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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剑啸虹飞血洗太岳庄   但听离魂妃子一声惊呼,倏撤八尺,手中的飞云堡主早落到了那人手里,就在 来人冲向离魂妃子的同时,穆天虹就像旋风一阵,尾随来人扑去。   来人一手扶着飞云堡主,右掌倏出,大喝一声,呼地劈出。一股迅疾的掌风, 劈过如轮,狂飙般滚出,阴寒蚀骨,威猛绝伦。   穆天虹仓促中不敢正面攫其锋,空中猛地一个翻滚,人已斜闪五尺,这才发现, 来人乃是自己深怕忌惮的武继光,不由满面狰狞,狠狠地道:“好,好,本庄主正 要找你呢,想不到你自行前来送死。”   这时,离魂妃子也已看清了来人乃是武继光,不禁粉脸通红,尖声吼道:“没 良心的东西,原来是你!”   继光面涌杀机,哈哈狂笑道:“今天是你们太岳庄土崩瓦解之时,少要罗嗦, 快准备后事吧!”   铁算子李遇仙紧记那一掌之仇,铁掌盘一摇,叮当乱响,嘿嘿冷笑二声,偕同 擒龙手王逢吉,一左一右疾攻而上。   也许是满厅斑斑血迹,引动了川中五鬼的杀机,五人喉间同时发出一声阴森刺 耳的怪啸,五鬼阴风剑阵,猝然发动,一阵呜呜鬼嗥般的怪音响起,顿时满厅乌光 闪耀,直向罗浮子等攻去。   凌风道长一飘身,冲到罗浮子身侧,大喝道:“待我和罗浮道兄对付五鬼阴风 剑阵,石师弟可与徐少侠对付那十二化雨童子。”   喊声未落,五鬼的攻势已剑山一般涌了上来,跟着十二化雨童子的剑阵,也隐 挟排山倒海之势卷到。   刹时,满厅剑气乌光,掌风山涌,展开一场混战。   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正待上前帮助凌风道长等合力抵抗五鬼阴风剑阵, 倏然,檐头暴喝声起,阴阳秀士侯健已率领了一批黑衣武士,蜂拥攻来,逼得两人 不得不返身迎战。   此时,场中除了穆天虹夫妇站在一旁观战外,其余的人,差不多都已动上了手, 武继光眼看这情形,心里又急又怒。   反手撤出白玉箫,长啸一声,午夜惊魂三式展开,漫天箫影中,狂嗥声起,神 算子的一只右臂竟被齐肩打折,他此刻怒愤填膺,杀心已起,冷笑一声,白玉箫猝 然往前一递,吭的一声,血雨飞洒,神算子李遇仙胸前立时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鲜血喷出,足有二三尺远。   武继光一招得手,更不稍停,身形罗旋疾转,呼地一掌,向擒龙手劈去,他存 心制敌死命,这一掌已隐蓄了十成功力。   因他这一掌攻出之势十分突兀,擒龙手避无可避,只得咬牙圈掌,猛地硬迎面 出,但听一声凄厉无比的狂号,擒龙手的一个身子蓦地腾起一丈多高,叭哒一声, 摔在阶石之上,一口上涌逆血,血箭一般喷出足有二三尺远。   继光连杀两个高手,精神大振,凶神一般,大喝一声道:“凶徒拿命来吧!”   白玉箫挟着一溜耀眼发光,连人带箫凌空猛向穆天虹扑去,来势猛恶万分。   穆天虹身为―庄之主,眼看来势凶猛,但绝不能示弱,脚下陡地一滑,倒撤八 尺,嘿嘿冷笑道:“你既一定要找死,本庄主成全你吧!”   双掌悬空一圈一划,呼地一齐劈出一阵蚀骨阴风,匝地卷起,迎着继光上扑的 身形卷去。   离魂妃子也于这时身形一飘,侧面夹攻而上,他俩夫妇知道今晚之战生死存亡 很难预卜,一上来,便竭尽了全力,故双方甫一接触,立成拼命之局,迅疾的掌风, 直震得大厅四周板壁洞穿,檐头瓦片哗啦乱落,情势猛恶已极。   这时,大厅之上,共分了四组拼斗,广法道长和普静禅师对抗的人数虽多,仍 然游刃有余,最吃力的,该是罗浮子和凌风道长那一组,川中五鬼自经上次败于武 继光的玉魄剑后,又把阵法精研了一番,威力已大为加强。 mpanel(1);   罗浮子虽是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手,凌风道长为武当一派掌门人,亦为这宗奇 诡、阴毒阵势攻得暂时无还手之力。   武继光一面和穆天虹夫妇动手,一面偷眼向场中看去,发觉太岳庄的人愈来愈 多,竟把一座能容二三百人的大厅占得满满的,心念一转之下,觉得再缠下去势必 不利。   同时,他决心这夜不让穆天虹再逃出手去,当下,猛运丹田之气,长啸一声, 白玉箫猝交左手,右手一翻腕,金精玉魄剑业已出鞘,这宗神兵利器一经出鞘,立 有一道伸缩不定的蓝色精芒由剑尖吐出,继光猛地一震腕,精芒暴涨,大喝道: “武某今日要代表先师清理门户了,穆天虹,你夫妇就认命了吧!”   左箫右剑,纵身扑去,但见蓝白两道光芒,划空生啸,恍若灵蛇乱窜,顷刻便 把穆天虹夫妇卷入一片光幕之内,只听一声惊呼,离魂妃子的一绺长发嚓的齐根削 去,惊得她面无人色,连续几个飘闪,人已倒撤一丈二尺。   穆天虹正竭尽一身功力抵抗继光的凌厉进攻,蓦闻爱妾惊呼,以为她已负伤, 忙纵身来援。继光倏然大喝一声,精芒暴长三尺,咔嚓―声,穆天虹的一只左臂又 被齐肘截去。   血光飞洒中,他踉跄着几乎跌倒。但他深知此刻若不逃,必遭恶报无疑。当下, 牙关一咬,俯身拾起那只断臂,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偕同离魂妃子双双向庄 后疾奔而去。   武继光此刻杀机已动,狂笑一声道:“凶徒,你还想走么?”   狂笑声中,倏地升空而起,不料,蹬起才只五尺,身后一剑气丝,川中五鬼已 舍去罗浮于和凌风道长,犹如五道急旋白烟,狂飙骤雨般攻到,逼得继光不得不把 冲起的身形落地,就一个回旋,突入剑阵之内,箫攻剑削,倏忽之间已攻出十式。   但见漫天乌光剑气,一白一蓝二道长虹,矫夭飞舞,呜啸之声夺魂荡魂,凶猛 万分。   川中五鬼这番学了乖,绝不让自己的丧门剑与玉魄剑碰,故继光攻势虽猛,一 时之间,竟也无法冲出阵去。   就这时刻,蓦地――   一声娇喝,一条红影挟着一道耀眼精芒,从四五丈高的檐上直向阵内冲来。   来势之猛,捷逾奔电,但听鬼嚎似的一声惨嗥,催命鬼竟被来人一剑穿胸而过, 血光飞射,噗通倒地。   来人一招得手,剑似长虹亘空,又向另四鬼卷去。   继光目光微闪,已发现来人乃是宫主莫丹凤,急喊道:“凤妹,这就是暗害令 尊的川中五鬼。”   莫丹凤杏眼含威,一脸凄容,尖声吼道:“今天若不把他们刀刀斩绝,誓不为 人。”   不过话虽如此,川中五鬼又岂是易与之辈?催命鬼一时大意失手被杀,其余四 鬼,早已暴怒如狂,状类疯虎地扑了上来。一阵阴风潜力,激荡空中,恶臭熏天, 怪音刺耳,沉沉黑雾迅速波及到三丈开外。   此时,双方可谓已把压箱底的功夫施出,继光更立意要为莫郡王复仇,并为江 湖除害,金精玉魄剑尖上的蓝焰,直伸展到三尺五六,嘶嘶,剑光闪闪,连换了五 六套剑式,忽的一招“穷源翻流”,竟把勾魂鬼秦完齐腰斩为二截,狂号半声,便 即倒地,肝肠五脏,流了一地,风流鬼孔一鸣心胆俱裂,撒手暴退,但见毫光一闪, 巨阙穴上竟重重着了一下,半声未哼,颓然倒地而死。   川中五鬼瞬刻之间死去三个,“笑面蛇心”吴独生、“索魂无常”王天,又惊 又怒,狠狠攻出两剑,倏地扭身,飘然跃入后厅,狼狈逃去。   莫丹凤哪里肯放过,纵身便追,继光急喊道:“凤妹,暂时让他们去吧!先解 决了这批凶徒再说!”   话落身形一跃,冲入那批黑衣武士之中,箫影剑削,一时惨呼震天,断臂残肢, 满厅乱舞。   莫丹凤先耳听继光呼叫,也知追已不及,遂把满脸仇恨之火尽皆发泄在那批黑 衣武士身上,挥剑直冲入人群。   她自经服下黄龙子练成的“易筋洗髓”后,功力大进,加上邯郸老人所遗的那 颗丹药,至少已具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此时杀心已起,剑似飞虹,精芒闪处,血雨 飞溅,狂号一片。   太岳庄这批二三流的黑道高手虽凶顽成性,抵抗凌风、广法、普静、罗浮子等 几个武林一流的武学宗师,已是难于应付。这时,突然再加入他二个小煞星,情势 立变,刹那时间,便死伤了二十余人。   继光正以最凌厉的手段,对付黑衣武士之时,蓦然眼光一霄,只见飞云堡主王 强浑身血污,面如死灰,咬牙挥着一只独臂,应付着那批蜂拥进攻的黑衣武土,心 中倏觉不忍,陡地一声大喝,连人带剑,猛扑而上,蓝焰闪处,血光崩现。   察!察!察!劈甘蔗―般,一招之下,连杀了一十二人,余的人纷纷四散。   飞云堡主原是强提着一口尚未涣散的真元拼命支撑,继光赶到面前,他已再也 难于支撑,双膝往前一弯,颓然倒地。   继光天性敦厚,虽然飞云保主并非什么正派之物,但不是行凶作恶之人,眼看 他断臂之处血流如注,连忙把剑一插,出手如电,瞬刻之间,拍遍了他三条经脉, 二十处处穴道。   这当儿,大厅之上人影纵模,狂号怒吼,一片混战,继光必须替他闭穴止血, 重聚真气,又须挥动玉箫,抵抗着那些亡命般冲来的黑衣武士,一时显得极为吃力。   罗浮子一眼瞥见,不由又起贪念,古剑―抡,纵身跃近身旁,大喝一声道: “鼠辈胆敢乘人之危!”   呼的一剑劈出,左手疾哪电掣地向继光腰间的玉魄剑攫来。   继光正运用地灵真经中的“一气朝元”大法,替飞去堡主重聚涣散的真气,耳 听罗浮子喝叫之声,以为他来协助,不料,他竟来上这一手。   刚巧,飞云堡主适于这时苏醒过来,心里一急之下,陡的跃身而起,高喝道: “罗浮道兄,你这是干什么?”   呼的一掌劈出,罗浮子的手刚刚触及剑柄,蓦觉劲风袭来,本然地收掌往后一 撤,睁眼一看,竟发觉攻击他的乃是飞云堡主,功败垂成,气得他手掌猛地一翻, 疾迎而出。   飞云堡主原因心感武继光求助之德,乃强提真气,劈出一掌,以阻遏罗浮子的 偷袭,那敌得住罗浮子雄浑无比的掌力?一掌接实,只听一声惨呼,复又仰面跌出 七八尺远。   这时,武继光早已警觉,身形霍地一转,而飞云堡主适于此时重伤倒地,同时 他也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直气得他剑眉一动,双目隐射精芒,大喝道:“你这贪 婪凶残的贼道,简直猪狗不如,小爷要你的命!”   白玉箫闪起一道精芒,呜!呜!连攻三箫。   罗浮子生性沉鸷,故作不解地高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古剑抡动,连封带挡化解了继光攻出的三式凌厉箫招。   这时刻,武当凌风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已双双跃到,同声劝道:“过去的事 原属误会,务盼武少侠不要介意。”   继光冷笑道:“过去的事固是误会,但刚才乖危攫夺玉剑,掌震飞云堡主,又 将作如解释呢?”   凌风、普静同感一愕,转头再看罗浮子时,已不见了影子,原来他自知理亏, 早巳悄悄溜了。   两人同时一叹,低头再看飞云堡主时,伤上加伤,已经奄奄一息,继光因他是 为保护自己的玉剑才落成这个样子,心里甚觉过意不去,俯身正待替他察看伤势, 凌风已大声喝道:“他那点点内伤,暂时还不致恶化,我等先解决了这批恶徒再说!”   继光一震手中白玉笛,高声答道:“好!暂请道长费神,看顾一下王堡主,在 下先去打发那批凶陡。”   纵身又向人群跃去,他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群凶徒身上,掌劈箫打,所到 之处,血肉横飞,惨呼一片,顷刻之间,连伤了十余人。   这时,场中情势已乱,那批黑衣武士三停已死伤了两停,所剩下的一停,俱都 是武功较高,性情又十分凶暴的亡命之徒,尽管死伤狼藉,满厅都是鲜血淋漓的断 臂残肢,绝没有一个撤身逃走的。   在大厅的另一战局,是十二化雨童子的十二以短剑,围困着劫魂剑徐帆和石逸。 这两个年轻剑客,是七派年轻高手中的佼佼者,剑术精奇,得天独厚,争持了许久, 仍不能破去十二化雨童子的剑阵,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徐帆掌上猛地一凝功,长剑一震,长笑一声道:“如果连这样小小的剑阵都无 法突破,徐某就枉称劫魂剑了。”   青芒连闪之下,剑光暴长,顷刻之间,削出八剑,层层叠浪,波涛一般冲出十 二化雨童子短剑所布成的光幕,顿现裂缝。   就这刹那间,石逸也已趁机发难,清啸一声,倏把武当“澄澄碧水霄中寒”剑 法施开,刹时寒芒乱掣,冷气森森,呼呼之声大作。   一阵绝命哀号起自人群,三个化雨童子,两个断臂,一个失去了半个脑袋,阵 式顿形紊乱,恰巧这时武继光也已冲到,蓦地大喝一声,一掌横扫而出,他自经练 成“两极混元乾坤手”,功力大进,一举劈出,势如狂飙匝地,迅疾威猛异常。   又是向声凄怆无比的哀号,四个化雨童子被扫得连人带剑一起,倒撞在墙壁之 上,立时变成了四堆血肉模糊的肉饼。   剩余的几个魂亡胆裂,没命地飞逃。继光知道这十二个童子都是太岳庄主贴身 的爪牙,所有的血案均有他们的份,陡地狂喝一声道:“想逃么?没有那么容易!”   迅疾地把白玉笛一插,双掌一阴一阳,飞快地绕子一个大图形,虚空一按,吭! 吭!传来几声闷哼,五个化雨童子连同几个飞扑而来的黑衣武士,一齐颓然倒地, 七孔紫血,喷泉一般漫天激射,大厅犹如骤起一阵血雨。   这宗霸道神奇的功夫不仅把全厅残余的黑衣武士震住,连几位执掌门户的一派 掌门人也都震惊万分。原来继光杀机陡起之下,竟把“两极混元乾坤手”施出。   继光眼望着那群呆若木鸡的黑衣武士,倏地一声大喝道:“武某体会上苍好生 之德,饶你们不死,倘若再跟着穆天虹那凶徒为祸江湖,十二化雨童子便是榜样, 还不快滚!”   这群凶徒刚才凭着一股凶戾之性,亡命地死拼,这时,瞥见满厅的断臂残肢, 血肉模糊的惨状,不禁一丝寒意直从心底冒起,听完继光的话,犹如得到皇恩大赦 一般,一齐纵身没命地逃去。   莫丹凤满脸悲愤,骤然失去对手,不由柳眉一竖,飘身冲到继光面前,尖声吼 道:“你倒会做好人!”   继光黯然摇了摇头,指着满厅的血尸喟然叹道:“如此已经有些过分,何况他 们也有许多人身不由己啊!”   莫丹凤低头一看,不禁失声呼道:“啊唷!真怕死人!”   再摸摸自己身上,竟发觉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如果不是穿了红衣,恐怕早巳变 成了血人,她生长深闺,几曾经过凶杀事件,这可说是平生第一次,一经回想起来, 不觉不仅悔又怕,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惨然道:“惨!真惨极了!想不到我也变 成刽子手,我真后悔啦!”   继光冷笑道:“后悔也大可不必,既然身为武林儿女,怎能免去凶杀?你可曾 想到你爸爸是怎么死的?翠竹轩的血案又是谁的杰作?此外,许许多多的惨案又是 何人所为?老实告诉你吧,存留个坏人,好人的生命便少一份保障,对付坏人就只 有以杀止杀,别难过啦!武林劫运方兴,今后,我们应该用比这更凌厉的手段对付 这批人。”   他越说越激昂,眼中精芒就像喷出的火焰一般,威棱四射,慑人心魄。   石逸、徐帆同声抚掌大笑道:“武兄豪情壮志,弟等佩服已极!而且深具同感。”   凌风道长、普静禅师等听后,却暗中不住地摇头叹道:“此子武功胸襟都令人 佩服,只是杀孽大重啦!”   此刻,太岳庄已是一片阴森死寂,大厅就只剩了他们七个人和一个垂死的飞云 堡主。凌风道长缓缓踱到他身前,摇头叹道:“若照此人近来行径,实是死有余辜, 只是同为武林一脉,只有自行送他去飞云堡了。”   莫丹凤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接口道:“不是道长提醒,我倒忘啦,我有 黄龙师伯炼制的‘石灵丹’,给他吃下一颗,内伤马上可愈。”   遂从怀内拿出一个红玉瓶来,倒出一颗赤红似火的丹药,交到凌风手里,凌风 接过,塞入王强嘴里,目视继光道:“请少侠费神一次如何?”   “一气朝元”大法,最耗精力,继光久战之余,本不愿再运功,但凌风道长既 已开口,又不好推辞,只得缓步上前把他扶起运功,待得药力已将行开之时,方才 依照前次手法,把“一气朝元”又施用了一遍。   “石灵丹”是黄龙子利用练“易筋洗髓丹”所剩余的灵药合成的疗伤圣品,王 强服下后,再经继光替他把涣散的真气重新凝聚,伤势顷刻便已好了一半,只是失 血太多,脸色仍苍白。   睁开眼来,只见凌风道长等都团团围住,站在他的四周,继光则面容微现疲惫 地和他对面而立,知道这位人称‘小魔崽’的少年又救了他一次,这宗以德报怨的 行为,确使他感动万分,慨然―叹道:“王某今晚始知以往行为真猪狗不如,惭愧 万分,武少侠和诸位救助之德,异日必有所报。”   莫丹凤接口笑道:“我们倒不望你报答,只要你记住血泪和飞云堡的仇恨,莫 再勾搭仇家,别老想着夺人家的宝剑就行啦!   飞云堡主已悔恨交集,经莫丹凤这几句话一说,更觉无地自容,长叹一声,霍 地立起身,把手一拱,踉跄向门外奔去,瞬间消失在暗影中。   继光不由埋怨道:“此人已有悔意,你不应再用言语刺激他。”   莫丹风冷笑道:“这种毫无心肝的人,说他几句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他还是我 爸爸的宾客呢,居然还想用那卑污手段哄骗黄龙师伯,骗那‘玄都宝笈’呢。”   继光不禁黯然。   太岳庄已经算是冰消瓦解,大家觉得已无留此必要,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 禅师首先告辞离去。   凌风道长目视继光道:“太岳庄之事既告一段落,贫道拟连夜赶回武当山去, 因为黄山论剑之期已经不远,本派究竟是否参加,何人参加,尚未决定,必须马上 回山商量,至于漠北之行,贫道还是那句老话,望少侠三思而后行。”   话落,领着石逸、徐帆,跃出大厅飘然逝去。   莫丹凤见继光一直默默站着,遂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光哥哥,你生我的气了?”   “不要瞎猜,我哪会生你的气,我在考虑是否单人去漠北的问题。”   “何必那么急着赶去漠北,川中五鬼虽然死了三个,还有两个在逃,我猜他们 一定回川中老巢了,而且太岳庄主夫妇,也都被他们逃了,难免不出花样。我的意 思,不如我们一同入川,先把川五中鬼的总舵拔掉再说。”   “我认为川中五鬼只是芥藓之患,漠北的金蜈宫,才是中原武林的强仇大敌呢。”   “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找那紫衣女郎……唉!假如你变了心的话,我真 不如会怎样……也许我会找她―决生死,也许我会……”   想起那晚紫衣女郎蓬发袒胸的情景,顿使她悲痛欲绝,语无伦次地说完那番话, 两颗晶莹的泪珠已夺眶而出。   继光也知这完全是那晚离魂妃子的事所引起的误会,忙搂着她的纤腰,极其诚 恳地道:“凤妹,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么?切不可胡思乱想,武某绝不是那 种见色忘情的人。”   莫丹凤仰脸望着满天的繁星,幽幽地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是,我 总觉得有一个不详的阴影遮掩在心头,担心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我敢对天发誓。”   “我倒不须你发誓……”   忽然双臂一伸,紧紧把他脖子圈住,仰着脸道:“光哥哥,从现在起,我们永 远不离开好么?”   继光见她一脸希冀之容,两颗晶莹的泪珠兀自挂在脸颊,当下,情不自禁地抬 起手来,轻轻替她揩去,柔声道:“我也希望这样,但世间事往往会出乎你意料之 外,到时你会身不由己啊!”   陡指着天空道:“你看牛郎和织女星,他们何赏不想朝朝暮暮厮守一起,可是, 偏偏隔着一道银河,一年只有七月七夕相会,这是多么遗憾的事?”   “我不要听那些亳无根据的神话,我们是人,我们有各人自己的意志,不受任 何阻碍,为什么不可以?”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我既继承了先师的衣钵,便应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此 外,我至今连身世都不知道呢,这事也许我师父知道,但他一去漠北便无消息,唉! 我若不去漠北,此后心何能安?”   “我们先行入川,解决了川中五鬼,再同去漠北好吗?”   继光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再说继光偕同莫丹凤回转武汉客舍时,天已大亮,隔院的凌风道长早已走了, 二人略进了点饮食,便准备溯江而上,联抉入关,他们总以为太岳庄已经破去,川 中五鬼也去其三,江湖上该平静一个时期了。   殊不知危机已经四伏,对方新的阴谋早已接跃而来,而且是针对着他来的,两 人竟是茫然不觉。   继光刚把旅店的账结清,准备离去之时,妙笔书生文宇屏已经扇轻摇,走了进 来,拱手哈哈笑道:“武兄昨晚神威,兄弟佩服之极!但不知武兄行色匆匆准备哪 里去?”   继光微感意外地一愣,旋即答道:“此事恕难奉告。”   文字屏不由神色微变,随又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不知武兄能否稍待片 刻,继续昨晚未完的谈判!”   “武兄可知,太岳庄主穆天虹是金蜈宫的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依在下看来,总不外乎傀儡走狗之流吧。”   “此人仍是金蜈宫东南五省总分堂堂主,替金蜈宫主人服役已近二十年,只因 金蜈宫主人敬重武某,竟听任武兄一鼓扫灭太岳庄,而不过问,这等礼遇殊恩,实 为前所未有,望武兄毋负金蜈宫主人期望,出而继任穆天虹的职务。   “眼下黄山论剑之期已经不远,就请武兄今日便随兄弟去到一处地方,歃血为 盟,金蜈宫主人将以一种不传秘技授予兄台,以夺那天下第一高手尊号。”   武继光耐心听完他这席一话,剑眉几度掀动,正待发作,莫丹凤早已接口笑道: “金蜈宫既以武少侠如此重任,但不知对小女子这种平庸无能之辈,能不能也给一 个职务呢?”   妙笔书生微微含笑道:“象姑娘这种高手,理应借重,但不知姑娘尊姓和芳名, 如何称呼呢?”   “小女子姓莫名丹凤。”   “啊!莫宫主……”   妙笔书生意外地惊呼了一声,眉飞色舞地道:“若姑娘有意入盟金蜈宫,在下 敢于保证,金蜈宫主人必以副总分堂堂主之职给姑娘执掌,今晚就请一同前往如何?”   丹凤咯咯笑道:“去自然可以,但不知在什么地方?何时起程?”   “地方在下已找到一处,日间或有不便,晚间在下亲来邀请二位。”   丹凤又抢着答道:“妙极!妙极!我俩静候佳音。”   武继光不知她搞些什么鬼,不禁把眉一皱,文宇屏知道他们关系决不寻常,女 的既已答应,男的料无问题,立时起身告辞道:“既承二位概允,兄弟至时当场程 前来约请。”   把手一拱,大步往外走去。   继光立时对继光埋怨道:“你究竟搞什么鬼嘛!难道你真的要接受金蜈宫的邀 请?”   丹凤忽然满腔严肃地道:“刚才察言观色,我已料到金蜈宫确实在拉拢你,不 过当我提到自己的姓名时,那妙笔书生的神色忽变,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   继光猛然省悟道:“对啦!川中五鬼突然出现于太岳庄,这证明川中五鬼可能 也与金蜈宫有关。再由这点推测,他们所以暗杀令尊,或许出于金蜈宫主使也说不 定。”   “哼!这般说来,他们是想阴谋暗算我,以期斩草除根罗?”   “此事或有可能。”   继光点头不经意答复着,随从怀中把那张名单拿了起来,从头翻阅了一遍,内 中所列的人几千,包括整个的武林门派,但却没有地灵门及黑道中人物。   心里不由暗暗思忖道:“只有地灵门和黑道中人和莫郡王无关,因此,金蜈宫 就用重利引诱,收作爪牙,可是金蜈宫为什么仇视莫郡王和曾经为他效劳过的人呢?”   丹凤见继光半晌没有做声,忽然问道:“光哥哥,我们今天不要走了,晚上去 应那妙笔书生的约会好么?我要看看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害武林各派的人,同时探 探他们的口吻,主使杀我爸爸的是否就是金蜈宫?”   “如果真的去,那就得小心点,即便金蜈宫没有阴谋,我们不接受歃血宣誓, 必须也会发生一场大打。”   “哼!打就打,难道我们两人会怕了他们?”   继光沉吟了一阵道:“并不是怕了他们,我暂时还不希望和他们破脸,能从他 们嘴里多得到一点机密,岂不更好?”   丹凤点头道:“这个自然。”   两人因昨晚剧战终宵,一宿未睡,晚间又有约会,略谈片刻,便各回房歇息。   莫丹凤走后,继光和衣往床上一躺,蓦然……   白影一闪,白衣罗刹犹如飞絮一团落到了他的床前,但,尽管她轻功绝顶,仍 把继光惊觉。继光霍地翻身跳了起来,轻喝道:“什么人?”   当他一眼发觉来的是符小娟,复又十分惊异地道:“咦,你怎知我到了这里?”   白衣罗刹凄然一笑道:“你感到意外是不是,人家却为你耽心死啦。”   继光冷笑道:“有什么好耽心的?金蜈宫虽然心怀叵测,不见得便能把我怎样。”   他以为符小娟指的是金蜈宫韵事,同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晚古庵之前,小娟 曾和紫衣女魏紫娟交过手以及他裸体跑出庵来的事情。   符小娟满面冷漠,淡淡一笑道:“自然罗!你现在已经是金蜈宫的娇客啦,人 家当然不敢把你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点都不明白。”   “别装呆啦,那晚赤裸裸地落到人家手里,若不是……若不是有了那不可告人 之事,人家会放你回来?同时,我再问你,那个漠北来客文宇屏,今天鬼鬼祟祟又 和你谈了些什么?……”   她还待继续说下去,继光早已急得跳起身子,吼道:“你胡说!这些事你是从 哪里听来的呢?”   白衣罗刹仍是那般冷冰冰地小嘴一撇,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亲眼看见的,还会错得了么?总之,我认错你这个人了!”   霍地转身,穿出窗外,疾掠而去。   继光不由大急,连喊道:“小娟,小娟!”   人也跟踪跃出,刚刚转过一个小巷口,突然一阵香风拂过,魏紫娟像一幢紫雾 般迎面飞来,娇笑道:“人家早走啦!”   “不行,我非得找到她把事情说清楚不可,否则,这个误会可大了。”   “什么不大了的事,值得急成这个样子?”   “你管不着,快与我闪开。”   继光声色俱厉地暴吼着,人已掠身而过。   紫衣女郎没有再拦阻他,却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两人转了许久,找不见符小娟, 继光不禁怅然若失,懊丧万分。   魏紫娟缓缓走到身后,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继光轻叹一声,转过身来道:“在下蒙姑娘援手,得以脱出一次魔劫,感激都 来不及,何言讨厌二字?不过你我现处敌对的地位,最好少接近为妙。”   魏紫娟忽然张大眼晴道:“你不是已经答应就任金蜈宫的江南五省总分堂主吗? 何以仍处敌对地位呢?”   继光平生不愿撒谎,闻言纵声一阵长笑道:“若要武某仰人鼻息,做人走狗, 那除非日出西方。”   照理,这话听入魏紫娟之耳必定大起反感,哪道她听后毫不在意,竟把头连点 道:“一个有志气、有抱负的男儿正应如此,不过,你得注意,金蜈宫其他的人, 决不像我和大师兄紫髯伯这般好说话,一旦破脸,便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穆天 虹便是一个好榜样……”   说完,若有所感地轻轻一叹。   继光不明她的用意,暂时没有表示意见。   魏紫娟接着又道:“今晚你和文宇屏之约最好不去,倘必须要去,就得处处小 心,须知,金蜈宫目前的唯一目标,就是你和那位莫宫主,切宜小心在意。”   继光微微点了点头,仍没有做声。他不明白,紫衣女明是金蜈宫的人,何以竟 对自己吐出许多秘密。   魏紫娟娇靥之上这时忽现悲容,突然伸出玉手握住继光的手道:“我和大师兄 因处事太过平和,难符金蜈宫主人之意,已奉到‘金蜈牌令’,即日返回漠北,这 一别不知何时再可见面,一切望君珍重。”   说到这里,娇靥已是泪水纵横,悲不自胜。   武继光直到这时才略微体会紫衣女的心意,心中虽感其情,暗中却不住地叫苦, 原来她果有这个意思,毋怪乎白衣罗刹会气成那个样子,续又想,符小娟和自己是 叔侄,她凭什么要吃这飞醋呢?……”   想到这些,不由轻吁了一口气,暗道:“女孩子的事真是难说,唉!这一切的 一切,都是她们自寻烦恼,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魏紫娟见他面现愁容,误以为他为今日之别而感到难过,又绽颜一笑道:“人 生固是会聚少离多,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我养母对我极是疼爱,虽暂时撤回金蜈 宫,不久仍有机会来中原看你,只要俩心不渝,何愁关山阻隔?”   她因那晚危难之时,以清白女儿之身抱着继光赤裸的躯体奔走,已隐存了一个 非君莫属的打算,故言语之间,说得十分露骨。   继光的心里却是完全相反,他始终把她认作敌方的人,虽有过她的救命之恩, 只想找个机会予以还报,绝未想到儿女私情,恐这一误会继续下去,忙道:”姑娘 你会错意啦!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魏紫娟立即打断他的话头道:“我似有满腹的话要对你说,可是此刻却―句也 想不起来,为免大师兄他们久等,只好以后谈了。”   回眸深情地瞥了他一眼,玉手一挥,紫衣飘闪,蓦然逝去。   伊人已去,只留下―丝淡淡的衣香,在微风中荡漾。继光仰视苍穹,慨然一叹, 暗道:“世间男子甚多,这谜―般的神秘女郎,何独钟情于我?情虽可感,可是……”   黯然摇了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啊!”   夕阳西下,一群飞鸦乱噪噪地掠空而过,使他霍然惊觉的转身飞奔回店,想找 莫丹凤商谈一番晚间赴约之事,不料,到房中一看,床上被盖散乱,人已不见,店 内小二都摇头说没看见。   原先以为她是上街吃饭去了,哪知直等到初更仍不见她来,心中不禁着急起来, 暗想:“她究竟去哪里了呢?难道被人劫持去了?”   但想到她一身功夫,岂是那般容易对付的人?况且又是大白天里,倘不是她自 动出去,别人绝无法劫持。一个人正自急得满房团团乱转之时,飒然风响,妙笔书 生文宇屏已满面含笑地跃到了房中,哈哈一笑道:“武兄真是信人,我们就此走吧!”   继光霍地一转身道:“你可知莫丹凤姑娘哪里去了?”   文宇屏脸上笑容顿敛,失惊道:“她不见了?”   他自获知莫丹凤就是宫主时,早在四周广布了爪牙,遥遥监视着,不料,她竟 人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怎不使他暗中吃惊不已。   继光见他煌然答非所问,倏然往前一趋身,疾逾奔电地一把将他手腕扣住,用 力一紧,厉声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枪,你们究竟把她引哪里去了,快说!”   这一式快若飘风,妙笔书生空有一身功夫,竟无从施展,只觉手腕一紧,立感 全身麻木酥软,心里虽然暗觉吃惊,表面仍然故作惊诧地道:有话好说,武兄何故 如此?”   继光冷笑道:“你等一心想绝莫郡主这根苗,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今晚若不老 实说出,我要你的命!”   手上一紧,又加添了二成力道。   妙笔书生一着受制,直疼得额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心里更是愤激万分, 暗骂道:“小狗你不用发狠,等会叫你知道厉害。”   当下,忍着疼痛,一阵凄厉狂笑道:“你用这宗手段对付文某,确实有欠光明, 大丈夫敢作敢当,倘若文某真个暗算了她,纵令血溅五步,亦必坦诚说出。”   继光倏地把手一松,嘿嘿冷笑道:“这般说来,武某多疑了,鲁莽之处,尚请 文兄海涵。”   妙笔书生不愧一条硬汉,虽然骨痛欲折,仍是面不改色,暗把真气运转,活动 了一下筋骨,哈哈一笑道:“武兄如此多疑,今晚之会倒使兄弟不敢勉强了。”   继光暗中冷笑道:“你倒做得真像。”   当下,豪迈地纵声长笑道:“莫宫主眼下虽然失踪,在下仍不敢相信凭几个毛 贼便能把她奈何,与贵宫来人会晤之事,仍照常进行好啦,武某绝不做那言而无信 之人。”   “武兄一诺干金,文某佩服之至,如今就起程如何?”   妙笔书生唯恐夜长梦多,说完话,陡地身形一掠,已穿窗而出,继光略一定神, 也跟踪出了窗外。   月影下,但见两条人影疾如银河星泻地直向城外一片密林中激射而去。   妙笔书生文宇屏算是二败于武继光之手,心中万分不服,一上手便把全身功夫 施出,捷逾奔电地狂跑了一程,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方才把脚步放缓。回头一 看,武继光仍然神态从容地跟随在身后,没有显出一丝急奔之后的疲惫之态,反观 自已却已额上见汗,心房跳动加速,不由暗惊这少年的内力修为果然惊人。   到达林边,蓦听林内一个阴森森的口音,沉声喝道:“是文堂主么?”   妙笔书生忙恭答道:“正是,武少侠也已来到。”   “让他过来见我。”口气恃大,一派命令口吻。   武继光暗中冷笑道:“即令我有意和金蜈宫交好,就凭他这种态度也就够了。”   妙笔书生连称是,是!诚惶诚恐地领着继光,一径走进林中,只见林中一堆乱 石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当中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色枯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老者, 头发已经半秃,颔下蓄有几根疏朗的鼠须,深陷的双目碧光隐射。   左右两个,都是一般的粗黑大汉,年龄约在六十左右,三人一律穿的都是苗装, 另外还有一个年纪二十五六的锦衣佩刀少年,面容白皙冷峻,桀骜异常,独自交叉 着双臂,坐在最右面。   那僵尸般的老人闪着一双碧光闪闪的三角眼,把继光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冷冷 地问道:“你就叫武继光?”   继光一听这口吻,心里就有气,轻哼一声,没有作答,僵尸老者又问道:“你 是否决心投效金蜈宫?”   继光只作未闻,心里的怒火却又增添了几分,妙笔书生忙替他答道:“紫髯伯 已答应了他,给以东南五省总分堂堂主之职。”   僵尸老人冷冷哼了一声道:“可曾宣誓及送投名帖?”   倏然――   锦衣少年一声暴喝道:“且慢!紫髯大师兄虽曾留下话,并不曾正式授予,玉 蜈令牌此时不仅不能容他混入,且须追查血洗太岳庄之责。”   继光此次应妙笔书生之约前来,原想探探金蜈宫派遣大批高手来到中原的目的, 故不拟即时动手,眼看锦衣少年神气活现,却偏要故意逗他,当下,踱着方步慢慢 走近他身旁问道:“足下什么人?何以知在下没有玉蜈令牌?又凭什么要追查太岳 庄之事?”   锦衣少年无情的脸上骤现一片狰狞之色,阴恻恻地道:“金蜈宫主人,二弟子 摧花公子委孙便是本人,哼,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见了本公子,居然如此狂傲, 真个罪该万死!”   说时,人早立起,缓缓向继光移近,僵尸般老人似乎知他性格残暴无比,眨眼 便要杀人,忙沉声喝道:“二公子且请坐下,容老夫问他。”   摧花公于性格虽残暴,却也对老者敬畏三分,闻言立时把脚步停下。   那老者双目碧光一闪,阴森森地道:“老夫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三苗之神’ 便是,如今有几句话问你,希望你坦诚答话,不得虚捏支吾。”   继光仰面冷傲一笑道:“说吧!”   “阁下是否真诚投效金蜈宫?”   “在下从未说过这话。”   三苗之神不由一愣,一翻阴森森的目光陡向文宇屏射去。   吓得妙笔书生全身一颤,急道:“武兄何出此言?”   继光长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因闻金蜈宫主人隆礼相召,才允来此看看, 何曾答应过投效金蜈宫?”   毕竟“三苗之神’沉着老辣,强把怒火忍下,又复道:“不论投效或应召,都 是一样,不过凡属投效本宫的人,须对天宣誓,并送上‘投名帖’一件,才可领得 ‘金蜈牌令’接受金蜈宫主人恩典。”   “但不知那‘投名帖’是件什么东西?”   “乃是本宫所指定,必须除去的十个仇家人头。”   “金蜈宫远居漠北,哪来这许多仇家?盼阁下明示!”   三苗之神脸上勃然色变,怒喝道:“谁叫你问这个?”   “若不问清,难道糊里糊涂跟着你们作恶?”   三苗之神倏然仰天,一阵啧啧怪笑道:“我知你倚仗几手功夫,存心寻金蜈宫 开心,可是,金蜈宫岂是好惹的主儿?只怕今晚把你那条小命也要陪上啦!”   未容继光开口,倏地一声震喝道:“文宇屏,还不与我滚过来!”   妙笔书生立面无人色,战战兢兢,跨步上前道:“三苗护法呼唤在下有何吩咐?”   三苗之神狰狞地一笑道:“你办得好事!”   倏地伸出钢钩似的手掌,呼的一声劈胸按去,一股隐挟腥臭的阴风潜劲,无声 无息地往下一罩。   妙笔书生做梦也未想到三苗之神会突下毒手,蓦地狂号一声,七孔紫血狂喷, 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滚出一丈七八尺远,叭哒―声,摔在地下,立时气绝。   三苗之神的这种残暴手段立时激起了继光的满腔怒火,倏地往前一趋身,指着 他暴喝道:“小爷今晚才知金蜈宫的手段,竟是这般残暴,对付自己人,尚且如此, 其余武林中人可想而知。”   三苗之神仰天怪笑道:“等到你知道已经迟啦!”   扭头又一声暴喝道:“带过来!”   立时有一群苗装大汉叹,由林后架出一男一女来,男的满面血污,左臂齐肩被 人削去,女的顶上青丝散乱,脸如死灰,似尼非尼,似俗非俗,情形至为凄惨狼狈。   继光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两人竟是穆天虹夫妇,虽然曾经为虚作伥,杀 人无数,毕竟总是地灵教的人,一种门户之见,立由心中涌起,指着三苗之神大喝 一声道:“你们金蜈宫,简直比蛇蝎还要毒辣,穆天虹不惜欺师灭祖,为你们效命, 想不到你们竟用这种手段对付人家,你们还有一点天良么?”   三苗之神嘿嘿冷笑道:“穆天虹不听金蜈宫指示,假公济私,妄用香车主人之 名行事,又失去玉蜈令牌,已经犯下死罪,复敢对金蜈宫宫主侍婢罗鸿英出手攻击, 更是罪该万死,本宫久就有心明正其罪,不然,岂会容你等擅向太岳庄攻击?”   武继光气极,冷笑一声,掌心一吐,毒焰魔掌骤发,呼地疾向三苗之神卷去, 不料,掌力才吐,身后急风如电,久未出声的摧花公子指风似箭,已疾向曲池穴上 点来,此刻他掌力已吐,撤回势不可能,只得塌肩、旋身,手臂猛地往下一沉,人 已斜向右方横跨五步。   回头见偷袭他的竟是摧花公子,不由冷笑道:“要过手就该当叫阵,这宗鬼鬼 祟祟的偷袭,小爷替你面红。”   摧花公子无血的白皙脸上涌上重重杀机,细眉一掀,暴喝道:“据说我三师妹 对你颇为垂青,可有此事?”   继光见他忽然问起这些,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顺口答道:“有又怎样?你管得 着吗?”   他原不过是开玩笑性质,存心逗逗他,不料,却为紫衣女魏紫娟引来许多的麻 烦,几乎因此送命,这也许是始料不及之事。   摧花公子一听这话,再不语言,就像疯狂了一般,指掌齐运,快速无比地一连 攻出一十二掌,点出九指。   继光虽早巳凝功戒备,竟也为这凌厉无比的攻势,攻得倒退八尺。   摧花公子却是得理不让人,着着尽是辣招,掌事都竭尽全力,一时漫天指彰纷 飞,掌风雷霆山涌,辛辣、诡异、猛恶万分。   武继光和金蜈宫嫡传的子弟交手,这算是头一次,只觉他所走的路子大异寻常, 和中原各派的武功截然不同,简直令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虽在这宗奇奥的招式暂时失去先机,却无一点惊惶失措 之态,仍然紧守门户,一招一式,予以拆解,暗中更不时留心细察摧花公子的出招 换式,尽情把“地灵真经”上的武学施展出来应付。   地灵真经乃是地灵门中全都武学精华,包罗万象,又经邯郸老人竭尽平生精力 去芜存精心铨注,较前更为完备。可惜武继光只是囫囵吞枣,硬把它读得滚瓜烂熟, 而没有机会详细练习融会,目前他不过得到十之三四而已。   二人急速无比互拆下十七八招,继光已摸清了对方所走的路子,同时,更从那 读得烂熟的地灵真经中彻悟了不少法门,倏地轻啸一声,反守为攻,掌风呼呼,招 出如骤雨,刹时,又把摧花公子攻得倒退一丈八尺。   这位摧花公子最喜逢迎,深得金蜈宫主人喜爱,已尽得其真传,可惜天分不佳 学得虽多,成就却绝赶不上大师兄紫髯伯、师妹魏紫娟,更无法练成那玄门至高绝 学鸿蒙紫气。他苦恋魏紫娟已有多年,只可惜紫衣女总是对他不理不睬。   这次风闻紫衣女和一个武姓少年感情甚好,乃请命派来中原,不料一来,便真 的遇上了,而且对方坦白承认。   故一动手便全力猛攻,但他哪及得继光的功力深厚,一经展开反攻,任怎么也 无法再挽回颓势。   心里又急又气之下,杀心陡起,倏地一撤身,铮地抽出一柄闪闪银光的银色弯 刀来,暴吼道:“姓武的小子你听着,今晚不是你便是我,有种的和本公子从兵刃 上拼个弱死强存。”   嘶的一声,一刀直向胸前刺到,继光傲然屹立,骤然一翻腕,白玉箫已撤到手 中,就他撤箫的瞬间,闪闪刀光已临胸前,当下,随手一夸大,玉箫由下而上,疾 向刀光迎去。   不料,这柄银色弯刀却是古怪得很,明明见它刺向胸前,蓦见刀尖忽地一颤, 捷逾奔电地迳向肩头削来。   这一式,确实大出继光意料之外,仓促中,猝然一甩肩,白玉箫呜的迎出,当 的―声,龙吟声响,弯刀已被直封出去,但饶是他应变得快,仍然在手臂上划破了 一条二寸多长的口子,鲜血汨汨流出。   这一来,顿把他激怒,大喝一声,纵身扑上,白玉箫闪起一溜经天毫光,密如 连珠地向摧花公子攻去。   摧花公子出其不意,用“幻影毒刀”伤了继光,正自满怀得意。莫大见继光疯 虎一般攻来,不由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小子,你认了命吧!我那银刀上淬有剧 毒,中上必死,你若妄用真力,那就死得更快!”   继光一面运箫猛攻,一面留心观察,果然觉出伤口隐隐发麻。知他关非危言恫 吓,心中不禁怒极,大喝一声道:“下流无耻的东西,胆敢暗算小爷!”   猛运全身功力,倏把午夜惊魂三式施开,猛如怒龙翻江,当头罩下,左掌推波 助浪,复把消霜七掌夹在箫招中施出,威力大增,不出二招,摧花公子便陷危境。   三苗之神一见,知道再不出手,不等继光毒发,摧花公子倒得血溅箫下,口中 倏发一声厉啸,人已纵身而起,鹰隼般疾向场中扑来。   可是仍迟了一步,但听一声狂号,摧花公子已被继光一式“日正中天”震得踉 踉跄跄,倒退了七八步,一口上涌的逆血箭般从口中鼻中喷了出来,人已摇摇欲堕, 三苗之神顾不得再攻继光,在空中猛地一个折转,又向摧花公子飞去,鬼爪似的双 手疾伸,连闭了他几处穴道。   继光竭力一掌将摧花公子震飞,自己也连打了几个踉跄,几乎铁倒,这时,伤 口的毒性已发作,只觉半个身子都在发麻,还幸他功力深厚,赶紧运气,将穴道闭 住,以免毒性继续蔓延。   闪眼一看,三苗之神并未向自己进攻,却向摧花公子奔去,心念一转之下,暗 道:“这时若不快走.等到三苗之神再度攻来,便无法脱身了。”   强提―口真气,正待飞走时,眼光忽又接触到穆天虹夫妇,心中忽然兴起一种 愤激,穆天虹夫妇虽是地灵门的罪人,江湖的败类,对于金蜈宫来说,仍是功臣, 如此处置他实在太以毒辣,况且,地灵门的叛徒,自应由地灵门处断,由金蜈宫以 另一种罪名处断,实是不太平之事。   脑际电旋一转,蓦地纵身,疾向那群苗装大汉扑去,白玉箫一插,双掌交挥, 左右横扫两掌,他虽身中剧毒,掌势仍是惊人。   一阵惨呼暴吼,那群苗装大汉,被劲疾的掌风扫得滚瓜一般四散乱滚,继光早 趁着二掌劈出之势,疾的弯腰把太岳庄主夫妇提起,纵身疾向林中跃去。   他只顾低头抢救太岳庄主夫妇,却忘了和三苗之神同坐的还有二个粗黑大汉, 这二个苗疆武士头脑虽笨,功力却十分精纯,一经发觉继光竟在抢救太岳庄主夫妇, 早已猛狮般扑到。四只黑掌齐挥,各自劈出一股雄浑掌力。   继光微一疏神之下,背上又被掌风结结实实扫了一下,一股上涌的逆血且乎直 从口中喷出,但他仍然强提一口真气,空中美妙地一个翻滚,呼地随着掌风飘起, 疾向林中冲去。   苗装大汉怒啸一声,双双纵身急追,但地灵门的“貌合神离”身法,飘忽快捷 无比,一入林中,倏忽不见,二个大汉只得重又退出林外。   再说继光强忍伤势向前疾奔。为恐金蜈宫的人追来,尽择那山僻之处行走,跑 了一阵,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方才停下脚步,把穆天虹夫妇往地下一放,哇,哇, 喷出两口鲜血。   闭目凝神调息了一番,内伤虽稍平复,但臂上的毒气,却因受伤之际真气一懈, 立即迅速蔓廷开来。   摧花公子的“幻影银刀”上所淬的毒,是苗疆一种最毒的药物炼成,奇毒无比, 任何内功精纯的人中上,十二个时辰之内准死无疑,继光受伤后,虽已及时封闭穴 道,但在负伤之余,又曾剧战一番,故毒性发作得更快。   这时,只觉伤处麻酥酥的,全身不住地颤抖,四肢痉挛,神智也渐觉不清起来 了。穆天虹夫妇身负重伤,穴道又复被制,一看继光身中剧毒,仍然舍命将自己救 出,不由良心发现,呻吟了一声,倏然喊道:“小兄弟,你不要管我们夫妇了,他 那弯刀奇毒无比,中了无药可治,得赶紧设法疗治,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准死无 疑。”   经他这一嚷,继光不禁猛然省悟,百毒尊者过去曾交给自己一瓶解毒丹,因未 常用,竟把它忘了,连忙从怀中取出,倒出二颗吃下。   百毒尊者这宗解毒丹,果然神效无比,吃下去不到一刻工夫,中毒的现象便已 消失,神智也立见清朗,只有伤处仍是一片乌黑。   于是,又倒出二颗吃下,方才走到穆天虹夫妇面前,替他们把穴道解了,这两 夫妇身负重伤,穴道被制甚久,虽被解开穴道,仍然不能行动,武继光本可助他们 活开血脉,但怕药性突发,不敢造次妄用真力。   过了好一会,夫妇才挣扎着站起,继光立即开言道:“此地并非善地,最好早 点离开为宜,否则他们寻来,你我都身负重伤,只怕难于抵抗。”   穆天虹慨然一声长叹道:“愚兄背弃师门,为虚作伥,实是罪该万死,蒙小兄 弟你不念旧恶,将愚夫妇从虎口救出,使愚兄夫妇惭愧无比。”   继光冷笑道:“你也不用说感激一类的话,我救的不是你们,而是基于地灵门 的人不容任何人伤害的宗旨,你虽逃脱了金蜈宫的毒手,以后却无法逃脱本门的门 规处决。”   穆天虹心平气和地惨然一笑道:“愚兄获罪师门,受门规了断理所当然,死又 何憾?小兄弟这种存心与作法,愚夫妇十分赞佩,就请请出先师的法器白玉箫即时 动手吧!”   他话说得极其平和,绝无―丝激动,继光倒觉有几分不忍起来,轻叹一声道: “我虽得有先师遗命执掌地灵教,但尚未正式祭告天地祖师,接掌门户,况且尚有 许多本门前辈及大师兄健在,如此重大之事,怎可独断,你们还是暂时走吧,如果 稍存天良的话,就在兄弟祭告天地祖师之时,再来领罪好啦!”   穆天虹夫妇经过一阵凋息,已我勉强可以行动了,站起身来,极其激动地说道: “若照愚兄以往的行为,本应立即自绝于小兄弟之前,以谢先师于泉下,但小兄弟 既如此说,愚夫妇自当遵命苟活下去,并以此待罪之身,在未受门规处断之前,为 师门做几件有益之事,以稍赎罪衍。”   继光此刻急需离开医治刀毒,不愿再和他夫妇罗嗦,微微把头一点道:“你有 此悔悟之心,倒不失为血性男儿,但愿你言行如一,今后不再作恶,便是师门之幸, 去吧!”   穆天虹把手一拱,正待转身,蓦然――   一阵哈哈宏笑,破空传来……   呼呼!几条人影,疾若飞箭般射到,继光一惊之下,以为是金蜈宫的人追到, 一反手把金精玉魄剑撤出,一溜碧荧荧的蓝焰,照得林中一片碧色。   闪眼一看来人,当中一个鹰鼻鸡眼,身背古剑,竟是那位反复无常的峨嵋派掌 门人罗浮子,左面一排三个葛布长衫老者,右面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尼。   另外,还站了一个神态冷傲的瘦长道长和一个貌象十分丑恶的怪人,继光认得 这两人,乃是和他曾经交过手的牯岭邪神及昊天不吊。这两个魔头,平时或许不怕 他,此刻却是暗暗吃惊不已。   罗浮子落地之后,两道阴森森的目光,朝三人一扫,哈哈狂笑道:“原来搞来 搞去,都是你们地灵门中几个魔头搞的鬼,贫道倒几乎被你们瞒过了,如今还有何 说?”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时倒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   左面三个老者中,一个面色微黄,蓄有五绺长髯的古奇老者,指着继光,朝罗 浮子问道:“杀害本派掌门师兄的,可是这小子?”   罗浮子冷笑道:“不是他还有谁?”   老者倏地往前一趋身,厉声喝道:“凶徒,你接着吧!点苍三老向你索命来了。”   呼地一掌,劈胸按去,继光不明因何又和点苍振结了怨仇,飘身一闪,大喝道: “慢着!”   旋向老者一拱手道:“在下与点苍派素无仇怨,尊驾何故出手便打?”   老者乃是点苍派三老中的九丘叟,为人执拗无比,这时已是双目尽赤,暴喝道: “你无故暗害本派掌门一指飞侠,血债血还,快纳命吧!”   嘶的一声弹出一线急如箭矢的锐风,直袭前胸巨阙穴。   继光大怒,冷哼道:“这事必定又是罗浮贼道唆使的。”   闪身避过剑招,玉魄剑一震蓝焰暴长,嘶的直向罗浮子刺去。这宗神兵利器威 力无伦,罗浮子一见贪心更炽。   猛地一塌肩,古剑撤出,就势电旋疾转,一剑已斜斜向继光。   点苍三老见继光不和自己交手,而转向罗浮子攻击,误以为他心存轻视,怒啸 一声,五人六掌齐出,一齐向继光侧背攻去。   继光重伤之余,又遭到这宗没头没脑的攻击,心里又急又怒,大喝一声,剑随 身转,蓝芒暴长,倏忽之间,向四人每人攻出一剑,这宗神物利器,威力无伦,直 惊得四人纷纷后撤。   继光全力攻出四剑后,蓦觉身上毒性又在慢慢蔓延伸展,不禁暗中大吃一惊, 但此时绝不敢去怀中拿那解毒丹。   罗浮子和点苍三老,经他一剑逼退,一时也都不敢冒然进攻,一个个暗中蓄劲, 窥伺四周,待机而动。   就在点苍三老向继光发动攻势之时,牯岭邪神、昊天不吊已双双向穆天虹夫妇 逼去,嘿嘿冷笑道:“穆大庄主,昔日的威风哪里去了?岳麓山头一掌之赐,贫道 今晚要向你夫妇加倍索还,你如果知趣,就赶紧自碎天灵,免得爷爷们动手。”   穆天虹于罗浮子等现身之时,早抱定必死之心,这时岂甘示弱,仰天一阵厉狂 笑道:“穆某虽已身负重伤,也不甘轻易就死,若想取得穆某这条命,至少你们两 人也得赔上一个。”   昊天不吊、牯岭邪神报仇实在其次,夺取继光的玉剑,才是他们真正目的,当 下一声不哼,双双纵身扑上。   牯岭邪神攻向了穆天虹,昊天不吊则向离魂妃子扑去,他俩都是存心制敌死命, 早早打发,一上来便是辣招狠式。   穆天虹断去一臂,元气已经大伤,离魂妃子也于被金蜈宫擒住之时身负重伤, 勉强抵抗几招,便已陷于危境。   继光一见,心中大急,顾不得自身毒发,大喝一声,玉魄剑挟着一溜长长的芒 焰,连人带剑扑来,嘶,嘶一连三剑,竟把昊天不吊二人,攻得慌忙撤退不迭。   经这番真力猛运,继光臂上的毒伤,又加速蔓延起来,遂赶紧趁昊天不吊等撤 后之时,以极快手法,取出二颗解毒丹,纳入嘴内。   穆天虹夫妇见继光舍命来援,心中十分激动,离魂妃子尤为内疚,知道继光的 毒伤绝不能支持多久,不禁悲声喊道:“师弟,你尽管自己冲出去吧!不要再管愚 夫妇了。”   继光吃下解毒丹后,巳把蔓廷的毒性暂时遏止,仗剑屹立场中,嘿嘿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这批皂白不分,乘人之危的凶煞魔头,怎生把我奈何。”   那位始终未说话的老尼,乃是妙因师太,手播白棕拂尘,缓步上前道:“据说 施主业已投效了金蜈宫,可有此事?”   继光冷笑道:“在下堂堂地灵教主,何用投靠他人?”   旋又愤愤地道:“我知道你们这群东西,说来说去,无非觊觎我的玉魄剑,但, 要我这剑也不难,可得拿脑袋来换。”   妙因双手合什,连退二步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尼绝无这种想法, 施主切莫误会。”   这时,正邪两派高手,都已缓缓逼近,罗浮子嘿嘿冷笑道:“这宗凶徒,神尼 何必与他多说,还是容贫道来慈悲他吧!”   点苍三老既认定继光是杀一指飞侠的凶手,更是仇恨满胸,三人又复蓄劲凝功, 围绕上来,七个高手,分椐四方,把继光和穆天虹夫妇围困中央,虎视眈眈,拼斗 一触即发。   继光目光四下一扫,迅速又从怀内倒出四颗解毒丹吞下,愤怒地一震剑道: “你们有胆子就尽管上来,尝尝小爷的玉魄剑!”   但,尽管情势紧张万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轻易引发战火,时间就这般在极度 紧张中缓缓溜过。   蓦然……   一条人影如烟似雾地徐徐飘落场中,咯咯一阵娇笑道:“我今天可见到―一件 新鲜事啦!这么多的成名高手,竟向一   个孩子策动围攻,亏得你们不羞?”   说完笑声一敛,霍地转身,面向继光道:“弟弟,看你的面色十分难看,是不 是负伤了?”   继光闪眼一看,来者竟是雾美人,当下冷冷一笑道:“微伤,还碍不了什么事, 你来得正好,请替我保护他们二位,等我来打发这批贪婪无性的东西。”   雾美人突然发现继光臂上的伤口,不由脱口惊呼道:“你中毒了?”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惊怒与关切的意味,说完霍地一旋身,尖声喝道:“是 什么人如此下流,竟对我雾美人的弟弟下此毒手?”   四周的人,都知道这位雾美人十分难惹,同时又根本不是他们下的手,故半响 没有人答话。   继光却在她身后轻轻一叹道:“都是我一时大意,着了那摧花公子的道儿,倒 不是这批人所下的手。”   雾美人到达,继光也已增加了实力,却并没有松驰紧张的局势。   罗浮子蓦然开言道:“雾美人,你是什么时候和这魔崽子勾搭上的,贫道劝你 最好还是退出这场是非的好。”   语音轻薄粗野,根本不像出自一派掌门人之口。   雾美人不禁倏然色变,冷哼一声道:“我真不相信这种下流话会出自峨嵋派掌 门人之口,实告诉你吧!你们若再不撤走,我要叫你们尝尝‘七彩蚀骨神砂’的滋 味。”   玉手一扬,已现出一只鹿皮手套来,伸手便从袋内抓起了一把神砂。她这种七 彩神砂在江湖上从未用过,故甚少人知道它的厉害。   罗浮子生性阴鸷,他既掌着一派门户,自不愿胡乱得罪人,雾美人扬掌示威, 他既没有表示意见,也没有即时进攻的打算。   点苍三老含愤而来,哪愿久耗下去,追魂叟伍元、摩云叟张冲,倏发一声怒喝, 双双纵身,猛向继光攻去。   就在他俩腾身纵起的瞬间,雾美人骤发一声娇喝道:“你这是找死!”   玉手一扬,一片七彩云雾挟着闪闪精光,呼地当头罩下,她所用的这宗神砂, 与普通江湖所用的神砂截然不同,不仅奇毒无比,而且是隐含内力发出。   追魂叟伍元首当其冲,翻身急闪,但那神砂所罩的范围,足有一丈方圆,如何 来得及?竟被打了一个满面开花,狂嗥一声,噗通倒地,立时死去。   摩云叟张冲来势稍缓,又适在左方,赶紧空中拳腿刹腰,猛地一个翻滚,才算 险险避过,但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追魂叟一死,群雄暗中齐感骇然,九丘叟兄弟情深,暴喝一声道:“好毒辣的 贱婢,老夫和你拼了!”   双掌一错,纵身猛扑而上,人未到,掌先发,呼的一股迅猛掌风狂飙一般卷到。   继光实不愿托庇于一个女子,愤然往前一纵身,挥掌向九丘叟攻来的掌势迎去, 他出手过于迅速,竟连雾美人发神砂的机会都腾不出来。   但听砰嘭一声震响,地上卷起几股旋风,继光双肩晃动,连退三步。   九丘叟却噗塌一声跌回地面,竟被继光一掌震伤内脏,紫血直从口鼻中沁出。   继光冲出后,倒予群雄一个绝好的进攻机会,因为雾美人的神砂,固属厉害阴 毒,却绝不会向继光身上撤。   因此,群雄只须紧紧把继光缠住,七彩神砂便不足畏了。   罗浮子看准这点,就趁继光和九丘叟对掌的瞬间,古剑一挥,急攻而上,他因 要使雾美人的神砂无法施展的余地,故一来便把数十年的精修内力贯注剑身,辣招 频出,顷刻间便攻出了一十二剑。   继光一时真力未复,纵有神剑在手,仍被攻得连连后退,昊天不吊看出便宜, 也把那支又狭又长的乌黑剑撤出,疾若一道乌光,猛攻而上。两个绝世高手刹那便 把继光卷入一片森森剑气之内。   雾美人又急又怒,娇喝一声,挥掌便待突入,牯岭邪神啧啧一阵怪笑道:“何 必那么着急呢,我来陪你玩玩不好么?”   大手一挥,一股迅疾的掌风潜力潮涌一般滚来,迫得雾美人不得不返身迎战。 这时,场中诸人多半已动上了手,只有点苍三老中的摩云叟未曾加入,突然一眼发 现穆天虹夫妇满面惶急地站在那儿,明知他们已负重伤,倏地往前一纵身,双掌齐 发,分向两人攻去。   穆天虹虽去一条手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能轻易便伤,何况还有离魂妃子 在旁。   只听穆天虹一声凄厉狂笑道:“摩云叟,你也太小看穆天虹啦!”   独臂挥动之下,急迎而上,离魂妃子也把“貌合神离”身法展开,竭力攻进, 他俩夫妇同抱必死决心,不仅攻势猛烈,而且常常用的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摩云叟弄巧成拙,竟然立时陷入危境。   再说武继光身在二大高手围攻之下,绝无一丝惊惶之态,玉魄剑招式展开,竭 力迎击,怎奈玉魄剑虽是神物利器,但威力大小,端视使用人的功力而定。他重伤 之下,这一妄用真力,臂上伤毒又渐渐发作起来,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深知拼斗 之时是绝无法取解毒丹的,等到时间一久,毒性发作,必遭毒手。   心头一急之下,一些绝招尽出,瞬刻便把围攻的圈子扩展二丈余外。   但,这两上老江湖,早从玉魄剑尖上的蓝色芒焰推断出继光的内力已渐衰弱, 刚才又听雾美人高声吼叫他已受到毒伤。   于是,倏把攻势放缓,只守不攻,这一来,继光的攻势虽猛,却无法奈何他俩。   就这样对耗了半个多时辰,继光臂上的毒伤已越来越厉害了,知道再打下去, 就只有束手被杀。   心里一急之下,强提一口真气,长啸一声,猛一震剑,精芒暴长,嘶,嘶,连 攻八剑,这八剑是他拼力所发,凌厉、辛辣,势不可挡。   昊天不吊和罗浮子都知他身中剧毒,决难持久,绝不肯和他硬拼,以保全实力, 为等会夺剑之用。见他舍命攻来,齐把身子后撤。   这一来,倒予继光一个可乘之机,即以迅速无比的手法,从怀中取出两颗解毒 丹,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精神大振,知道暂时决不会碍事了,举目遥向场中一扫,只见雾美 人正以一种神妙身法和牯岭邪神打得沙飞石走,难解难分。穆天虹夫妇双战点苍三 老之一的摩云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里一急之下,大喝一声,倏地一剑向罗浮子削去,人却借势腾空而起,鹰隼 般向摩云叟掠去。   罗浮子刚才见他内力越来越弱,认定他毒性已发,不久便要倒下。不料,此刻 竟忽然好转起来,一时大意之下,几乎被他一剑削着,仓皇向后一撤,继光早已掠 身而过。   他此刻杀心已起,抱定除去一个是一个的主意,连人带剑疾若飘风地冲到了摩 云叟面前,但听一声凄惨无比的狂嚎,点苍三老之一的摩云叟已被腰斩地下。鲜血 漫天飞洒,连正在观战的妙因师太也溅着了几滴。   继光连番受刺激,愤怒之火使得他神智已有些不清,陡地仰天一阵狂笑道: “杀!我要杀尽这批贪婪无耻、不择手段的强盗,哈哈,你们不怕死的就来吧!”   他在连番受创之余,仍然威猛如虎,罗浮子与昊天不吊不由从心底冒起寒意, 但贪婪之念又驱使着他们,双双挥剑,一左一右向继光攻去。   罗浮子号称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昊天不吊也是邪道中有数的魔头,二人联手 进攻,其凶猛程度,确非普通一般高手所能抵挡。   武继光急怒之余,尽出全力功夫.每一招攻出,都形同拼命,暗影中但见一条 三尺长的蓝色芒焰,吞吐伸缩,矫矢如龙,剑过之处树折石崩。   罗浮子等空具一身上乘剑法,却不敢轻攫其锋,但,愈是这样,愈使他们贪念 大炽。   武继光服下的解毒丹虽是灵效无比,但在场的人,似乎已发觉他的秘密,忽然 同声大笑道:“我不知是利用什么丹药来维持毒性不发作,可是,这次可别再想有 那便宜的事啦。”   倏地手中古剑一紧,青芒暴长,攻势骤然加快,青乌二道剑光,瞬在四周结成 一道密密的光幕,剑气丝丝,冷风蚀骨,压力大增。   继光见他们识透自己是用解毒丹维持毒性不蔓延,竟不容他再取,心中不禁愤 激万分,恨不得把这两个恶道劈了,但力不从心,到如今连反攻的机会都腾不出, 又有什么办法呢?   雾美人一面和牯岭邪神动手,心里却无时不在注意着继光这边,耳听罗浮子等 喝叫不让继光有工夫取丹药,不禁暗中叫苦,她很想即时赶过来,却又被牯岭邪神 一双鬼爪死命缠住。   一急之下,暗中一咬牙,悄悄伸手入袋,抓起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倏地纵身而 起,急疾无比,攻出七脚,劈出三掌。   这一攻势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牯岭邪神猝不及防,竟被逼得退了三步,雾美人 就趁他微感一愕之时,玉手一张,七彩蚀骨神砂骤然发出,她既未出声喝打,牯岭 邪神又在被攻仓促后退之际,一把神砂竟结结实实全部击在头面。   只听鬼嚎似的一声狂嚎,噗通一声,牯岭邪神立时倒地死去。   雾美人一招得手,人已像一团彩雾般向罗浮子扑去。   蓦然……   一声洪亮佛号响起,妙因师太灰缁飘飘,纵身把她挡住,白棕拂尘一指道: “好个心狠手辣的妖妇,贫尼来领教你几招。”   雾美人此刻已是杀机满面,心急如焚,娇喝道:“你想死那还不容易么?”   呼地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劈出掷去,半空犹如突起一幢彩雾。   妙因师太虽然禅功深湛,却不敢正面去挡这宗霸道无比的暗嚣,口中高宣一声 佛号,白棕拂尘一抡,指尘一股潜力,人已借势斜飘七尺。   雾美人早趁她一闪之际,疾掠而前,直向罗浮子扑去,掌劈脚踢,瞬刻之间攻 了九掌七脚。   她这宗不要命的攻势,果然把罗浮子攻得微微向侧里闪去,武继光正自感到压 力增强、真力骤减、手臂发麻之际,蓦见罗浮子扭身闪开,立时,拼起余力,大喝 一声!   丝!丝!拼力削出二剑,人也借势往前一冲,已脱出包围之地。   这时,人已头晕目眩,全身发麻,摇摇欲坠,幸好,雾美人已赶到,伸手一把 将他扶住,右手却早已扣住了一把神砂,嘿嘿冷笑道:“有哪个不怕死的再上,我 叫他尝尝我的七彩蚀骨神砂!”   罗浮子和昊王不吊一时倒真被这宗歹毒无比的毒砂震住,竟然怔在那里,没有 即时上前。   继光经雾美人一把扶住后,略微定了定神,伸手入怀去摸丹药,不料,仅剩下 最后的两颗了,一时不由踌躇起来,这两颗丹药是现在吃下呢?还是等到最危急的 时候再吃?就在这时刻,蓦然……   四周一阵阴森森的怪笑起,象幽灵一般,闪出一批人来。当先一个身材颀长, 面容枯瘪得如同僵尸一般。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在场诸位 都是生死簿上有名的人,那倒省去老夫不少的手脚啦!啧,啧,啧……”   继光一眼瞥见那老者,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两颗解毒丹迅速纳入口中。   罗浮子与昊天不吊等人,也同感一愕。 幻剑书盟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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