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一章 小筑惊艳奇招变美人 大化门。 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户,声誉之隆,足可与名门大派并驾,然而在十年前的不知 哪一天,这享有盛名的门户,突然消失了,像空气一样消失,不出半点痕迹。这是 件奇绝千古的怪事,一个拥有近千弟子的门户,会无声无间地突然消失。事先没有 任何朕兆,事后不留丝毫痕迹,就这么无端端地消失了,仿佛武林中本来就没有这 么个门户曾经存在过一样。 消息传开之后,震撼了整座武林,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偌大一个门派,就只剩 下了门户所在的一个空壳。 十年过去了,这怪事变成了掌故,但谜依然是谜。 曾经有无数武林人追究、探查,但没有任何结果。 十年后的今天,又有人出面探索…… 青山怀抱里,偎绿揽翠,一条弯曲的碎石小径伸向修篁深处,翠绿微开,露出 了一段短墙,一枝残开的腊梅横出墙头,似在迎着人笑,墙里,隐约可见精舍的瓦 楞檐牙,这景色真的是如诗如画,雅致高洁。 现在的时辰是午未之交。 一个雄姿英发,神采奕奕的年轻剑士来到了围墙门外,门只有半截,木框竹心, 漆成了朱红色,看上去相当别致。 从门顶内望,可以看到一个匠心独运的精巧庭园,穿过庭园是一幢精舍,精舍 门头上嵌了“听竹居”三个字的石匾,笔势雄浑,苍劲而古雅。 这小筑给人直觉的感受是高人雅士之后。 年轻剑士静浏了片刻,曲指叩了几下小红门。朗声道:“武林末学东方白特来 拜见‘不为’老前辈。” 他,正是东方雄风后裔、名震江湖的“无肠公子”东方白。 连叫了三遍无人应声,轻轻一推门,门是虚淹的,没有上闩,他步了进去,踏 过卵石花径,直达精舍门前。 抬头望去,不由一愕,只见一个须发俱白的青衣老人,跌坐在靠侧的木榻上, 瞪着双眼不吭声。 这老人,当然就是被目为陆地神仙的“不为老人”了,有人以礼求见,他为何 不应声? 是高人特有的倔傲么? 东方白也是个相当高傲的人,然而现在他非低首下心不可,因为地是对老人有 求而来。 mpanel(1); 他在精舍门外抱拳躬身,恭谨地道:“武林末学东方白见过老前辈,请恕擅入 之罪。” 说完,直起身来。 依然没有反应。 东方白定睛一看,呼吸为之窒住,现在他才看出对方眼珠木滞无光,赫然是个 眇目老人,这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传言中并没说“不为老人”是个瞎子,闻声而无 反应,难道说他不但瞎而且聋么? 东方白窒了一会,忍不住又出声道:“老前辈……” 话没完,老人已开口了,道:“你不见大门外谢绝访客的牌子么?” 原来他没聋,但声调冷得不带半丝活人味。 东方白一怔神,道:“失礼,晚辈疏忽了没看到。”他的确是没看到谢客的牌 子。 老人冷踪了一声道:“你知道老夫是谁么?” 东方白道:“老前辈就是当年隐居黄山,被武林人尊称为陆地神仙的‘不为老 人’,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老人的眼珠子一阵乱转道:“此地是武陵山,而且老夫久已不与外人来往,听 声音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找到此地来?” 口气不但冷,而且很严厉。 东方白道:“是一位武林前辈指示的。” 老人道:“谁?” 东方白道:“击石老人!” 老人怒声道:“这老顽童不敲他的石子,却胡乱嚼舌,简直是可恶之至。” 重重地哼了一声,接下去问道:“说,你要见老夫问为?” 东方白躬了躬身才道:“想请教一桩武林公案。” 老人白眉一攒,道:“什么武林公案?” 东方白道:“就是有关大化门……” “住口!”老人暴喝了一声,跃下榻来,伸手戟指门外的东方白,狂吼道: “滚,你滚!” 东方白顿时木住。 不为老人全身发抖,前伸的手也在剧颤,老脸扭曲得完全变了形,那是一种惊 怖至极的表情,就像一个明眼人突然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物所引起的强烈反应, 又似一个胆子最小的小孩在走夜路时突然碰见了完。“走!你走!老夫……什么也 不知道……”声音已变成了呻吟。 老人为何有这种反应? 他知道大化门之谜? 他本身与大化门之谜有关联? 到底十年前大化门发生了什么样不可思议的变故,而使得被尊为陆地神仙的武 林一代奇人起了这么可怕的反应? 东方白竭力镇定心神在想。 不为老人收回了手,大声在喘息。 “老前辈……” “你还……不走?” “晚辈是专程……” “走!”不为老人爆出一声震耳的厉喝,抬起右手,猛然一挥,一股其强无比 的劲气夹着郁雷之声撞向东方白,势道足可碎碑裂石。 东方白单腿后引,绷直,前腿微曲,作出一个弓马之势,双臂一环,立掌合什, 式如童子拜佛,排山掌力竟然被立在胸前的双掌劈开,偈江浪碰上了中流砥石,朝 两旁滑涌开去,两股劲流卷得庭院里木折草堰,石走沙飞。 不为老人似乎料不到东方白有这高的功力。老脸上现出惊愕之色,但只是那么 一瞬,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真的不走?” “晚辈无意冒犯,只请教一个问题。”东方白气定神闲,沉稳如山。 “你非逼老夫伤人不可?”不为老人眼里迸出可怕的寒芒,像两道有形无质的 银线,钉射在东方白的脸上。 “情势所迫,晚辈非请教不可。” “老夫说过,什么也不知道。” “以老前辈的身份,能公然欺骗一个后生晚辈么?” “无礼!” 老人又暴怒起来,随着这一声厉喝,双掌一圈,交叉,然后挥出,劲气撕空暴 卷,如裂岸狂涛,漩压向东方白,力道之强,足可夷平一座小丘,出于是旋卷的, 威势更加可怕,足可当掀天揭地四个字。 东方白的身形在劲浪中旋飞而起,像陀螺般顺旋势扭升,双臂快速地划动,维 持住垂直的重心,旋升到屋檐之上,势尽,他落回原来立脚的位置,这份功力,已 到了震世骇俗的境界,换了别人,不是被震得心腑离位便是被抛飞出去。 不为老人双眼盲残,看不见,但凭感觉却宛如目睹,老脸再起扭曲,东方白的 身手太出他意料之外,尤有甚者,这年轻对手并没反击,只是凭真功实力化解,以 身份地位而论,他算是栽了,而且栽得很惨。 东方白依然神色自若。 没有人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么?有,一双眼睛正凑在下首房门的门缝里,而 且是一双非常非常美丽的眼睛。 “老前辈肯赐教了么?” “不!”一个字,斩钉截铁。 东方白目爆奇芒,停住呼吸,半晌才吁出一口长气。他心里有一百个“为什么?”, 但却一个也问不出口――不为老人为什么会变成瞎子? 为什么一提到大化门他便如此激动? “老夫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文章? 他为什么守口如瓶? 他为什么不顾身份出手? 不为老人哼了一声,像痛苦的呻吟,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看起来他之所以有这种不近情的反应,有其重要的原因,但这原因埋在他的心 底,很难把它发掘出来,偏偏东方白又非要刨出这根不可。 “老前辈真的不肯赐教?” 东方白在遭遇了如此待遇之后,仍然不愠不火,涵养工夫可以说是超人的。 “不!”仍然是一个字。 “晚辈提出这请求,并没任何不良的意图,也不是好奇探隐,目的只是想知道 一个人的下落,因为这是先母遗命,非完成不可!”东方白态度相当诚恳。 “这是你个人的事,与老夫何干?” “因为老前辈对大化门神秘消失……” “老夫说过什么也不知道!” 不为老人又狂激起来,接着道:“你别以为能接下老夫两掌便可以钉住不放, 老夫已经是世外之人,发誓不再过问江湖事非,你是想要老夫破誓,还是要逼老夫 杀人?” “晚辈没这意思!” “那你就快走!” “晚辈一向不轻易改变主意。” “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有办法要你走,而且走得很快,永远不会再回头。” 右手缓缓上扬,掌心向前,五指微曲,似抓非抓,似掌非掌,一个极其古怪的 式子。老脸也在刹那之间泛起艳艳红光,像醉酒的酡颜。 看来老人要施展一种极其玄诡的武功。 这种情况是东方白始料未及,也不愿见到的,不为老人德高望重,黑白同钦, 他本来的目的是以礼求见,乞请指示,希望能获得一点“大化门”消失之谜,想不 到会激起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对方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他无法推测,但对自己的 身手颇有自信,但他必须避免敌对情况的发生,武功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招致物 议。 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扬起的手掌没动静。 东方白目不稍瞬地注定手掌。 空气暂时冻结。 突地,房门里传出一个急促但不失娇脆的声音道:“公公不要……” 不为老人上扬的手五指倏舒,掌心一登。 东方白本就存着不依武力解决问题的心意,在娇脆的声音发出,老人手指一动 的瞬间,注意念都不会动,以发自本能的速度,斜掠八尺,其实连瞬间二字都不足 以形容其快,像浮影,又仿佛他人本就没站在原地。 没劲气,没指风,空气保持原样,没丝纹动静。 老人是被女声所阻而中止了攻击么? 女声称他公公,是他的孙女辈么? “沙!”地一声轻响。 东方由目光扫处,两眼登时发直,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抽紧了,额头沁出了一 阵冷汗,一个摆在当门花径边供憩坐的石墩散碎成了一堆石屑。 大惊人了,这是什么功力? 如果石墩换成了人,其结果将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按剑柄,剑是他的自信。 精舍里没动静,他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门框。他很快地回复了镇定,心头代之 而生的是怒气,不为老人这一击分明是想要他的命,以对方的身份地位而言不应该 对一个以礼求见的晚辈下这狠心,从这反应判断,他不但知道大化门消失的秘密, 而且极可能与这武林奇案有关,“击石老人”的指点没错,算是找对了人,可是如 何使他吐实呢?不择手段么? 眼前陡地一亮,像暗室里灯光乍明,使人为之眼花神夺。 门边出现了一个绝色佳人,像一团艳光乍然照亮在你眼前,在这刹那间,你只 能感受而无法领略,因为她太美,似五彩流亮的光夺去了你的神志,套用一句最俗 气的形容,她像一位仙女突然降临在你身前,你只有惊震与迷离,真有所谓九天仙 女么? 东方白的脑海呈一片空回,他无法去想任何事物。 她移动了数步,像彩云流动,双方距离只有三四步。 东方白无法感觉自己是否仍在呼吸,心是否还在跳?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白慢慢从迷茫中释放出来,他徐徐舒了一口气,不敢用力, 怕大气会吹散这似梦似幻的景象,神志开始复苏。 他真正开始领略,她的年纪在二十左右,精雕玉琢没有丝毫瑕疵,从发梢到脚 尖,造物者把所有的美全集中在她的身上,美,纯净的美,极度的美中透出一股娴 静,兼有了端庄与沉淑,目韵流波里渗出一抹淡愁。 无法形容,最善于形容美的也会词穷。 “你就是名满江湖的‘无肠公子’东方白?”声音像仙音妙乐,使人听了全身 熨贴,所有毛孔,孔孔舒畅。 “在下正是。”东方白费了很大的力才说出来。 “难怪你有这等身手!” “唔!”东方白目不能移。 “你刚才逃过了一劫!” “唔!”东方白在心里苦笑。 “我该称你东方公子!”轻柔婉约,娓娓动人。 东方白的舌头似乎突然大了,转动不灵,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口齿不算笨 拙的他,忽然变得很笨,他出道以来,见过的名花不少,但从来没有迷惑过,他本 身也是俊品,但面对这绝代美人,便升起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竭力镇定,放松自 已。 “姑娘是不为老前辈的……”仍不免有些期艾。 “算是客人吧!” “客人?”对方的回答大出东方白意料之外。 “是的,只能这么说!”她微微一笑,仿佛传说中的佛祖拈花,无比的感人却 充盈着圣洁,令人从心底颤出悸动。 “姑娘怎么称呼?怕亵渎似地他有些微怯意。 “我叫祝彩虹!”她落落大方。 “祝彩虹,彩……虹!” 东方白喃喃地说,心头突然一亮,像一种突破的憬悟。 不错,只有彩虹才能形容她的美,晴霁后的彩虹,五彩璀璨,横在天际,霞光 高张流布,你只能欣赏,不可以触摸亵渎,但彩虹会…… 他不愿往下想,那会破坏完美。 她是完美的,除了她,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堪当完美两个字。 他痴痴地望着她,近乎贪婪。似乎想牢牢抓住她,怕她突然消失,像梦一样消 失无踪,此刻,他自身已不存在,完全失去了自我,她占据了他整个的心房,控制 了他全部的思想,一切成了虚幻,而她是虚幻中的真实。 “东方公子,你可以走了!” “在下……”东方白仍在迷惘中。 “我是说你应该走了。” “在下……应该走?”东方白清醒了些。 “是的,你不该再逗留下去。”祝彩虹的声韵一样轻柔,但轻柔之中透着一种 使人无法抗拒的决断。 “为什么?” 走字使东方白唤回了自我,走就是离开,离开她便会在自己眼前消尖,下意识 中便自然产生了抗拒,他不愿五彩流亮的彩虹在自己眼中消失,而同时也想到了自 己此来的目的。所以他发出反问。 “因为你无法达到目的。” “在下不轻易改变主意!”东方白完全恢复了自我。 “愿意听一则寓言么?”祝彩虹声音突然放低。 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要说寓言,的确很新鲜。 “愿意!”东方白点点头。 “有个乡下人,扛了根竹竿进城,城门洞太低,进不去,乡下人非要竖着进去 不可,结果非但进不去,竹年也折断了……” 声音低得只能让东方白听到。 “……”东方白若有所悟。 “那乡下人没想到横下来进去。”她又加了一句。 东方白脸上发了热,他一味急进,却没想到改弦易辙,用其他的方法。他顿时 觉察到祝彩虹不但美,而且有很高的智慧,她这一则极通俗的寓言,暗示自已该怎 么做,当下红着脸抱着拳道:“谢姑娘提醒,在下十分感激!” “很好!”笑笑,转身姗姗没入精舍。 东方白木立着,笑容似乎仍在眼前,只是佳人已沓,他感到一阵失落,像从一 个五彩多姿的梦中一下跌回了现实,留下无边的惘然。 她会再出现么?当然不会。 能再见到她么?有此可能。 最后,他在幻灭般的心情下离开了。 黄昏。 徐家集――依山傍道的小镇,由于地处山内外交通枢纽,虽是山城,倒也相当 繁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旅商贩云集,茶楼酒肆栈店应运而兴,在所有钱店 中,数徐家老店最具规模,生意也最好,它的特色是酒店与客栈合并经营,客旅称 便。 东方白也是这老店的客人。 食堂里约莫上了八成座,东方白是其中之一,一个人占了一个座头独饮,喧嚣 声像不息的风浪,此起彼落,波波相连,为了使彼此能听到话声,竞相把嗓门放大, 因循助长的结果,食堂变成了沸腾的鼎。 然而在这市集般的喧闹震颤里,东方白却静得像风雨中的石翁仲,完全无感于 鼎沸的侵袭,封闭在他的思想囿圈成的小天地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 不闻。 他的心里也在鼎沸,但与身外的绝对无关。 不为老人和祝彩蚯的影子不断在脑海里叠现,挥之不去,不为老人的反常行径, 祝彩虹超尘脱俗的美,加上他自已极欲达成的心愿,交织成一张缠结的网,把他牢 牢缚住,他不得不奋力挣扎以求突破。 不为老人是个关键人物,问题在于要挖出埋在地下百丈的东西容易,想发掘藏 在一个人方寸之间的秘密很难,他不但不说,连接触到问题的边缘都严厉排斥,事 实上对他又不能不择手段,祝彩虹提醒自己用别的方式,该用什么方式呢? 祝彩虹美绝天人,真像是雨后晴霁的天际彩虹,她说她是不为老人的客人,简 直的不可思议,她的话可信么? 母亲临终的遗命非达成不可,刚一着手使碰了壁,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他猛灌了一杯酒,又斟上,眉头已打了结。 祝彩虹,祝彩虹本身便是路,利用这条路便可达到目的。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郁结的眉头舒开了,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他啜了一口 酒,夹了一片薰鹿脯放在口里,到现在,他才吃出酒味菜味。 突地,他发觉食堂里的空气有些异样。起初,他囿于本身的重重心事,对周遭 的喧嚣听而不闻。现在,心结稍解,对身外事物自然回复感应,一个相当波动的场 面在骤然之间静止下来,给人的感受并不亚于在静境中突发的波动。 他抬起了眼,只见所有的食客全部闷头吃喝,全堂静得落针可闻,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封堵了食客的嘴,也抑制了他们的逸兴? 目光转处,他也怔住了。 进门的地方俏生生站了两名青衣少女,人长得相清秀,打扮得也很利落,着上 去并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食堂气氛的转变是因为这两名青衣少女么? 这可是怪事,两名少女又不是什么罗刹夜叉。 仔细再看,两名少女的左边耳垂下方各长了一粒黄豆大的红痣,部位大小完全 一样,看上去很醒目,另外一个共同点是面色冷若冰霜。 年近花甲的老掌柜在一旁哈着腰直不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东方白瞧料了几分,这两名青衣少女当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必然是什么惹不 起的人物手下,所以才会有这等震慑的力量,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路道。 邻座传来悄语声――“老大,这两个妞什么路道?” “喝酒,少开口。” “连问问都不可以?”问话的声调高了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粗犷小队。 “嘘!嘘!”答话的是个三角脸汉子,以手搭口,连发嘘声制止。“小蛮子, 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千万拜托请你闭上嘴。” “你不说我还要嚷嚷。”被称做小蛮子的看来有副牛劲,发横追问。 “你小子狠,老子过后再收拾你!” 三角脸的没敢扬头,偏着脸狠瞪了小蛮牛一眼,咬牙低声道:“看到她们耳垂 下的红痣了?那是记号,她们的来路没人知道,但作风和杀人的手段却远近闻名, 被称为‘女执事’!” “女执事,什么意思?” “你小子他妈的得寸进尺,执事是对官府刽子手的称呼,她们是江湖人,而且 是女的,这你应该听得懂了?” “简单一句话,女刽子手!”小蛮子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了。 “女执事”这称呼东方白是头一次听说,但可以想见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 眉清目秀的少女,说什么也不像是江湖刽子手。 掌柜的仍弯着腰。 两对水汪汪的眼睛在座间溜扫,似乎在找什么人。 东方白抬起头,行所无事地朝两名青衣少女瞄了过去,少女之一的目光正好扫 到,四目交投,女的面色微微一变目光胶着在东方白的脸上,另一个少女的目光也 跟着扫到,停住。 东方自心中一动,收回目光,用手转动酒杯,心里在想,难道这两个女的目标 是自己?刚刚这么想,便发觉有身影移近,目光微抬,青色衣裤映入眼帘。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东方白大为困惑,但他故作不知,端起杯子轻 啜了一口然后又举起筷子…… “公子上姓是东方?”少女开了口,声音冷得刺耳。 东方白缓缓放下筷子,抬头,冷眼望着对方。 “不错!”心虽惊疑,脸上却一无表情。 “大号是‘无肠’?” “对!”东方白漫应着。 座间依然很静,掌柜的已退到柜台边,另一个少女仍站在原来的位置,目光盯 着这边。 东方白在欣赏当面少女耳垂下的红痣记号,既是记号,当然是点上去的,但看 起来却像长出来的一样。“女执事”,多古怪的称呼,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 找上自己?自己是初来乍到,徐家集也不是大地方…… 青衣女子冰声道:“请公子随小女子走一趟。” 东方白剑眉一轩,道:“姑娘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在下跟你走?” 青衣女子道:“奉命相请,到时公子就知道。” 东方白道:“如果在下不接受呢?” 青衣女子纷腮一沉道:“希望公子不要说不,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动手不方 便,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东方白莞尔道:“姑娘这是威胁么?” 青衣女子道:“小女子已经说了个请字。” 东方白缓缓站起身来,正要招呼小二算帐,青衣女子微一侧身道:“酒钱不必 付,会有人代结,请!” 另一名少女已退到食堂门外。 东方白从容举步,青衣女子后随,出了食堂门,后面已响起嗡嗡之声。 在两名神秘的青衣女子伴随下离开了镇集,走的是小路,行进的方向是山边。 月光如练,林野山峦全浴在银光里,一路之上,两名青衣少女始终保持缄默, 东方白也懒得开口,两女一男默默行进。 东方白满腹狐疑,但却没有惧意,踏着琼玉似的月华,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美 赛天仙的祝彩虹,如果她此刻出现,岂非就是月光之神!她美得像画家笔下的倩女, 仿佛已不是尘世中人,如果能与她结为…… 不!下意识中发出了抗议,我不能,我已丧失了资格,除非……他的心意开弩 紊乱了,像突然投入了茫茫。 眼前出现一片莽林,小路到此已变得若有似无,莽林沿着山麓迤逦出去,林子 上空是银辉,林梢以下一片乌黑,很明显地两个层次。 东方白在想,她们究竟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顾盼之间巳到了林缘,两名少女 连头都不转便穿进林中,前望一片漆黑,像是投入了另一个世界,东方白顿时生出 了警惕之念。但他仍不开口。 前面丈许之处突站亮起了一盏白纱灯,灯晕里隐约可以看出提灯的也是个青衣 少女,一望而知是引路的灯笼。 灯笼开始前浮。 原先的两名青衣少女变成一前一后把东方白夹在中间,都不吭声,与灯笼保持 固定距离以等速前进。 林木茂密而丛杂,方向不时变幻,幽暗中不知道是否有路可循。 东方白相当纳闷,他不能不想――自己将被带到什么地方? 对方到底是何来路? 对方找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从两名少女出现徐家老店时酒客的反应看来,对方无疑地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 门户,而且在徐家集一带是妇孺皆知,自已事先何以毫无所闻呢? 他有些后悔不该托大,应该先追问下来龙去脉,现在已经上了路,而且深人腹 地,再问已嫌迟了,但眼前的情势看,如果没了纱灯,要想平安退出这黑森林还真 不容易,天知道这林子里隐藏了多少凶险。 行行重行行,不知走了多远,林顶微露月光,想见林木已稀,但高远深邃的光 影,充分显示这林子的古老幽森,即使是大白天,恐怕也难见天日。 由于传讯的和引路的都是少女,更加重了气氛的诡秘。 照酒客的说法,这些女的号称“女执事”,换句话说就是江湖刽子手,现在等 于是伴虎狼而行,这批虎狼的巢穴又将是什么景况呢?她们的首领头头又是什么形 象? 眼前现出一片白,是林空。 一幢灰色的屋子,缩踞在林空中,前端是块隙地,左右后方仍然是巨木围峙, 使屋子显得很渺小。 屋门是洞开的,纱灯迳自隐入不见。 穿过隙地,到了屋前,前面的女子侧在一边。 “到了!”她第一次开口,而且只两个字。 谜底就要揭晓,东方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 人停在屋门外。 屋里没灯,但借着月光的反射,隐隐可以看出是堂屋的布置,暗影中可见桌椅 的轮廓。 “请进!”女的第二次开口。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白不能不问了。 “你进去就知道。” “在下要知道了再进去。” “东方白,你怕了么?”口气已经很不友善。 “笑话,怕就不会来了!” “那就进去!” “哈哈哈哈!”东方白昂起头,朗笑了一声,豪雄地道:“别说是一间小屋子, 即使是龙潭虎穴,我无肠公子又何惧之有!” 脚步一提,跨了进去。 山于外面有月光反射,再加上原本超人的视力,虽然没灯,但里面的情况却看 得一清二楚,三开间,左右有房门,正面是长供桌配合八仙桌,两侧各想了两椅一 几,供果后面是屏帐,此外没任何摆设。 东方白兀立在堂屋门内三步之处。 两名青衣少女悄然隐了开去。 里外一片死寂,气氛在冷森中透着诡谲。 “你就是无肠公子?” 声音从屏帐之后传出,而且是个女的,听声调对方年纪不大,很可能是个少女。 “不错!”东方白气定神闲:“你是准?”对方既然如此大刺刺地,他也就不 必讲究什么礼貌称呼。 “你不必问我是准,现在我问你,你到这边乡小镇来是为了什么?” “办点私事,恕不便奉告。” “恐怕你非交代不可。” “这是逼问口供么?”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非交代不可。” “在下一向不喜欢被人逼迫,更不喜欢听这种语气,一句话,无可奉告。” “哼!东方白,你放明白些,此地可是来时有门,去时无路,别倚恃你那点剑 上的小小功夫,否则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女人的声音突转冷厉。 东方白心念由转:“这地方很邪门,定然是这帮女子的据点无疑,她们无端端 地找上自己是为了什么?凭几个少女当然不可能开门立户,真正的主宰是谁?” “在下一向不信邪!” “很好,会让你见识的。” “姑娘为什么不先介绍身份?” 他听出对方年纪不大,所以用了姑娘这两个字的称呼。 “我的身份你毋须知道,现在先让你看样东西,咱们谈起来便顺当了,你自已 进右首房里去看看!” 东方白的目光移向右首房门,暗忖,到底要自己看什么东西,该不是诡计吧? 房里突然亮起了灯火。 “请!”女人的声音在催促。 既来之,则变之,即使这间小小房间里有毒蛇恶兽在等着也不能示怯,何况事 实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东方白徐徐侧身,面向房门,房门是虚掩的,看不到房里的 情况,只有灯光从门缝透出,定定神,缓步上前,手半抬,隔空以真力把房门推开, 一看,脚步不由钉住了。 房里一桌一床,桌上有灯,床上有个人蒙头而卧,此外什么也没有,对方要自 己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进去?”女的又出声。 “要在下看什么?” “床上的人!” “人?”东方白一怔,“什么人?” “你看了就知道。” “人,天天看,时时瞧,有什么好看的?” “非常好看,你进去揭开被子就知道。” 揭开被子,被子里蒙的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 是丑还是妍? 为什么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等着人去揭?这当中究有什么蹊跷?一连串的疑问 在东方白的脑海里打旋,进房、掀起被子,后果将是什么?他经历过不少稀奇古怪 的情况,但没有比这一次更令他困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进入房间。 面对着床,他有些犹豫,掀开被子很容易,但掀开之后是什么情况便无法想象 了。如果是刀剑相对,明知凶险他也会坦然应付,可是身当这种诡谲的场面,任他 功力通玄仍然免不了踌躇,人,所恐惧顾忌的是未知的事物。 “东方白,为什么站着不动。”女声又响起。 “……”东方白无言。 “堂堂无肠公子,对别人残忍,对自已可相当顾惜。”语意充满了不屑。 “……”东方白向床前挪近两步。 “想不到你胆小如鼠,放心,掀开被子看看,不会有任何凶险,要你命的时辰 还没到。” 接着是一声冷笑。 要你命的时辰还没到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对方的目的是要自己的命了,什 么理由呢? 东方白并没动气,反而更镇定,这种诡谲的情况只有沉稳才能应付,想不透的 事用不着白花脑筋,眼前的问题是掀开被子,也许谜底就在被子里,假设被子里藏 着阴谋,如何使凶险减低到最小限度?…… 心意连转之间,他有了主意,身形朝床尾一个横移,用极快的手法抓起被角, 朝床头方向倒撤回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如果床上人预谋猝袭,在被子倒卷的不意 情况下,定然会措手不及而影响原定行动,他便有应付的余格。 被子翻飞开去,床上人赫然呈现,但没动静。 被翻人现只是一瞬,东方白也在这瞬间换了位置,动作的迅俐着实惊人。 定神一看,全身的肌肉突然抽紧,目光也直了。 床上是个人没错,但只是具备人形,实是一堆烂肉,血液已经凝固泛黑。 这种惨象,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看了也会心寒。 是什么人竟然用这种残忍无伦的手段杀人? 被杀的是什么人? 东方白一向冷静超逾常人,可以说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可是 现在也免不了感到一阵心悸,但他明白这只是开端,还有不可期的下文,所以他在 极短暂的一阵悸动之后。又回复了平素的冷静。 从残留的须髭看来,被零宰碎割的是个男人,年纪应该是中年以上。 照尸体的情状判断,人是被杀之后移来此间的,因为地上床上都没有血迹。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为什么巴巴地引自己到此地来看这具残尸? “东方白,你看清楚了?”女人的声音又传来。 “看到了,但不清楚。” “哼!你还有什么不清楚?” “这死人跟在下有什么关系?” “你杀了人不敢承认?” “什么?”东方白意外地一震,转过身,面对房门,竭力保持情绪的平静,沉 声道:“你指在下是凶手?” “你本来就是!” “什么证据?” “要我一一指出来,你才肯承认?” “说说看!” 沉寂了片刻,女声再起,冷厉得像利刃快刀。 “听着,第一,停留在徐家集的你是唯一的生人。第二,你曾经到听竹居拜访 过不为老人,而死者被杀的地点就在听竹居到徐家集的路上。第三,死者是拔尖的 剑道高手,鼎鼎大名的‘太行之鹰’苏飞,只有你无肠公子有能耐杀得了他。” 东方自心想,自己到徐家集来的行止,对方摸得一清二楚,看来她们对每一个 外来人都会加以密切监视,这顶杀人的帽子怎会扣到自己头上来呢?对方所列举的 理由,全是莫须有之词,当下自顾自笑了笑。 “这样就能证明在下是凶手?” “还有!” “噢!还有什么?” “南阳‘金狮子’刘陵跟你决斗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对付他的手段和现在床 上人一模一样,你救得了么?” 东方白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来了,这是两年前的事。自己初履南阳,巧救了 一个准备在路边自尽的老人,细问之下,知道这老人是江湖卖艺的,儿子不幸得急 症死亡,带着媳妇继续这行当,到了南阳才三天,媳妇便被当地的恶霸“金狮子” 刘陵的手下抢了去,还把老人打个半死,老人在投诉无门之下只好走绝路,自己一 时激于义愤,约斗南阳无人敢惹的金狮子,一剑折服了对方,救出老人的媳妇。 当时自已抱着不为己甚的宗旨,没要金狮子的命,不料第二天便传出金狮子惨 死的消息,自己也被冠上了“无肠公子”的外号,这公案至今是个谜,想不到对方 竟以此判断自己是凶手。 这是无法解释的事。 “在下没杀人!”他只能说这么一句。 “就凭你一句话?” “足够了!” “哈哈哈哈,东方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门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现在你既然用这种酷毒的手段杀了‘太行之鹰’,不管你杀人的理由是什么,你必 须为你的行为付出十倍的代价。” 东方白不想辩白,事实上也无从辩白起。 “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把你生撕活剐。” “可以,那要看你们的能耐,不过,在下可以请教一下你们的门户派别么?” 东方白依然保持他的和平风度。 “多余。” “在下再郑重声明一句,不是杀人者。” “鬼才相信。” “那就现身动手吧,否则在下就要告辞了。” “哼!想走?做梦!” “来见得!”东方白脚步一挪…… 就在东方白脚步一挪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有东西从头顶闪电般罩下, 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定定神,发觉自已已被罩在栅笼之中,这栅笼四周与壁 齐,上面距头顶不及半尺,栅枝粗如儿臂。 房里会装有这种机关是始料所不及的。 突然的变故使东方白脸上失色,但瞬即回复正常。 铁栅罩地的余音久久方歇。 一条人影幽然出现在房门外。 房里的灯还亮着,透过铁栅,照见了门外的人,是个月白色劲装的少女,体态 在婀娜中透出刚健,极美,像一朵盛夏的玫瑰,有一股灼人的娇艳,如果定要找出 她美中不足之点,那便是眉宇间隐藏微露的煞气,也许,这便是江湖儿女的特色, 可以解释为另一种美。 她就是刚才暗中发话的女子么? 她的美与祝彩虹相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同样诱人,但给人的感受不一 样,一个是婉约,一个是刚健。 东方白似已忘了置身何地,在仔细欣赏对方。 “东方白!”声音依然冷厉,但就是刚才暗中发出的音调:“你现在是笼中之 鸟,有一百样方法要你死。” “是么?”东方白一副不在乎的神态:“姑娘准备用一百样方法中的哪一样方 法呢?‘”还没决定,也许在七天之后。“ “为什么要七天?” “嘿!”月白劲装少女笑了笑,笑态很美,但带着杀气:“当然有道理,七天, 饥渴要不了你的命,你会活着,但三天之后,床上的尸体会腐烂发臭,你可以慢慢 消受,七天之后,你会剩下半条命,那时便会有更好礼数侍候你,于是,你会跪求 解脱,渴望死亡,于是……” 接着是一串轻脆但刺人的娇笑。 “是很有意思!”东方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 “你不在乎?” 月白劲装少女反而有些错愕,她的话并没有引起预期的反应。 “在乎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真的人如其号,没有心肠?” “无肠岂真无肠,有肠未必有肠!”东方白挑了挑眉,展现出迷人的男人风度, 井非故意,而是出于自然。 月白劲装少女脸上浮出一抹异样的表情,但一闪即逝,又回复原来的冷艳,不 屑地披了披嘴,小鼻子皱了皱。 “很好,是会查看你有无心肠的。”说完转身移开。 东方白望着空虚的门外,眼前似乎还闪动着月白劲装少女婀娜矫健的身影,她 是属于什么门派?什么身份?青衣少女被称为“女执事”,显见是一群可怕的女杀 手,那她应该是杀手中的杀手了,还是个迷人的女杀手。 房间依然是房间,只是多了一重铁栅。 东方白静立了片刻,回到桌边椅上坐下,扇灭了灯火,窗外的月光已经消除, 里外一片黑,床上可怖的残尸也随着被黑暗吞没,空气变成了死寂,似乎什么也不 曾发生过,存在的只是他无形的意识。 静,绝对地静,但不是安静,而是冻结的空寂。 在空寂中东方白笑了,是一种自嘲,平白被误为凶手,无端地陷身栅笼,伴着 具残尸,的确是件可笑的事。 他又想到了那道彩虹,璀璨迷流的彩虹,她现在当闪耀在听竹居里,伴着盲残 的不为老人,何时才能再亲近到她? 彩虹是属于虚无的,但她却是实体的存在。 他不禁悠然神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没有动静,他想,对方既然是一个门派,这森林小屋 当然不会是门户所在地,顶多是个秘密哨所,到目前为止,现身的只四个少女,仅 有一个男的却是具尸体,这实在有些邪门。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自语了一声,站起身来,步近门边,轻轻拨出长剑。 剑身平贴上栅枝,运起真力,片刻之后,换另一根,如法炮制,又片刻,然后还剑 入鞘,双手分撑被剑身贴过的栅杖,扳掰,粗如儿臂的铁枝应手而弯,变成了尺许 圆洞,他逡了出来,又把栅枝扳直还原,人已立脚在房门之外的堂屋。 堂屋门外有灯光照来。 东方白不由发了急,如果此刻出门,非撞上对方不可,虽然无惧,但总是惹厌, 势又不能重回铁笼。 灯光已移到门首,夹着轻微的脚步声。 东方白在情势所迫之下,迅疾地转进供桌后的屏帐。 两人进屋,其中一人持着小白纱灯,赫然是从徐家老店把他引来的那两名青衣 少女,双双步近门边,那提灯笼高高举起。 “咦!”提灯的发出惊咦。 “人到哪儿去了?”另一个惊声接上,凑近铁栅朝里仔细察看:“没人,这可 是怪事,铁栅好端端的……” “你……看仔细了?” “人又不是一根针,这房间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莫非……他会土遁?” “少废话,快去报与公主知道。” 东方白在暗里心中一动,公主,谁是公主?此地又不是王侯府第,那来的公主? 这到底是什么门派,竟然有这种古怪的称呼。 心急之间,忽听门外传进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东方白的心顿时收缩,他听出来的正是那月白劲装少女,对方只消随使一搜, 自已就非露原形不可,不知后面有没有出路?他正想转头察看,忽然感觉有样尖锐 的东西刺上了自己的后腰,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不用说,这尖锐的东西是剑或 刀,想不到屏帐里还伏得有人。 他不能出声,也无法反抗。 月白劲装少女进了门。 两名少女齐齐弯了弯腰。 “公主,人不见了!”提灯的惶惑出声。 “什么,人不见了?” “机关没破坏,还是好好的!”另一个加了一句。 原来她就是公主。 被称作公主的月白劲装少女快步移近房门。 提灯的高举灯笼。 月白劲装少女观察了一阵,微哼了一声,转过身来,自语般地道:“怪事,他 是怎么脱身的,难道他会缩骨功?他逃不了的,除非他会隐形。” 左右顾盼了几眼,冰声道:“传下令去,所有桩卡提高警觉。” “是!”没提灯的恭应了一声,匆匆出门而去。 “里面搜一搜!”月白劲装少女又下令。 “是!”提灯笼的应了一声。 东方白心里想:“根本就用不着搜,自己已经被利器制住。”才这么想,突觉 后腰的尖刺移去,一条黑影从侧边穿了出去。 “呀!”地一声惊叫,灯光熄灭。 “好哇!”屋里人追了出去。 东方白整个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制住自己的是她们的人,现在看来却不像,他突然穿了出去,是有意引 走对方援助自己脱困么?可是为什么又用利器制住自己呢? 莫非他是第三者摸进来探秘的,以为自己是她们的人,所以先下了手,后来发 觉不对,又怕被搜出,只好开溜,这是最合理的推断,但不管如何,现在是自已脱 身的好机会,于是,他不再迟疑,转出屏帐,掠了出去。 门外不见人影。 这里只是块林中隙地,四面森森巨木环绕,月亮一偏便算沉没了,眼前是一片 黑,只有漠漠的天光。 他不能待在可见的地方等对方回头发现。 他迅快地穿进林子,长长舒了口气,静下来。森森林樾,伸手不见五指,置身 其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可怖的世界。 他开始盘算,照那位月白劲装少女的说法,除非会隐形,否则插翅难飞,又传 令桩卡提高警觉,无疑地,这地方除了依这片黑树林作为天然屏障之外,还布了桩 卡,来时是有纱灯引路,现在是摸黑,即使没有桩卡,要摸出去也不是件易事,何 况方向不辨,藤萝阻障。 不管东南西北,只消认定一个方向直走不变,定可脱出这片黑森林,他打定了 主意,不高明,但很切实际。 于是,他开始挪步。 没有任何光源,再好的眼力也只能辨别树身的影子不致撞上,横枝藤条的拂扫 刺挂是避免不了的,前进数丈便已感到极度艰困,而这片黑森林从来时的感觉上少 说也有三五里广袤,要穿透的确是难,难,难! 感受归感受,他不能回头,也不能停止不前。 摸索着,一步一步穿行,他料想此刻距天明应该不远,等日出之后,再茂密的 森林也不能说没有丝毫光线透入,只要视线稍为明朗,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不知摸索了多少时间,也不知走了多远,但情况似乎毫无改变,天似乎永远不 会亮,暗黑深浓如故。 一向坚韧的他,心意巳有些难以把持,开始浮躁。 与其浪费精力,不如坐待天明,天一亮,行动便可多少自如些,决定之后,他 倚着一株巨大的树身坐了下来。 ---------------------------------------------------- 潇湘书院扫描,独家连载,黑色快车OCR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