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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邪恶之徒 天亮了。 油尽灯自灭。 司马茜悠悠醒来,头很重,浑身乏力,软得像一滩泥,好一阵子,才觉得更清 醒些,一个转侧,突然发觉身上怪怪的,下面那地方有些刺痛,随即发觉自己竟然 是赤裸的,这一惊,人已完全清醒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醉成这……”她自语着,手摸处,粘粘湿湿,女人本能上 的敏感反应,她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不堪想象的大事,登时魂飞魄散,这是比死还严 重百倍的事,她一下僵住了,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再度恢复。 泪水夺眶而出,幼时没有记忆,但长大有记忆以来她是头一次哭,第一个升起 的念头是自鲍,唯有死才能解脱。 一个心高气傲的名家女子而有此遭遇,其悲愤之情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她想到自己不能死,这不明不白的一死,对 家门的影响同样严重,而且让做此事的恶徒逍遥法外,岂非死不瞑目?于是,她咬 牙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就昨晚用过的水净了手脸。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有灵魂的人。 整个世界都变了,仿佛完全陌生,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切的美梦憧憬 悉数破灭,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站到桌边,想…… 她记得在喝下第二壶酒只三杯便趴倒桌上,记忆止于此,以后是一片空白,以 平日的酒量,应该不会醉倒的。 第二壶酒,问题出在第二壶酒。 “姑娘,女客人……”是小二的声音。 “唔!进来。” 小二提了两只木桶进来,一只是清水,另一只空桶是准备用来盛用过的脏水。 但来的不是原先负责伺候的那个小二。 “怎么换成了你?”司马茜脱口问。 “姑娘,伺候客人谁都一样。”小二笑着说。 “我就是喜欢他,人呢?” “听说……死了娘,天没亮就回家奔丧去了。”司马茜气愤得几乎要发狂,那 小二分明是畏事发而潜逃了,想不到自己的清白会毁在一个店家小二的手上,实在 是死不甘心。转念一想,自己可不能露出破绽启人疑窦,得装着没事问出那小二的 底细…… “噢!”司马茜缓和了脸色:“他叫什么名字?”“李保。”“他是哪里人?” “本地人,家住城南十里的李家村。” “哦!没事了,你做你的事。” 小二换了盥洗用水,然后离去。 司马茜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李保,你这兔崽子,姑娘我要不把你全家所有的 人斩尽杀绝,难消心头之恨。” 于是,她理妆出门。 南门外通向李家村的黄土大道。 司马茜疾步而行,她满怀杀机,俏丽的面庞罩着一层厚厚的严霜,看上去十分 怕人,美女已变罗刹。 她不期而然地又想到“武林公子”韦烈,如果他不离开,这种遗恨终生的事可 能就不会发生,是上天有意作这恶毒的安排吗?杀了人,灭了门,消了恨,自己能 还原吗?她的心在不断滴血,灵魂似乎也脱离了躯壳。 正行之间,忽见路边围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嚷成一团,从装束来看,全是些 庄稼人,他们在吵什么? 渐行渐近,听出些话声。 “好端端一个小伙子怎么会变成了路倒?” “八成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才遭天谴。” “嗯,有道理,看他身上带的两个金锭子,足可买三亩地,在城里当下人,不 吃不喝十年也赚不到……” “横财,一定是横财!” mpanel(1); “呃!”一个老人的声音:“人死是大事,嘴上留点德,二楞子,还不快回村 去向他娘报信……” “噢!大爷!” 一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拔腿奔去。 司马茜步近,从人堆隙缝往里一看,呼吸为之一窒,躺在草地上的正是店小二 李保,口鼻留有血迹。 众人仍在叫嚷,没发现有个带剑的美大妞来临,否则又将是一阵惊乱。 司马茜虽然任性,但心思是灵巧的,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为怕这些乡佬烦人, 她悄悄退开,反朝原路折回了,走一段路,离那些人已经很远才停了下来,她要好 好把这档子事加以分析。 小二李保并非如店家所说回来奔丧。 他身上有两个金锭了。 人不是暴毙,显然是毁于内家重手法,而他不是江湖人。 从以上的情况可以勾画出事件的轮廓,小二李保是被邪恶之徒以重金诱惑收买 送那壶药酒,他托言奔丧打算带着金子远走高飞,那恶徒为杜后患追上来杀之灭口, 没收回金子可能一系天良未泯,留给死者家属善后…… 那人神共愤的邪恶之徒是谁? 出手两个金锭,显然不是下流角色。 事情发生在店里,那恶徒当然也在店里。 哪里丢哪里找,司马茜决心回店住下。恶者食髓知味,很可能还会有所举动, 另方面也可在旅客中找线索,这种人只要露脸不难辨认。 于是,司马茜走回头路。 刚到城门口,无意中瞥见一个衣着鲜明的贵公子,从城厢大道的人潮中行来, 手里牵着一匹雄健的刺骝,马背上有行囊,像是长途赶路的样子。那匹眼熟的枣骝 马引起了司马茜的注意,仔佃一看,芳心大震,急低头快步…… “师妹!”叫唤的声音很大。 来的,正是“梅花剑客”方一平。 司马茜知道躲不了,只好止步。 方一平已到身前,满面兴奋之色。 “师妹,我找得你好苦!” “找我做什么?”司马茜心头已乱成一团。 “不找到你,我怎么回去向师父复命?” “那是你的事!” “师妹…” “你怎会找到垣曲来?”司马茜切断了他的话。 “我是听说‘武林公子’韦烈在垣曲出现,所以……就抱着一丝希望赶了来, 我刚到,真巧就碰上……” “你判断我是跟韦烈私奔?” “师妹”方一平尴尬的笑笑:“我绝对没有那意思,你一向任性,但我相信你 的为人,你会严守分寸。至于韦烈,我一样相信他的人品,上次在洛阳我对他起了 误会,只是一时意气,事后我已向他赔礼,不信可以问他。师妹,你应该知道我素 来是宁折不弯的,低头向人赔不是,可是破天荒,这……完全是为了你。” 谎言,通常都是最美丽的,令人耳朵受用。 司马茜无言可答。 “师妹,随我回去……” “不!”司马茜回答得很决断。 “师妹,你知道师父和师母有多着急?” “我不是头一次出门。” “可是……这次不同。” “什么不同?” “师妹,你我的婚事是父母之命……” “我不会嫁给你!”司马茜不假思索地说。其实,她心里是在悔恨,人心都是 肉做的,方一平的一席话确实使她感动,她发现自己是错了,可是,自己现在已非 完璧,还能从父母之命与方一平成亲吗?悲剧已经成了定局。 方一平的脸色变了又变。 “师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被收留的孤儿……” 脸上现出很痛苦的样子:“不过,不要紧,我会自量的,你只要跟我回家,我 ……会请求师父解除婚约,这点你放心,我说到做做到。” 方一平仿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司马茜想大哭一场,但她强忍住了,心里对方一平的愧疚更深,可是能回头吗? 不能,永远不能。 “是我配不上你!”她脱口说了出来。 “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方一平惊诧。 “没什么,人各有志,我要走了一” “师妹,你不能……”现在已经有许多人驻足而观。 司马茜扭转身疾步混入人群,她要是再不走,泪水便无法再控制,一个好强的 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示弱。 “师妹,我会一直留在垣曲。”方一平大声说,脸止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心 里却在道:“司马茜,你已经注定是我的人,我要你付足代价,然后才收留你,师 父已经认定我是凌云山庄的继承人,我不会放弃,即使没有你。” 中条山。 绵亘千里,山势丛杂险峻,大部份是人迹不到之地。 韦烈循设定的标志深入五十里之后会合了先遣手下洪流与卫道。 山区不比平地,日头一歇山便是岚雾的世界能见度几乎等于零,而且日落的时 间比平地要早将近一个时辰。现在不过是申牌时分,在平地太阳还吊得老高,但在 山区已经是黄昏薄暮,当然,天气特别晴朗的日子会有些例外,但那样的日子并不 多韦烈与两个手下在一个高亢的山洞里煨火烤野味啃干粮,边喝着王道从山区人家 搜卖来的杂粮酒。 “你两个没发现任何形似驼峰的山头?”韦烈问。 洪流只摇头,他不大喜欢说话。 “没有!”王道回答:“我俩到此地之后,一南一北分头采察了一天行程都没 有任何发现,也许不够深入。” “好,我们明天分三路推进,我在中,王道向北,洪流向南,一天之后再向中 央会合,如果有情况,入夜之后放‘钻天鼠’连络,还有,别忘了向能碰上的山居 猎户打听,这比盲目找寻好得多。” “公子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王道嘻着脸说。 “你聪明!”洪流白了王道一眼。 “石狮子开口,难得。”王道嘴不饶人。 洪流又白了王道一眼,但已不再开口。 韦烈是习惯了他两个的德性,根本不插嘴。 现捕现宰现烤的山獐味道十分鲜美,佐以山里人酿的杂粮,美酒,的确是别有 风味的一种享受,乐趣无穷。 “嘿!过年啦!”王道突然欢叫一声。 “什么?”洪流闷闷地顶了一句。 “看,祥龙献瑞!”王道手指洞外。 远远的峰间正在火烧山,真的像一条巨大的火龙在蜿蜒蛹动,十分壮观。如果 对山区稍有认识,便能判出野火烧山之处距这里至少是大半天的路程,这是指有功 夫的,普通人得耗上一天还不一定能到。 韦烈悠悠地道:“火烧山之处必有种地人家,烧山是为了除杂草,造肥料,驱 蛇虫。这一烧可能是几天几夜,我们就以那里作为会合的地点,两天之后回头,先 到先等,不见不散,山区太辽阔,钻天鼠信号不一定有效。” 王道应了声:“好!” 洪流仍是只点头,不必要的话他是多一个字也不说的,他也有很多话的时候, 有时是基于必要,有时是被王道逼的。这种性格正是一个职业杀手的典型,虽然他 已弃邪归正不再是冷血杀手,但习惯是不容易改过来的。 天放亮。 三人分道扬镳,洪流与王道一南一北,韦烈走中路。 山区无路,如果有也只是山里人走出来的错杂小道,无法据以到达某一个特定 地点,所以对于山势与方位必须有判别的本领,更要紧的是认定一个特殊的座标, 凭以分辨本身的位置,现在三人都以火烧过的那座山中央突起的宝塔形尖峰作为指 标。 过午不久,韦烈抵达了昨晚所见火烧山之处。 山腰已被烧得一片黑,林木多已枯焦,余烟未熄。近山脚峰峰相连的坳地里一 片葱绿,与烧过的黑地一比更加显目。意外地,葱绿之中是十来户分散的山居人家 自成一个聚落,而作为指标的尖峰正矗立在聚落的正后。 将近聚落,一个手持虎叉,身背弓跨刀的壮年汉子迎面而来,一望而知是山中 猎户,韦烈忙上前打丁个招呼。 “这位大哥,你好!” “客人是……” “到山里来访友的。” “哦!客人在山里有朋友?”狐疑地打量了韦烈几眼:“山里人不多,这附近 五十里之内的乡邻彼此都认识,客人的朋友是谁?” “这……在下打听个地方。” “什么地方?” “驼峰!” 此汉登时脸色大变,像突然碰见了鬼,后退两步之后,半声不吭,像逃命般地 斜里疾窜而去。 韦烈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这猎户一听到“驼峰”二字,便像碰到了瘟神似 地急急逃走,驼峰是不祥之地吗?是犯了他们的忌讳还是另有文章?他想不透,但 确定其驼峰这地点,而且这一带山里人都知道,照情况判断,驼峰必在这一带附近 不远,地方算撞对了,用心查访必有着落,因而精神大振,继续前行。 这里是聚落边缘,有羊肠小道可循。 顺小道行去,已可看到在辛勤锄地的男女山民。 眼前是道山溪,溪中怪石嶙峋,一株倒下的大树横跨溪上,枝桠已被修整,自 然地形成了一道便桥。 桥头石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在吸旱烟,状甚悠闲。 “老丈,打扰!”韦烈隔溪而问。 老人抬头,老脸尽是惊讶之色,这地方极少生人来往,可以说是个老死不与外 人闻问的地方,韦烈虽然换了普通便服,但在山里人眼中仍是惊怪的对象。 “你……什么人?” “有事入山,向老丈请教一个地方。”他不说访友了。 “什么样子的地方?” “驼峰。” “啊!”老人虎地站起身来,恐惧地瞄了韦烈一眼,掉头便走,而且走得很快。 韦烈再一次傻眼,有些啼笑皆非,山里人对于“驼峰”这名称为何会有如何强 烈的恐惧反应?这问题大了,看样子向人打听是此路不通,村子也不必进了。他想, 驼峰无疑是在这范围之内,耐心找定可找到。 一阵盘算之后,他决定登上宝塔形的尖峰,居高临下,视线可以放得很远,只 要发现骆驼背似的山峰便差不离了。估量了一下形势,他选择侧面登峰,眼前的山 溪恰在与尖峰并列的夹缝之间。 于是,他溯溪而上。 一路攀藤附葛,有时必须绕行,相当艰困。 溪床愈来愈陡,变成了峡谷,有的地方是倒泻的瀑布,轰轰的水声加上谷壁回 音,听起来令人心惊。 好不容易登上了峰头,一看,这峰头与尖峰相隔数十丈,山谷已埋在原始林里, 尖峰巍峨在上,高底差了一倍有多,这只是肉眼的估测,大自然的景物最会骗人, 实际上有多大差距要现身体验了才知道。 韦烈坐下来休息了一阵,然后振作精神,飞身掠起,踏树渡越峡谷,然后开始 攀登。峰势陡峭,有些地方还是盖顶的突岩,若非身手超人,真的是寸步难移。他 手脚并用,一个劲朝上升登,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可以喘息的落脚点,仰头上―望, 由倒抽一口凉气,宝塔形的尖峰远处看十分明显,而现在却变成模糊了,似乎直透 天顶。 他并不气馁,蓄足劲再往上爬。 汗水湿透重衫,这种劳累是生平第一次。 日头已坠向西方的远山,光彩尽失,变成了一个红球。 下望聚落散居,已完全掩没在瞑气里,灰潆潆一片。 爬,他除了努力向上,没有退路。 天色逐渐昏黑下来,东方现出白色的光晕。 体力损耗太多,速度自然减弱。这并不是驼峰,只是藉以观测的居高点,想不 到会费这么大的劲。 月升。 无垠的山区披上了轻纱,黑暗消退,发潆的峰头显得十分安祥,在这种景况下, 即使他是跺跺脚会使风云变色的人物,也显得无比的渺小。 终于,他登上了峰顶,岩寒松在月光映下照下一片诗情画意,如果你相信有所 谓仙山,这便是了。 韦烈已精疲力尽,躺下来闲目憩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疲累之感已消,睁开眼,玉盘已快当顶,他深吸了几口 气,起身心里想,要寻找驼峰,得等到明天日出之后,好在与王道他俩约定的会合 时间是两天,自己绰有余裕。 游目浏览之下,呼吸突然窒住,目光也直了。 峰边,突岩上,背立着一个白衣人影,是女的,曳地长裙,穿的是宫装。 这种地方,这种时辰,居然会有人出现,而且还是个宫装女子,不是鬼也是怪, 太不可思议了。 她是飞上来的。 是月亮上下来的? 是个幻影? 韦烈揉了揉眼睛,再看,幻影没消失,也没动。他想,自己上峰之后躺了这么 久,对方如果是真人,不会不知道,不会没有反应? 于是,他想到巫山神女,想到天台仙姬,想到广寒宫主,想到狐媚妖邪…… 汗又冒了出来,是冷汗。 即使是胆大包天的人,突然间碰上超越情理之外的古怪事物,恐惧是本能的反 应,所不同的是程度上的差别。 毕竟他不是普通人,慢慢地冷静下来。 于是,他鼓足勇气,缓缓挪步向前接近。 当然,如果出现的是个恶形怪态的东西,那又另当别论。 女人,本身便有一种减轻别人恐惧的力量。 近了,还有两丈,韦烈止步。 现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乌云披肩,曲线玲珑,比起司马茜和小青,有过之而无 不及,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想来绝丑不到哪里,尤其一身白衣,更显得超尘脱俗, 一般世俗所形容的,有几分“仙气”。 白衣女子依然丝纹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真的是白玉石雕刻的人像吗? 很有可能,在这种绝地,有那种怪人在峰边竖上一尊雕像并非不可能,而且也 就不算怪了,这种事例不泛。 韦烈又僵立了一阵。 “你是人吗?”这句话问得相当笨拙而可笑,但在意念悬空的情况下,也就难 怪了。 没有回应。 韦烈心头下意识地一阵发毛。 “你是谁?”他又问。 “人!”有了反应,一个字。 韦烈胆气顿豪,但也感到好笑,刚刚问她是人吗她不答应,而现在回答却是 “人”,问题大概是自己刚刚所问不当。 “月白风清,绝岭孤峰,能遇到姑娘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缘,愿意跟在下谈谈吗” “你是谁?” “姓韦名烈,江湖上赐号‘武林公子!”“怎会到这种人不留迹的地方来?” 韦烈一下子愣住了,该怎么回答,说实话吗?如果说出“驼峰”二字,对方会 不会又像峰脚下那些山居人一样不顾而去。 他考虑了许久。 “寻找驼峰!”他决定说实话,因为这女子不是普通人,她的反应该与普通人 不一样,只是换来的反应是好是坏就无法预测了。 他心怀忐忑地静待下文。 白衣女子动了,徐徐回身。 韦烈的心跳突然加速。 白衣女子转成了正面。 像明月从云端乍现,沁人的清光倏然洒照。芙蓉为面玉为骨,此姝不应现人间! 美极了,像传说中的仙女。不是艳,不是丽,只是美,一种不同凡俗的美,人见了 除了赞叹惊绝不敢起任何非份之念,因为她的美散放着圣洁。如果说造物主真有所 谓杰作,这便是代表了,她的躯体仿佛充满了灵性,使人不敢亵渎。 韦烈的脑海在这刹那之间成了空白,自我已不存在。 真正的美人,生平仅见。 许久,韦烈才逐渐回复自我。 “姑娘……怎会在这人迹不到的峰顶?”他问,说话似乎还有些困难。 “赏月!”白衣女子回答得很自然。 “姑娘……到这种地方来……赏月?”“你不认为这是个最佳的赏月之处?” 面冷,声冷,不是一般人所感受到的森寒冷漠的冰霜之冷,而是像一块寒玉所 自然散发的冷,使你承认冷但又不觉其冷。 “是的!”韦烈的口齿似乎也变得笨拙了。 “你说,你是为寻驼峰而来?” “是的!”谈到正题,韦烈精神一振,人也完全恢复正常,迷茫之感尽祛,挺 了挺胸,英姿焕发:“对于驼峰,姑娘有什么指教?” “我先问你。”白衣女子的眸子闪射出智慧之光,正配合了她灵性的气质: “你为什么要寻找驼峰?” “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韦烈不加掩饰。 “怎会找到此地来?” “受一位武林先辈遗书的指示而来。” “哦,那位先辈是谁?” “无忧老人!” 白衣女子显然地一震,容光顿时失色。韦烈也是心头一震,对方的反应使他感 到情况有异,后悔不该如此坦率,一下子说出“无忧老人”,应该试探着来,对这 神秘的白衣女子目前还一无所知,真的把她当成了女神吗? 实在太猛浪了,自己平素的冷静竟经不起这一点考验,但出口的话是无法再收 回的,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好半晌,白衣女子的面色才又恢复自然。 “你说‘无忧老人’的遗书?” “是的,遗书是写在一块绢布上,在下无意得到。” “能告诉我经过吗?” “可以!” 韦烈把古墓得绢图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连宝镜的秘密也说了,因为对方充 满智慧的眼光似乎能洞烛人心,有了隐瞒被对方察出可能反而坏事,万一对方有什 么异图,相信还应付得了。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听完举首向天,口唇微动,似在默祷什么,又是许久,才 放平脸朝韦烈微微一笑。 “你很诚实!”是一句赞赏之词。 “在下认为不必隐瞒欺骗姑娘。” “好,我请你到我家作客,别的慢慢再谈。” “姑娘的家?”韦烈大感惊奇。 “对,就是此峰之下!”白衣女子反手朝峰边一指。 韦烈不能不有所疑惧,但他不能半途而废。 “好,在下从命。” “跟我来!” 白衣女子回转身,飘起,从峰沿消失。 韦烈心头“咚!”地一震,他上峰的艰险历程犹在眼前,这一下跃的结果是什 么,难道她真的不是人?想归想,他快步上前到了峰边朝下一望,不禁哑然,白衣 女子停身在三丈之下的一块突岩上,突岩约莫八尺大小,是虚悬在半空的,看起来 仍十分令人胆寒,如果失足便什么都不要提了,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 他鼓起勇气飞身下泻,轻飘飘落在白衣女子身边。 到了突岩上才看出壁间是一个石洞,可容两人并肩而行,洞里有光,像朦胧的 月光,想不到竟然是珠光。 韦烈对这白衣女子感觉上是更神秘了,“跟我进去!” “姑娘的家就在这……” “不,这只是通道。” 韦烈紧随在白衣女子身后进洞,距离近,她身上散发的暗香不断沁入他的鼻孔, 如兰似麝,不知是什么香,反正非常地惑人心神就是了。 十步一球,仿佛入了幻境。 深入十丈,一道小门横在眼前,洞径到此为止。 韦烈正在狐疑之际,只见白衣女子伸手一按,小门自动开启,里面像是一间斗 室,不,说是一个大木柜子还来得恰当些,白衣女子步入回身作了个手势,韦烈硬 起头皮跟进,白衣女子又一按,木柜子倏往下沉,还听到辘轳之声。 下沉,身体有虚飘的感觉,就像儿时梦中飞坠。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足足盏茶工夫,下坠之感消失,似是停止了。又见光,是 月光照在浅浅的洞外,隐约中可见树石花草的影子。 “到了,出去吧!” 韦烈随着出洞,感受上仿佛在经历奇幻的梦境。 洞外,另是一番景象,上有天,下有地,四边有山,上望只是一个大孔,人在 其深无比的巨井之底。眼前树石玲珑,花木扶疏,掩映着一座宫殿式的大建筑,旁 边环拱着一些小建筑,看来全是精舍。 韦烈成了仙境中的凡人,所有的一切全是惊奇。 两条窈窕的身影穿花树而来,是两名宫女装的少女。 “宫主回来了!”两名少女福了一福。 “宫主”二字使韦烈心中一动,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名侍女长得一样的清丽可人,望着韦烈掩口一笑。 “这位是韦公子!”白衣女子淡淡地引介。 “见过韦公子!”双双福了下去。 “不必多礼!” 韦烈抱着回礼。 “小婢叫素月!”稍高的一个报。 “小婢叫凝香!”另一个跟着说。 好雅致的名字。韦烈在心中说。 “老夫人歇息了吗?” “已经安寝了!”素月回答。 “带路冷月轩!” “是!”两婢齐应。 这等人物、排场、势派会出现在深山绝谷之中,实在是匪夷所思,说出去谁敢 相信这会是事实,韦烈心头又起了迷幻之感,分不清是梦是真了。 在两婢的前导下,来到宫殿式主体建筑石侧的一幢精舍,女掀帘进入之后,便 觉气氛不凡,用高雅幽静四个字可以形容,琴棋书画古玩盆栽简而不繁,井然有序, 每一件摆设张挂的位置都十分考究,令人为之心神一舒。 分宾主坐下,侍婢献上香茗,闻香便知是极品。 “备酒!”白衣女子微一抬手。 两婢立即退下。 韦烈在江湖中豪放惯了,未免有些拘束,但主人是女的,只好忍住。 “在下可以请教姑娘的称呼吗?” “我叫冷玉霜!”她毫无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态。 韦烈心中暗赞,美如玉,寒如霜,很贴切的名字。 “请问冷姑娘,此乃绝地,这些建筑……,”“另有密道通往外面。” “哦!在下还有件事不明白,在谷外小村,在下问及驼峰之时,那些山居之人 何以像犯了禁忌,避之犹恐不及。” “啊!这……”冷玉霜嫣然一笑,她现在一点也不冷:“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先祖为了避免干扰,故意制造了一些神迹,说驼峰乃仙人所居,犯之不祥,久而久 之,便成丁一种禁忌,世代相诫,无人敢提。” “是这样!”韦烈深深点头:“驼峰究竟在何处?”“稍后再谈。” 韦烈只好住口。 冷玉霜问了些江湖近事。 凝香来请入席。 酒席摆在厅后的敞轩里,从布置可以看出“冷月轩”是自这敞轩而命名。 入座,两婢侍酒。 不谈酒菜之精致品级,单只看桌上的器皿便不是一般中等人家所有,说是王侯 绝不为过,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拘束―除,彼此的交谈便多了起来,冷玉霜并不如峰 顶所见的那么冷,健谈,酒量也好,韦烈在不知不觉种也开放的和平素一样,已不 知直身站起来,喝下多少杯无从计数。 等发觉眼前玉影成双之时,身体已经无法挪移。 玉山倾颓,他醉了,朝桌上一伏,再也起不来。韦烈又恢复知觉,睁开眼,眼 前光线很幽暗,手指触处,冰凉光滑,他骇然起坐,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茫然 转动眼珠子,上面的拱形圆顶,四面是平整的石壁,根本不亚于是一个硕大无篷的 石窟,没有门户,浑然一体,自己俨若一只小青蛙被卡在一个倒覆的大瓦缸里。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会躺在这里?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在一栋精舍里接受名叫冷玉霜的白衣女子欢宴,那精 舍叫冷月轩,还有两个侍女,一个名叫素月,另一个名叫凝香。后来自己像是醉了, 人事不省,怎么会被人送到这古怪的石窟里来呢?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妖魔?可是 ……对方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人中之人,这当中有什么文章? 他敏感地想到了宝镜,用手一摸,宝镜仍在。 他站起身来,微觉虚飘,这与醉醒的情况完全一样。 仍在梦中吗?看手,顿地,一切都很真实。 他下意识地挪步走动,这圆顶石窟的范围很大,几乎等于是一个院落,走一圈 超过了百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门户,连一个洞都没有,是怎么进来的? 他竭力保持冷静,要摸出一个门道来。 石窟里平滑光洁,任什么摆设都没有,夸张一点说,连一粒砂都找不到,当然 也就没有任何声音,静得像深山古刹里的禅房。他下意识地想,这地方如果用来闭 关练功倒是相当不错,你不想静也得静。走走,停停,想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觉上是很长很长。 他不明白冷玉霜为什么会来这一手,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时间一长,他开始焦虑,烦躁不安,像一只困兽极思突破。于是,他开始找寻 出路,他敲遍了四周每一寸窟壁,但实胚胚地全是厚不可测的岩石。 最后,他又冷静下来,他坚信冷玉霜不是邪门人物,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 的心地应该也是美的。 于是,他跌坐下来,摒除杂念,内视调息。 现在是整个地绝对静止,仿佛时光也已停止在某一点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韦烈睁开眼,他发现窟里亮了许多,一道光从圆顶斜射而入, 本能告诉他这是阳光。他起身仔细观察,看出圆顶竟然有一个碗大的小孔,孔洞很 深长,是以在阳光没有透入之前根本看不出来。 阳光,代表白天。 他又想昨晚月光下所见的山谷形势,四周都是插天的巨峰,日光照射的时间很 有限,必须在午时前后才能直照谷底,而这小洞是斜的,是午前还是午后?如果是 午后,现在是未时,如果是午前该是已时,因为他不知道这石窟的座向,所以无法 判断方位。 他来回蹀躞,意念纷至沓来…山突地,他发现阳光照射之点的岩壁似乎有些异 样,似乎有一个方形的隙线,很细,如无光照根本不会显现。 这方形隙线暗示了什么? 隙线离地约莫丈许,石壁平滑,根本无法攀附。 好奇是人的天性,武林人更甚。 他极想一窥究竟,心念数转之后,他拔出佩剑,身形拔起,运足内力,把剑插 入石壁将近一尺,手攀剑,人附壁空悬,腾出另一只手触摸,果然是一尺见方的隙 线,他试探着用手猛力一按,怪事发生了,岩石沿隙机内陷,现出一个方孔,他的 心顿时收紧。深吸一口气之后,把手伸入孔中,摸到一样扁形的东西,他抓了出来, 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紫檀木盒。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现在不光是好奇,而是激动了。 他再提气,指勾方孔边缘支撑体重,然后拔剑下落。 平息了一下情绪,收起剑,端详木盒,非常精巧的盒子,盒盖上雕了花边,中 间有四个古篆字“宝藏之钥”。 他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这不是自己的目标吗? 他持盒的手在发抖,许久许久,才又平复下来,抬头朝壁间望去,方孔已复原, 那道光幢也已消失。 他忽然憬悟过来。 驼峰石屋,已正现宝,这石窟便是石屋。 刚刚的时辰是已正,阳光透入就只那么片刻。 木盒中便是“无忧老人”遗绢所谓的宝。 想不到这么快便完成了父母的遗愿,真的是天意。到这石屋是冷玉霜刻意安排 的,怪不得她一再支吾不说出驼峰所在。 既然是宝,她为什么不自取而成全别人?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可惜现无从查 问。 木盒只是扣住,很容易便打开了。 一看,又为之呆住,盒里装的是一柄拇指宽,三寸长乌光发亮的铁如意。这就 是宝吗? 宝在何处? 取出铁如意,审视了一阵,看不出任何奥妙。 他闭起眼想,突然想到盒盖上“宝藏之钥”四个字,分明又指出这是开启宝藏 的钥匙,那宝藏何在呢? 他又傻了。 在茫然无主的情况下,他再次检视木盒,希望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盒底有寸垫,是一方折叠整齐的绢布,下意识地掏了出来,抖开,在昏昧的光 线下赫然发现绢布上隐约有字迹,这一发现,又使他再度激动。运足目力辨认,上 面写的是:“先辈遗泽,福德缘齐备者得之,此乃开启宝藏之钥,双僧证果飞升, 是谓仙缘。” 前面三句一看就懂,后面两句可就难解了,“双僧证果飞升,是谓仙缘。”什 么意思? 根本与前三句连贯不上。 他反复地看,用尽心思去想,脑胀欲裂,仍然得不到半丝头绪。 追踪“天残”、“地缺”进入古墓得到“无忧老人”所留的绢图是机缘,在此 地碰上冷玉霜是幸运,以后呢? 这两句似揭非揭的谜语不能破解,“宝藏之钥”便形同废物,因为没有开启的 对象,他陷入昏乱里…… “轧轧!”声中,头顶上裂开了一个大天窗,立即有光照入。 韦烈不虞有此,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出入门户开在顶上,怪不得摸遍了四壁 毫无线索,不用说,自己也是从顶上被垂放下来的了。照此看来,昨晚并不是真醉, 而是冷玉霜有心设计的,可笑,自己竟这么懵懂。 “出来吧!”发白头顶,是冷玉霜的声音。 他精神大振,也许冷玉霜能解此谜。抬头估量,孔洞距地约莫三丈高下,要出 去不难,他应了一声:“来了!”身形旋飞而起,“呼!”地一声穿了出去,冲势 太强,直升洞外两丈有余,一拧腰,轻轻落下。 落点是一个矮峰的鞍部,目注四周,仍在谷里,殿堂屋舍远在脚下。日头已偎 在山巅,白天视线开朗,这才看清谷壁的险峻巍峨,仿佛是挡住青天,大概只有猿 猱才能攀援。 冷玉霜俏立在一边,面色的确是冷,像寒玉雕琢的,但不碍其美。 “怎么,你成功了?” “谢姑娘成全。” “不必谢我,这是你的福缘,我只是引线人。”略顿又道:“说起来应该是我 谢你,你使我得到自由。” “怎么说?”韦烈大为困惑。 “我和娘奉令守在此间等待有缘人,平素极少远离,更不用说快意江湖了,如 果你不来,可能要守到下一……,”没出口的话应该是下一代,但想到己还没嫁人 哪来下一代,便住口不言了。 韦烈当然听得出来,可是不能接话。 “这就是驼峰?” “你自己看!” 韦烈一打量山形便看出来了,这座矮峰依附在高峰之下,峰头两端隆起,中央 凹入形成鞍部,真像骆驼的背。实在想不到驼峰是谷中之峰,要凭找,恐怕一辈子 也找不到,所谓福缘,至此又是一个明证。 “我可以见识一下你得到的是何物吗?” “姑娘难道……” “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守住这地方。” 韦烈上前数步,把铁如意和绢布自盒中取出,一并递与冷玉霜,冷玉霜接仔细 看了看又还给韦烈。 “姑娘看到绢布上的字了?”“唔!” “那最后两句何解?” “不知道”冷玉霜摇头。 韦烈大失所望,他原指望冷玉霜能指点迷津,想不到她也一无所知,这谜底只 有留待以后慢慢设法解了。忽地,他想到冷玉霜一再说奉命看守,她还有母亲,母 女俩是奉何人之命? 要是能找到发命令的人,岂不…… “姑娘刚才说是奉命看守……” “不错!” “能见告奉何人之命吗?” “这……告诉你无妨,家祖父!” “哦!令祖是谁?”韦烈大为振奋。 “无忧老人!”冷玉霜轻轻地说,脸上现出敬意。 韦烈大为震惊,想不到“无忧老人”会是冷玉霜的祖父,怪不得自己在提到这 名号时冷玉霜表情特殊,可是,“无忧老人”何以离开这人间仙境而去住古墓呢? 老人已经坐化有年,变成了白骨骷髅,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冷玉霜在听自己叙述邙 山古墓的故事时,只表情显出异样,并无悲戚之容,这又是什么原因? “你非常意外?”冷玉霜又说。 “是的,在下非但感到意外,而且也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是什么,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先祖父乃是密宗白教的‘智者 ’,生前已经练成了‘大神通’,能知过去未来,一切都是他老人家事先安排的。 至于死亡,在他而言只是去旧换新,人的躯体只是皮囊,时间到了就会朽坏,而灵 魂不灭……” “姑娘是说佛家所谓的转世?”韦烈脱口而出,关于这玄之又玄的神学,他听 师父谈过,但仅止于探讨,并不明其中奥妙,因为佛家的修持与禅悟与武家的内功 修练有相似之处,所以偶而会言及。 “不错,想不到你也懂!”冷玉霜竟然意外地破颜一笑。 “在下不是真懂,一知半解而已!” “这就是你提及家祖父已化白骨时我不悲伤的缘故。” “这么说……姑娘和令堂也在修习密宗大法?” “家母是,而且已经略有所成,而我……与此无缘,这最重要,并不是每个人 都可以修练。” 韦烈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韦公子,此间事已了,我送你出去!”冷玉霜似乎不愿再深谈这个问题。 “哦!”韦烈是很想多知道一些,但人家已经表示要送客,总不能赖下去: “姑娘,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能!”她断然的口吻:“因为我俗缘未尽。” “俗缘未尽”四个字使韦烈心中一动。 冷玉霜高举右手,画一个圆又放下。 一乘小轿冉冉而来,抬轿的竟然是素月和凝香。 韦烈大诧,是冷玉霜送客要坐轿,还是…… 轿已放落,两名侍女微笑而立。 “韦公子,请上轿!”冷玉霜抬了抬玉手。 “什么?在下……”韦烈不是意外而是惊怪了。 “请上轿!”冷玉霜又说了一句。 韦烈无奈,尴尬地笑笑,坐上轿子。一个大男人坐轿,而抬轿的两名纤纤少女, 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冷玉霜步到轿前,微笑着凝望韦烈。 韦烈心弦乱颤,她这是做什么?突地,他感到一阵昏沉,意识逐渐模糊,还来 不及探究原因,人已昏迷过去。 醒来。 人在原来登峰之前停留过的山溪边,倚石而坐。 韦烈直瞪着眼,好一阵才完全清醒过来。 是梦吗?绝对不是。 他想――冷玉霜是“无忧老人”的孙女,“无忧老人”是密宗白教的“智者”, 她母亲不用说也有相当修为,她当然也具备了些异能,被她一看便失去知觉,的确 是相当玄。她以这种方式送自己出谷,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持谷中秘密。她说以后还 能相见,因她俗缘未了,这表示什么?想及此点,下意识地一阵心跳。 佛家讲“缘”与“慧根”,冷玉霜冰肌玉骨,蕙质兰心,显然是慧根深厚的人, 但二者必须配合,有缘而无意根,难登至上之境,有慧根而无缘,无法入门,想来 这便是她之所以不能修习大法的原因。 以她现在的能耐如果进入江湖,会是什么局面? 自己虽然已经得到了“宝藏之钥”,但要完成心愿还有最后的一关,现在是茫 无头绪,看来只有待缘了。 随即,他又想到司马茜,她还在垣曲苦等自己吗?自己对她无意,而且她已名 花有主,可是偏偏她长得那么像路小青,完全是小青的再生,这教自己何以自处?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乱了。 有山居人从近处走过,但连看都不看韦烈一眼,就像是这地方根本没这个人存 在。 今天洪流和王道要来此地会合,而这里是必经之路,韦烈只有等,既然不受干 扰,就当此地是无人之境吧。 人一静下来就会想许多事,韦烈当然不能不想,他想到预立遗书的父亲,哀伤 抑郁的母亲,恩同山海的师父…… 最后,思想又回到冷玉霜的身上,她是个人间奇女子,她的作为无法思议,如 果她所谓的“俗缘”指的是自己,能代替刻在自己心板上的小青吗?不能,即使是 真的仙女也不能,可是……司马茜呢? 他茫然了,痛苦的茫然! 日头西偏,快要近山。 突地,他发现远远的山脊上隐约有人影在晃动,太远,又有林木遮挡看不真切, 行家一眼便可判别出那动作与姿态是属于江湖人物的。 荒山绝岭何来江湖人物? 他不由地想到了王道和洪流。 于是,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起身朝那岭头奔去。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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