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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血的开始   寒风萧瑟!   草木凋零!   入目一片肃杀景象!   一个约莫十来户人家的村落,背山而结,这偏僻的村落,和四周收获的田地一样,荒 凉,毫无生气,似乎已进入了冬眠状态。   村后,一条黄泥小径,通向后山。   夕阳衔山,寒鸦归巢。   村中,升起了袅袅炊烟,这是死寂荒凉之中,唯一的无声的点缀。   一个蹒跚的人影,沿着那条黄泥小径,缓缓地移动,越过草坡,穿过疏林,到了山脚下 一堆隆起的新土之前,那人影停住了。   这时,可以看出那人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材装少年,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若涂朱, 那身村俗的打扮,掩不了他绝世的风标,只是,他面上那一层浓厚的恨意,使人见了不自禁 地心生寒意。   那少年面对土色犹新的坟墓,兀立如一尊石像。   坟头,立着一块四尺间下的墓碑,奇怪的是碑上没有半个字迹。   久久,一种令人心悸的声音,从少年口中吐了出来:“妈,孩儿要离开你了!”   然后,那少年转身移步到墓侧一株两人合抱的虬松之前,面上除了恨,依然没有其他表 情,几番伸手插入树脚的士中,但仅只没及手腕,又犹豫的缩了回来。   最后,他终于哺哺地道:“妈,孩儿听您的话,当孩儿有朝一日,练成盖世身手,能一 举而毁这巨松之时,再掘出您遗留的东西……”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面寸汗大的玉锁,不住的抚摸,仿佛他又听到他母亲 生前,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声:“孩子,另一个持有这相同的玉锁的人,如果是男的,他 是你兄弟,是女的,她是你妻子,孩子,千万记住,不要多想,不要多问,当你有一天练成 盖世身手,能一举而毁去村后那株巨松时,你可以掘开土,你会明白一切!”   他惨然地摇了摇头,他想起母亲说这话时的神情,他知道,这树脚下的泥土中,埋着的 是一个可怕的谜。   蓦地,一条人影,踉跄奔至,“砰!”的一声,扑倒地上,接着,是一声微弱的凄哼, 那扑倒的人影,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身形,方一挪步,又栽了卜去,口中频呼:“水…… 水……我要水,水……”   少年把那只玉锁,贴身藏好,然后转过身来,冷漠地扫了那匍匐在地上作上几挣扎的人 一眼,似乎无动于衷地举步离开……   “水……水……”   声音逐渐微弱,象徵着生命已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哀嚎成了绝望的呼喊。   那少年已走出数丈之外,突地又回转身来,奔近一块突岩之下,拨开草丛,用手捧了一 捧水,走回那濒死的陌生人身前,把水徐徐灌入他的口中。   如此一连在复三次。   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那少年面上的肌肉微微一动,一把抓起那人,迅快池投入一丛矮树之中,然后回到原来 的位置。   数条人影,疾奔而至,陡地齐齐刹住身形,为首的是一个失脸削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的半百老者,目中精芒如电,一扫那少年道:“娃儿,你可看见一个受伤的人从此经过?”   少年人充满恨意的目光,朝对方一瞟,没有答腔。   “娃儿,老夫在问你?”   少年依然冷漠的站在当场,不言不动。   老者面色一变,厉声道:“小子,你敢是聋子不成?”   少年双目一睁,直视着对方,目光中充满了冷森、怨毒、愤恨……   老者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这种令人一见难忘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的村俗少年 身上,的确令人骇异。   老者身后,一个劲装汉子突地大声道:“禀堂主,地上有血迹,和人体拖滚过的痕 迹!” mpanel(1);   老者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娃儿,说,人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   原先发话的劲装汉子怒吼一声:“小土蛋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教训教训你,看 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喝话声中,一个弹身,举掌向少年掴去。   “拍!”的一声脆响,那少年踉跄倒退了两步,面上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口角泌出 了两缕鲜血。   到装汉子嘿嘿一笑道:“小鬼,你说不说?”   少年没有答腔,伸手一抹口边的血渍,脸上的恨意更浓了。   劲装汉子一个箭步,象抓小鸡似地把那少年掷到那被称为堂主的老者脚前。   老者皱了皱眉,冷喝道:“小子,你当真不知道?”   少年两手撑地,站了起来,从牙缝里进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山羊胡老者怒哼一声,单掌一挥,道:“去你的!”   闷哼声中,那少年被震得飞泻而出。   老者目光扫向那方才出手的壮汉道:“你在附近搜一搜,我们先追下去!”   说罢,一摆手,率众疾奔而去,那劲装汉子,刷地抽出背上长剑,拨草翻枝,在周近搜 索起来,渐渐,搜到了那垂死者匿身的树丛……   突地――   一声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道:“你找死!”   劲装汉子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向后一挥,转过身来,不由又是一震,发话的竟然是那被 一掌击飞的少年,怔了一怔之后,狞笑一声道:“哈哈,小子,想不到你还是个练家 子……”   一抖腕,剑花错落,刺向少年胸前三大死穴。   “你死定了!”   少年冷喝一声,出手如电,一下就扣住了对方持剑手腕。   那壮汉做梦也估不到这不起眼的村俗少年会有这一手,登时亡魂大冒,翻左掌……   半声栗人的惨嚎传处,那少年的一只手掌,已齐腕插进那壮汉的胸膛,少年并不抽手, 举起壮汉尸身,奔向那方巨石之后,扔入一个天然土穴之中,然后搬几块大石,堵死了穴 口,喘了一口长气,转身便走……   “小兄弟留步!”   少年木然止步回身,冷漠而带恨意的面上,居然涌现了一片惊愣之色,眼前,站着那个 被他所救的人,只见对方一件长衫,已变成了血衫,百孔千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孔,脸 上,一边一个十字,皮肉翻转,加上凝结的血污,简直凄厉如鬼。   “小兄弟,谢谢你救我一命!”   少年面上又回复原来那种深厚的恨意,冷冰冰地道:“用不着谢,这是意外!”   “什么,意外?”   “是的,我本无意救你……”   “但你救了找?”   “所以我说这是意外!”   这种口吻,出自十四五岁少年的口,的确惊人。   “小兄弟,你似乎……恨满心头!”   “嗯,我为了恨而活,为了恨而生!”   那遍身血污的人,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   那少年冷冷地注视了对方一眼,扭头便走。   眼一花,那人已拦在身前。   “小兄弟,我们交个朋友?”   “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就在此刻――   破风之声传处,原先那留山羊胡的老者和手下六人,去而复返。   一个声音道:“血迹到此而止,十有九成是藏匿在这附近!”   “朋友,你说对了!”   话声中,一条血污狼藉的人影,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众人身前,七人同时惊叫一声,面色 大变,不约而同地退了数步,留有山羊胡的老者,粟声道:“你……没有死?”   “哈哈哈哈……”   笑声中,包含了一种残酷狠毒的意味,令人为之毛骨惊然。   笑声一敛,语意森森地道:“朋友们是出来收尸的,对吗?你们要失望了,‘辣手书 生’岂会如此轻易地死去,那成了武林中的笑话了!”   山羊胡老者的脸色一连数变,陡喝一声道:“上!”   六支长剑,挟一双肉掌,暴然卷向了“辣手书生”。   惊心动魄的惨嗥,破空而起,只三个照面,地上横尸六具,全被抓碎脑门而死。   山羊胡老者猛挥三掌,返身……   “胡九龄,你走得了那是奇迹!”   喝话声中,“辣手书生”横身一拦,目中射出骇人的煞芒。   山羊胡老者面如死灰,全身籁簌而抖。   “辣手书生”一抬手,一柄弃剑到了手中,冷冰冰地道:“让你第一个先尝尝剑锋划面 的滋味!”   剑芒一网,接着是一声凄哼,山羊胡老者面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两腮均被划了一个 十字,惨状令人股栗。   “辣手书生”抛去手中剑,厉声道:“胡九龄,纳命吧!”   山羊胡老者咬牙哼了一声,呼呼一连三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了“辣手书生”当 胸,这三掌显示出老者身手相当不凡,快猛狠辣,令人咋舌。   “辣手书生”身形似魅,一晃,反欺对方身后,手出如电,一下便扣住对方“肩井”冷 笑声中,把老者身躯扳转,成了面对面之势,单掌上扬,徐徐下落……   山羊胡老者目现极度恐怖之色,面上创口鲜血汩汩直冒。   “噗!”的一声,“辣手书生”的手掌,已按上对方天灵。   老者惨嗥半声,脑血齐迸,栽了下去。   “辣手书生”闭上双目,身形摇摇欲倒,血衣上又渗出鲜红的血渍,显然这一折腾,身 上的剑创又迸裂了。   那少年转身出场,面上微显激动,瞟了“辣手书生”一眼,一手一具尸体,抓向原先埋 的土穴,六具尸体掩藏停当之后,又用手掌一阵挥扫,灭去了现场留下的血渍,然后走到 “辣手书生”身前,冷漠地道:“兄台觉得怎样?”   “辣手书生”双目电张,苦笑一声道:“小兄弟,不要紧,死不了!”   “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什么,你愿意了?”   “不错!”   “为什么?”   “我很欣赏兄台杀人的手法!”   这种语调,令人不寒而栗。   “辣手书生”骇然注视了少年良久,才道:“兄弟,你的名字?”   “宫仇,宫室之宫,仇恨之仇?”   “宫仇?”   “不错!”   “愚兄我叫徐陵,外号‘辣手书生’,今年痴长二十五,贤弟你呢?”   “十六!”   “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遵命!”   “辣手书生”一拉宫仇的手,双双跪了下去,朗声祝祷道:“我徐陵与宫仇结为异姓手 足,祸福与共,生死与同,如有违誓,天厌之,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拜罢,两人席地而坐。   “辣手书生”沉声道:“仇弟,你似有隐痛在心?”   宫仇咬牙颔首道:“是的!”   “是否为我一道?”   “无从说起!”   “比如说,身世……”   “谜!”   “什么,贤弟身世是谜?”   “是的,可以这么说!”   “愚兄不能?”   “小弟从有记忆时起,就与家母相依为命,住在下面村中……”   “哦,令尊呢?”   “不知道!”   “令堂……”   宫仇朝不远处的新坟一指,道:“在那边!”   “伯母过世了?”   “是的,七日前!”   “是患病还是……”   宫仇俊面骤变,目中射出两股怨毒至极的光芒,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动,恨声道:“意 外!”   “辣手书生”愕道:“如何死的?”   宫仇陡他站起身来,双手紧握,全身抖战,面孔扭曲得变了形,歇斯底里地吼道:“不 要问我!”   “辣手书生”怔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意识到这新结拜的弟弟,有不可告人的最大 隐痛。   好半晌,宫仇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颓然坐下,歉疚地道:“大哥,原谅我出言无 状!”   “仇弟,我不该问的!”   “不,大哥,我要说,我告诉你……”   “仇弟!”   宫仇再度激动起来,脸上除了恨,什么表情都没有,以令人颤栗的声音道:“家母被恶 魔轮奸致死!”   “辣手书生”陡地一震,目射骇人煞芒,厉声道:“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   “伯母不会武功?”   “会,小弟这两手三脚猫,就是家母教的!”   “那怎么……”   “小弟上山打猎,回家时惨祸已成!”   似乎,他又想到母亲赤身裸体,躺卧在草屋中的那一幕,两只手不知不觉的深深插入土 中,目眦欲裂,一对眼珠,象是要突眶而出。   “辣手书生”不忍见他痛苦之状,岔开话题,道:“仇弟,你身手不弱,何以初时挨打 而不还手?”   “家母的坟墓在此,下面小村,全是些朴实本份人,我不能给他们带来祸患!”   “你掩灭尸体的目的也在此?”   “是的!”   “仇弟,你年纪青青而能有这样缜密的思虑,真了不起!”   “大哥过奖了,倒是大哥何以落成这般模样?”   “辣手书生”咬牙切齿地道:“愚兄我栽女人手里!”   宫仇惑然道:“女人?”   “不锈,一个美如天仙,毒如蛇蝎的少女,我倾心爱慕的人。”   “大哥的爱人?”   “是的!”   “谁?”   “红花会长的二女儿邢玉娇!”   “红花会,邢玉桥?……”   “不错,贤弟你尚未踏入江湖,这些你大概不甚了了?”   “是的!”   “目今武林中最大的一个帮派,叫‘金剑盟’,有席卷武林之势,连堂堂七大门派,都 不敢对它正眼而视,‘红花会’已加入‘金剑盟’,愚兄我主持的‘青衣帮’……”   宫仇一震道:“大哥是‘青衣帮’帮主?”   “是的,三日前,邢玉娇约我在‘黄鹤楼’头相会,谁道这贱人蛇蝎其心,在酒中下了 毒药,复被预伏的百余高手围攻,我身受数十创伤,脸上也被邢玉娇的哥哥邢雄划了两个十 字,我在内毒外伤之下突围而走……”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该帮高手,分途兜截,穷追不舍,两天两夜,我脚不停 奔,仇弟,如果不是你,我十个也完了!”   “方才那老者……”   “青衣帮外三堂一名堂主!”   宫伙一瞪眼道:“大哥,首先那邢玉娇该杀!”   “辣手书生”恨恨地道:“当然,我判断这阴谋是‘金剑盟’授意,‘青衣帮’总坛可 能在我遇事的同时冰消瓦解了……”   话声中,突然脸色大变,目光涣散,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宫仇大惊道:“大哥,你……”   “辣手书生”咬牙沉默了片刻,道:“仇弟,我……毒势又发作了,我本已把毒逼聚 ‘三焦’,因外伤太重,又妄用真力……”   “怎么办!”   “辣手书生”从身上取出已种丹丸,各吞了五粒,道:   “我得在明天日落前赶到曲州星子岩,向‘黑心国手’求治!”   “离此多远?”   “三百里左右!”   官仇踌躇了片刻,毅然道:“大哥,我送你去!”   “你……”   “大哥,我已一无牵挂了!”   说着,走到坟前,拜了三拜,含泪祈祷道:“母亲,孩儿立誓访名师,习绝艺,追凶报 仇,孩儿叩别了!”   他擦干泪痕,回到“辣手书生”身前,道:“大哥,我背你走?”   “不必,我还能勉强行动,目前最要紧的是先到附近镇上买些衣服更换……”   夜幕深垂,寒星闪烁。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缓缓驰行在乡村小径之上。   约莫半个更次,远处灯火明灭,看来是一个大镇。   宫仇相了相地势,道:“大哥,那边有座‘张仙祠’,你在那儿等我,我到镇上买衣服 给你换,并弄些吃的来!”   一面说,一面向侧方一团黑黝黝的暗影一指。   “辣手书生”点头道了声:“好!”从怀中掏一个小金锞子,递与宫仇,然后折身向暗 影处奔去。   宫仇展开身形,扑奔镇集,匆匆地买了一套衫裤,几个馒头,包了些干菜,出镇奔向 “张仙祠”。   “张仙祠”隐在一丛参天的龙柏之中,在这无月的夜晚,显得分外的阴森恐怖。   宫仇一口气奔到了柏林之前,忽地几点白渗渗的东西,使他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走近 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七个骷髅头,按北斗七星之式排列。   这是村童的恶剧?还是……   他想不出其中道理。   他觉得除了感到有些恐怖之外,便没有什么。   发了一阵呆之后,终于举步进入柏林。   暗影中,传出了数声低沉的惊呼,如果宫仇稍有江湖阅历的话,他当可发现四周空气有 些异样,尤其那七颗骷髅头,可惜,他只是个初入江湖的维儿。   入林不及五丈,突被一样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定睛一看,不由毛发具竖,蹬蹬蹬退了 三步,骇极地叫了一声:“死人!”   刹那之间,只觉得心房收紧,手足发麻,第一个涌入脑海的意念,是结拜大哥“辣手书 生”遭了意外?或是毒发身死?   他定了定神,俯下身去,借着叶隙间透入的微弱星光,仔细辨认,几乎连呼吸都窒住 了,死者面目不辨,血肉模糊,从衣着上,他认出并不是“辣手书生”。   难道死者是“辣手书生”下的手,这种残酷的杀人手法的确很象。   宫仇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目光所及,又是一呆。   死尸横七竖八,不下十具之多,死状完全一样,全被抓碎脸孔而死。   他一颗心有如鹿撞,但下意识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快感,也许这是他遭遇奇惨,从偏激的 恨意中所产生的反应。   他三脚两步,奔入洞中。   “大哥!”   没有反应。   “大哥!”   他放大了声音,依然没有反应,空洞的回响,使他心里发毛。   他走上天阶……   “哗啦!”手中的衣衫食物,掉落尘埃。   他股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感,从内心涌起,汗珠滚滚而落。   天阶上,血泊中,倒卧着一具黑如焦炭的尸体,尸身胸衣洞开,露出一片刺目的模糊血 肉,看样子,是被剥去了胸皮。   惨,令人不忍卒睹。   是谁在杀人之后,还剥去胸前的皮?   “辣手书生”人呢?是生抑死?   宫仇两腿发软,身形摇摇欲倒。   这种场面,在他下意识中感到快意,但却由衷地感到恐怖和颤栗,毕竟他年纪不大,偏 激的性格,还没有定型。   胸内一片混乱,他无法分析这些惨事为什么发生。   他想离开,但,他又不更意放弃追查“辣手书生”的下落。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一个冰寒澈骨的声音道:“娃儿,你敢是吃了天雷胆,竟 敢闯了进来!”   宫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迅快的一旋身,双掌作势应变,目光所及,不禁亡魂尽冒, 一个乱发纷披,白得不带半丝人色的怪女人,站在身前不及一丈之地,这怪女人如何现身欺 近身旁,他一无所觉。   骤然之间,象是喉头被什么东口堵住,连气都喘不过来。   怪女人阴凄凄地逼视着宫仇道:“小鬼,你出娘胎到现在一共有几天,竟敢前来送 死!”   娘胎两个字,触动了宫仇的椎心隐痛,登时惊惧之色全消,令人见而失寒的很意,又罩 满俊面,倏忽之间,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冷声道:“你是谁?”   怪女人大感意外,娇白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怪之色,道:“小鬼,你连我是谁都不知 道?”   “你不说我从何知道?”   “你看到林外的‘七星骷髅’标记没有?”   宫仇暗忖,对方所指的定是那七个白骨骷髅头无疑,当下面无表情地道:“看到了,七 个枯骨头。”   “你不怕?”   “怕,有什么可怕的?”   “你该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   “桀桀桀桀,小鬼,你倒是胆大包天,装得满象,那些下三滥指使你进祠察看我夫妻的 生死,是不是?”   “我自来找人,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找谁?”   “一个结拜的大哥!”   “凡入祠的均没有活口,他可能死了!”   宫仇双目一瞪,厉声道:“你杀了他?”   “怎样?”   “有一天我会杀你!”   怪女人又是一阵鬼嚎也似的狂笑,道:“小鬼,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黑白双尸!”   “黑白双尸?”   “嗯!”   “没听说过!”   怪女人不是奇而是怪了,她想不到天下竟然有人不认识“黑白双尸”,而在听了“黑白 双尸”之名后,依然面不改色。   “小鬼,你听过江湖中所的‘宁见阎罗,莫逢双尸’这句话没有?”   宫仇心中暗地一震,依然漠然无惧地道:“第一次听到!”   侄女人又是一阵狂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白尸’今天碰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鬼!”   宫价心念暗转,这怪女人自称“白尸”,那“黑尸”呢?莫非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就是 “黑尸”,如果是,刚才她曾说过“我夫妻”三个字,既然是夫妻,他又何以惨死之后还被 剥去胸皮,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心念之中,脱口道:“黑尸呢?”   “白尸”目中陡射惨绿光芒,一把抓住宫仇的手腕,宫仇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便被 抓个结实,本能上的反应,另一只手立掌如刀,插向对方当胸。   在他母亲坟前,他曾以这一手戳死过追击“辣手书生”的壮汉。   “嚓!”   宛如插在一块生铁之上,五指如折,痛澈心脾。   “白尸”恍如未觉,一支惨白的手爪,抓上宫仇的面门,尖锐加利剑的指甲,已破皮进 肉。   宫仇想起祠外所见的那些五官不辨的死尸,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后天仇恨的孕育, 使他漠视于生死两个字,他连脚都不曾移动一下。   “小鬼,我撕下你的皮之后,你有半个时后的罪好受!”   “下手吧!”   声音冷漠,出奇的平静。   “小鬼,你不怕死?”   “死则死矣,有什么可怕的!”   “白尸”突地收口手爪,道:“小鬼,何人门下?”   “无门无派!”   “你的这几手顽童功夫呢?”   “家传!”   “你父母是谁?”   “你管不着!”   蓦地―-   “白尸”象是发现了什么动静,顺手一点宫仇的穴道,把他朝身后地上一抛,盘膝坐了 下来。   宫仇穴道被制,耳目仍灵,工夫不大,果然听见门外停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止于门外,空气趋于死寂,但死寂之中,却隐伏着无边的杀机。   久久之后,一个苍劲的声音道:“死了,天阶上横陈的不是‘黑尸’的尸身吗?”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事有可疑,以双尸深不可测的功力,恐怕……”   那苍劲的声音又道:“千年黑蜘蛛之毒,神仙也禁受不起,一般高手,当之立毙,双尸 功力通玄,也总是血肉之躯,前后已过两个时辰,不死那是奇闻了!”   “前辈何不进去查深一下?”   “当然,老夫牺牲两只千百年难觅的黑蜘蛛,所为何来……”   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前辈,您事前曾说过,之所以要如此做乃是为了替武林除 害……”   那苍劲的声音道:“老朽是说过,有何不妥?”   “前辈对那东西,想来是不屑伸手的了?”   “哈哈哈,我‘黑心国手’既号‘黑心’,不能妄自菲薄,以负‘黑心’之名,不过, 如有那位捷足先登,老朽不再伸手也就是了!”   “如此有僭了!”   宫仇在暗中寻思道,原来这些人是要在“黑白双尸”手中谋在一件东西,但不知是什么 稀世奇珍,值得这些武林人舍命以求,拜兄“辣手书生”被爱人邢玉娇毒算,他此番正要找 “黑心国手”求治,想不到“黑心国手”来了此地,而拜兄却生死不明……   心念之中,只见一条人影,飞射入祠,电闪扑上天阶,出手抓向“黑尸”尸身……   几乎是瞬眼工夫,另外数条人影也告扑到,不约而同地抓向“黑尸”。   “在这里!”   众人骇然惊吁了一声:“白尸!”   纷纷起身图逃。   “别动!”   令人毛骨惊然的喝声中,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其中一人,已在这电光火石之 间,被“白尸”抓碎脸孔,倒地凄哼惨唉不止。   其余几人,象是脚下生了根,一个个木立当场,动弹不得。   “白尸”目光一扫众人,厉吼道:“‘黑心国手’,你怎么不敢进来,等着!”   栗人的厉吼声中,身形绕着众人一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祠外射去。   又是教声凄绝人寰的惨号,入祠的高手,无一幸免,齐齐栽了下去。   “白尸”的身手,唬坏了被制在地上的宫仇,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武功高到这般 境地的人,这些入祠的高手,想来决非无名之辈,竟然被“白尸”在瞬眼之间毁去,的确使 人难以置信。   祠外,遥遥传来几声惨嗥,想来又有人被“白尸”所毁。   片刻之后。   宫仇眼前一花,“白尸”去而复返,只见她身形连晃,惨厉地呼吼道:“我要死了!我 要死了……”   宫仇直着眼,望着这骇人的怪物。   “白尸”突地一屁股坐在“黑尸”尸前,呜呜地哭出声来。   那声音,很难辨别是哭还是叫,象是子夜枭啼,深宵鬼哭,听来十分刺耳。   宫仇口不能张,身不能移,只好听天由命。   他无法想象这怪物将要如何对付自己。   足足盏茶工夫,“白尸”止住哭声,反手一拂,解开了宫仇的穴道。   宫仇挺身站了起来,心悸神摇,“白尸”在三丈之外虚空一拂,竟能解开自己的穴道, 这简直是近于玄术。   “小鬼,过来!”   宫仇心知要逃也逃不了,索性大方地走了过去,反正生死早已置诸度外了。   “白尸”慑人心志的目芒,在暗夜中象是两点鬼火,罩定了宫仇道:“小鬼,‘黑白双 尸’自出道以来迄于现在为止,从没有放过半个冲犯的人,你将是‘双尸’一生唯一的例 外……”   宫价大感意外,但表面上仍是冷漠地道:“为什么?”   “白尸”凄厉地道:“因为我快要死了!”   求生是人的本能,任何一个视生死如草芥的人,也不例外,求生不能时,无视于死,但 当生的希望来临时,他一样会感到死亡的颤栗,宫仇正是如此,但他不解“白尸”功力未 懈,何以骤然说要死?她现在既能虚空解穴,要杀自己不过举手之劳,她为什么要放过自 己?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你要死了?”   “不错!”   “因为你要死了,所以不杀我?”   “也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替我办件事!”   宫仇冷哼了一声道:“办不到!”   “小鬼,我‘白尸’生平没有求过人,现在也不例外,我给你相当的代价!”   “说说看?”   “我这一死,全部真元将随之消失,我把全部真元输给你,另外给你一件武林人梦寐以 求的东西,你替我夫妻收尸,并带信给找女儿,要她为父母报仇!”   宫仇大为动心,如果得到“白尸”的全部真元,功力将平增不知多少倍,但转念一想, 摇摇头道:“歉难从命!”   “白尸”大声道:“你不干?”   “不干!”   “小鬼,你敢再说一遍,我把你撕成碎片!”   这话出自“白尸”之口,的确令人毛骨惊然,头皮发作。   宫仇抗声道:“办不到!”   “白尸”一抬手,宫仇陡觉一股极强的吸力,把他拉了过去,两个踉跄,已被“白尸” 扣住手腕。   “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白尸”五指一紧,半寸长的指甲,全嵌入宫仇的手腕,鲜血随着外冒,剧痛攻心,宫 仇俊面顿呈煞白,但眉目之间,却涌起了无比的怨毒,咬着牙不哼出声。   “如何?”   “不干!”   “白尸”长叹一声,放松了手,道:“小鬼,你倔强得世间少有,到底为了什么?”   “你杀了我的大哥,我恨不能劈死你!”   “哦!有种,你大哥什么形象?”   “他叫‘辣手书生徐陵’……”   “青衣帮主?”   “一点不错!”   “小鬼,他没有在被杀一列,‘辣手书生’我认识,他并未在此现身!”   “真的?”   “白尸尚不致于对你黄口小儿撒谎!”   宫仇大惑,拜兄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哦!是了,拜兄身为一帮之主,见识何等广博, “黑白双尸”既有标记摆在林外,暗中又埋伏了这多好手,他岂有不觉之理,看来是彼此错 过头了。   他忽地想到拜兄身负毒伤,必须在明天日落前找到“黑心国手”求治,而“黑心国手” 方才在此现身,他此去星子岩一定扑空,性命难保,同时……   当下急切地道:“你方才杀了‘黑心国手’?”   “白尸”恨哼了一声道:“被那老毒物溜脱了,你问这干嘛?”   “没有什么,随便问问!”   “你到底答不答应?”   宫仇心急拜兄生死,欲谋脱身,无可奈何地道:“我答应替你传信,不需你所说的代 价,你让我走!”   “不行,你走不了!”   “为什么?”   “你从洞内安然而出,外面那些该杀的家伙不会放过你!”   “未见得!”   “小鬼,这可由不得你,你既答应了,得听我的,现在听清楚,第一,我死后,把我夫 妻的尸体葬在后院的枯井之中,设法掩饰,以免被人发现毁尸……”   “可以!”   “第二,我女儿叫陈小芬,年纪可能比你大上一两岁,找到她时,告诉她我夫妻死于 ‘黑心国手’的千载‘黑蜘蛛’,要她报仇……”   “这……如果找不到你女儿呢?”   “你必须找到她,去年底因了一点小事,她负气出走,我夫妻为了找她,跑遍中原, 唉!若非为了她,怎会中了暗算……”   “好,我答应,万一找不到,我替你报仇!”   “不,一定要找到她!”   “好吧,还有呢?”   “白尸”从怀中掏出一卷红渗渗的东西,道:“这个给你!”   宫仇定睛一看,骇然道:“人皮?”   “不错,是一块人皮,是我由我丈夫胸前剥下的!”   宫仇头皮发炸,栗声道:“你剥下你丈夫的胸皮?”   “这是不得已!”   “这……这……送给我做什么?”   “代价!”   “我不敢接受这代价!”   “小鬼,听着,我夫妻两年前无意中得到了半部武功秘笈,叫做‘一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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