脚的,不 是……” 病书生罗俊峰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摇手道:“别谈了,要走也不要找借口损 人一顿啊! 大哥,人家说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确别离是一件最难过的事,两位既然没有什 么大不了的事,何必一定要这般匆匆呢?“ 穷儒万念祖说道:“孩子,老夫尚有他事,这次若不是崆峒派有事,老夫也不 会赶来。 既然事情已完,我们也就分手较好,如今飞龙帮监视甚严,我们几个人凑在一 起,有点不伦不类,惹人眼,还是分开的好。“ 病书生一看两位前辈又要离开,心中更感无比落寞孤独,但他知道这种奇人, 话出必行,强留无用,遂说道:“两位去意已坚,俊峰自知无法挽留,谨祝两位一 路平安。” 追云神乞笑道:“这才像样,老样饭的走了。” 说着与穷儒两人双双同时起飞,追云神乞身凌半空,倏然挫腰落地,说道: “峰弟,你还是装成受伤时那般懦弱比较好,凡事应该以忍为先,多造杀孽,必伤 天和,勉之,慎之!” mpanel(1); 说着,两人复风驰电掣般离开罗陆两人。 病书生罗俊峰望着离去的两奇,微微嘘喟叹息,然后回过头来,望着月里嫦娥 陆玉华,道:“华姐,峰弟生来孤独,如今……唉!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时满脸沮丧,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到月里嫦娥的眼内,不由她感到同病 相怜,连忙安慰他,道:“这只是暂别,何必记挂在心,有我在此,你还不觉得满 意吗?” 病书生罗俊峰缓缓说道:“华姐,有你在旁我当然满意,否则那令人寂寞死了, 华姐,这几天你消瘦多啦!为什么?” 月里嫦娥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病书生慌忙问道:“生病?这还了得,你怎么不早说呢?快!我们先找个地方 休息休息再说。” 月里嫦娥陆玉华见他那副猴急相,不禁“嗤嗤”一声,笑将出来,道:“不是 生病,你急什么?” 病书生罗俊峰听她说没有病,诧然问道:“不是病是什么?”月里嫦娥陆玉华 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说时脸色霎时粉红,羞耻不已。 病书生莫明其妙地喔了一声,喃喃念道:“为了我?……啊!” 罗、陆两人离开崆峒山之后,取道白龙镇向陕西返头回来,因为内伤已愈,天 山之行也就打消了,唯一遗憾的就是不到天山,无法知道银月师太的身世。 不过,这只是迟早的问题,时间终会为他找出答案。 这一日,两人业已来到陕西边境,龙山已经在望,两人一路行来,非常缓慢, 路上谈谈说说,采幽探胜,并不觉得寂寞。 这时,晌午刚过,路上行人稀少,两人饥肠辘辘,于是就绕道到马鹿镇,到达 马鹿时已经黄昏时刻,应该是晚餐的时候了。 马鹿是一个人口稀少的镇集,大约住有百户人家而已,住家与商店,全建在那 条街道的两边,远远望去,像两排整齐的牙齿般。 罗、陆两人找到一家饭馆,这时已经饥不择食,只要有饭馆就行,那里还会考 虑到其他地方去。 一到店门口,马上有伙计笑脸迎迓,罗俊峰一瞥那位伙计,只见他凶眉恶眼, 太阳穴微微凸起,不禁暗暗一怔,暗道:“这家伙也是练家子,看来这家主人定是 一位会家。”想着连忙向陆玉华打个眼势,利用传音法,向她警告道:“华姐,万 事谨慎,这家饭店里面必有来头。” 说着望了招牌,只见写着“鹿鸣”两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龙飞风舞,单这 两字,已够气派,罗公峰心中更确定所料不差。 这时,楼下桌上已坐满着食客,病书生不愿杂混其间,遂和声向店伙计问道: “大哥,楼上可有空位?” “有,有,请上楼。”说着两颗贼眼,溜溜地瞄了月里嫦娥陆玉华一眼,双手 一摆“请!”说着领路上去。 陆玉华暗暗哼了一声,也不点破,跟着与病书生上了楼。 两人上了楼,不禁一呆,原来楼上也坐了人,这一情景落入两人眼中,顿时疑 窦丛生,马鹿镇全镇才只有百户人家,怎么这家饭店却高朋满座? 陆玉华注意一看,里面全坐着武林人物,老小男女全有,这时全楼嘈嘈乱成一 团。 看他们桌上空空的并没放着酒莱,似乎人家有喜事,包楼请客尚未出菜般,这 真是天大的怪事。 罗俊峰一瞥这种场面,马上拉着陆玉华的手,转身欲走,那伙计见状,问道: “两人不是要吃饭的吗?那边还有空桌,尽可先坐。” 病书生“不必了,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另找别家。” 伙计闻言诧异地望了两人一眼,说道:“两位是走远路的吧!今天敝东在此招 待武林朋友,两位不用客气,安心吃了再走。” 病书生罗俊峰施礼道:“谢谢你,我看不必了,敢问贵东是谁?” 那伙计闻言不悦,道:“笑话,那个不知道铜头太岁的大名,看来两位不是会 家子吧。” 罗俊峰故意装傻,道“什么会家子,小生一介儒生,不明白这些请原谅打扰, 我们走了。” 店伙计头一笑,道:“真是书呆子,有眼无珠连个铜头太岁都不知道,也想到 咱们鹿鸣楼来,活该老倒霉,请!”说着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月里长娥玉华说道:“你不是说铜头太岁很了不起吗?我们想瞻仰他的神采, 可以吗?” 声音如黄鹰出谷,听进那伙计耳里,连骨头都乐酥了,那考虑到利害,马上答 应道:“是的是的,请坐请坐,算敝东请客好了。” 罗俊峰不愿在此多呆下去,店伙计虽这么说,他可走到下楼梯口,准备离开, 月里嫦娥连忙一拉他的衣角,道:“我们就歇一会儿再走未迟。” 说着示意他一下。 罗俊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与陆玉华走到空桌处坐下,细言道:“华姐,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惹祸才好。” 陆玉华道:“你也太怕事了,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二人刚坐下不久 楼梯呼呼响处,刚才那店伙计飞也似的跑上来,大声说道: “敝东驾到!” 所有食客一听铜头太岁驾到,纷纷起立,面对楼口,罗、陆二人也跟着站起来, 看看来人是何样人物,否则那来这般臭排场。 少顷,楼口出现了一位年约五旬,虬髯方脸,粗眉恶眼的老者来,那人身穿马 挂,头戴武巾,好不威猛。 一上楼,邪光巡了全场一遍,嘿嘿笑道:“各位看得起冯某,不远千里而来, 为冯某祝寿,冯某真是感谢不尽 待一会儿酒莱送来,咱们痛饮三杯,嘿嘿。” 说着转脸告诉店伙计,道:“叫他们快点,怎么这样?” 店伙计连声应“是!”转身向楼下跑去,铜头太岁一一向在场诸人握手致谢。 病书生注意一听,来客全是下三流的人物,其中较引人注目的就是陇山寨主夜 行客周通一人而已,其余均是名不见经传的武林人物。 不过愈是那种人,愈把架子拾得更高,你没看他们个个背带兵刃,耀武扬威, 一副不可一世之态。 病书生觉得好笑,照这样看铜头太岁当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不禁失望, 早知这样,刚才可真是白费时间了。 这时,铜头太岁走到罗陆两人桌边,一瞥罗俊峰白衣儒服,一副病容,不由冷 蔑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大名?” 病书生不愿透露真名,谎言道:“在下姓王名真,特地给您爷拜寿来的。” 铜头太岁冷冷地噢的一声,道:“谢谢你。”说者一瞥陆玉华,顿时惊为天人, 连忙问道:“这位是……” 病书生回答道:“在下舍妹。” 铜头太岁闻言嘿嘿邪笑,道:“辛苦了”说着伸出右手来与罗俊峰握手。 罗俊峰也微微伸手,两人一握手,铜头太岁存心较量这位少年的武功,用劲一 扭,害得罗俊峰痛叫道:“哎哟!我的手碎了。” 铜头太岁连忙松手,歉然说道:“对不起!老夫不悉小兄弟是个文人,握痛了 没有?” 病书生假意皱眉,道:“痛,你这个人真是太不讲理了,叫我以后怎么拿笔。” 说着,哭丧着脸,这一表情,顿时引来全场哈哈大笑,这时座中有一位小伙子, 站起来,大声说道:“冯爷,没想到您也交上了文明朋友了,哈哈。” 铜头太岁哈哈笑道:“老夫文武都爱,交一个朋友就是铺一条路,王小兄弟一 介文生,老夫就喜欢交这样朋友。” 说着又是哈哈奸笑。 月里嫦娥假意关心罗俊峰手痛般,关心的问道:“哥哥,痛吧?唉!早知道这 样我们也不用来了。” 这一说,方才那个年轻小伙子又找到取笑资料了,只见他嘻嘻一笑,道:“行 不得也哥哥,哎哟好痛呀!” 说着又做出了一副下流相,月里嫦娥心中不禁大怒,只见她并不回头,手腕微 动,陡闻,狂笑中的少年,痛叫:“哎哟” 众人闻声一看时。那小伙子正双手掩嘴,啊啊痛叫,手指间鲜血汩汩而出,众 人不禁被这一举动所惊住,马上又几个人跑上去,问明原由。 那少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一条白光过处,他的整排牙齿全被 打掉。 铜头太岁发现事出突然,运目将全场扫了一遍,并不见可疑人物,不由他陷入 雾里云中,连忙招呼手下,将少年抬去,然后抱着手向全场客说道:“各位,假使 有什么私人恩怨过节,如果看得起冯某请不要在此惹事,刚才是那位朋友暗施毒手, 只要说出来,老夫决不责问。” 说着又注意众人,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承认,不由他脸上无光,愠言道: “好!各位既然不说老夫也就罢了。” 说着迳自下楼迎接“高人”去了。 病书生一见他离开,连忙用传密法警告陆玉华道:“华姐姐,千万不可鲁莽, 事情闹大了与我们不利呀!” 月里嫦娥并没说什么,神秘地做了一个鬼脸,低头不语。 这时莱也送上来了,铜头太岁自下楼迎接“高人”至今,从未上楼,看样子是 在楼下招待贵客。 酒过三巡,铜头太岁领着一位老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见来人身穿花纹长袍 马挂,脚踏虎头布鞋,瘦如干柴,短眉细眼,扁鼻獠牙,黑须垂胸,太阳穴高高凸 起,神光外露,令人一望而生畏。 罗俊峰一瞥来人,心中一惊,连忙避过正面,低头自顾吃菜,陆玉华见状,问 道:“他是谁?” 声音非常细弱,再加上全座谈话声,足可淹没声音。 罗俊峰依然低着头,回答道:“无常鬼章治,天山七鬼里的人物。” 陆玉华闻言仰望了来人,说巧真是巧到了极点,无常鬼的眼光也正巡视到这边, 一瞥月里嫦娥,裂牙一笑,随即继续他的“巡礼”。 这时,铜头太岁喝止众人,道:“各位,请暂时放下筷子,冯某替各位引见这 位高人。” 众人闻言纷纷放筷,一瞧,有些胆小的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无常鬼脸白似纸, 身高七尺,那副尊相,的确不敢领教,铜头太岁得意地介绍道:“各位全是响丁当 的人物,一定不会没听到过章爷大名吧!今天冯某五十小寿,承蒙章大爷看得起, 特地由吕梁赶来,真是冯某天大的光荣,章大爷此来也想认识各位,想章爷定有高 见向各位发表吧!我们大家鼓掌欢迎。” 铜头太岁这一席话极尽献媚阿谀之能事,听进病书生耳内,全身不由得直起鸡 毛皮,好不难受。 这时,蓦闻无常鬼章治嘿嘿笑着说道:“老夫能参加冯兄寿典,并借机认识了 各位,我感觉非常高兴,这次飞龙帮特请冯凯修兄担任马鹿舵主,足见蔡帮主对冯 兄的器重,各位都是冯兄的朋友,大家今后应携手共扶大事,向那些自命正派侠义 道人物挑战。” 话未完,马上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有些激动分子竟大声叫好,无常鬼脸露得 色,更加不可一世,微微向全场一施礼,接着说道:“明岁飞龙帮大发绿林贴,约 请道上的成名高手,与他们做一总决斗,各位都是有前途的好汉,那时正是扬名显 才的千载良机,老夫奉劝各位届时全数参加,我相信武林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底下又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附庸者的丑相,在这种场面,表露无遗。 但,在掌声中却隐约传出一声冷哼,无常鬼何等人物,耳灵得紧,听到那声冷 哼之后,脸色陡然一变,邪光外射,向全场看了一遍。 除了那位美如仙女前面那位低头儒生外,并无可疑人物,于是冷冷说道:“在 座里面必有奸细,不过,让他插上双翼,也逃不出老夫手掌之内。” 众人一听座中出现奸细,不仅你望我,我望你的纷纷议论起来,无常鬼章治连 忙喝止众人,然后向罗俊峰这边指着,说道:“那位是谁?” 身旁铜头太岁闻话说道:“一位秀才,叫王真,给晚辈祝寿来的。” 这时,全场眼光全集在罗陆两人身上,病书生罗俊峰仍然低着头,径自吃饭, 连头也不抬一下。 无常鬼章治觉得那儒生异于常人,不由喝道:“喂!娃儿,你听到老夫的话没 有?” 病书生罗俊峰非常后悔今天遇到这种场面的,愈想逃避愈无法逃脱,造物弄人, 真是使人费解。 这时一听无常鬼找到自己头上,知道已无法再藏身下去,不禁冷笑连连,最先 声音很低,有点阴森森之感。跟着渐渐变高,到最后那笑声竟宛如龙般,锵锵有力 震得屋得屋顶格格直响,楼上桌椅也被震撼得微微抖动,桌上摆着的依具也自相碰 得丁当作响。 病书生就在发笑中抬起头来,无常鬼章治一瞥抬起的儒生少年,大吃一惊,不 由脱口叫道:“病书生!……是你……” 全场食客乍闻“病书生”三字,哗的一声,纷纷起身远避,眼睛全向罗俊峰扫 来,但那露出的眼光是栗骇的。 病书生罗俊身微微一笑,道:“章老,久违了,龙门山一别至今已逾数月,你 老也没变,对不起罗某又打扰你了。” 无常鬼章治虽慑于小侠神威,但身为绿林长辈,今日身份又不同往昔,那能露 出怯意,于是强作镇静,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老弟,怎么啦!你也给冯兄祝 寿来了!”说着似乎自觉语气太软,接说道:“老夫不希望你另具用心而来,如果 是……”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不错,罗某正为这件事千里赶来。” 其实他那真为这件事而来,从他进楼到现在,若非无常鬼出现在此,又说了那 些话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会以为是普通武林人物的聚会而已。 无常鬼章治听说对方专程赶来,目的可想而知,心中顿时掠起一阵寒意,遂问 道:“用意何在?” 病书生罗俊峰回答道:“彼此心照不宣。” 无常鬼听了这话,更确定病书生是故意为难。专翻飞龙帮的底牌而来,不禁怒 火万丈,大声喝道:“你敢!”病书生罗俊峰态度从容,摇摇手说道:“章爷,别 那么大声吓人,那只能吓倒二岁小孩,刚才好大的口气,凭你们那群乌合之众,就 想并吞武林各派,不怕人笑掉大牙?” 说着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简直不把无常鬼看在眼内。这时,全场所有贺客, 均被这位病弱儒生的狂态激怒,纷纷解下手中兵刃,跃跃欲试。 病书生一瞥这种情形,满不在乎地瞧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诸位,不要太 冲动,更不要想得太天真,区区一个下三流的帮会就妄想称霸武林?笑话!凭什么? 罗某给诸位一个证明:在座中只要有人能胜罗某一招半式,飞龙帮就能吞掉武林, 否则,等于白日做梦,也许我太狂妄了些,但非如此,诸位必隐于人家阴谋陷阱中, 无法自护。” 病书生罗俊峰这一席话,声免太狂傲了些,他怎么准知道没人胜过他?就说他 武功已天下无敌,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必有 强中手,骄傲终究会吃到苦头的。 不过,这是他心情的变经,当他说完话时,也愧疚懊悔不已,连他自己也不明 白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没有涵养的话来。 这是一种心理的变化,当他处于恶劣心境中才会发生。 无常鬼章治不听这话犹可,听了之后,发须齐张,挑开众人,向病书生逼来, 从那布满着血丝的凶眼,不难想出他愤怒的程度。 铜头太岁身为主人,今日又是他五十寿庆,竟被不知名的小子扫了兴,这个气 如何咽得下。 何况他在马鹿这一带又是大有声望的人物,那个敢不卖他的帐,今天却偏偏被 这个外乡客闹得乌烟瘴气,不禁怒喝一声,骂道:“小子,你也太狂妄了,你不打 听打听,铜头太岁是好欺侮的吗?” 说着竟越过无常鬼,气冲冲的一掌向病书生劈下,病书生一见铜头太岁出面, 自己白吃了人家一顿饭,总得留点面子才合情理,于是见掌旋身闪开,不愿对敌。 这时,陇山寨主夜行客,跑过来挽着铜头太岁的手,说道:“冯兄,杀鸡焉用 牛刀,这小子交给我好了。” 铜头太岁一见出面的是夜行客杜光晖,心中大喜。夜行客的武功在马鹿是数一 数二的,有他出面怕不手到擒来? 病书生一见陇山寨主硬充好流,心中暗暗好笑,与这些人动手简直失了身份, 干脆闭着眼任他打好了。 夜行客杜光晖见对方闭着眼,误以为怯场,不禁哈哈笑道:“小子,你怕了不 成,烦恼皆因强出,头活该你小子倒霉,有眼无珠,硬充英雄不到别处去,偏偏找 错了对象,大爷只好教训你了。” 说着,毫不留情的右掌用力,狠命地向罗俊峰头顶华盖骨劈下,这一下,夜行 客可找到死路了,别的地方不打,偏找致命处下手,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病书生罗俊峰,察声辨位,存心教训这般夜郎自大之徒,硬生生地接了一拳, 陡闻夜行客杜光晖一声惨叫:“哎哟!” 整个人踉跄地倒退几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似纸,右臂下垂,看样子业已脱了 臼,不但如此,那个拳头竟红肿得宛若一个小孩的头那般大,痛得夜行客像杀猪一 般惨号。 这时,病书生知道他的心意,于是说道:“冯兄,罗某白吃你一顿,无以为报, 仅望你不要随彼逐流,与恶人同流合污。要知道正义永远存在的,只要你洁身自爱, 终得喜报。” 说毕向月里嫦娥说道:“华姐我们走吧!” 无常鬼章治见病书生要走也不理他一眼,叫他如何下台?遂喝阻道:“且慢, 说走就走,那有这等容易,必须接老夫三掌再走未迟。” 病书生罗俊峰睹状,笑在肚里,觉得此鬼也太不识时务了,凭他怎能留得住人? 于是说道:“三掌留着明岁如何?” 无常鬼章治乘机找到下台,冷冷说道:“好!留你一命,是好汉可别食言。” 月里嫦娥看得忍不住的“呸”的一口,嗤嗤笑出声来,病书生不愿多事逗留, 拉着陆玉华往外就走。 两人下得楼来,月里嫦娥问道:“峰弟,你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罗俊峰说道:“老鬼成名不易,只要他怕我们就成了,何必一定要给他难堪。” 陆玉华道:“你也太仁厚了,我真为老鬼可怜,那么大的年纪,见了你像老鼠见了 猫般,一声不敢吭,哼,谁叫他是坏人呢?” “华姐,章魔武功也不可轻视呀!那手冰雪旋风掌,有了独到的地方,若不是 龙门山吃到苦头,他才不会那么软怯的。” “如果是我,死也要拚到底,不然还谈什么‘万儿’。”陆玉华道。 罗俊峰道:“当然,大丈夫应抱着头断血可流,而志不可夺的志气才行,不过, 有时也须能屈能屈才是英雄呀!” “哼!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又是头可断,又是能屈能伸,这么矛盾的话你还好 意思说出来。” 罗俊峰哈哈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只会吹毛求疵,以后我不说了。” 说着又做个鬼脸,引得两人哈哈大笑,陆玉华道:“峰弟,章魔此去回去一报, 说你是专门找飞龙帮的麻烦,千面人魔不恨死你才怪。” 罗俊峰泰然答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恨透了他,我倒希望千面人魔倾 帮全出,这样我可以会会领导绿林的千面人魔,看他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那你为什么不找上门去会会他?” 罗俊峰道:“时机未成熟,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反正明岁就可了却宿愿,到时 一网打尽不是来得爽快。” 陆玉华道:“话虽如此,你有自信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以前我雄心万丈,如今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陆玉华问道:“为什么?”病书生道:“你没听红裳罗刹怎么说,如今能人辈 出,飞龙帮藏龙卧虎,不乏高人,区区罗俊峰,那有把握扫荡全帮?” 陆玉华道:“哼!你也太相信人家了,那姓薛的话靠不住的。” 罗俊峰诧然问道:“何以见得?”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听罗俊峰,竟帮人家说话,醋性一发,撒娇道:“好啦!她 的话对,算我没说。” 罗俊峰洞察明镜,连忙陪个不是,复咋舌做一个鬼脸,始平息了陆玉华的怒火。 两人一离开马鹿,立刻取道苏家河。这一日,苏家堡走来一男一女,不用说他 们就是罗陆两个人。 两人一进苏家堡,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公子,白晰的皮肤,端正的五官,好一个英雄的翩翩佳公子。 刹那间,一人一骑已快冲到罗陆两人面前,这时马上少年猛一勒缰,陡闻少年 :“咦!” 的一声,狠狠地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纵马擦身而过。 少年走后,罗俊峰竟呆呆立在哪里,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事一般,陆玉华见了, 一拍罗俊身肩膀,问道:“峰弟,你想什么?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怕人家见笑?” 罗俊峰猛一惊醒,喃喃说道:“好面熟呀!像是那里见过他?” 陆玉华问道:“谁?” 罗俊峰说道:“马上那位少年。” 陆玉华闻言笑道:“别瞎猜了,先找住宿的地方再想好了。” 两人很快的在苏家堡南端,靠近苏家河的地方,找到一家叫“富安客栈”的小 客栈,里面倒还清洁,罗俊峰要了两间相联的套房,与陆玉华住下来。 夜深了,万簌俱寂,天空高挂着迷朦的月。 这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富安客栈的住客,业已纷纷入睡,惟独罗陆两人的房 间,犹灯光辉煌。 两人还谈着话哩,这也难怪,热恋中的男女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更谈不上疲倦 了。 但,就在这时,由外面飞来一条人影,轻如狸猫,一到富安客栈墙上,竟停足 向内巡视了片刻,接着点足长身接起,向发光的房屋飞去。 底下谈情的两人,犹不知自己屋顶已来了夜行人,还高谈阔论着,夜行人一到 屋面,只见一个跟头,双足倒挂,借纸窗向内望去。 只见房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相距二尺之远,正谈得非常起劲。 蓦然,室内少年大声喝道:“谁!” 夜行人一见行踪暴露,倒挂的双足一蹬,人如飞矢,向外掠出。 接着,两条黑影也从室内掠射而出,后面追出的人影快,前面更快。两人追到 墙外,竟消失了夜行人的踪影。 病书生罗俊峰跺足叫道:“好快的身法,华姐姐,咱们追一阵再说。” 说着,罗陆两人竟飞也似的向苏家河畔追逐过去,可是令他们失望得很,连半 个人影也未曾发现。 月里嫦娥陆玉华沉思一会儿,说道:“峰弟,莫非你神经过敏,否则以你我两 人轻功,总不至于差到连人也看不见啊!” 病书生罗俊峰说道:“怎会!来人武功并不太高,自他落在瓦面,我就发觉, 要不是想多留意来人动机,早就可以擒来。” 陆玉华道:“算了,既然逃了,追也没用,回店再说。” 罗俊峰苦思一番,自语道:“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莫非…… 是他。“ 陆玉华道:“谁?” “那位马上少年。” 陆玉华笑道:“理这些干什么?你害怕吗?” 病书生罗俊峰摇头,与陆玉华两人返身回店。 当两人进店的时候,病书生第一眼就发现房里灯光已熄,离开时明明还点着灯, 怎么…… 莫非…… 想着那敢怠慢,急声叫道:“华姐,咱们中计了。” 说着左手护面门,右手护胸,一个长身,如燕穿林,疾逾闪电,越窗而人,陆 玉华也不先不后随后进屋。 病书生罗俊身很快的将全屋搜寻一遍,见无异样,不过当他眼光扫过桌上时, 不由惊叫道:“啊!……” 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穿入窗户一看,第一眼就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 还斜插着一支玉簪。 病书生罗俊峰慌忙点起灯,拿起字条一看,口中不住喃喃叹息道:“完了,完 了,什么都完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瞧他沮丧着急之色,不知信上写些什么!忙也凑过头来,说道 :“什么事?峰弟,看你急成这个样子,难道……” 罗俊峰未等她说完,将字条递给陆玉华,口中又是哀叹地自语道:“什么都完 啦,惠妹你也太心狭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拿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峰哥:妹自被掳,原拟一死,以 免贻笑同道,惟思与君图晤最后之一面,故忍辱苟全至今。后承净善长老垂怜,深 入虎穴,救得蚁命,并蒙指示侠踪,妹始星夜赶来。孰料与君相逢日,亦妾断肠时, 盖因我君早已佳人在抱,情深意浓也。 贱妾本蒲柳之姿,彼妹乃花月之貌,不怪我君见异思迁也,薄命人又何忍以薄 幸见责。 惟可笑者,君已早作秋扇之捐,而妾犹效春蚕自缚耳! 犹意踌昔,两情缱绻,海誓山盟,常谓:“天长地久,此情不老。‘曾几何时? 山何依旧,人事全非,呜呼!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妾走笔至此,不由仰天长叹者, 再三。惟命也如斯,夫复何言? 兹者,妾心已若槁灰,当寻一深山古刹,从此,青灯礼佛,以了余生,不复作 出岫之云矣!别矣!我君。呜呼!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薄命人美惠留。“ 月里嫦娥陆玉华看罢,痴呆地望着宇条,长长地嘘叹一声,立即陷于迷惘之中, 久久不能言事。 女人到底是同情女人的,虽然陆玉华曾经下过决心,要将病书生占为已有,可 是,当她看到这封信后,她不再这么想,换来的是同情,愧疚,不安。 由郑美惠信中所写“佳人在抱,情深意浓”。足见她与罗俊峰房内密谈,全被 郑美惠所窥视,想到这里,脸上霎时羞涩得烧到耳后根,同时更甚的,惭愧之情亦 烈。 其实,他们两人并没有做些什么调情的事来,以罗俊峰那种“不欺暗室”的伟 大人格,是不会做出“佳人在抱”的丑事来,这当然是郑美惠气极之故。 病书生罗俊身自得这字条之后,一直沉陷于回忆痛苦的旋涡里,他深疚着没有 亲身仗剑,深入飞龙帮救出郑美惠。 以至被前辈大侠净善长老救出,这一点,无论从那一方面去想,都是不合情理 的事,怎能怪惠妹妹误会喜新忘旧呢? 如今,佳人怀恨离开,自己又从何处觅寻?找到她,又能说些什么?她会相信 吗?她会回心转意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千万条钢线,紧紧地困住他的脑海,他沮丧,绝望,悲哀… … 月里嫦娥陆玉华缓缓地走到桌旁,拿起桌上那支“短玉簪”,仔细地欣赏片刻, 送到病书生罗俊身面前,温声说道:“峰弟,不要再想了,这个玉簪你收下吧。” 病书生罗俊身并没有回答,同时也没有伸过手来接,只是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 板,痴呆地傻立着。 他,什么都不再想了,脑子里空空洞洞的,好像失掉了心神一般,陆玉华的话, 他根本没有听进耳内。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只要行事光明,又有什么可以惭愧的,不要再痛 苦了,坏了身体,怎么办?” 病书生罗俊峰紧闭着无神的双眼,说道:“不要理我,华姐,让我一个人留在 这里。”。 “为什么?” 罗俊身道:“没什么,我要安静。” 陆玉华道:“不,你身体会搞坏的,我愿陪你。” 罗俊峰痛苦地睁开眼,道:“谢谢你,你回房睡吧,我要单独在这里,原谅我, 让我安静地回忆吧!” 月里嫦娥陆玉华望着失魂落鬼的罗俊峰,哀怨地叹了一声,道:“好的,答应 我,峰弟! 千万别把身体弄坏。“ 说完径自离开房间,当她跨出房门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深情地瞥了病书生一 眼,然后消失在门外。 这时,罗俊峰独自站着,月里嫦娥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望她一眼,只听他自 言自语,喃喃说道:“惠妹,我对不起你,你是不会了解我的,不要离开我,惠妹, 你走了叫我如何生存下去呢?” “惠妹,惠妹,你忍心一走了之,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再走。” “相信我,惠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既使我受伤的时候,自你走后,好 几个夜晚我失眠了,相信我,惠妹。” 说着顺手拿起陆玉华临走时,放回桌上的玉簪,爱不释手地玩弄一番,望着玉 簪,道:“惠妹,我们相爱的时候,痛苦就已开始,别离的魔鬼就早已伺候在我们 身旁,它拉走了你,夺去了你,我恨它,惠妹,惠妹,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来… …” “没有你我怎能活下去……往后的岁月叫我如何挨过?” 说着又是一阵怅惘沉思,良久,只见他紧握着拳头,咬牙说道:“谁抢走了你, 谁使我们分散,谁夺去了我的爱情……飞龙帮,可恶的飞龙帮……” “我要报仇,我要雪恨,我要杀尽所有敌人,惠妹,等待我,不要离开我,明 天,明天,俊峰一定为你找到答案。” “你的玉簪我永远带着,有了它正代表着你,让我带它血溅吕梁山,为你,为 我,为所有无辜惨死的善良人们报仇。” 这时,公鸡已在叫晓,黑夜消失了,光明的曙光正驱除着它们,病书生罗俊峰, 向隔房的月里嫦娥叫道:“华姐,华姐,我们该走了。” 话刚落,房门开处,走出了月里嫦娥陆玉华来,敢情她一夜并没有睡,只是一 直躲在门外偷听。 病书生并不以为意,见了陆玉华就说道:“华姐,害你一夜未睡,很对不起, 武当我不去了,华姐烦你代走一趟,转告他们,俊峰无法再等下去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道:“峰弟,你的话我全听到了,武当尽可不必去,姐姐陪 你扫荡吕梁山吧。” 罗俊峰摇摇头说道:“不,你不要去,谅他们非三头六臂,我不愿再连累你, 华姐,这是我的事。” 陆玉会脸色一变,薄怒道:“你的事,哼!难道你我还分彼此吗?” 罗俊峰道:“不,你错会我的意思了,华姐,我不愿你为我冒险呀!” 陆玉华道:“峰弟,别再三心二意了,我俩立刻整装出发,你怕带我累赘吗?” 病书生罗俊峰无可奈何地点头,算是勉强地答应下来。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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