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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马香车 千里护花   夜深沉!   寒风飒飒,侵入肌骨。   天上的星光,忽被一堆乌云掩去,大地刹那间变成一片昏暗!   这时,在荒道上,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眉清目秀,长衫粉履,气宇不凡,嘴角间除了一丝冷傲的笑容外,眼神中, 流露出骇人的光芒!   他略一抬目四顾,肩头―晃,已掠出十数丈远!   他缓缓走到―所巨宅门前,抬头向横匾卜一看,那门楼横匾上斗大的“郡主宫” 三个金字便映入眼帘,他自言自语道:“对了,就是这家啦…”   突然,背后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少年猛地一旋身,却见一个浓眉大眼、身着玄色紧衣的庄丁正冷冷地盯着他, 于是,拱手陪笑道:“在下姓武名继光,今天刚到贵地……”   不等他说完,那庄丁又是一声暴喝道:“这里不准任何人逗留,快滚!”   少年俊眉―掀,脸上倏现怒容,但即瞬又强自压下,带笑问道:“兄台尊姓大 名,凭什么不让人存此逗留?”   “大爷乃是点苍派七绝凤尾鞭丁奉,不让你逗留,便是不让你逗留,你还是快 走为妙!”   “假如我不走呢?”   丁奉哈哈拄笑道:“那简单之极!”   哗啦一声,抖手从腰间抽出―条七尺来长的软鞭来,轻轻一震腕,把它抖得笔 直。   少年微徽一耸肩,嗤地一笑道:“凭这点还唬不住人,深更半夜动刀动剑的, 不嫌惊世骇俗么?”   丁奉若有所悟,倏地大吼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了,明晚二更,大爷在江 边候教,你若不去,便是龟孙!”   少年冷峻地一笑道:“你一定要抖露你那两下子,那就随你的便吧!”   丁奉重重哼丁一声,收起软鞭,扬长而去。   少年仍然若无其事,又绕着大宅,慢慢转着,―双眼睛,不时向宅内张望。   蓦然……迎面又走来一个手摇纸扇的青衫庄丁,向他打量厂一番,冷冷地道: “朋友,半夜深更便来探路,不嫌太大胆了点么?”   少年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心想:“怎么尽遇上一些毫无教养的人?”   青衫庄丁见少年不理不睬,倏地往前一趋身,把他拦住道:“朋友,招子放亮 点,你若想在我白面书生徐子平的面前卖狂,嘿!嘿!只怕没有你的好处。”   少年倏地纵声狂笑道:“又是―位自命不凡的角色,你是不是也要约我去江边 较量?”   徐子平白惨惨的脸色倏现一重杀机,折扇呼地张开道:“朋友,你是哪个门派 的?竟敢大胆地向我白面书生挑战?好吧!明晚三更我等你。”   “少爷武继光,没有门派,来到贵地原有公干,不料,长沙城里的人,除了打 架外,什么都不懂,真是化外之民!”   少年说完,只是摇头,似有无限感慨。   白面书生是衡山派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祖籍就是长沙,被少年连讽带损, 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震腕,纸扇带起一缕急风,径袭少年“气门”、“玄机”二 穴。   少年面容一变,脚下轻飘,疾闪三尺。   就在这当儿,突然又一个娇音响起,娇喝道:“哪来的野小子,深夜在这里撒 野,长沙城可由不得你胡来!”   少年眼睛一亮,见又来了一个身穿紫袄、斜背双剑的少女。   那少女紧绷着一张粉脸,杏眼满带煞光,只是瞪着他。 mpanel(1);   这少年自懂事以来,就很少和女孩子打过交道,不禁脸皮一红,嗫嚅道:“在 下初来贵地,又没有得罪任何人,是他硬找我的岔儿嘛!”   说着,用手一指白面书生徐子平。   少女瞥了白面书生一眼,露齿一笑道:“原来是白面书生徐少侠,小妹飞云堡 王珍珍。”   白面书生有点受宠若惊,慌忙双手一拱道:“久仰,久仰,飞云堡名震西南, 在下仰慕得紧!”   少女珉嘴一笑,又转头对少年喝道:“你来长沙的目的,不说我也知道,哼! 就凭你?……你不是明晚三更和徐少侠有约么?姑娘也有一份。”   少年来长沙,确有一项特殊任务,听王珍珍一语道破,他也会错了意,以为白 面书生和王珍珍是对头一方的,不禁热血沸腾,脸上杀机隐隐,一阵狂笑道:“不 论你们来多少人,小爷绝不在乎,再见了!”   双手一抱拳,转身昂头大步扬长而去。   这少年姓武,名继光,是一位风尘游侠的弟子,因他师父万里云烟陆通有―桩 关系整个武林劫运的事,须得连夜北上,便把长沙城的千斤重担交付给他。   继光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他师父更没有向他明白交代什么人,什么时候, 要来加害郡主宫的千金,因此,―来长沙,便招来了许多误会。   离开郡主宫后,他信步踏进了―家酒楼,独自要了点酒菜,慢慢吃着。   蓦然,一阵扶梯声响,上来了三个长相十分狰狞的江湖汉子。   为首一个,吊睛斜眼,一脸横肉,左颊有―条长长的刀疤,直拖到嘴唇,连嘴 唇皮都带去了一大块。   三人一上楼,便粗犷地连喊道:“小二,拿酒来!”   店小二正和一个客人算帐,嘴里却连声答道:“来啦!来啦!这就来啦!”   劈啪一声,刀疤汉子已一掌拍在桌上,暴吼道:“龟儿子,快点嘛!格老子慢 吞吞的,你想死啦!”   操的纯粹―口川语。   继光冷眼旁观,心想这三人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自己重责在身,便不愿多 事。   这时,小二早把酒菜端了上来,三个凶汉立即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而且 不时发出一阵阵粗野无比的狂笑。   其中―个长有一擞鼠须的矮小个子淫邪地笑道:“听说那妞儿,长得美极了, 得手后,格老子先痛快一阵儿,再说,反正瓢把子,只是为了斩草除根。”   另一个面色阴沉的颀长个子,把肘猛向他一碰,压低嗓音道:“轻声好不好? 听说老鬼生前很有几个江湖朋友,也许会有人赶来保镖的,这也说不定呢!”   刀疤汉子纵声狂笑道:“就算他有人保镖,凭我们川南三杰,还会怕了谁呀?”   颀长汉子不以为然,道:“咱们兄弟,虽然不会怕了那个,总以小心为妙。”   继光听后,不由心里一动,立刻倾耳继续听下去。可是,三人只是狂饮大嚼, 再不开口说话了”   ―天的时间易过,转眼日已西斜,长沙城中已是万家灯火,热闹异常。   武继光悄悄踱到郡主宫的后门一看,只见里面仍是静悄悄的,偌大的一座府第, 只有几盏黯淡的灯火,从窗棂射出。那淡黄色的幽光,显示出这座昔日声威显赫的 宫府如今已经衰败得如同破庙一般。   凭吊徘徊了一阵,暗忖:“如今时间尚早,谅来不会有事,不如先去江边把昨 夜的约会解决之后再回来。”   当下,念动即行,倏地把身法展开,急如星泻地向江畔赶去。   也许他是初次和人约斗,不免神经紧张。谁知到达江畔,只见江流滚滚,呼啸 澎湃,却不见半个人影。   略一定神,不禁哑然失笑,时间约的是二更,现在才是刚天黑嘛!他独自在扛 畔徘徊了一阵,方见―条人影激射而来,远远就喊道:“小子,你可是信人,恕我 来迟一步。”   继光见他跑得面红气促,不禁微微一笑道:“兄台尽管歇息―会再动手不迟。”   风尾鞭丁奉,猛地一抖手,哗啦长鞭撒出,粗声暴吼道:“大爷还有事呢,还 有时间和你瞎缠?”   长鞭一抖,“灵蛇出洞”,劈面点到,他人虽粗鲁,内力不凡,鞭出一股锐风, 嘶地射到面门。   继光脚下一滑,铮地长剑出鞘,一溜精芒电闪,身前身后,布起一道银色光幕, 当啷,把长鞭直封开去。   丁奉惊喊一声道:“咦?你看不出嘛!”   手腕猛地往回一抖,七绝鞭法施开,一轮的缠、点、卷、打,一口气之内,便 攻出七式,劲风虎虎,急疾如飘。   这一仗是武继光出道以来的第一仗,陡见对方攻势如此凶猛凌厉,不禁心里微 感着慌,当下谨慎地把师傅剑法施开,一招―式,按规使出,一时竟打了一个平手。   渐渐地,他记得这般打法不是道理,因为自己一方面马要接战白面书生和王珍 珍,而且,还得赶回郡主宫巡视。   于是,他剑术一变,倏地喊道:“兄台请准备,武某要得罪啦!”   蓦地银芒暴长,只听嘶的一声,风尾鞭丁奉的玄色紧衣后摆竟被如虹的剑芒削 下了一大幅。   惊得了奉长鞭连舞之下,疾撤八尺,一看下摆,不由满脸通红,讪讪地一拱手 道:“兄台剑术果是高明,这场比斗,我输啦!”   一回手,把长鞭卷起,转身往城里狂奔。   继光一剑把丁奉的紧衣削下后,心里很有点后悔,及见丁奉败了之后,并没有 普通江湖一般人那种怨毒之间,觉得此人倒不失为一个正直的汉子。   把剑回鞘,刚想歇息―会,骤然一阵飒然风响,白面书生已到了他的面前,纸 扇傲然―指道:“你进招吧!打发了你,大爷还有事呢!”   继光剑眉一剔,冷笑道:“你就有把握能赢我吗?”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折扇野地张开,一招二式,疾点继光面门。   继光绝想不到,他会突然动手,一惊之下,暴退五尺,白面书生傲然长笑―声, 纸扇车轮般一阵横挥疾点,顷刻之间,又攻出三式八扇。   武断光江湖阅历亳无,一着失去先机,竟被他攻得连连后退,连抽手拔剑的工 夫,都腾不出来。   急怒之中,正待出险招,争取先机,蓦然……一条红影,电疾地射到,娇喊道: “徐兄,快走吧!我们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啦!”   话落,弓鞋一点,又复向城内疾扑。   白面书生徐子平疾速地一收招,啧啧狞笑道:“好小于,大爷几乎被你骗了, 你等着好啦:哪天撞在我手里,我不揭你的皮才怪呢!”   折扇一插,也疾遭向城中奔去。   继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他们指的是什么事情,怔了一会,猛然省 悟,自己身负重责,怎么糊里糊涂还站在这里呢?一急之下,身形骤起,也向城内 猛扑而去。   到达郡主宫,里面已是一片惨呼暴喝,纵身跃入后墙―看,只见午间酒楼所见 的川南三鼠,正凶神恶煞地在和七绝风尾鞭丁奉、白面书生徐子平、飞云堡王珍珍 动手,另有七八个玄衣大汉,正在赶杀护院的和家丁,并由后院架出一个宫装少女 来。   这宫装少女,虽然身落强徒之手,并没有惊慌畏缩之态,仍然指着那群凶徒, 不住地大骂;继光一见这情状,不禁热血沸腾,大喝一声,纵身扑下,挥剑有若一 道长虹,凌空倒卷。只听一阵鬼嚎般的惨呼,两个江湖汉子应声滚到。   他脚尖才着地,蓦地一个回旋,银芒暴射,又向架住少女的两个凶徒卷去,那 两个汉子,却是奸狡得很,倏地把少女往前―推,人已翻身,向后跃去。   继光早防到这点,猛地剑势一收,就势一掌,向前拍出,―声惨嗥之后,又一 个凶徒子账。   正在拼斗的三鼠,蓦见平空来了―个少年,勇如狮虎,把几个手下头目打得落 花流水,刀疤汉子气得双目凶光闪射。他虎吼一声,一掌把风尾鞭丁奉劈得口喷鲜 血,踉跎后退。   然后双掌一挫,向继光扑去,呼,呼,没头没脑,连攻八掌。这刀疤汉子,手 上有二三十年的精修功力,掌势有如狂涛,威猛已极。   继光不敢正面攫其锋,长剑―抖,幻起斗大的一团剑花,侧身跨步,疾的一转, 嘶嘶,长剑有若―串流星,从侧面攻进。   刀疤汉子不由大吃一惊,疾忙收掌回身,猛然一掌,斜劈而出,他应变固然神 速,但因这宗流星剑法快捷、神幻,只听嘶的一声,胁下衣襟竟划破了足有三寸长 的一个口子。   刀疤汉子一着失机,更加暴怒起来,掌风虎虎,又迅捷无比地连攻了十余掌。   一场更加凶狠的拼斗,又复展开!那白面书生徐子平和川南三鼠中的老二都是 一般的阴沉毒辣,比拼了足有一百多招。   蓦然一声狂吼,吭的―声,白面书生竟被二鼠一判官笔敲中肩膊,踉跄倒退八 尺,但二鼠也被白面书生一扇把右耳扇去半只,鲜血淋漓,两败俱伤。就在这紧张 的刹那,陡闻下王玲珍一声惊呼,―支长剑,竞被三鼠的锯齿刀一式横扫千钧,砸 得直飞到屋脊。武继光在全力和刀疤汉子争斗之际,惊见二人都遭失败,急怒之下, 倏地把流星剑法中的救命二剑施出。   剑气森森中,一阵惨嚎声起,刀疤汉子的一只左臂竟被一剑齐肩削去,鲜血淋 漓,漫天飞溅。   刀疤汉子不愧凶狠硬汉,猛地伸手把伤口按住,凄厉无比地怒吼道:“今晚老 子们认栽,小子,你有种就报个报名。”   “小爷武继光!”   “好!老子认得你了,你等着吧!‘川中五鬼’决不会饶恕你”   话落,纵身上房,带着一串凄厉啸声,晃眼不见。   怔在一旁的风尾鞭丁奉、白面书生徐子平,一听川巾五鬼之名,不禁一丝寒意 从脊梁直冒。   只有武继光根本不知川中五鬼是何许人,仍然神色自若,不作理会。   这时,王珍珍已姗姗走到宫装少女面前,执着她的手道:“宫主,你受惊啦! 小女子王珍珍奉家父飞云堡主之命,特来救援宫主。”   丁奉、徐子平也强忍伤势,上前行礼。丁奉道:“在下丁奉,奉点苍三子之命, 特来保护姑娘。”   “在下徐子平,奉家师‘衡山一鹤’差遣,来此照拂姑娘。”   只有武继光,皱着眉头,望着满地尸体,一语不发。   宫装少女虽然满面凄容,仍然落落大方地和大家见礼。礼毕,轻轻叹了一口气 道:“这批凶魔,真是万恶无比,将家父杀害后,仍嫌不足,还要来个斩草除根, 幸遇诸位前来,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突然,武继光远远插嘴道:“姑娘,我们今晚虽然救了你,可是以后呢?”   “是呀!我们只能救你一时,不能永远跟随你左右呀!”   “况且,况且……川中五鬼,也不是我们几人能够抵抗得了的。”   武继光一经提出,大伙儿也跟着一齐乱吼。   宫装少女凄然道:“事到如今,难女也没有了主意。”   王珍珍突然接口道:“你可有什么亲戚投奔?”   “家舅父现在京城,官居吏部尚书,可是,万里迢迢,也是可望面不可及,唉……”   “我送你去!”   又是武继光的声音,他总井才只说了两句话,但给予这宫主印象却是最深刻。 她慢慢抬起臻首瞥了他一眼道:”这样行么?”   “这是死里求生的办法,不行也应闯一闯。”   他说得斩钉截铁,坚决异常。   白面书生惨惨的险上,掠过一丝阴阴的诡笑,暗骂道:“不知死活的呆鸟,只 怕未出湘境,使得横尸古道。”   但表面仍然随声附和道:“如此最妙,有这位兄台护送,途中定然万无一失。”   随把手―拱道:“在下因略受微伤,暂时告退。”   话落,纸扇轻摇,转身跃去。   七绝风尾鞭丁奉为人毕竟较为热肠,目注继光道:“目前虽只有这个办法,但 川中五鬼绝不好惹,兄台途中还宜小心。在下囚身负内伤,无法一同护送,只好失 陪了。”   王珍珍也顺水推舟道:“愿你们能早日平安到达京城。   刹时,三个人都走得无影无踪。   宫装少女不禁眼望继光,露出―丝苦笑。   武继光却是面色凝重,紧咬双唇,默默屹立。半晌,突然开言道:“姑娘如果 决定要走,就请马上进房收拾。”   蓦然,暗影中,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家人来,把手连摇道:“使不得,使不得, 宫主干金之体,怎能轻易往外奔走,不若明日差人送信,请京里舅老爷派人来接吧!”   宫装少女―指阶沿横七竖八的死尸道:”你是说让舅老爷来替我收尸?”   身子一扭,姗姗往房内走去。   老家人碰了一个钉子,伸头向阶沿看了一眼,吓得全身一哆嗦,又巍巍地走到 武继光面前,颤声道:“你护送宫主,有这把握么?”   “把握?路途万里,沿途仇踪,谁敢说把握二字。”   “那……那不是很危险吗?”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死里求生,在下也说不上把握二字,只是抱着教人救彻 的心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武某留得命在,便还你一个活跳新鲜的宫主, 如果不幸武某遇害,那就无话可说了。”   老人似为他的激昂语调所感动,含着二泡热泪,颤声道:“那么老奴,马…… 马上套车去。”   继光目住老人家那副佝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虽然他还不知道 这位宫主是一位何许人,但有这么多侠义道和他有交情,谅来是个好官,究不知如 何得罪了川中五鬼,竟落了如此的一个下场。   昔日钟鸣鼎食的王府,今天只剩下了一个纤纤弱质和风烛残年的老家人。   约摸过了半个更次,宫装少女已从房中走了出来,一手提了一个大包袱,一手 拿了―支一尺多长,四指来宽的亮蓝玉剑,送到武继光手中道:“承壮士高义,小 女子无以为报,就把这柄传家玉剑,送给你吧!”   继光推辞道:“这个如何使得?”   宫装少女惨然一笑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壮士得此利器,正好用得 着。”   继光接过五剑,暗中窥笑道:“这宗装饰品,一碰就断,还说是利器呢!”   轻轻用指一弹,铮然声响,竟然坚硬异常,当时也无暇细看,随意往腰间一插 道:“宫主,是不是现在就走?”   宫装少女又是一阵苦笑道:“难女莫丹凤,以后请壮士再莫喊我宫主了。”   继光默然点头,扶着她,缓缓向门外走去。老家人早已替他们把马车套好。那 是一辆极其豪华精致的香车,套上的两匹马,也颇为健壮。   扶着宫主,坐进车厢,老家人又唠唠叨叨叮咛了一番,方才长鞭一丢,拍的声 响,打马登程。   且说武继光驱车出城,循着官道北上,走不到数十里,已发现仇踪,但他此刻 已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仍是不理不睬,继续前赶。   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两匹骏马,由后急奔而来,擦着车辕,一闪而过, 马上坐的是两个劲装佩剑的江湖汉子,目光炯炯,朝着宫主坐车一瞥,骤然面现惊 容,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继光一见这情形,心头暗觉吃惊,暗忖:“前面仇踪已现,恐怕难以保全了。”   但他此刻有进无退,猛地长鞭―抖,拍地声响,两马一阵长嘶,八蹄翻飞,速 度陡地加快。   如此又赶了有顿饭时间,已来到一处林木浓密的矮山之下,四顾茫茫,荒僻已 极,继光暗暗摸了摸腰间宝剑,长鞭―卷,拍:拍!又是两鞭,暗想:只要冲过这 座荒林,前面便有人烟蓦然,林中一阵狂笑声起,冲出十几匹快马来,哈哈狂笑道: “小子,就凭你这个德行,居然做起护花使者来了,今天你就认了命吧!”   继光一惊之下,猛地把马一勒,那马奔跑正急,经他猛地一勒,嘘聿聿,一阵 长鸣,陡地人立起来,蹬,蹬,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方才把冲力卸去,尚幸道路很 宽,没有把车弄翻。   这时,十几匹来骑,已四面敞开,把车围住,一个手执旱烟杆的精瘦老者,烟 斗向他一指狞声道:“娃儿,你是哪个门派的,胆敢打伤川中五鬼旗下的川南三鼠, 又劫走莫老贼的女儿,哈哈,我说你呀!太不知死活了!”   继光紧咬双唇,斜睨了他―眼,铮地长剑出鞘,从车轮上站了起来,双目炯炯 注视着四面蠢蠢欲动的群凶。   老者哈哈大笑道:“现在舍她而去,或可保全蚁命,若图反抗么,那就死得更 快啦!”   继光长剑一震,怒吼道:“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现在还说不定。”   老者狰狞地一阵狂笑,旱烟斗挥了一下,正待发动攻势,先前在途中遇见的那 两个江湖汉子,突然走到老者耳边,说了几句,老者陡地面现惊容,闪着一双鼠眼, 神色紧张地朝宫主所乘的香车一瞥。   蓦然把手一挥,轻喝一声道:“撤!”   懊然带转马头,枉奔而去。   一场突临的暴风雨,总算就此烟消云散,继光轻呼了―口气,还剑入鞘。   突然,他想到刚才这批人明明要发动攻势,为什么看了香车一眼,即便退去, 难道香车之上,有什么古怪?想到这里,不由朝着香车仔细看了一番。那香车除了 一左一右斜插了两支鲜艳夺目的红玫瑰花,比较有些刺目外,什么都没有。当时也 未作理会,又继续驱车前进。   自此,一路上,再没发现川中五鬼的手下人,更没有什么人跟他为难。   但,香车一经进入京襄大道,情势突然感到有些异样起来,每日似乎都有人暗 中向香车窥探,可是,任你如何注意,却无法发现来人究竟是什么人。   继光不禁有些发慌。他有自知之明,如果这些人暗中要对宫主下手的话,他是 绝对无法抵抗,尽管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却又不敢把这些事向宫主透露。   一连三天,情势已越来越紧张,他们―举―动几乎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这种 无形的威胁,较比真刀真枪,面对面的斫杀,还要来得难受。继光几乎是白天黑夜, 都不敢交睫,他但盼能早日到达京城,把这千斤重担卸下。   车辚辚,马萧萧。   路程已逐渐接近京城,而危机也已迫在眉睫。   这天,他正想赶过一座乱草冈,向前往前面的―个集镇歇息时,蓦然,一阵风 声飒然,乱草冈上,出现了好几十个武林豪客。但这批人绝不象普通的草莽英雄, 一个个举止沉稳,神态雍容,有憎,有道,有―派俊逸的文生,有威猛雄伟的武术 名家,把一座乱草冈,生死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不过,他此刻反倒出奇地镇定起来。   猛地一勒缰绳,把马勒住,屹立车辕,静以待变。因为他初出江湖,对江湖人 士,极少认识。尽管来的这些人中有少林惠空禅师、南海妙因师太、太极剑陈煜、 铁掌震三湘岳中阳、摩云剑客慕容贞、潇湘羽士、辣手书生等,都是武林中顶尖高 手,他仍以为是川中五鬼手下的爪牙。   一行人,目光炯炯,对莫丹风所坐的香车看了一会,蓦然铁掌震三湘岳中阳一 声大吼道:“对了,一点不错,那两朵玫瑰花便是那妖女的最好标记。”   惠空禅师口诵佛号道:“驾车的不是此人,且等问清楚再说。”   摩云剑客冷冷一笑道:“何必那么费事,某家一试便知。”   纵身一跃,鹰隼一般直向车上扑来。   继光大喝一声道:“滚回去!”   长剑一抖,拦腰削出。   摩云剑窖募窝贞,向以剑术驰誉讧湖,继光的几手剑法,都不在他眼里,他身 在空中,双脚一荡,反手一掌,斜切继光手腕,右手拼指如戟,倏向肩井穴中敲来, 一招二式,端的快如电掣。   继光身在车辕,长剑已被封住,若不退让,肩井穴上,势必被敲个正着,当下 猛一咬牙,嘿的―声,长剑收回,左掌往胁下一穿,砰地一声,和摩云剑客硬对了 一掌,慕容贞数十年的修为,内力何等榷浑,竞把继光劈得一个翻滚,跌下车辕。   但继光此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二度腾身,又向车辕上的摩云剑客扑去。   摩云剑客一招把武继光逼下车辕后,仲手正待掀开香车的软帘,蓦然……一阵 蚀骨的寒风骤起,连念头还没容转,便即托嚎―声,仰面翻出一丈多远,叭哒―声, 摔落地面,一声未哼,便即七窍沁血,暴毙地下。   跟踪扑到的武继光,骤不及防,也被这股寒风刮得一个翻滚,又倒翻了回去。   突起的变化,竟把他惊得呆了,心想:“这就奇了!难道车内藏有精灵鬼怪!”   此刻乱草冈上,已是一片狂喝暴吼。   铁掌震三湘岳中阳,辣手书生何浩,双双挥掌又向香车扑去。   岳中阳素以掌力雄浑驰誉江湖,猛地双掌一圈,平胸推出辣手书生何浩,是以 阴柔掌力见长,单掌斜举,遥遥按出。   ―阴一阳二股掌力,隐挟雷霆万钧之势,滚滚涛涛,向前压去,眼看这两股掌 力打实,别说用木头做成的-辆车厢,就是一块千斤巨石,也将被击成粉碎。   继光关心车内宫主的安危,奋不顾身地,往前猛冲,同时狂吼一声道:“使不 得!”   却被少林惠空掸师展袖拂出一股佛门无相禅功挡庄。   就在这时刻,只听铁掌震三湘、辣手书生,双双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了六七步, 口角沁沁流出两行紫血,显然,都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在场的人,都是江湖数― 数二的高手,眼看铁掌震三湘与辣手书生集二人之力,竟抵不住车内的人一击,不 禁―丝寒意,从脊梁直冒。   他们都有自知之明,如果和铁掌震三湘正面交手,不见得都有必胜的把握,铁 掌震三湘既一招未走,便受重伤,自己上去也是白送性命。   于是,乱草冈上,一时竟变得象死一般沉寂,武继光也以为这奇事惊得怔怔地 站在一旁,暗忖:“难道宫主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旋又自己推翻假设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宫主会武功,怎会放过杀父之 仇不报,而自己远远避难呢?”   天色已渐渐地黑了下来,一阵晚风拂过,使得在场诸人不住地全身打着寒战。   香车、怪风、死亡,联串成一个极其可怖的阴影,随时都有攫夺生命的可能…… 这批武林风云人物,既然风云际会,骤集在一处,而且是有为而来,绝不会因为这 砗怪风便被吓走。   沉默了一阵,少林惠空禅师突然高宣一声拂号,缓步上前道:“哪位高人,隐 藏车内,何不请出一见。”   话落,场中一阵寂静,除了驾车的两匹骏马不时发出轻嘶外,没有半点反应。   惠空见车中没有回答,又低低宣了―声佛号,大袖-挥,猛向软帘拂去。惠空 禅师为少林派惠字辈中有数高僧,佛门无相禅功,无坚不摧,一拂之力,力逾千斤。   突然,又是一阵寒风,霭霭迎出,惠空禅师惊蛇一般,疾辙二丈多远,震骇无 比地喊道:“玄阴罡煞?”   妙因师太灰发轻飘,已闪身到了惠空禅师身旁,手打问讯道:“禅师不碍事吧?”   惠空闭目摇头,脸上一片惨白。   妙因低低喟叹了一声道:“既是‘玄阴罡煞魔功’,那一定是她了,这个妖女 不除,江湖将永无宁日,禅师,我们暂时撤吧!”   惠空掸师……蓦然……一缕极其凄厉、阴森的怪啸,倏告传来,尾音摇曳,历 久不绝。   乱草冈上诸人一闻这声怪啸,一齐骇然色变。潇湘羽士一声不哼,倏然转身, 枉奔而去;他这一溜走,跟着太极剑陈煜等,也纷纷转身逃逸。   妙囚师太一拉惠空禅师道:“掸师,我们也暂时避她―避吧!”    一僧―尼,立时联袂飞起,不一刻工夫,场中群雄走得一个不剩。继光这时方 才如梦初醒,猛然纵身扑上车辕,连喊道:“宫主!宫主!……”   他委实担心宫主已经遇害了。   突然软帘一掀,莫丹风由里面棵出头末,揉着惺忪睡眼道:“武兄,你叫我有 什么事情吗?”   继光暗道:“你倒会装蒜吧!”嘴里却漫答道:“刚才的事情,你一点不知道?”   “我一直睡到现在才醒嘛!”   “那就奇了!”   “究竟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   继光没好气地答着,长鞭一卷,“劈,拍”,二马轻嘶―声,车轮转动,卷起 一阵黄尘,猛向乱草冈上冲去。   莫丹风不知继光为什么不高兴,见他不作声,只得又把软帘放下,缩进车厢。   继光这时心里却充满下疑团,看刚才来的那批人物,简直无一庸手,怎么会抵 不住车厢内的这阵怪风?车厢既只有莫丹凤一人,这怪风又是谁发出的?他们口中 的说的那个妖女,究竟是谁?那个怪啸的人,又是哪个?何以他们都会怕了那人? 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   过了前面的市镇,再有一天的路程,便是京城了,想到千斤重担即将卸下,心 头陡感一阵轻松,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京城已经在望了,莫丹风虽然深庆自己已经脱离虎口,但另一桩困扰又袭上了 心头。   这些天来,她和武继光朝夕相处,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虽然他们彼此都有 这样的―个感觉,一个是郡宫的宫主,一个是江湖游侠,要想结合,那是绝对不可 能的事情。   但,爱情这两字,却是怪得很,越是不可能,眷爱之情却愈益来得迫切,莫丹 风已经意识到,侯门一入深似海,将来到了舅父家中,想要再见眼前这位诚朴、勇 敢的少年,是绝不可能的事于是,隔着软帘,轻轻叹了一门气道:“你到京城后, 准备去哪里?”   “四海为家,没有定准。”   “你若肯留在尚书府,我叫舅舅替你谋个差使。”   “谢谢你的好意,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你愿意到处流浪?”   “天生这身侠骨,就喜泄泄人间不平。”   “那你万里迢迢,护送我来京,也是为了行侠罗?”   “一点不错。”   “没有别的意思吗?”   “当初确实一点没有,不过现在…”   莫丹风不由心里―甜,急急问道:“现在又怎样呢?”   “现在……现在也许是为了你。”   继光终于吐出了他的心声,“既然为了我,你便不应该离开我。”   “那是不可能的事啊!实不相瞒,我长到这么大,连身世都还不知道呢!”   “唉!可惜我是个闺中弱女,不然的话,我也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你自己的一身血债还设办法报呢!”   长鞭一卷,劈啪一声,打断厂两个人的谈话。   京城终于到了,继光把香车停在尚书府门前,对着门上两位站岗的兵勇―拱手 道:“请老兄通报―声,就说长沙郡主宫的宫主要见王老爷。”   兵勇答应着,向后面去了。不久,后面出来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家人,对着继光 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赶车的大哥,是你送宫主来的?”   继光点头。   莫丹风已迫不及待,把软帘掀开道:“阿福,老爷可在家?”   阿福哈着腰,慌不迭地道:“在,在,刚上朝回来。”   又赶忙转身对继光道:“这位大哥,快把车子赶进去吧!”   车到院内停下,继光扶着莫丹风,缓缓走上台阶,阿福已领了一个身着锦袍的 官员出来。那官员见莫丹凤极自然地把一只玉于搭在继光的肩上,不禁把眉―皱。   莫丹凤就在这时,已抢步―上前,只喊一声:”舅舅……”便已泣不成声。   那官员也紧紧把她搂着,颤声道:“孩子,这一路可苦了你啦!”   大伙儿簇拥着宫主,一齐往后堂去子,只把继光冷冷清清丢在大厅之上,连一 个理睬的人都没有。   他很想就此―走了之,继而一想,这―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我应该再 见她一面才对。他原是一个大孩子,什么都不懂,试想,在封建社会的旧礼教下, 一个宫主怎能象江湖儿女?更何况当时男女限界分得极清,怎么可能出来见车夫呀’ 半晌,那个名叫阿福的家人,从里面托了一大盘金银元宝,走了出来,带笑对继光 道:“我家老爷说,这次辛苦你了,这点银子,就赏给你换换衣服吧!”   继光眼望那些无宝,笑了笑道:“这些银子,还是请他留着吧!最好请你老人 家进去和宫主说―声,请她出来,我和她说几句话。”   阿福笑了笑道:“这恐怕不方便吧’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声,倒是可以的。”   继光面上掠过一个失望的苦笑,摇着头道:“那就不必了。”   把手一拱,昂头大步,向外走去。   阿福从后面追着喊道:“银子请带着呀!”   但武继光早已头也不回,跨出了大门。   继光步出尚书府,心里突然兴起一丝淡淡的悲哀,就象一只失群的弧雁一般, 茫茫然―身无主,他和莫丹凤两月来的相处,虽然每日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为她 的安危而寝食难安。但人类于患难中所发生的感情,却是最珍贵的。莫丹凤生长富 贵家庭,并没有一丝富家小姐的那种骄纵性格。她明了自身的危机,更深切了解武 继光内心的焦急,总是用些极为通达的言语来劝慰他,她把他视作了自己嫡亲的兄 长。   继光幼遭孤自小便跟随着“万里云烟”陆通长大,过的都是孤零零的单调生活, 如今突然邂逅了一位温文娴静,美如天仙的妹妹,而且共同奔波了两个多月,人非 草木,孰能无情?一旦遭然分离,内心自然会产生一种寂寞孤独之感。   他嗒然若失地信步在街卜走。他有些怨恨莫丹风的无情,为什么一进后堂,便 不再出来了,连说几句话都不肯,莫非一脱危境,便摆起宫中架子来了?“天捱何 处无芳草?唉!算我武某看错了人。”   因为他不明了对方的处境,没有去细想自己的身份,只一味地责怪对方,故又 平添了几许烦恼。   为了排遣内心的烦恼,他走进了一家生意十分兴隆的酒店,独自要子一壶酒, 低头喝着。   突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人了他的耳内:举世震惊的香车又出现了!第一次出 现,是在京襄大道,这一次的出现,使得江湖驰名的摩云剑客丧生,铁掌震三湘岳 中阳,辣手书生何浩,身负重伤,少林高僧惠空禅师也几乎为玄阴罡煞魔功所伤。’ 第二次的出现,却在江南,据说,这辆香车是由河北,直下江南,沿途所经之地, 许多山林胜景,古刹丛林,都被摧毁,黑白二道,死伤的高手总在二百以上,内中 俊美、风流的年轻高手,要占三分之一以上。这消息使得武继光大吃一惊,连忙抬 头向前看去,原来谈论消息的,是两个镖师模样的武师。   于是,倾耳再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个身着赭黄箭衣的中年镖师又继续迫问道: “你这消息从何得来?”   对面那个面带病容的精瘦汉子,端起酒杯,呷子一门酒道:“是敝局总镖头近 由江南回京得来的确实消息,据说,此事已震撼了整个江湖,许多武林前辈,黑道 怪杰,多被此事惊动。   少林紫虚上人神前许愿,决心消除此人间妖孽,已亲率十八罗汉僧赶赶江南, 追踪魔车。   此外,昆仑广法道长、衡山一鹤飞云堡主、关中一奇勾漏三煞,都已进入江湖, 这场热闹,确实有得瞧。   中年镖师把头连摇道:“话虽如此,你以为那香车主人是易与的么?多少年前, 就风闻这辆香车常在江湖出现,凡是和这香车相抗的,就没有一个得过便宜,甚至 连车主人是谁都没有人知道。   就以摩云剑客、铁掌震三湘等几位来说,哪一个不是独霸一方的霸主呢?不料, 竟被人家一举手之间,毁了。香车主人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精瘦个子,思头苦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这种热闹,谁敢去看?”   于是,二人话风一转,又谈起镖行的事情来了。   继光见再听不出什么事了,便立时结帐下楼,找子一家客店住下,心里却一直 盘旋着那个香车问题,暗付:“刚才他们谈的,明明是我驾的那辆香车嘛!怎么会 在扛南又出事情呢?难道另外还有一辆?”   如果有的话,车主人必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有机会我倒要看他究竟是怎样的 一个人物?反正他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决定即日赶赴江南,同时,他更想 到师父只是命他到长沙城办事,并没有叫他北上,为此,也应赶紧返回江南去。   想到即日便要回江南,突然,莫丹凤的那个亭亭情影,又复出现在脑际,不禁 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道:唉,相逢何必曾相识?”   感慨了一阵,蓦然想起了莫丹凤所给的那柄玉剑,一路上因为心情紧张,总不 曾拿出来赏玩过,此刻无事,何不拿出来看看。   于是,他缓缓从腰间把玉剑取出,在灯下细细把玩。   这柄玉剑,长约一尺五寸,宽有四指,浑然―体,都是亮蓝的玉质雕成,坚硬 无比。他下意识地轻轻往桌角一砍,擦的一声,一块桌角应手而下,竟是锋利异常, 心里不禁暗暗叫怪道:“玉质的东西,居然可做兵刃,真是怪事”   旋又拿起剑鞘一看,乃是纯银铸成,精致异常,上面更有许多古怪的花纹,因 为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懒得细看。   突然,他又发现剑鞘的头上,镶有一颗品芒夺目的宝珠把珠一扭,铮的一声, 倏然露出一个夹层来,夹层之内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小字。   前面较大的四字是“震宫秘字”,后面有―段内功口诀,曰“贝叶神功”,又 有七招掌法,名叫“消霜七掌”和四式剑法武继光差不多有十年内功基础,学的又 是玄门正宗,试着把“贝叶神功”的口诀加以运行,觉得比自己过去所学的内功还 要来得简单、深奥,是一种由简入繁的无上妙诀。   他又把掌法一看,虽是简单的七式,却是繁难异常,比划了许久,不得要领, 只有起手的那―式,名叫“如口中天”比较容易学一点。   凡是练武的人,无不嗜武如命,继光既然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哪肯轻易放过,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练掌法练累了,便用“贝叶神功”调气养神,精神恢复了又继续练拳法,却没 有工夫去注意那几招剑法。   一晚的时间易过,次晨一早起身,便往江南疾赶。   此时正是暮春三月,原野油绿一片,阵阵夹带着泥土气息的薰风,吹刮在身上, 使人懒洋洋地,顿起―种遐思。   继光北上时,心情紧张,没有体会这些,此刻弧形只影,又免触景伤怀,眼望 着双双紫燕比翼翱翔,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蓦然……身后噗嗤一笑,轻轻地道: “这么大的人,毫无缘无故叹气真是呆子。”   声如黄莺出谷,又娇又脆,继光下禁大吃―惊,自己一身功夫,有人潜到了身 后,竟一点都没发觉,可见来人比他高明得多,霍地一旋身,不禁又是―惊。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姑娘,这姑娘圣洁得如一朵白莲, 简直无一处不美,见继光那副惊恐的样子,两个梨涡一现,格格笑道:“又没有人 相你对敌,何必那么紧张?”   继光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睁着双眼,只是望着地、白衣姑娘蓦然盈盈一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朋友呢?”   “在下武继光,并没有什么朋友。”   “见鬼:我问的是那个又娇又美,连风都吹得倒的纤细姑娘呀!”   一边说,还一边跷起金莲,娉娉婷婷,学着走了几步,那样于又天真又滑稽。   继光不觉哑然失笑道:“你问的是她呀?人家是莫郡王的宫主,哪里是在下的 朋友?”   “呸,你骗鬼,分明是你的朋友,我早就看出来啦!”   继光听后,不禁暗气道:“是不是我的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并不认识 你呀!”   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仍然急急辩道:“你切不要乱说好不好?”   白衣姑娘格格笑道:“我知道啦,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却十分想念她是不是? 可惜人家一入候门深似海,要想见她,却见不到啦!”   继光暗忖:“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我倒要盘问盘问她。”   倏然往前一稳身,冲到她面前,大声问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快说!”   白衣姑娘娇笑道:“干什么这样凶呢?……”   蓦然――远处一声凄厉、阴森的怪啸,倏告传来。白衣姑娘花容骤变,急道: “快藏起来!快……”   继光下意识地一闪身,已躲入一片高梁地里,闪目向外一看,白衣姑娘早巳不 见了影子,暗中呸了一声道:“真是见鬼了!”   突然,他觉得那啸音极热,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对了,这不是那天晚上 吓走了少林惠空禅师等的那个人吗?但不知这白衣少女又是什么人?”   经白衣少女的一番耽误,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他还得赶好几十里路,才 有宿头,于是,暂抛心里疑窦,倏把身法展开,顾着大路疾赶。   走子约有顿饭时间,耳闻前面似有叱喝打斗之声,心里一惊之下,猛然加快脚 步,刹那,已赶到了面前。   赫然,一辆豪华的香车,停放在路的中央,式样和他载宫主所用的,竟是―模 一样,车篷之上颤巍巍地插了两支艳丽夺目的红玫瑰。   香车的四周,围满了武林高手,前面一排是―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扇 形地簇拥了一个满面红润,神态安详的老僧。   右边是一个头戴鱼尾冠,芽穿道袍的道长,背后站了四个背剑道士。   左面一排,站了三个相貌十分丑恶狰狞的老者,另外,还有二三十个人,三五 成群,散布在四周,空气显得十分紧张,团团杀气,由每个人的脸上涌现。   驾这香车的,是一个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黑袍老者。   只听他夜枭般发出一阵怪笑道:“今晚中原武林人物,大概都到齐了吧?拦住 老夫,有何见量”   前排的那老僧,乃是少林派掌门人紫虚上人,单掌打着问讯,宏声宣了一声佛 号道:“尊驾究竟是什么人?每年由北而南,由南返北,魔车所经,赤地千里,死 伤无算,如此凶残,老衲实难坐视。”   黑袍老者冷冷哼了一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老夫生就这个性格,看不 顾眼,任他是瑶宫玉阙也得把它毁了,至于那些死者么?嘿!嘿!老夫认为他们死 了还是便宜的呢!”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片哗叫。   左面一排站的,乃是勾漏三煞,猛地一跨步,已走近了魔车,厉吼一声道: “好狂的东西,爷爷把你活劈了!”   六掌齐挥,数股隐夹恶臭的腥风急如箭矢地向前卷去,三煞郝文光更是恶毒无 比,掌风竞斜向车厢劈去。   勾漏三煞为黑道出名的魔头,各有一身阴毒功夫,百毒阴风掌中人必死。   继光悄立林中,不禁暗为那黑袍者者捏了一把汗。   蓦地,狂嚎声起,黑袍老者马鞭一圈一抖,三煞兄弟的三个身子竟突然连在一 起,被摔出二三丈外,叭哒掉落地下。   动作快得如同一道闪光,连紫虚上人那么深湛的功夫,竟也没有看清,骇然震 惊之下,不禁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黑袍老者双目绿光一闪,向四周横扫了一眼,冷峻地一笑。   关中一奇大步冲到香车之前,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车厢之内,究竟 藏的是什么人物?”   伸手一掌,虚空向软帘抓去。这一动作,兀突之极。   黑袍老者大喝一声道:“找死!”   一掌横拍而出,一阵无声无息的阴风,如潮卷起。   关中一奇功力精纯,狂傲无比,当下冷哼一声,倏地化抓为拍。   嘭!竟和黑袍老者硬对了―掌。   但听一声惨绝人衰的狂哗响起,关中―奇的一个身子象断线风筝一般平空飞起, 直向一片高梁地里摔去。   黑袍老者狠毒凶残,一举手之间,便击毙了―正二邪四个高手顿时全场为之震 惊,―种死亡的威胁,窒息了每个人的呼吸…”   站在紫虚上人左排的九个罗汉僧,轰雷也似的宣了一声佛号。―齐遥遥推掌, 向黑袍老者击去。   少林十八罗汉僧非同小可,个个修为深湛,内家掌力惊人,几掌齐发,恍若一 阵狂凤陡奋,挟若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起。   黑袍老者冷冷一笑,右手长鞭,矫若游龙,一卷―丢,已卸去了―部分掌力, 跟着大袖一拂,―阵蚀骨寒风骤起,迎着掌风刮去。   轰隆,半空裂帛似的响起一声巨大爆音。   九僧脚下沙沙滑退了两步,每个人的口角,沁沁流下两行紫血,香车也呀的摇 幌了两下。   紫虚右边的九僧,猛然跨前两步,高诵佛号,正待出手。   突然……黑袍老者撮口发出―声惨厉阴沉无比的厉啸,长鞭一丢,劈,拍!驾 车的两马昂首―声长嘶,平空腾起,平空腾起三丈多高,带着那辆香车,恍若天马 行空,竟从紫虚上人的头顶飞过。   但闻一阵辚辚车声,刹那不见影子。   紫虚上人顿足一声长叹,沉声道:“把负伤的搭过来看看”   几个罗汉僧答应着,把关中一奇和勾漏三煞搭了过来,只见关中一奇七窍沁出 紫血,显然心脉已经震断,再看看勾漏三煞每个身上至少有五处大穴被点中,也已 魂游天国。   这黑袍老者,以一条皮革马鞭,于―瞬间,连点三个黑道高于数处大穴,并把 人摔出二丈开外,于法之快,认穴之准,世所罕见。   看得在场群雄,把头连摇,骇然震惊不已,紫虚上人面色凝重,默然半晌,轻 轻把手一摆,转身一跃,率领一十八个罗汉僧,突然消失于暮色中。   其余的入,也垂头丧气,纷纷散去。   蛙声雷鸣,萤光明灭,场中顿时―片寂然。   继光缓缓由林中走了出来,―方面深深佩服黑袍老者的武功,同时又痛恨他的 手段过十毒辣。   对着地下四具挣狞的尸体,低头凭吊了一会,转身便待离去。   突然,鼻孔沁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同时,觉得背后微有些声响,霍地―旋 身,只见刚才见到的那个白衣姑娘,手拈朵玫瑰花,止对着他微微地笑。   月影下,映着她那高雅出尘的人物,简直美丽极了。   继光不禁目瞪口呆,看得呆了。   白衣姑娘见状,格格笑道:“真是十分的呆子”   突然,他觉得这个白衣姑娘有些神话古怪,怎么老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呢?莫非 是精灵鬼怪!想到这点,他倏地手按剑柄,一声大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 么总是跟着我?”   白衣姑娘仍是望着,微微地笑,对他的话,竟是充耳不闻“若再不说,在下可 要无礼啦!”   铮,长剑出鞘,星光下闪起一道银芒。   白衣姑娘仍是不言不动,就象站在那儿欣赏什么似的。   气得继光长剑一抡,劈胸刺出,这剑他是威吓,试探性质,态势虽猛,去势却 缓,万―不对,他可随时撤招。   长剑刺出后,只觉眼睛―花,那白衣姑娘仍在原地,格格笑道:“何必畏首畏 尾?要动手就把全身功夫都使出来呀!”   继光气极,倏地一振腕,出手如电,顷刻之间,刺出八剑,疾若一串流星,漫 空流动,快速凌厉无比。   尽管他剑势如虹,白衣姑娘却象一团毫无重量的飞絮,随着剑光飘闪,连衣角 也没有沾着一下。   急怒之下,继光猛地一收剑,回身就走。他觉得堂堂男子汉用剑去攻一个赤手 空拳的女孩子,已经是丢人的事,何况还刺人家不着呢?是以他一赌气,便急急走 开。   这一点倒大出白衣姑娘意料之外,高喊道:“喂!你回来,我和你说话。”   “哼!有什么好说的,打不过你,我认输还不行吗”   “难道输了就一走了事么?”   “那你打算怎样?”   继光猛地回身,按剑怒视。   白衣姑娘,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人真有趣极啦……”   蓦然,黑袍老者似幽灵一般,从林中冉冉飘了出来,沉声道:“娟儿,你在和 谁说笑?”   一见继光站在那儿,猛地双目绿光电射,狠狠地一瞥,继光不禁全身打了一个 寒战,白衣姑娘一发现黑袍老者突然走来,险上倏然变成了死灰色,指着继光道: “这小子骂我丑八怪,还用剑刺我呢!”   黑袍老者哈哈哼了一声道:“是么?…”   目光又把继光上下仔细看了眼,冷峻如冰霜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难见的笑意。   继光心里却是大感不快,暗道:“这个姑娘,真是当面撒谎,谁骂过她丑八怪 呀?”   突然,他想到妙因师太曾提到妖女之事,脑际风车一转,脱口吼道:“你是妖 女……”   白衣少女倒被他骂得一怔,倏然娇喝一声道:“你敢骂我?”   突然往前一飘,劈啪一声,继光脸上已被她的玉掌猛掴了一耳光,她这一动作, 疾若飘风,快逾电闪,继光连人影都还没看清,便捱了一下。   不过,这一耳光,虽然清脆异常,却并不痛,而且有些软软的感觉,继光本是 一个极端高傲的人,怎肯受此侮辱,大喝一声,长剑一抡,嘶的一声,一剑已拦腰 扫去。这一剑是他含怒出手,威力也颇惊人。   倏然,微风飒飒,只觉手上一紧,长剑已被黑袍老者一把抓住。那老者连声道: “算啦!算啦!不要闹了,我来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语音温和已极,和平日的性格简直大不相同。   白衣姑娘在旁,不禁暗暗叫怪,继光却是剑眉掀动,怒气勃勃地道:“家师万 里云烟陆通。   请你赶快放手,这妖女欺我太甚,我非和她见个高下不可。”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道:“算啦:就是万里云烟陆通亲来,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下 走上三合。”   旋又脸色一正道:“娃儿,我来问你,愿不愿拜在老夫门下,惝你愿意的话, 我准在三个月内,把你调理成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白衣姑娘在旁,又不禁叫起怪来,暗想:“爸爸今晚真是发大慈悲,竟然想起 收徒弟来了。”   心里虽十分高兴,嘴里却尖吼道:“不要,我不要!假如每天弄一个这样的呆 蛋守在身边,真会把人恶心死。”   继光忽见黑袍老者提出拜师的话,心里也觉怦然心动,但一方面黑袍老者过于 凶残,再则欺师灭祖,乃是武林大忌,立时猛地―抖手,把长剑挣脱,冷笑道: “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本领有天高,小爷也绝不会拜你为师”   黑袍老者一生独来独往,从来就没有收过徒弟,一则是看上继光,具有一身学 武的上乘根骨,再则,性格也颇合他的要求,继光越是不肯,他越是非收不可,又 哈哈一阵狂笑道:“娃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盼你切莫错过。”   继光长笑一声道:“你就是―掌把我马上劈死,小爷也绝不答应。”   黑袍老者面容倏然一变,干瘪的脸上骤涌―重寒霜,冷冷冰冰地道:“你不后 悔?”   “绝不!”   继光抱剑当胸,慎然屹立。   黑袍老者修然引吭,发出―声凄绝、阴森无比的惨厉怪啸。   白衣姑娘大惊,她知道这是他动杀机的先声,急喊道:“慢着,让我来动手”   她陡地一趋身,冲到了继光面前,刚好用身子挡住了黑袍老者就这当儿,青纱 帐内突起一阵宏亮无比的佛号。   少林紫虚上人,率领十八罗汉僧,缓步走了过来,黑袍老者鹞眼冷冷―瞥,嘿 嘿发出一阵森森冷笑“无量寿佛!今晚看你这个恶魔还往哪里逃!”   左侧林中,红云涌现,八个身穿大红八卦道袍的背剑道士,恍如一片红云陡降, 也向中央逼了过来。   继光还未及看清来人面貌,蓦地,又是一阵暴喝声起。   嗖!嗖!嗖!场中如冷云急降,又跃到了一批衣着各异的武林高手,一个个目 射仇恨的毒欲,狠狠地盯着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这个阵势,很是显明,今天武林 各振已集中了全力来对付这个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继光身在围中,不禁暗暗吃惊, 暗忖道:“此时我若不赶快退出,等下他们发动攻势,夹在中间挨打,那才冤呢!”   当下,迈开脚步,便想退出。   蓦然……人影一闪,辣手书生何浩纵身把他挡住,描金折扇一指,―声震喝道: “当日京襄道上驾车的,便是这小子,切莫让他逃了”   继光剑眉一掀,怒吼道:“你凭什么皂白不分,诬陷好人?”   倏闻背后冷声一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过来,看谁能把你奈何?”   黑袍老者这一句话,无异把武继光丢到了染缸中,再说也说不清了。   这时,黑袍老者已和来到的群雄对上了话,只听他冷森森地道:“你们二次三 番地死缠着我,是否要逼着老夫大开杀戒?”   紫虚上人面似寒冰,寿眉微耸,高声道:“老衲不履江湖已有二十余年,这二 十年中,被你杀害的武林同道,真是难以数计,老衲若再不出江湖,怎对得起已死 的冤魂?”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道:“你以为凭你紫虚那几手‘大乘无相禅功’,便能收拾 老夫么?哈哈,真是可笑之至!”   紫虚上人寿眉―耸,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就这时刻,场中当啷-响,一支百练精钢的长剑,倏然飞起到空中。原来继光 井未遵从黑袍老者的警告,仍然大步前冲。辣手书生何浩折扇―张,把他拦住,气 得他俊眉掀动,大喝道:”你凭什么把我拦住?我又不是他们一伙的。”   嘶!嘶!一连三剑,连环劈出。   辣手书生哪里把他看在眼里,折扇一抡,连封带砸,当地―声,竞把他的长剑, 震得脱手飞去,跟手描金扇一递,已向他“期门”、“七坎”二穴上点来。   继光手无寸铁,一见描金扇递到,慌乱中举掌悬空一绕,一圈,竟把消霜七掌 中的一式,“如日中天”用出。   但闻一声惨嚎,辣手书生竟被他忽地一掌,震得悬空飞起,直向青纱帐里棒去。   辣手书生武功自成一家,为武林有名怪杰,也是一时大意,被他这一掌伤得委 实不轻,还幸继光初学乍练,连―成的威力都不到,否则,哪有命在?这一桩意外 的事件,确实使群雄大为震惊,―时暴喝连声又有三个高手,猛向继光扑来。   继光刚才掌震棘手书生,原是侥幸成功,这时又见三个高手,凌空扑到,木然 地滑步飘身,伸手把宫主所赠的玉剑撤出。   一时漫天剑气丝丝,一溜亮蓝光焰,绕身乱闪,这柄玉剑虽短,一经挥动,剑 尖竟有一条长有半尺的荒尾。   只听当当连响,三人的兵器,竟有两个被削断。   同时,人群中倏然―人骇声高喊道:“金精五魄剑……”   这一声喊叫,就象一声旱雷,震撼了全场,人群立起一阵剧烈骚动,也打破子 黑袍老者和少林诸僧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齐转过头来,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继 光。   这宗一百年前便轰动了整个武林的罕世瑰宝,谁不窥视呢?据说此剑是―柄上 古仙兵,后经一位武学圣者费丁三十年的时间创出一套剑法,刻在银鞘之上,同时, 剑鞘之上,还蕴藏了一项宫帏隐秘,只是谁也没有参透过这隐秘。一百年前,此剑 曾出现江湖,引起一场滔天风波,因争夺此剑而死伤的武林人物数以百计,各大门 振的精英,几乎于这一场腥风血雨中死亡殆尽。   但,谁也没得着它。它竟就这般神秘地失踪了。   今天,此刻突然在武继光手中出现,而且是在黑白二道群雄毕聚的场合露出, 试想,这个空气该是如何的紧张?黑袍老者喉间倏发一声令人战栗的阴森厉啸,捷 如一道黑烟,斜斜向继光掠去。   蓦然,灰影一闪,紫虚上人僧衣飘荡,差不多和黑袍老者同一时刻落到了继光 身旁,大袖一拂,低诵佛号道:“施主且慢伸手!”   厉啸声中,场中轰雷般响起一声大爆响,紫虚上人脚下沙沙声响,逮退两步, 坚硬无比的黄土地上,平空现出两个足有半尺深的足印。   黑袍老者也双肩连晃两下,飘落地面。   就在两个绝世高手冲向继光的同时,四下人影闪动,至少有十条以上的黑影以 继光凌空扑到,一时场中秩序大乱。   继光临敌经验不足,眼看这么多高手冲来,早已心慌意乱,单手执定金精玉魄 剑,竟不知迎敌哪方才好。   突然……身旁骤起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扑来的群雄,就象碰在一层富有极 强韧性的气墙上一般,一声扛叫着,倒翻了出去。   继光一怔之下,耳旁突然响起―个甜脆无比的娇音道:“赶快把剑收起,随我 冲出去!”   这是那白衣姑娘的声音,他此刻实也无暇考虑,玉剑急挥之下,嘶嘶连发三剑, 人已随着白衣姑娘往前急冲。   但,在场不下七八个高手,哪里容得他脱出。   一阵红云流动,昆仑八道的八支长剑恍若半空撤下一重剑海,已分据八面向白 权姑娘攻去、于是,一场猛烈无比的拚斗,刹那展开。   昆仑群道既经发动对白衣少女的攻势,紫虚上人也立即袍袖一展,―十八个罗 汉僧,也纵身向黑袍老者扑去。   昆仑八道和少林的罗汉僧都是久经训练的流高手,一旦展开联手围攻,黑袍老 者和白衣少女就是武功再高,―时半刻,也难突出。   劲敌既去,场中所有的压力全都指向了武继光,以他目前的武功来说,在场的 任何一个人都超过他甚多,他全仗着那口玉剑犀利和那一招“如日中天”掌法,才 能勉强支持。   好在群雄志在夺剑,同时尔虞我诈,都暗怀着鬼胎,才使武继光暂时保全了性 命。   武继光生就一副倔强无比的牛脾气,尽管群雄齐声喝叫:“赶快把剑放下,我 等决不伤你性命。”   但他硬是不肯,玉剑,挥,嘶,嘶削出两剑,狂吼道:“强盗!土匪!你们想 要小爷手里的剑,那是梦想!”   毕竟少林派领袖武林比较富有正义感,紫虚上人灰袖飘飘,突然突入场中,高 手喝道:“住手!”   大袖一拂,一股氤氤氲氲的无相禅功匝地而起,把围攻的群堆迫得纷纷后退, 然后手打问讯,缓缓地道:“小施主师承何派?令师何人?这剑是从何得来?”   “少爷没有门派,家师万里云烟陆通,剑是人家送的,又不是你们的东西,凭 什么要夺我的?”   “啊!原来是陆大侠的高足,令师和老衲有过―面之缘,你把玉剑交给老衲吧! 等令师来时,再还给你。”   实际亡紫虚上人确是好意,他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武继光不过是一个武功尚未学成的孩子,怀此异宝,无异惹火烧身,才拼着身 受群雄围攻的危险,提出替他保管王剑的话。   武继光此刻急怒攻心,哪里肯听?喘息着,高声吼道:“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东 西,见了人家的好东西,便贪婪攫夺,小爷今天就是死,也绝不会把玉剑给你们。”   紫虚上人喟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是好意啦!”   “哼?好意,老鼠狼向鸡拜年,这种好意小爷早知道啦!”   紫虚上人面容一变,又宣一声佛号道:“为了救你一命,老衲只得用强了”   懊然往前一趋身,伸手向玉剑抓去,少林派擒拿手法,神妙无比,而且又是由 紫虚上人施出,这―抓之势有若奔电。   蓦然,风声疾劲,衡山―鹤斜里一掌,猛向紫虚手腕切去,同时呼呼冷笑道: “原来上人将我等喝止,目的是你想要啊!”   紫虚上人原不曾防备有人愉袭,及见衡山一鹤突然发招攻来,只得疾地把手一 缩,徽徽作色道:“难道欧大侠还信不过老衲么?”   衡山一鹤欧震,哈哈大笑道:“人心隔肚皮,实在难说得很。”   这一句话,似乎把紫虚上人的人格完全否定,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也不禁 愤然作色,冷冷地道:“那么照欧大侠的意思呢?”   “依在下的意思?那么简单之极,鹿死谁手,各凭所学。”   紫虚上人微微一笑道:“高明,高明,老衲今晚倒要瞻仰―番欧大侠的绝学。”   衡山一鹤虽狂傲无比,面对紫虚上人这种强敌心头也觉懔然:他暗晴把真气提 聚气海,纳入丹田,蓄势以待,面上仍笑容可掬地道:“上人过奖啦!”   就在两人剑拔弩的刹那,蓦然……一声厉啸,陡地场中,一条黑影恍如飞矢划 空,疾向继光射去。   继光身处重围,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倏然举剑,悬空―绕,一圈,忽地干刺 而出,百忙中他竟把那招“如日中天”的掌法用剑代掌发出。   这一招本就神奇无比,以剑代掌,更见威力,但见蓝焰一吐,一阵狂吼声起, 扑来的那人竟被刺了一个背腹洞穿,立时身死。   继光一招奏功,精神大振,暗想:“这时不乘机逃走,难道在这里等死?”   当下,念动即行,趁着玉剑递出之势,把腕一振,嘶,嘶,连发二剑,身形也 跟着腾起,玉剑半空划出一道弧形蓝虹,人已向圈外急射面去。   他突然往外一冲,四下跃跃欲动的群雄已齐声暴喝,蜂拥追来。   继光的轻功,本就未到火候,打丁一夜,更其大打折扣,心慌意乱,一阵猛窜, 仅跑出百十来丈,这时,身形已到一处乱石堆上。   倏喊一声道:“糟啦!”   原来前路已断,下临万丈深崖,而后面的群雄,已纷纷赶到。   衡山一鹤轻功最好,走在前面,大喝一声道:“小子,你还想逃么?”   凌空一掌,当头罩下。   衡山一鹅是衡山派唯―高手,这一掌之力,委实惊人,继光刚刚把身于纵起, 准备转向右方逃走,竟被狂飙一般的掌风扑中肩膊,惊呼一声,直向黑沉沉深不见 底的谷底落去……   迷惘中,犹依稀听到黑袍老者的怪啸声,白衣少女的尖声惊叫声…… 幻剑书盟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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