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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归因了缘因果相报 “彩虹不是在大悲寺……” “就是那丑妇人带走的小尼姑。” “啊!那我们……” “日月神尼也已出动搜寻,小弟跟她约定了会合的地点,可是……这具尸体得 先处置。” “简单,这石洞便是最好的埋骨所。 “老哥,小弟心里很急,可否就烦老哥处理一下,小弟先走一步,老哥事完沿 峰脚西绕,使可以会合一道。” “好,你先走!” 东方白弹身掠去。 山环里。 浅草平铺,几株杂树挂着野花点缀其间,数方怪石散布在杂树疏影里,衬着苍 翠的山峰,轻飘的流云,就像是一幅天然的图画,然而画中的人物却与画面格格不 入,就仿佛一幅名家杰作被无知的人胡乱加涂了不相配的鸦笔。 一个丑妇人斜倚在怪石边,脚前横陈了一个绝色少尼,八步之外,颤巍巍地站 着一个面蒙纱巾的老尼。 这两尼一俗,不用说也知道是准。 “苦命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的身份随时改变,不说也罢!” “你敢以邪恶手段对待佛门弟子不怕报应么?” “师父,报应是以后的事,眼前您必须在两条路之间选择一条。” “你敢威胁贫尼?” “这倒是不敢。”丑妇人咧嘴笑了笑,又道:“师父,苦命人的时间有限,不 能久耗,一个是觉非小师太由我带走,以后的一切就请不必过问,一个是我放人, 由师父要‘无肠公子’东方白交出他的随身兵刃作为交换。” “如果贫尼不答应呢?” “人在我手上,师父要愿意牺牲小师太我收了!” “如果贫尼牺牲觉非,你会与她同归于尽。” mpanel(1); “这种话不应该出自师父之口,这是犯戒。” “日月神尼”气得浑身发抖,以她的身份地位武功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 妇人要挟,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东方白来到,由于视线不受阻,一眼便看清了山环里的情况,他远远停住,心 头杀机云涌,只消再向前接近,立刻就会被发觉,他必须先冷静一下,了解状况。 丑妇人弯腰作势要抱起公孙彩虹。 “不许动!”日月神尼厉声喝止。 “怎么……”丑妇人直起身,道:“师父答应了?” “……”日月神尼无语。 东方白已看出“日月神尼”是在被要挟之中,努力一定神,大步走了过去,意 态之间,显出无比的从容。 丑妇人一见东方白现身,极快地横抱起公孙彩虹。 “日月神尼”转头迎着望了一眼,又回头紧盯着丑妇人,东方白前来会合是意 料中事,双方布先说定了的。 东方白脚步不停,直边向丑妇人,距离到了五步…… “站住!”丑妇人大喝了一声。 东方白止步,带煞的目芒在照在丑妇人脸上。 “日月神尼”曾经指出丑妇人是易容变声,那就是说现在看到的不是她的本来 面目,东方白现在有机会仔细审现,果然直不出任何破绽,这份易容之术不说独步 天下,至少是很难有人堪与匹敌了,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被抱着的公孙彩虹软垂着,依然是昏迷状态。 东方白心里的杀机已经凝固成了形,他恨不能把丑妇人生撕活裂,但投鼠忌器, 为了人质的安全他非忍不可。 “东方白,你来得好!”丑妇人眦了眦牙。 “看来是很好!” “这天仙化人本来是你的,对不对?” “她现在是佛门弟子。”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你抛躲不开的,对不对?” “少废话,说,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带走,或是放人!” “你能带得走?” “可以的,因为没人愿意看玉殒香消!” “放人又怎么说?” “用你的剑作为交换。” “我的剑?”东方白脱口叫了起来,这柄剑乃是无价之宝,更重要的它是父亲 遗物,同时还关系着自己的未来,能交出去么? “不错,你的剑!” 东方白一时哑口无言。 “宁要剑不要人,对不对?”丑妇人紧迫一句。 “我只想要你的命!”东方白五脏翻腾。 “可是你办不到,是么?” 东方白一口牙几乎咬碎。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道:“只要开出条件,一切便好商量,不必开口杀人,闭 口流血,尤其‘觉非’是出家人。” 一条人影出现在丑妇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现身的赫然是“狐精”卓永年,不知他是如何来到现场,又如何迫近到丑妇人 身后,仿佛他人本来就站在那里。 丑妇人三面受敌,但并无惊慌之容,背贴怪石,一副笃定的样子。 卓永年好整以暇地转到正面。 “是你?”丑妇人一见卓永年仿佛是突然看到了鬼,脸孔连连抽动,眼里全是 骇极之色,人也像突然矮了一截。 卓永年瞅着丑妇人笑笑。 “姓卓的,你……还活着?”丑妇人的声音相当刺耳。 “老夫生来命大,哦!”他像突然领会了什么,捋了捋鼠须道:“原来你是以 为碰上了鬼,所以才这么骇怕,告诉你,老夫活得好端端,鬼是不作兴在光天化日 之下出现的,别紧张,老夫处世应事一向喜欢和平手段。” “卜云峰呢?”这是她真正惊骇的原因。 “溜了!” “溜了?” “对,老夫还挨了他半剑!”说着用手抚一抚血污的肩臂。 丑妇人眼珠子乱转,似乎在考量狐精的话是否可信。 “为什么是半剑?” “一剑便要人命,伤而不死,只能称之为半剑。”话锋一顿,又道:“这无关 紧要,我们来谈谈真正的问题。” “什么真正的问题?” “你手中的小尼姑!” “你……有资格谈么? “当然有,老夫不是三岁小孩,信口胡诌。” “凭什么?” “须弥经!”卓永年说得很自然。 “须弥经?”惊呼出声的是“日月神尼”。 东方白不禁心中一动,觉得有些意外,以“日月神尼”的年纪和修为应该是处 变不惊的,即使内心震惊也不应着之于色,在听卓永年说出“须弥经”三个字之后, 竟然叫出了声,经是要交换人质的,到底为什么? 丑妇人瞳孔放光,卓永年竟然主动提出要以少林寺正在全力追寻的“须弥经” 交换,的确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东方白的感受当然也十分强烈,经是少林之宝,卓永年为了解救坤宁宫公主小 玲之危而向“不为老人”暂借的,如果把它拿来交换公孙彩,他将如何向“不为老 人”交代,而“不为老人”的叛徒之名又如何洗涮? 心念之中,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怀。 “怎么样?” 卓永年似乎很认真,催了一句。 “真的愿用‘须弥经’交换?” “人命无价,岂能儿戏!” “经呢?” “你答应了自然就有东西给你。” “日月神尼”定睛望着卓永年,脸上蒙着纱巾,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眼神看 来,她的内心反应十分复杂。 丑妇人沉思了好一阵子才凝重地开口,道:“我接受!” “很好!”卓永年点点头,然后转向东方白道:“老弟,把东西拿出来!” “日月神尼”眼神变为惊异,口里轻“啊!”出声。 东方白迟疑不决。 “老弟,你听到老哥我的话了?” “可是……” “救人要紧,别的以后另作打算。” 东方白还是下不了决心,固然这件事卓永年才能作主,自己只是受托暂时保管, 但丑妇人原先提出的交换条件是自己的剑,卓永年现身之后主动提出了经,如果答 应了岂非显得自已太自私? 可是自己这柄剑绝不能落入人手,这比把性命交给别人过要严重…… “日月神尼”开口道:“经在东方施主身上?” 卓永年颔首道:“是的!” “日月神尼”的目光变得很怪,沉声道:“是‘须弥经’?” 这句话问得更怪,说了半天难道她没听明白? 卓永年道:“不错,是‘不为老人’窃取之物。” “阿弥陀佛!”日月神尼宣了声佛号,望向东方白道:“少施主就拿出来吧, 贫尼会领这份大人情!” 卓永年跟着道:“老弟,你没什么好犹豫的,快拿出来,别让小师太继续受苦, 老哥我说过人命无价。” 东方白突然想到卓永年外号“狐精”,机智超人,巧计百出,他坚持这么做也 许有其道理,连“无相大师”那等固执的老和尚他都能应付即可见其一斑,心念之 中,从怀中取出了黄布包递给卓永年。 卓永年接在手中,朝丑妇人扬了杨,道:“怎么样,交换吧?” “你保证不玩花巧?” “这没什么花巧好玩!” “好,现在你把东西放到那块石头上!”用手指了指五丈外的一块石头。 卓永年依言把黄布包摆到石头上,然后折回原位。 “现在你们三位退到那棵秃顶松边。” 石头,秃顶松,和丑妇入现在的位置三点恰成等距离的一条直线,如此,两端 到中央一点的距离相等,而一端到另一端的距离是加倍,如果一方有行动,另一方 便有余裕应变,这安排俱见丑妇人的巧思,她的确不等闲。 三人互望一眼,相继掠到秃顶私下。 丑妇人放下公孙彩虹,然后高声道:“等我验明真伪之后,会把解药放在石上, 记住不要妄动。我知道东方白身上有‘三恨先生’的解毒丹丸,但那对小师太不管 用。” 说完,迅快地掠到置经的石头边。 东方白的心往下一沉,对方居然指明“三恨| 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 先生”的天灵丸不管用,要是丑妇人弄点诡,那将人经两失。 丑妇人打开黄布包检现。 空气在死寂中紧张万分。 卓永年的神色有些不正。 “日月神尼”也是显著的不安。 丑妇人仔细翻检,十分认真的样子。 东方白忍不住向卓永年道:“老哥,这么一来,你如何向不为老前辈交代?” 卓永年吐口气道:“交代是小事,希望眼前能过关。” 东方白不解地道:“交代是小事?” 卓永年笑笑道:“山人自有安排,天机不可泄露。” “日月神尼”点点头,口里“唔!”了一声,她为何有这表情谁也不知道,这 老尼在这段时间内的反应相当怪异,东方白早就开始注意,但也只限于困惑。 东方白边注意着丑妇人的动静,边在思索卓永年那几句话中之话,左思右想, 就是想不出半点端倪来。 丑妇人高高扬了扬手,电闪而去。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立即奔了过去,“日月神尼”和东方白奔向公孙彩虹,卓水 年则掠向刚才放经的石头。 公孙彩虹仍昏迷不醒,但脸色平和,仿佛是睡熟了,睡态很美,美得乱人心神。 卓永年奔了回来,道:“她没留下解药!” “什么,没留下解药?”日月神尼目芒熠熠。 “这……”东方白脸上变色。 “很简单,她扬言老弟身边的解药没用,是要稳住我们不采取行动,实际上” 三恨先生“的解药一定有用。” “啊!”东方白松了口气。忙从怀中取出“天露丸”倒了一粒在手里,收好药 瓶,然后上前一步,弯腰…… “给贫尼!”日月神尼伸手。 东方白面上一刻,他忘了男女有别,直起腰,讪讪地把药丸交给日月神尼,日 月神尼跌坐下去,扶起公孙彩虹的上半身枕在自己膝上,然后把药丸塞进公孙彩虹 口里。 六只眼集中投注在公孙彩虹的玉靥上静观变化。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公孙彩虹悠悠醒转,睁开了眼。 卓永年欢然道:“大事无妨了!” 公孙彩虹亮丽的眸光照在东方白的脸上。 东方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然承受那特异的眸光。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日月神尼的眼里的光芒也是特异的,她望着的却是 卓永年。 “卓施主,贫尼谨此致谢!” “不敢当!”卓永年欠了欠身。 公孙彩虹坐起。 “日月神尼”站了起来,仍望着卓永年。 “卓施主,你随贫尼来!”随说随挪动脚步。 卓永年跟了过去,两人到了六七丈之外才停住,开始低声交谈。 公孙彩虹站起身来,面对东方白,脸色数变之后沉了下来,目光也随着放低, 如玉如脂的粉靥罩上了一层肃穆,肃穆得近于冷漠,可以称之为出家人特有的神色。 彩虹不再亮丽,变成了冷玉。 东方白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心猿未定,意马难拴,这份感受不同于上一次的 分手,尘埃已经落定,缘孽也已分明,空怀失落,一切将成追忆。 “东方施主,小尼除了称谢,并祝你前程似锦!”幽幽然像是空谷的传声。 “彩虹……”说了两个字忙又改口,道:“觉非,从此尘俗殊途,我也祝你明 心见性,持了了心,乐证菩提!” “阿弥陀佛!”公孙彩虹合十。 东方白说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无情若有情,有情似无情,而一切都将归 于空寂,浮云虽已消散,但那留在心中的烙印却是无法磨灭的。 目光再拾起,冷漠之中有一种庄严。 她的的确确已经是佛门弟子了。 四目交投,东方白感到一阵冷,双方之间已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也可以 说是一堵无形的无法超越的墙。 “日月神尼”与卓永年步回原地。 两人究竟私下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东方白也不想知道,他忽然觉得世间的一 切都是空虚,没有一样是真正重要的,仿佛连自己都已经不是一个实体。 卓永年偏了下头道:“老弟,我们该走了!” 东方白显得有些痴木地点点头,朝“日月神尼”抱拳,然后转向公孙彩虹,抿 着的嘴不曾张开,转身挪步。 公孙彩虹口角牵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卓永年也无声移步。 一路默默而行,谁也没开口说话,不久来到卜云峰伏尸的现场,两人不自觉地 停了下来。 东方白忽然想到了件事,目光四下游移。 “老弟,你在找什么?” “卜云峰遗下的断剑!” “哦!这个……已经随卜云峰进石洞了。” “老哥真是心细如发,一切都设想得那么周到。” “不必奉承,老哥我一向不喜欢戴高帽子。” “对了,老哥,卜云峰的同路人可能还没发觉……” “他们很快便会发觉他失踪。” “然后就会找上你我。” “对,完全正确!” “那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卓永年漫应着,四下扫描了一遍之后,接下去道:“不过,根据 已经发生过的情况,他们不会明着找,而是用令人想像不到的手段找,所以我们得 特别当心,步步为营,不能给对方可乘之机。” “老哥,我们现在是出山还是……” “立即出山!”卓众年搔了搔头,道:“老弟,老哥我有几件大事急着要办, 我们就在此地分手,你尽快赶到蒋大牛的住处等我的消息,特别注意一点,要是有 人找上门,小心应付,不管是什么身份,最好把他留下。” “嗯!”东方白点点头,卓永年急着要办什么事他不想问,他知道狐精的脾气, 不愿透露的事问了也是白费。 “老弟现在就上路吧!” “好,那就回头见了。” “路上也要小心!” “小弟理会得!” 东方白弹身奔离,心头有一份重重的失落,失落在山中,他不想再寻回,是永 远的失落,也可以说是幻灭。 目送东方白离去之后,卓永年奔朝另一个方向。 山涧边,乱石堆垒。 一个须发现灰的老者在清洗药草,他身边放着药锄、竹篓,还有一大堆树头草 根,一望而知是个采药老人。 一条人影悄然出现老人身后,赫然是个奇丑妇人。 “咳!”丑妇人千咳了一声。 “啊!”老人起身回头,惊叫出声,老脸大变。 “老小子,你是挖药的?” “是,是……娘子……” “把衣服脱光!” “什么?”老人再度惊叫,向后倒退,被石头一绊,跌坐在石隙里,道:“娘 子,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你脱衣服。全脱!” “这……”老人的脸孔变了形,道:“娘子,这里……虽然是深山野谷,可是 ……老夫年纪大了,不行了!” 身躯一个劲往后缩,但石隙太窄,缩不进去反被卡紧。 “你什么不行了?” “老夫,几年前就没跟老伴……那话儿不行了。” “呸!见你老小子的大头鬼,快脱!” “娘子,求……求求你,另外去找年轻力壮的……” 丑妇人上前一把拉起老人,往旁边一掼。 “你脱是不脱?不脱就撕了你。” “老夫……老夫脱……”老人面无人色,颤抖着挣起身,解开腰带,褪下粗蓝 布长衫,里衣,露出了嶙峋瘦骨。 “脱,全脱,连裤子!” “娘子!”老人跪了下去,道:“请念在老夫年事已高,实在没力量陪娘子做 那……” “你他妈的想死!”一脚踢了出去。 “哇!”老人翻了一个滚。 “快脱,不然踢碎你这几根老骨头。”丑妇凶得像夜叉。 老人哼唧着翻起身,解开裤头,褪下,身子缩微一团,虽说是荒山无人,但脱 了个精赤条条总不是味道。 “草鞋,布袜也要脱。” 老人只好照办,摇晃着脑袋,人似乎要晕过去。 丑妇人开始自己动手脱,动作很快。 老人埋下头不敢看。 但不远处的暗中却有一对亮闪闪的眼睛在看,而且是眨都不眨地看,他,正是 “狐精” 卓永年,他判断丑妇人在得了“须弥经”之后不会立刻出山,因为她要会合同 伴,同时必须改装才不会被追及。 丑妇人三把两把便脱光了,竟然是个伟丈夫。 卓十年两眼为之发直。 丑妇人换上了采药老人的衣裤鞋袜,然后在头上脸上一阵乱抓,发脱、皮褪、 口鼻掉壳,这种易容之术罕闻罕见,竟然使用了这多零碎,难怪他在大悲寺混了这 多天,“日月神尼” 和公孙彩虹全然没发觉。 老人仍蜷缩着不敢看,他以为现在眼前是个裸妇。 易容之物尽去,现出了本来面目,是一张端正有风度气派的中年脸孔。 “黑蝙蝠牟天!”卓永年几乎惊叫出声,他全身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全收紧 了,想不到误打误撞有了这等丰硕的收获,对方既是黑蝙蝠,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果没要东方白先出山,二对一,情形就完全不一样。 黑蝙蝠已穿着完毕,忽然又想到什么,先用脚点上了老人穴道,然后脱去外衫, 从脚边捡起一件闪光的薄短衫,迅快穿上,再穿回老人的粗布长衫,系上腰带,把 衫摆曳在腰间,坐下去着袜穿鞋…… 那袭闪光的薄短衫正是夺自东方白的“天丝宝衣”,卓水年只能眼鼓鼓地望着, 他没把握用武力夺回。 黑蝙蝠结束停当,站起身,把黄布包塞入怀里,然后对着老人道:“念你不是 江湖人,年事也高,破例饶你一命!” 举脚点出,转身飞掠。 老人嗯哼出声,看来穴道已解。 卓永年衔尾疾追。 追踪是卓永年的拿手把戏,黑蝙蝠再精也无法发觉。 “黑蝙蝠”名不虚传,果然像一只飞天蝙蝠,身法之灵巧快捷卓永年自叹弗如, 跟踪起来倍感吃力,所幸他志在搜寻卜云峰的下落,时走时停,所以才没脱线,折 腾到天黑,黑蝙蝠似已知无望,才走上出山之路。 桂花巷。 位在徐家集大街的街尾,是一条烟花巷,桂花是香的,而藏污纳垢的烟花户却 是臭的,何以名为桂花巷不得而知,想来是人都喜欢臭美的缘故,自来烟酒嫖赌不 分家,所以这巷子里娼户赌场烟馆酒店俱全。 时正三更,整个徐家集都在沉睡中,唯有这桂花巷还醒着,灯火凄迷,藏头缩 颈的人客匆匆来去,戏谑声、嚣骂声、吆喝声,猜拳声不时从半开的门户中传出。 巷底最后一家,低矮的围墙外便是旷野。 此刻,一条黑影飘过围墙,迫向透着昏昧灯光的窗边,贴身听了听,然后举手 曲指叩窗。 许久,窗纸上才透出人影。 “是谁呀?”女人的浪声。 “是我,有客人么?”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大爷?” “唔!” “哟!我说大爷,这么多天没见影子,今晚是刮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快开后门!” “猴急什么,得等我穿衣服呀!” 屋子里灯火挑亮,人影晃动,后门“呀!”地打开,男人进去,门又关上,另 一条黑影跃进了围墙,靠近窗。 屋里传出话声:“哟,我的好大爷,瞧您气色不正……” “我是打远处赶回来的,刚到!” “我说呢,一脸的风尘,大爷,这几天憋死我了!” “得了吧,一天到晚男人进进出出,肥的壮的随你挑,爱怎么玩怎么玩,你憋 什么?” “大爷,您说话可得凭良心,我是您包下的,您不来我吃素,任什么富爷阔少 全不接,要是骗您天打雪殛!” “好啦!小麻花,有什么吃喝的?” “都什么时候了,灶房里火早灭了……” “你不会到外面去买?” “好,我这就去。” *潇湘扫描*黑色快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前面门开启的声音,约莫 盏茶时光,才又传来关门声,然后房间里热络起来,吃喝夹着调笑,浪声浪气,全 是不堪入耳的淫词秽句,窗外的人索性贴窗脚坐了下去,看来此人极有耐性,一副 泡定了的样子。 足足一个时辰,窗里的灯光才暗了下去。 接下来是浪笑,呻吟…… 等一切平静,已经早过了四更。 窗下人站起,掩到后门边,没发出半点声音,后门被撬开,人影没入。 片刻之后,前边突然爆起一个声音:“走水啦!” 房里人惊起,开门。 巷子里起了鸟乱。 “哪里失火?” “怎么不见火光?” “……” 原先的人影从后门标出,逸去。 天刚放亮,蒋大牛在屋前锄地,不时停下来四方张望。 堂屋里,东方白和卓永年对坐。 “老哥,真难为你!” “嗨!晦气,老哥我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种窝囊事,真他……”后面半句粗话 他没说出口,捶了下桌子,接下去道:“本来以为可以取回你的‘天丝宝衣’,却 不料黑蝙蝠那兔崽子死穿在身上。 东方白默然片刻,吐口气道:“老哥取回了须弥经?” “嗯!”说着,从怀里取出黄布包放在桌上。 “可以见识一下么?” “当然可以!”卓永年不假思索地回答。 东方白动手解黄布包,面对少林寺的藏珍,心头不免下意识地感到紧张,因为 这是武林人人垂涎的东西。布包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本相当破旧的线装书,书 脊上可见虫的噬痕迹,为了这本小册子,许多人受到伤害,有的甚至丧命,堂堂藏 经楼主持变成了叛徒。 翻开,全是些古怪的记号,东方白仔细辨认道:“老哥,这是梵文?” “嗄!老弟不得了,居然也识得梵文!” “略识之无而已!”东方白应着,再看封面,突然皱起了眉头,期期地道: “老哥,这……不像是须弥经……” “嘿!老弟,这是古印度文手抄本金刚经。” “金刚经?”东方白几乎跳了起来,瞪眼望着卓永年,一副困惑至极的样子, 半晌才道:“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卓永年若无其事。 东方白怔怔地望着卓水年,道:“鱼目混珠?” “就算是吧。” “这东西老哥怎么弄来的?” “太王帮帮主丁天龙在此地的府邸是转手买来的,原先的主人是位翰林,留下 不少残旧典籍,老哥我在丁府作客时曾经闲极翻检过,灵机一动,拿来暂用,反正 役人见过真正的‘须弥经’是什么样子,梵文更少人识。” “老哥这一招很绝。” “小门道而已。” “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取回?” “老弟,这你该想得到,如果不在对方发现上当之前弄回来,势必为‘不为老 人’增加麻烦,因为垂涎此经的人必然闻风增多,一旦发现是假,一定放不过老人, 直到追出真经为止,现在老哥我摆上这一道,一方面转移目标,再方面扣住黑蝙蝠, 他非找我们不可。” “他知道是老哥做的?” “当然,老哥我另一个别号是神偷,不猜也知道。”得意地笑笑,把假经和黄 布揉成一团,道:“可以当引火之物!” 起身进入灶房,塞到灶眼里,然后转回堂屋,正色望着东方白道:“本来老哥 我是打算……” “打算什么?” “连‘天丝宝衣’一起弄回来,却不道那小子精得很,伴女人上床竟然不脱内 衣,没办法只好放弃。” 东方白吐了口闷气,道:“噢!小弟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弟明白什么?” “几天前跟少林‘无相大师’冲突时,老哥与他私下密谈,结果他被打发走了, 当时以为老哥有什么通天道行,现在才明白,老哥是告诉了老和尚鱼目混珠这一节。” “对,当时我不向老弟说明,是他老弟知道实情之后表演不真而被对方看出破 绽,井不是有意故神其秘。” “这倒是无所谓,小弟根本就不在意。”坦然笑了笑,又道:“这么说,真正 的‘须弥经’在老人身上?” “哎呀,只顾说话,几乎忘了最重大的事,老弟,这公案很快就会揭晓,你在 这呆着,记住,日落之前赶到”听竹居“来,我得马上去办事!”说完,不待东方 白的反应,匆匆出门疾奔而去,看样子他真的是很急。 东方白坐着没动,心里想:“听竹居是‘不为老人’原先隐居的地方,也是‘ 坤宁宫’的地盘,要自己日落之前赶去是为了什么?照卓永年的口气,似乎与‘须 弥经’有关,这狐精何以这么热心地介入这桩少林公案?” 蒋大牛提着锄头进来,道:“卓大侠走了?” “说是去办急事。” “啊!”蒋大牛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对了,大牛,你记住件事……” “什么事?” “日落前半个时辰我有事要离开,黑蝙蝠心狠手辣,诡诈百出,说不定他会找 上门来,而你绝不是他的对手,你最好暂时避开,等我回来。” “这……”蒋大牛皱眉想了想,道:“好吧,就依公子的活,公子走后我就避 到附近藏身,现在我去做饭!” “好吧!弄点好吃的我们喝酒打发时间。” 蒋大牛进入灶房,突然传出声音道:“公子,灶里是什么东西?” 东方白道:“别管他,烧了吧。” 日头还剩下一竹竿高,光影已变成了橘红。 “听竹居”四周已布了哨,采纵深的配置,一共三重,一只飞鸟也难溜过,每 一寸空间都在被监视之中。 幽雅精致的庭园里,一个须眉俱白的盲眼老人负手寂立在花树之间,他,正是 被少林寺目为叛徒的“不为老人”,他原已避居后山峡谷,现在又回到这里,再精 美的环境,对一个失明的人来说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因为他看不见,他的世界里没 有光、色、或任何形象,只是一片黑,老人木立着,似乎有所等待。 碎石小径遥遥传来脚步声,常人不易听到的微声,但老人已经发觉,口角牵动 了数下,转向院子门方向。 人影出现,是三个和尚。 当先的是“无相大师”,后随了因了尘两虎面僧。 三僧在老人身前隔八尺站定。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宣了声佛号。 两名虎面僧齐齐合十,神色间显得十分激动。 老人脸皮子一阵抽动,无相大师的神情相当地不平静,凝望着老人。 “二师兄,在你没接受门规制裁之前,师弟我仍对你用这称呼,你的双目……” 声音是颤抖的。 “失明多年了!” “为什么?” “一次意外!”老人没肯说出原因。 “为何还俗?” “情非得已!” “这是大逆不道!” “人在江湖,心在佛门,皮囊染垢,心不蒙尘。” “无相奉掌门大师兄之命下山,不说二师兄也知道原因,现在就请二师兄交出 ‘须弥经’随无相回山!” “经无着落,无法交出,俗愿来了,不能回山!” 无相大师的老脸勃然大变,身躯也簌簌而抖。 “二师兄,你……诚心要作少林叛徒?” “此心唯有佛知。” “二师兄,无相不会空手回山!” “你要抓我回去?” “这是遵掌门严令,舍此无他途。” “三师弟,不管你听不听,我要重新宣告一遍,‘须弥经’失窃,我愿负守候 不周之责,被诬指为窃经者是为不公,为了追查失经,才逃离少林,并非叛徒,为 了便于缉盗,才化僧为俗,并非违戒,多年来费尽心力,苦无线索,我已发了宏誓, 不寻回失经不返寺门。” “二师兄,你双目已残,此愿怎了?” “祈我佛慈悲!” “二师兄,无相算信你之言,但法谕难违!” “非带我回去不可?” “不错!” “那你准备动武,凭你修为执行法谕。” 无相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前欺三尺,双掌当胸立起,老脸呈 现湛然之色,目芒一片严厉。 了因与了尘左右分开,横起了铲棍。 这是佛门劫运,也是少林的悲剧,同门竟然干戈相向,如果老人固执成见,后 果是什么还真难以逆料。 “无相,你的神功练到了几成?” “八成?” “那你无法带我回去,我已练到九成!” “九成?”无相大师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不错!”说着,也立掌当胸,手掌在倏忽之间变成了玄玉之色。 了因了尘骇然色变。 无相大师的手掌也已变白,但不及老人晶莹。 “我佛慈悲,无相为了少林规戒,一切在所不计。” “……”老人无言,只等待出手。 就在此刻,一条灰影幽然出现当场。 是个缁衣老尼,面蒙纱巾,手持念珠,她,赫然是“日月神尼”。 “师太是谁?”无相大师栗声喝问。 “贫尼日月!” “日月神尼?当年的阴阳神女?”无相大师脸色再变,连声音都变了调,立在 胸前的双掌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不为老人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手掌垂落,循声转对日月神尼,脸孔阵阵扭 曲,无光的两眼睁了又阖,阖了又睁,他已激动到了极致。 了因与了坐瞪着虎目发呆。 空气刹那之间静止,但调中有无形的冲击。 谁都没开口说话,连大气都不曾喘。 夕阳已隐到了竹丛之后,叶隙枝地穿过丝丝红芒。 又有两人现身,但停在围墙的半截竹心红门之外,来的是卓永年和东方白。 东方白脸色全是惊异和迷惘,他对事况还不了解,只是意味出“日月神尼”和 “不为老人”之间定有极大的纠葛。 卓永年的表情倒是平静,事情本是他居间穿针引线而安排的。 “四十年了!”日月神尼冒出了这么一句。 惊人的一句,四十年不是短时间,是大半辈子。 “你我都已是超脱红尘之人!”不为老人也开了口。 “不错!” “无我无相,无情无嗔,因何要再见?” “此因不了,无以证果。”日月神尼声音已趋平静。 “何因不了?”不为老人的脸皮子又告抽动。 “仇恨怨怼之心!” “你……准备要报复……” “了因!” 无相大师突睁双目,目芒有如两道冷电,直射在日月神尼的面纱上,沉凝无比 地道:“师太,数十年精修,难道还不能化除当初萌生的一念?”!潇湘书院! 日月神尼以梦呓般的声音道:“大师,你错了,前尘早已化灰,方寸之间只存 我佛一念,早已无碍无嗔!” 东方白完全入了迷惑。 无相大师的目芒缓了下来,逐渐收敛。 日月神尼又道:“当年一念之差,发嗔念,动恨心,招致了孽厄。” 双手合十,躬身道:“所幸我佛慈悲,不使坠入尘劫,护持我佛心,今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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