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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无月,但星光璀璨。   就在大悲寺所在地的石头峰下不远的地方,有个废弃了的砖瓦窑,由于久已不 煅砖烧瓦,整个窑场大半被野草所侵蚀,成了大白天都无人涉足的荒凉地方。   现在是晚上,窑洞里燃着烛火。   由于窑洞深邃,不到洞口是看不到烛光的。   窑洞里坐着两个人,在牛油巨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是两个老人,他俩,正是 赫赫有名的焦拐子和二疣子。   两个人坐在残存的砖堆上。   “二疣子,时辰将到,你到外面去监视,看对方是否真的单刀赴会!”焦拐子 以命令式的口吻发话。   “是!”二疣子站起身。   “二疣子,本人很信赖你的忠诚!”这是反话,提醒二疣子莫生二心。   “焦兄,对区区尽可以像相信自己本身一样。”二疣子的神情口气显示出他百 分之百的忠诚可靠,只差没拍胸脯。   “当然,本人这话是多余!”   “焦兄忒谦了!”   “你去吧!”   “是!”   二疣子步出窑门,消失在夜幕里。   残破的瓦窑有不少罅缝和窟窿,野风吹入使烛泪滴个不停。   巨烛燃去了五寸长一段,一条人影出现窑洞口,也是个老人,须发如银,面色 红润,看上去十分健朗。   “马大侠,幸会,欢迎光临,只是这临时暂借之地,不合待客之道。”焦拐子 站起身,前挪三步,抱了抱拳。   来的正是“南义”马荣宗。   “焦兄相召,焉敢不来!”“南义”马荣宗也抱了抱拳,然后从容上前,隔八 尺与焦拐子相对。   “马大侠,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本人邀约阁下见面的目的么?”   “为了白玉石环!”   “哈哈!果然不愧是侠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豪爽痛快!”焦拐子目芒闪了闪, 脸孑L略微迎起:“有句话先请问,凡属这类武林故人的遗物,谁得到谁就是主人, 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很好,那本人奉告阁下,那只白玉石环当年是在下得到的,所以本人是物主……” 焦拐子淡淡的说。   “唔!听来焦兄还有下文?”   “不错,话还没说完。”焦拐子目芒再次闪动:“本人得到之后,交由同门师 弟‘南荒一剑’保管。   “不久之后,便听说他陈尸九连山下,东西下落不明,这些年来,本人一直在 追查杀害师弟的凶手和东西下落……”   “哈哈哈哈!”“南义”的眸子里也闪出了精光:“你说完了,也该听听区区 的,区区得到这东西是在令师弟遇害之后一年,有次区区在赣州住店,无意中救活 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事后他以此相赠……”   “阁下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本人相信这说法!”焦拐子向窑洞各角落扫了一眼, 然后接下去道:“长话短说,此次物归原主,本人发现东西是仿制的赝品。”   “仿制的赝品?”“南义”惊声反问,人向后退两步。   “不错!” mpanel(1);   “这怎么会呢……”   “本人今夜传书约会阁下,就是希望阁下交出真的。”   “焦兄,那就是区区得到之物,真的假的根本无从辨认,一切只是传言,那东 西的真正价值和真伪,本来就是个谜,既然阁下认定东西是假的,就请见还,区区 留着当古玩也挺不错。”   “哈哈哈……”焦拐子一阵长笑之后,声调突然低沉下去:“马大侠,这桩事 情关系着敝师弟的一条命,本人非追根究底不可,阁下所说的难以令人相信。”   “什么令人难信?”“南义”的老脸也沉下来。   “既然真假莫辨,为什么要慎重其事将聘礼送到‘北侠’府上去?这东西只要 一出现便会引起江湖骚动。   “石纹神剑已出了土,却为‘黄山孤独老人’的弟子所得,先后已有武林高手 送了命,董卓英太难缠了,现在大家都动白玉石环的念头,你为什么要故意走漏风 声?如果不是别有居心,能令人相信么?”   “焦兄,当聘礼送与‘北侠’,就表示区区自始就没怀疑东西是假的,送去的 目的是希望‘北侠’能以其超人的智慧解开白玉石环所包含的谜底,至于是怎么走 漏了风声的,区区想不出其中原因。”   “辩解得很好,可惜本人知道其中因由。”说完,冷笑了一声。   “说出来听听看。”   “马大侠,不久前贵府三次出现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对吗?”   “不错。”   “因此你便怀疑你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于是你便积极设法如何保有那只白玉 石环,你的设想很好,但失败在心不够狠。”   “南义”的老脸在烛光下变得近于苍白,但没吭声,只一目不瞬地望着这可怕 的人物焦拐子。   “如果马大侠不为侠义的盛名所累……”焦拐子接下去说:“在仿制的赝品完 了之后,杀那巧手匠人灭口,情形就会两样。   “可惜你马大侠只用重金打发他远走高飞,他不是江湖人,不知道江湖上的利 害关系,把它当一桩新鲜事来谈,可惜本人也是得知这秘辛的人之一。”   “南义”脸上的皮肉连连抖动。   “马大侠!”焦拐子阴阴地笑了笑:“令公子在赴卢陵的途中玩女人,一时高 兴,竟把那东西在店里展示,他不是傻瓜,显然是有意显露,转移那些有心人的目 标,放弃你马大侠而去对付得到的人,如果‘北侠’真的收下了这件东西,岂不成 了你马大侠的替死鬼?哈哈哈哈……”   焦拐子笑得很得意,他看出“南义”已经没有替自己辩护的余地。   “阁下怎么知道舍下有不速之客光顾三次?”   “很简单,因为本人认识那暗中三次光临贵府的人。”   “那人是谁?”   “是谁你不必问,本人不会出卖朋友的。”   “他的目的何在?”“南义”的声音近于激动。   焦拐子缓缓的迫前了两步,冷芒似的眸光逼视着他,道:“至于目的,无妨告 诉你,就是为了那只白玉石环!”   “你怎么知道区区保有那东西?”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一个人心里有了某种秘密企图,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泄 漏,这点你阁下大概不否认?”   “南义”用力一咬牙,瞪大了眼。   “焦拐子,多说无益,区区据实奉告,那只真的已经在一个月之前被窃,区区 也不准备追寻。”   “哈哈哈!这句话能打发本人么?”   “焦兄准备怎么样?”   “请交出真的来!”   “区区无法交代呢?”   “非常简单!”焦拐子眸子里飘出阴残的光影,一字一句地道:“你留在这瓦 窑里,本人去拜访尊夫人和令公子!”   “焦兄!”“南义”变了口吻,他已拿定了主意:‘‘马某人这――辈子就做 错了这一件事情……”   “马荣宗,身为武林人,不管好事坏事,绝对不能犯错,一步走错,后果往往 难以设想。”   “马某人愿意承担这后果,不过重申前言,东西的确失窃了。”   “本人一向不敢犯错,所以不接受你这句话。”   “那就是说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破窑?”   “非常正确!”   蜡烛又短了半尺,刚刚剩下一半,由于没弹去烛蕊,使烛光变成暗红色。   “嗳!”窑洞口传进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凄哼。   “南义”和焦拐子同时一震,双双转面对着窑门。   一条人影踉跄冲丁进来,“砰!”地一声,趴倒在地,“南义’’和焦拐子双 双跃身向前。   “这……不是二疣子么?…‘南义’’惊叫出口。   倒地的人,正是在外面把风的二疣子,背上插丁把匕首,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倒地便告气绝。   焦拐子眸子里射出栗人的寒芒,倒退两步,迫视着“南义”。   “马荣宗,你带了帮手?”   “马某人照约单身赴会。”   “那二疣子是谁下的手?”   “你我都在窑里,你问我,我问谁?”“南义’’话锋顿了顿:“听口气,二 疣子是焦兄的手下?”   焦拐子没答腔,目光也没移开,瘦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不管二疣子是怎么死的,这证明现场有了第三者,而能用匕首插进二疣子的背 心,这第三者绝非等闲人物。   二人对峙了半晌,谁也没开口,各自在肚子里打主意。   突地,焦拐子身形一晃,掠出窑门。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窑里,显然他出去的目的是想发现第三者,但他什么也没 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令人闻名丧胆的焦拐子,竟然眼睁睁望着同路的人被杀而不知凶手是谁。   这跟头实在是栽大了,简直是老虎口里拔牙,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能耐,拔掉 了老虎口里的牙?“马荣宗,今晚的约会该有个结束?”焦拐子开了口。   “当然!”   “拔剑吧!”   “马某人一生不向人低头,现在向你焦兄低头,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如果马某人不幸留在此地,请别对马某人的妻儿施辣手,那东西真的已经失 窃,不必再流无辜者的血。”   “本人不愿说假话,这点办不到。”   “你……”   “马荣宗,我说明了省得你在九泉之下不安,除非你交出真的东西,本人可以 考虑剑不沾血。”   “没东西拿什么交?”“南义”眼皮子在跳。   “那有什么办法,只好交命了!”拐杖徐徐移动。   “马某人认了!”了字出口,剑已掣在手中。   双方拐剑对峙,像两尊石雕。   烛火红得像血,空气中似乎已散发着血腥味。   两个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要作殊死之斗,这应该可说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斗, 没有观众么?有。   瓦窑顶上靠右边的斜面丰草里,隐伏着两个人,是董卓英和“一朵花”,他俩 已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了。   他们利用窑洞的裂隙向下望,窑里的一切动静尽入眼底。   足足一盏热茶的时间,双方仍僵着没动手。   蜡烛又短了数寸。   “南义”的老脸涨得像熟透了的柿子,额头鼻端缀满了大粒的汗珠,他无法出 剑,他无论以任何角度,任何方式出剑,都将招米致命反击。   也就是说门户已被封死,无隙可乘。   焦拐子的神色也沉凝得像铅板,他也不能贸然出拐。   因为他没有绝对的制胜把握,现在,他要以意志力来屈服对方,只要对方气势 一懈,拐出便要见血。   “南义”明知道时间耗得越长,对他越是不利,但他无法打破僵局,也无法改 变局势。   凝聚的汗珠开始滴落,“南义”的脸由红转青。   生死系于一瞬,最后的一刻马上就要来到。   态势十分明显,“南义”非毁在焦拐子镔铁拐杖之下不可。   “南义”的身躯起了震颤。   焦拐子出拐的时机已经来临,他可以不冒任何凶险地解决对手。   两条人影,行所无事地进入瓦窑,直趋两人身前。   适时现身的,正是董卓英牙旷一朵花”。   “一朵花”笑着说道:“两位都这大把年纪了,躲在窑洞里拚命多么不值得, 有话好说不就成了!”   焦拐子目芒一闪,阴侧侧道:“是你们!”收剑后退,目芒射在董卓英脸上: “二疣子是你杀的?”   董卓英淡淡地道:“黄山一脉的传人不会在人背后用刀。”   “南义”也收剑横移侧方,惊愕地望着董卓英,他不认识他,但“黄山一脉” 这句话是相当骇人的。   焦拐子冷厉地道:“是谁杀的?”   “一朵花”接口道:“天这么黑,不长夜眼谁看得清楚。”   焦拐子吹口气道:“闭嘴,老夫没问你。”   “一朵花”咕地一笑道:“我也不是对你说的,你只当作没听见不就结啦!既 然不愿听,就什么也别再问。”   “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骂起人来啦?”   “你在找死!”   “一朵花”分毫不让地道:“找死也轮不到你阁下。”说完,转向“南义”道: “马老英雄,你可以走了!”   焦拐子阴声道:“谁说他可以走?”   “一朵花”道:“明摆着是我说的。”   “你凭什么?”   “一朵花”娇笑嫣然的瞟了他一眼,道:“凭我高兴,怎么样?焦大爷,拚老 命太不值得,耗下去也没意思,何苦来哉!”   焦拐子气得火冒三丈,不由怒声扬拐喝道:“臭丫头,竟敢在老夫的面前张牙 舞爪,是活腻了么?”   “一朵花”不屑地道:“怎么?想动武?”   话落,转头,不去理会他。   “南义”呆在一边,大不是滋味。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后生晚辈的援手,但刚刚事实证明,他的 功力要比人家逊了半筹,想维持自尊也维持不了。   “一朵花”笑向董卓英道:“董哥哥,该你说话了!”   董卓英目注焦拐子,冷冷地道:“阁下以先进之尊,却不惜虚言欺骗一个晚辈, 这未免太……”   话未说完,焦拐子已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董卓英冷冷地道:“阁下明明知道那只白玉石环是假的,竟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这点你如何解释?”   焦拐子这辈子纵横江湖,可说还没碰到这种尴尬事,老脸登时涨红起来,当然, 说什么他也不能认错,嘿嘿一笑道:“小伙子,你也敢公然对老夫出言无状?”   董卓英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这句话,使焦拐子感到更受不了。   “你小子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话已说了!”   “你将付出代价。”   “在下同样不在乎。”   情况已成僵局,焦拐子不能一走了之,但他也无法忍受董卓英的无礼,他恨不 得一拐毙了这小子。   “我保证‘南义’老英雄说的是实话。”“一朵花”插嘴道。   “你凭什么保证?”   “凭马老英雄的声望为人,他说的话应该是一言九鼎。”   “南义”的脸色很怪,不知他内心的感受是什么?焦拐子眸子里闪出了杀光。   “丫头,你不配在老夫跟前放屁!”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朵花”还是那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现在她 一反常态,媚气全敛,像个正经女子。   “你第一个先死!”焦拐子单手抓出,不用拐,是为了她的身份,这一抓之势 诡辣得世无其匹,放眼江湖,能避过他这一抓的可能不会太多。   “一朵花”居然避过了。   她的妖躯像没有骨头似的,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扭了开去,距焦拐子的指尖只 有一寸,玄奇得令人叫绝。   “南义”为之愕然。   董卓英实际上还没看过“一朵花”的真正能耐,现在也为之惊奇不已。   焦拐子一怔之后,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朵花”闪到了董卓英身侧。   “阁下,你笑什么?”“一朵花”偏起头,媚态自然流露。   “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呀?”   “老夫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夫的面前搬弄口舌,原来你丫头 竟然会是……”   “阁下,下半句留着吧!”“一朵花”立即打断了焦拐子的话。   “哦!”“南义”突然叫出了声:“老夫明白了,真该走了,一错不能再错。” 说完,真的闪电般冲出窑门。   焦拐子似乎想阻止,但脚步一挪之后,没有进――步行动。   董卓英可就困惑了,他无法分析眼前的变化,只有一点可以意识到,“一朵花” 吴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她是什么出身?为什么要阻止焦拐子点出她的身份?蜡烛剩下半尺不到,夜已 经很深了。   焦拐子锁着眉头,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看样子他拿不定主意该采取什么 样的行动才好。   “丫头,二疣子是什么人杀的?”焦拐子开了口。   “一个蒙面人,身手相当不赖。”   “依你的猜测,对方可能是谁?”   “无从判断!”   “杀二疣子的目的何在呢?”焦拐子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八九不离十,当然是为了白玉石环。”   “可是……”焦拐子沉吟着,没有说出下文,久久,突地大张双目道:“老夫 要是不逮到此人誓不甘休。”   镔铁拐杖一收,身形一闪,焦拐子掠出了窑门,快得令人咋舌。   两个正主儿都走了。   “董哥哥,这是最好的收场!”“一朵花”媚态横生,这是习惯成自然。   “唔!在下可以不必动剑!”   “我们走吧!”   “这二疣子的尸体……”   “让焦拐子自己料理吧!他是他的同路人。”   “走!”董卓英摆了摆手。   两人也离开破瓦窑。   清心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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