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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回 灵符幻影 斩蟒铁花坞 接木移花 惊狐斑竹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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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回 灵符幻影 斩蟒铁花坞 接木移花 惊狐斑竹涧 话说这间石室没外间大,除了石床、石几外,还有木制用具,俱是用整段大木刨削 而成,质均坚细,表里平滑,形式尤极古雅。室隅置有炉灶、米臼,当中石案上设文房 用具,靠壁两个大竹书架满堆书籍。彼时滇、黔两省虽然地界僻远,迹接蛮荒,但自太 黎段氏建国以来,除了山野蛮人,凡是汉人,多以不能读书为耻。有明季叶,东林结社, 天下从风。越是边远的人,因不知就里,向慕愈切,不问家世操甚行业,多爱把子弟送 往乡塾以内去读两年。重文之习,深人民间。到了清初,流风仍未尽替。五虎弟兄虽不 事文墨,却都认得几个字。先以为这里的书籍,内中必有玄言道经,天书秘册,梦想窥 窃微奥,连饭都不愿去做,同往架上翻寻。细一查看,差不多俱是经史子集之类,连一 本道书也没发现。 正觉奇怪,猛觉脑后鼻息咻咻。四虎习惯山居,常年行猎,一听便知是虎、豹之类 的猛兽。心刚一惊,两肩已被兽爪抓紧,力量绝大,疼痛彻骨。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知道猛兽附上肩背,如一回首,正咬头颈;若和它强挣,已在爪牙之下,更不是法。仗 着一身武功,各自运足全力,施展硬功,将身往下一蹲,就地下一滚,脱了兽爪。再一 个鲤鱼打挺的解数,手足并用,同朝左侧空处蹿去,翻身跃起,贴壁立定一看,乃是四 只金钱花斑大豹子,并排立定,两只最大的竟有黄牛般大小,生相虽是雄壮威猛,神态 却甚安详,不似要杀人的模样。四虎的本领,如在平日,再多上十只八只,也不会放在 心上。一则连经危难,九死一生,如惊弓之鸟,早已气馁;一则地方狭小,展布不开, 手无寸铁,怎么抵御?适才肩上抓这一下,觉出此豹好似具有神力。尤其是生平久经大 敌,这么猛恶大物从后暗袭,上身始知,竟未觉察,断定不是常物,方才有些胆寒。及 见那豹目光注定自己,并不发威前扑,惊魂乍定,忽然想道:“此乃仙人洞府,野豹何 敢妄进?再者,一人恰是一豹,数目也巧。莫非此豹乃洞中神兽,仙人有心试探我等心 志,有意遣来不成?” 四虎越想越对,便对四豹说道:“我们四个俱蒙清波仙师救来仙府,并非私自擅人。 适见神兽并无见害之意,如不允我四人在此,便请点头示意,我们便即退往洞外,等仙 师和涂小仙童回来,重请安置也可。否则便请神兽暂退,由我四人在此炊饭养息。”说 时,那豹各将头连摇,轻吼了两声。四虎见状,越发心定。见四豹兀自不退,姑试探着 往侧面走开,豹仍未有些动作。渐渐胆大,一同绕向豹的身后,将臼中的米取了些出来, 待寻水煮。大虎郝循偶想起逃时匆迫,架上有两本书落在地上,未曾放好,便走过去拾 起,仍置原处。一眼望到有一本黄绢的书,似是一本道经。手刚伸到书上,四豹倏地同 时跃起,齐扑过去,动如飘风,迅捷已极。大虎闻声骇顾,欲躲不及,竟被撞倒在地上。 幸是大虎武功已臻上乘,如换常人,这一下不死也必带重伤了。四虎都吓了一大跳。那 豹将人扑倒即止,不特未加伤害,反倒缓步退出。三虎早拼死抢过去,将人扶起,四豹 已走出室外。 经这一扑,四虎才恍然大悟,这豹是不愿人动室中书籍,意只警戒,并不伤人。便 走向门侧,探头往外一看,四只大豹只剩一只略小的,面对室门蹲伏在地上。清波上人 已然他出,料是洞中所养神兽无疑。回到室内,打算煮些饭吃,一看灶旁,一切用物齐 全,只是无水。又不知出洞门户,水源远近,没有仙人吩咐,能否擅出。鉴于连番俱因 冒失,几遭凶险,正在商议,作难欲罢,门外的豹忽又走进。四虎知有灵性,正想问询。 那豹已走近灶侧一口空石缸前,爬墙人立,张开大口,将壁上一块突出的尖石咬住一扳, 石塞拔处,现一小洞,大才二寸,一股甘泉便从洞中流出,直注缸中。水快要满,又复 用嘴衔石,将泉眼塞好,从容摇尾而出。 四虎见豹如此灵异,大为惊奇,忙致了谢,一同用水淘米煮饭。又寻出一块腌肉, 一些咸菜,一一切煮,少时停当。自从在妖狐那里各服了一枚薯责,久未进食,妖狐回 时已然有些腹饥。又经死里逃生,受了若干惊恐疲劳,哪能不饿。彼此狼吞虎咽,胡乱 吃了个大饱。仙人师徒均未回转,只剩那四只大豹,不时在外问洞室出进,不再进室窥 视。只要不动架上书籍,料无他故。见涂雷所卧石榻甚是宽大,足足可容十人以上,食 后人倦,同向榻上躺倒,一觉睡去。 mpanel(1); 洞室到处长明如昼,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醒来觉着周身温暖异常,手触处毛茸茸 的,不禁大惊。睁眼一看,那四只大豹不知何时跑来同榻,分卧身侧,恰好将四虎身子 围在中间。见人一醒转,跟着立起,各张大口,昂头哈了哈气,伸了伸懒腰,慢腾腾走 将出去。仿佛是怕人受冻,特为送暖而来。 四虎连忙起身出外一看,仙人仍然未回。坐谈了一会,觉着无聊,又去榻上卧倒, 闭目留心,试验那豹还来陪卧与否。等了好一大会,一只也未走进。石榻冰凉,身上反 觉寒冷起来,只得坐起,觉出室中气候也没先前温暖,冻得身上直抖。作法自毙,正在 说起好笑,忽然一道光华在洞外一闪,跟着眼前一亮,现出一人,正是涂雷,神态颇现 张皇,开口便问:“我师父回来未有?”四虎刚答了声:“真人自从小仙走后,便即他 出,至今未见归来。”涂雷闻言,微一寻思,又忙跑向外面,走至上人适坐之处寻视。 四虎站在门口,见他从座旁石案上拾起一张纸条,面上便现了喜色。转向四虎道:“此 时深夜,洞中夜寒甚重,你们如冷,我唤豹儿们陪你们同暖便了。”接着长啸了一声, 四只大豹齐从外面跑进。涂雷向着四豹道:“夜来天气太凉,他四人新来,禁不起冻, 你们陪他们暖和一夜吧。只不许动我的东西,须要听话,不可吓人。我还要回原地去找 我师父呢。”说罢,竟不容四虎答话,身子一纵,一道光华往外飞去。四虎忙喊:“小 仙留步。”人已无踪,那四豹却往室内走来。 四虎虽然觉冷,似这样向野兽怀中取暖,未免不好意思。已然睡了一整天,估量相 隔天明不过两三个时辰,怎么也能耐过,见四豹又来衔扯衣服,似要扯往榻上同卧,只 得说道:“小仙虽是好意,我等已然睡足,不想睡了,请你们自便吧。”四豹好似只知 主人之命,奉行惟谨,决无商量余地,依旧强扯不休。四虎方在为难,四豹忽然昂首侧 耳向外谛听,好似有甚动静神气,倏地舍了四虎,齐往外面跑去。四虎看出有异,跟到 外室,四豹似已跑出洞去。静心向外一听,渐闻四豹嗥叫扑逐之声甚厉,仿佛与什么猛 兽在外恶斗。先因手无兵刃,鉴于前失,还不敢冒昧走出。嗣听豹声逐渐急促,中杂怪 叫之声,内中有两豹似已受伤,不禁激动义愤。暗忖:“自受仙人救命之恩,如今他师 徒因事他出,守洞的豹为恶兽所伤,怎可置之而不理?看四豹跑出神情,分明有恶兽来 此侵犯,才行奔出抵御。如不助它们除害,那东西伤了四豹,仍必跑进洞来,要糟仍然 是糟,转不如此时出洞相助,力量还要大些。”偏生兵刃不在身旁,四虎一摸腰问,所 藏临危应用的暗器无敌流星,又在与纹身族人扎端公对敌时使用殆尽。搜遍腰囊,一共 搜出六粒。放弹机筒早在中毒昏倒时遗失,洞中休说没有器械,就有也不敢妄用。慰情 聊胜于无,只得分取了六粒弹丸,各人在灶旁拾起一根较粗一点的柴枝,往洞外跑去。 外层也是一个石洞,没有里洞大而爽亮。尽前是一甬路,尽头洞口有两扇石门,再 走出去便是洞外,全洞位置在一个平崖之上。耳听四豹啸声凄厉,似在崖下树林之内。 蹑足潜踪走到崖边,往下一看,四只大豹与一条大蟒正在林中恶斗。斜月照林,看得逼 真。那蟒遍体红鳞,闪闪生光,口里不住喷那火焰。身盘树上,中腰半截缠住一人,细 看身量,颇与虎王相似。蟒的头尾俱露出在外,各长两三丈,粗约径尺,通体总有十丈 长短。血口开张,红信吞吐,磷磷若电,屡屡作势去咬虎王咽喉,却咬不上,好似被什 么东西隔住神气。四只大豹又不住蹿前扑后,疯了一般,拼命朝蟒狂咬,此起彼落,毫 无休歇。内中两只较小的豹似已受伤。蟒尾也似被豹爪抓伤。激得那蟒头尾乱摆,身子 一拱一拱地用力,意似想将虎王勒死,附近林木被长尾打断了好几根。虎王连手都被恶 蟒束住,也不叫喊,也没见怎撑拒,也不曾死。 四虎见状大惊,暗忖:“这般恶蟒倒也少见,无怪四豹敌它不过。虎王具有伏兽本 领,每值出游,必带黑虎、金猱随行,有时还带着大队豹群。所养猛兽多半通灵,无论 相隔多远,一呼即至。怎今晚会一人到此?为蟒所困,又不呼唤虎。猱来援?好生不解。 他与清波上人师徒交厚,妖狐又曾说要寻他为仇,想因妖狐所迫,来寻上人师徒求救, 行抵崖前,遇见恶蟒。豹在洞中听出动静,见是主人好友,故尔在此死拼,绊住那蟒, 不使伤他。一个畜生尚知同仇御敌,何况我等身受仙人活命之恩。蟒固厉害,既然遇上, 哪有不管之理?” 四虎互一商量,这般大蟒,手中柴枝已是无用,而那六粒毒药弹丸,也只能伤它要 害,不能致命,偏生放弹机筒不在手内。林虽不深,由崖上打下去,也有十好几丈远近, 弹丸无多,几下若打不中,便成徒劳。于是把四人分别列成一个半圆形,一同绕道下去。 当中二人,一人两粒;两旁二人一人一粒。环列前进,乘着蟒头左右乱摆,由当中两人 觑准蟒目,先发一粒出去试试。若一击无功,再孤注一掷,觑准蟒目、蟒口等容易透穿 见血之处,一同发作。 计议定后,四虎一同纵身下崖,悄步入林。行近蟒侧三丈以外,已闻到腥恶之气, 使人欲呕。各借林木隐藏,屏气凝神,冒着奇险行事。四豹想知有人暗助,口里嗷嗷连 声怪叫,跳扑更急。四虎各将弹丸用右手三指捏紧,周身功夫全都运人指臂等处。互在 树后一打手势,当中两人倏地朝前一探身,一同用足全力,朝蟒双眼打去。四虎软硬武 功俱臻上乘,专讲四两拨千斤,有寸木穿铁之能,如换寻常蛇兽,虽皮糙肉厚,这一下 也不愁不应手即穿,何况打的又是蟒的双眼,药弹奇毒,见血必死,相隔又近,以为总 可胜算。谁知蟒乃神物转劫,灵敏非常,任是下手准速,依旧被它发觉,蟒头微俯,两 粒弹丸全被躲过,当当两声,落在地上。登时乱声怪叫,怒目电闪,首尾摆动愈急,如 非四豹前后扑蹿牵制,几欲脱身穿出寻找敌人,得而甘心。 四虎见状发急,更不迟延,一声呼啸,四弹同发,瞄准蟒的口、目打去。这四弹虽 没打中要害,因为用力绝大,参差并发,配合巧妙,手法又极准确迅速,那蟒又吃了四 豹骚扰的亏,虽是性灵眼快,终不能八面兼顾,一时躲闪不及,左右颈间连中两弹。下 面两弹又打了一粒在头上,总算额骨坚硬,一撞便落,不曾穿透入脑。只未一弹由头皮 上擦过,噗的一声,打在虎王身上。四虎见状,虽中了三弹,俱都撞落,估量不会透皮 见血。未了一弹又误伤了虎王,身畔虽有解药,他身体被蟒缠紧,无法施救,久即毒发 不治。只顾悔恨惊急,无计可施,竟忘了身临绝境。 蟒颈受弹见血,颈骨几被击碎,疼痛非常,刺痒难耐,额间又受了一下硬伤,本就 怒极。再加打中虎王身上这么一下,忽然听出声音有异,不顾寻敌,连忙回头谛视,方 知受了敌人愚弄。不由急怒攻心,咝的一声极凄厉难听的怪啸,身子似长绳脱轴,转风 车一般,从原缠合抱大树干上平空出去,疾若飘风,昂头吐信,直向四虎藏伏之处追来, 蟒身长达十丈,双方相隔不过四丈远近,瞬息即达。还算那四豹同仇敌忾,见蟒穿出, 虽不敢迎头抵御,却把身子往旁一纵,避开正面,让过蟒头,十六只利爪齐向蟒身后半 段抓去。那蟒情急寻仇,误认四虎闹了玄虚,必欲置之死地,一味前蹿,吃豹利爪一抓, 只得回身来咬。四豹哪敢和它硬斗,忙即四下避开。 这一停顿,四虎藏的不在一个地方,身手灵快,林木又多,便于藏躲,幸得脱险, 人已吓得亡魂皆冒了。等蟒追入,四豹又复从后抓扑。林木繁茂,人和豹子个个纵跃轻 灵;蟒虽厉害,终吃了身子长大的亏,追得固快,回环往复却不灵便。三方走马灯一般, 在林中出没隐现,纵跃追逐,人、豹都仗林木躲避,谁也不敢往林外逃去。那蟒怒发性 起,长尾扫处,半抱粗的树木一卷便断,只扰得林内腥风大作,沙石惊飞,枝叶纷纷断 落如雨。 追逐有个把时辰,四虎忽然逃近虎王被困之处,回顾四豹正和那蟒纠扑,百忙中想 起虎王不知被蟒束死也未,如若未死,此时用解药救他所中弹毒,只要伤的不是要害, 人还未死,或者尚来得及。忙着两人赶过去,准备将虎王夹往僻处救治;下余两人将蟒 诱向远处,以免赶来伤害,只要挨到清波上人师徒回转,即可诛蟒脱险。及至赶至树下 一看,哪有甚虎王在彼,乃是一段木头,上画人的五官面目,中间围着虎王素常的虎皮 衣裤罢了。 正骇怪间,猛听呼呼风声,毒蟒又从斜刺里追来。四虎连忙逃避时,在近一株大树 下忽有一长大身影一闪,那蟒如箭一般直朝树下迫去,只一绕便将树身缠紧。四虎定睛 一看,又是一个虎王被蟒缠在树上。同时四豹也已赶到,一见虎王为蟒缠紧,也似有点 惊疑。各把四腿踞地,长尾竖起,张口怒啸,发了一阵子威,倏地前腿一起,猛扑上去, 和首次一般,前扑后跳,连抓带咬,与蟒恶斗起来。蟒虽将人缠住,依旧似有阻隔,咬 不着人。同时还得应付四豹,颈伤的毒又渐发作,疼痒难当,怪叫愈急。 人毕竟比较聪明,四虎自从发现前一虎王不是真身,渐渐省悟这一个也是假的,不 然,以虎王的本领身手,怎会这么容易被蟒缠住,更不出声呼喊呢?断定仙人法术禁制, 便放了心。略为定了定喘息,互商诛蟒之策。均觉蟒身大大,动作如飞,毒又太重,人 不能近。方在为难,忽见蟒头下垂,在地上两面乱擦,不时掉转蟒尾,直向颈间乱打, 好似痒极神气。四虎见状,料是适才侧面两弹打中,弹毒透进皮肉,因为伤轻,此时才 行发作。知道少时毒性大发,还要昏晕过去,不能转动,好生喜幸。再看四豹,虽仍纠 缠不舍,那受过伤的两豹,想是中了蟒毒,势力已没先前凶猛迅捷,大的两只也有力竭 声嘶之象。不乘此时下手,一个毒不死,被蟒缓醒,早晚同归于尽。忙就林内各寻了一 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举在手里,仍按前法,四人环列而进,悄悄走近毒蟒身前。俟蟒一 昏迷,即行运足全力,当头打下。 不料蟒性甚长,弹毒透进无多,虽然疼痒难耐,灵知未失。本就想追杀四虎报仇, 又顾着先把虎上弄死,在那里举棋不定。及至苦咬虎王不到,便改了主意。四虎近前, 早被看在眼里,因为狡猾,故作无睹。一面运转长尾和豹厮拼,一面暗中却蓄锐待发。 四虎等了一阵,见蟒仍未昏迷。两只伤豹业已退下,趴伏一旁,喘息乱吼,无力再 上,仅剩两只大的勉强扑,心想:“虎王纵是假的;四豹俱是仙人守洞灵兽,怎能看它 们被蟒弄死?”一时心急,互在树后一打出手势,相继纵出。相隔丈许远近,手举大石, 照准蟒头往下砸去。那蟒原是处心积虑留神在彼相候,如何打得中,略一腾挪,便已闪 过,紧接着飞线脱轴般抽身蹿起便追。 四虎相次同出,以为那蟒动作已缓,准备一击不中,连珠而下,只要一下打中,便 即毙命。第一人石块刚刚打出,余下三人也跟踪由斜刺里蹿出,举石便往下砸。石沉力 猛,势绝迅疾,哪里收得住脚步。这时蟒身业已脱树飞出。四虎事前商定,出时不问击 中与否,石一脱手,便就势纵开。这后下手的两人身当蟒的侧面,蟒出是个直势,还可 横跃蟒身,相对跃过。头二人正当正面,见石未打中,蟒已昂首穿来,本已惊惶欲往左 侧纵去,偏生那两只大豹也在此时向蟒扑去,阻住二人退路。一时情急,只得把气一提, 身往后仰,只脚踹地,改向来路退去。那蟒来势疾如箭射,这次又是认准发弹伤它仇人, 不得不止,一切均未顾及,其行更速,凡人哪里跑得过它。头次全仗四豹代挡一阵,免 遭毒吻。这次两豹气力已竭,成了强弩之末,又上的不是时候,方往前纵扑时,蟒头业 已高昂两丈以上。一见豹来,理也不理,只把长身左右一摆,便将两豹弹出老远,跌趴 在地,仍旧加速往前追去。二人情急逃命,却吓昏了头,一味拼命急奔,更无寻思之暇, 也忘了绕着林木分途逃窜,反倒顺着林中空路照直逃去,自然更容易被蟒追上。不消一 会,眼看双方首尾相衔,蟒头往下一搭,更可将一人咬住,危机不容一瞬。忽听左侧一 声娇叱,斜刺里连珠也似地飞来无数寒星。只听身后咝的一声蟒叫过去,接着沙石横飞, 树枝乱动,喀嚓寨饵之声响成一片。 二人业已跑出老远,不见毒蟒追来,多着胆子一回顾,只见离身二十丈外,一个老 头和一个少女,各自仗剑而立。这时天已微明,觉他们身材衣着甚是眼熟。那蟒盘作一 堆,下半身搭在一株大树上面。四围林木东倒西斜,折断了好几根。二人连忙跑过去, 后动手的二人也已赶到。一看那老少二人,正是建业村初会的西川双侠之一吕伟和他的 爱女灵姑。毒蟒业已身首异处。想是死时负痛太甚,盘身之处地上沙土被旋成了一个大 深圈,林木卷倒八九棵,长尾所挂大树粗有合抱,也被拉压得几乎弯倒。死后余威尚复 如此猛恶,不禁骇然。知道命为吕伟父女所救,感愧交集,腆颜谢了。吕伟父女见四虎 在彼,也甚惊异。 双方见礼之后,方欲问讯,忽闻破空之声,晃眼一道光华自天直下,落地现出涂雷, 见面便指着吕伟父女对四虎道:“你们领了吕老先生父女到洞里去,师父已回,有话要 对你们说呢。可恨我昨晚不该不听师父的话,又赶回去,让红蟒把豹儿们伤了,我还要 救它们,一会就来,你们先走吧。”说罢,不等回言,、便朝四豹奔去。那四豹两只业 已毒发,奄奄待毙;两只力已用尽,身受重伤,趴伏地上。望着主人到来,嗷嗷怪叫。 涂雷先从身畔取出些药,每豹口中塞了一块,一手一只,提着豹的颈皮便要纵起。四虎 意欲赶去相助,涂雷喝道:“它们身上尽是毒涎,你们动不得。叫你们走,你们就走 吧。” 四虎本欲见好,反倒闹了个无趣,只得陪了吕伟父女走回后洞。见清波上人仍坐原 处,六人慌忙拜倒,清波上人将四虎唤起,说了经过。 原来林中红蟒两次所绕的假虎王,俱是清波上人预设的幻身代形之物。这条红蟒因 为本身太毒,自从转劫以来更迷了本性,伤却不少人命,积恶已深。那年红神谷出游, 正在伤害生灵,遇见一位散仙路过,恨它恶毒凶残,本想诛戮。不料此蟒狡猾,拼牺牲 多年,炼就的一粒内丹抵御着飞剑,亡命钻入地底,得逃活命。那散仙法力有限,无法 除它,将它出口行法封闭,受禁多年。这次妖狐向虎王寻仇,无心中发现仙人禁符,仔 细一看,竟是失踪已久的同党。知它道力不济,想下一条毒计,打算到日借它奇毒之气 行法。双方商定这晚举事,设下狡谋,去引虎王人网,连猿、虎、金猱一并伤害。 清波上人因佛家最重因果,妖狐虽该诛杀,虎王的灾劫终要应过。知道妖狐还约有 一个厉害同党,虎王有一日夜之困,身佩宝符,虽然无虑,可是妖狐到时无功,必将毒 蟒杀死,役使它的精魂,运用毒蟒害人,惟恐失算,特使分身幻形之法,用两段木头幻 作虎王原形,将毒蟒诱引到自己洞前,任其纠缠,到了天明法术失效,自己也正赶回, 再去除它。当时曾给涂雷留下一封柬帖,命他在洞守候,虎王到了时辰,即可脱难,无 须再去寻找。涂雷偏是朋友情重,第一次助虎王时不该大意,使妖狐乘机漏网,给虎王 留下祸根,又添上一个厉害妖党,师父到了定时方去,凭虎工、白猿万敌不住,虽知人 不会死,终恐受伤。准备要应点,连自己也陪着他一同被困。看完柬帖,一见妖狐并未 杀死,背师行事仍然无功,立时就走。来得匆忙,去得更快,只顾心急,竟忘了封锁洞 门。 四豹也是该有此劫。先因听出洞外来了怪物,出洞一看,见是一条毒蟒,追缠的是 昔年恩主,连命都不要了,急忙上前相助。四豹近年虽然有了灵性,毕竟年浅,无甚修 为,如何能是毒蟒对手,斗不多时,都沾了蟒身的毒涎,小的两只并吃蟒尾扫着两下。 仗着涂雷喜爱四豹,偷偷给它们服过几粒灵丹,力猛性长,没有当时毙命,勉强支持到 吕伟、涂雷先后来到,才行力竭倒地。 清波上人说完,涂雷已将四豹身上毒涎用山泉冲洗净尽,一手提着一只,分两次飞 进洞来,放在地上趴着,跪请师父开恩救它们一救。清波上人道:“雷儿,你近来越来 越不像样,我说的话总不肯听。那年跟颜虎要这四个孽畜,我本不许,是你再三苦求, 才行答应。既养了,又不好好管教,放它们出去惹事,今天又来烦我。如非念在它们私 自出洞,由于救主情切,正好让它们自作自受呢。”说罢,从身畔取出十二粒丹药,吩 咐化水与豹服了,提向洞外山沟里面,急速回来遣送六人上路,涂雷领命去讫。 清波上人笑对众人道:“你们六人各有前途,该回去了。此番相见人总算有缘。吕 伟可和原来诸人仍去莽苍山中隐居,你女儿到时自有仙缘遇合。这里有灵符一道,如遇 危难,足可保得一半人在,你四人拿我这封束帖,去至昆明碧鸡坊旁玉林寺厨房内寻一 秃僧,与他看了柬帖,说我致意,他必指你们去投一位有道高僧。你们同伴杨天真也在 那里。只要心虔意诚,不为七贼所侵,定蒙收录。我此时尚有早课,你们可去适才室内 等我门人回来,见上一面,再走好了。”六人分别接过,还欲叩问,上人已然入定,闭 目不答。只得通诚叩谢,一同走向涂雷室内。四虎乘便问起建业村连日情景,与妖狐寻 仇之事,吕伟畅谈经过。 原来建业村事完以后,吕伟父女和张鸿父子因奉颠仙之命,留助虎王斗过妖狐再走。 戴中行因敬佩双侠为人,复感相助之德,意欲乘机盘桓数日,连虎王一并留住。虎王本 和吕伟一见如故,知道相聚无多,立即应了。想起王守常妻子尚在自己寨内,偏生康、 连二猱督率群豹回山,已然遣走。中行本欲派人去接,虎王一则嫌他来往太慢;二则以 前两家有仇,群豹多是怀恨,万一路上与双猱相左,被豹群无知误伤,大是不妥。欲命 白猿前往,白猿只是摇头。大家一商量,料知白猿灵异,不肯前往接人,必有原故,再 者双方又未见过。当日不便,俱主明早二猱回转,派康康、黑虎去接,说过拉倒。 吕灵姑年幼心高,素来任性,适才没上得战场,只发了几箭,心中已是不快。见众 人先说接人,临行又改了主意,暗忖:“虎王洞中都是一群野兽,饮食起居无一方便。 虎王在洞还好,如今大家都在此快乐享受,却丢下他们在荒山古洞中与些野豹同处。双 猱回去,大家连字条都忘带上一张,人一个没回,难免还在担心。天色并不甚晚,要接 尽可接来。白猿不肯去,黑虎不会说人话,难道不会带封信去?”越想越觉不公平。加 上两番骑虎畅快已极,意欲瞒了众人,去将王守常妻子接来。于是假装观景,走出寨堂。 见黑虎正卧在一株树下,便走过去蹲在虎侧,和它低声商量。 黑虎尚无表示,忽觉身后有人扯了一下衣袂,回身一看,正是白猿。知它通灵,必 瞒不过,莫如和它说明还好些,便和白猿说了。白猿先摇了摇头,未后又伸出三指,指 着天比画。灵姑悟出要叫她夜里三更时分骑虎前往。暗忖:“我原意当日将人接来,同 赴村主夜宴。三更前往,归已天明。反正明早要派康康往接,岂不多此一举?”二次又 向白猿央告,终是不允。灵姑知虎听猿话,强它不过,一赌气,本想作罢,继想:“住 不几天就走,哪里遇得到这等神虎?多骑一回玩玩也好。”当时点头答应,约定三更将 近,命黑虎在昨夜藏身之处相候。然后径自回转寨堂。 中行之妻谢氏也是会家,爱极了灵姑,执意要她和自己同住后寨,这一来正好给灵 姑有了两头说谎的机会:对老父说是答应了女村主在内寨住;对谢氏又说:“自小丧母, 老父年迈,须人扶持,从小至今寸步不离。愿陪伯母晚来多谈一会,更深仍往老父房中 去睡。”谢氏只得允了,双侠都住在昨晚张鸿住的那两间静室以内,相隔内寨原近,主 客新聚,又忙于善后,谁也不曾留意到她。 灵姑等到席散,便陪谢氏和各家女眷在内寨中坐谈。坐到二更过去,听说村主也回 了房,料定两不接头,才行辞赴父屋。谢氏还亲自送到通静室的峰壁外面,看她进了山 洞通路,方行回转。灵姑藏在洞内,侧耳往里一听,老父正和虎上、张鸿父子、谢、韩 等人谈笑方酣,还未就卧。恐怕惊动,屏息凝神,略候了一会,算计谢氏去远,连忙轻 轻纵出洞来。一看,前寨冈上因敌人明早才去,恐夜间生事,防卫周密,灯光处处灿若 繁星。知从前寨走,必被村人发现;后寨又一样有人巡守;昨晚所过暗壑中的石梁,必 须打从老父房中窗下飞渡。此外路都不熟,无法出村。正在迟疑,忽见一条白影飞来, 近前一看,正是白猿,心中大喜。白猿将身一俯,灵姑会意,双手一按猿肩,纵上猿背, 两膝盖紧夹猿腰,低喊一声:“快走!”白猿便往那僻静无人处纵去,接连十几纵,又 绕到后寨危崖边上。崖势孤削,离地不下百丈之高。白猿立定脚步,回头望着灵姑,伸 手一比。灵姑日里已见过它本领,笑道:“我不会害怕,你只顾往下跳吧。”一言甫毕, 猛觉腰间微紧,身子已被白猿四爪扣住,凌空往下跳去。只听耳际风生,身子如腾云一 般,晃眼一同着地,连一点声音都无有,不禁连声赞妙。才一纵落猿背,忽然一阵风过 处,月光之下照见一对拳头大的蓝光,带着一条丈许长的黑影,由右侧肢陀丛草之中飞 驰而至。知道黑虎到来,忙和白猿迎了上去,跑没几步,会在一起。灵姑骑上虎背,白 猿对虎叫了几声,便往前跑。 黑虎先是跟在后飞跑,跑得比昨晚还要快些。虎行生风,所过之处山风大作,地面 上沙石惊飞,林木萧萧,声如潮涌。回顾后面,昏尘如雾,高涌十丈,随着虎爪起落, 漩涡一般卷起,凝不易散,似一条千百丈长的灰龙蜿蜒追来,生动如活。再看前面白猿, 直似一条银箭向前射去。灵姑端坐虎背,挟风电驶,自觉豪快绝伦,高兴已极。连经了 好些山头岭脚,大坂平坡,一前一后跑得正欢,白猿忽朝斜刺里射去,飞星疾流,转瞬 无迹。黑虎却不跟它,依旧前驰。灵姑连喊了两声:“白仙何往?怎不同走?”并无回 音,一看所行道路,正与昨夜来去途程方向相仿,估量白猿绕道他行,少时必往洞中会 合。人虎言语不通,又在急跑的当儿,无法唤阻,只得任之。 又跑了一阵,虎王崖洞忽然在望,崖前群豹吼啸断续相闻。一会到达,骑虎纵过涧 去,转到崖前,见群豹已入豹栅,只剩豹王和两只老豹守卧崖下,老远望见黑虎,赶来 迎接。洞中康、连二猱也已警觉,纵下山来,见虎刚要张口,黑虎把头连摇,低低吼了 几声,便同往崖上纵去。 灵姑通未在意,到洞前下了虎背,便往里跑。进了石室一看,王守常妻、子均已睡 熟。灵姑将王妻唤醒一问,说是日里久候众人未归,方在悬念,双猱忽率豹群回转。用 比画问答,得知众人占了上风,被村主留住,当晚不会回转。吃完晚饭,双猱忽同豹王 人洞,将王于拉出,强他骑上豹背,往崖下纵去,料无恶意,也就任之。谁知它只令王 子穿上虎王一件旧豹皮,骑了豹,学着虎王模样,在崖前一带高处盘桓了一阵。二猱口 中不住吼叫,群豹也跟着应和。似这样闹有半个多时辰,便即送回来,令人安卧,由此 不让出外,也不知是何用意。 灵姑闻言,忙出洞去寻双猱问时,神虎、金猱一个不在。只豹王和那三只老豹守卧 洞前崖口,一见人出,便上前阻,不让走下崖去。灵姑虽未明白它是何用意,但是虎、 猱不回,看豹王神气,决不令骑,如何接人走回?几次向豹王疾呼,喝令唤回虎、猱, 豹王只是不理。灵姑不往前来,豹便摆尾摇头,近身示媚;一作势欲走,或是乘骑,便 咆哮腾跃起来。灵姑无法,只得站在洞前,耐心等候虎、猱回来,再作区处;同时请王 守常妻子三人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待有老大一会,渐渐月落参横,东方有了曙意。忽见双猱、黑虎从崖对面盘路上电 闪星驰,如飞而至,晃眼纵到崖下,一跃而上。双猱一见面,便把王子拉进洞内,仍将 虎王那身旧衣迫他穿上,帮同携了原来行李,纵下崖去。早有四只大豹在彼相候。双猱 向人用爪比画,人、猱一齐动手,把所有行囊绑架在两豹身上。另有两豹带得东西少些, 结束定后,不由分说,将工守常夫妻扶了上去。又将豹王唤来,令灵姑空身骑上,却令 干子骑着黑虎。二猱低吼了一声,同时出发,灵姑见黑虎不令她骑,行时康、连二猱紧 停虎侧,与虎王骑虎时情景相仿,估量必有用意。人兽言语不通,只得任之。 这一虎五豹过涧走完那条盘山的路,王守常夫妻所乘,连那驮着行李的两只大豹, 便加速朝着适才来路跑去。灵姑、王子所乘豹王、黑虎原是比肩同驰,忽然慢了下来。 灵姑先以为虎和豹王行最迅速,不消片刻便可追上,许是成心让豹先跑。谁知豹行越速, 虎行越缓,曙色昏茫中,先还略看得见一点尘影,半盏茶的工夫,前行四豹全失了踪迹。 同时发现经行之处已转入了生路,业与王守常夫妻背道而驰。心中惊疑忙出声喝问时, 康、连二猱似早料到,忙跑过来,双爪接连比画,好似此行藏有深意,一切听它而行, 不令声张。一面又朝灵姑膜拜,意似称谢,灵姑心料有事,摸了摸身佩的宝剑、暗器。 二猱见状,颇现喜色。灵姑益发料定不差,事已至此,继又生了好奇之想,反倒打起精 神,嘱王子准备兵刃、暗器,就依二猱之意,侨装虎王戒备前行,以防万一。王子虽然 年幼,也颇会一点武功,都是一般好事心理,听灵姑一说,更装模作样起来。二猱见状, 欢跃不已。灵姑、王渊知对了虎、猱心思,只不知它们何故如此做作,仅疑虎王有伏兽 本领,特地装一假虎王吓别的猛兽。哪知白猿李代桃僵,拿他二人去诱妖狐,几乎身濒 危境。 起初虎行颇缓,二猱却不时纵前跳后,蹿高跃矮,四外眺望。灵姑骑豹傍虎而行, 为了要装得像,竟改口喊王渊作虎王,一路说笑前进。及至走出二十余里,康康忽然奔 往前面路侧高峰上去,凝眺了一会,急匆匆纵下峰来,落在面前,将爪连摆,意似禁声。 又朝黑虎、连连耳边低叫了两声,一虎一豹立时驮着人,翻爪亮掌,似飞一般沿着峰脚 平坡朝前急跑。 灵姑觉着几次骑虎都没见过这般快法,人在豹背上,只觉两边林木泉石白花花、黑 糊糊,似钊轮电转,骇浪雷奔一般,直向身后倒去,分不清是什么形象。身在虎后,当 前又激扬起滚滚尘沙,随着狂风,迎头扑面打来,呛得人一张嘴开闭不得。鼻孔里没法 呼吸,又无法唤止,正在难耐。还算座下豹王不如黑虎迅速,先还随虎急追,转过峰去, 跑没三五里,便即落后,灵姑方始略通呼吸。眼看前面风沙高涌,烟雾蒙蒙,上出天半。 尘影里依稀看见一人一虎,一跃数十丈,连同前后两点金影,星腾电掣,朝前蹿去。直 和弹丸脱弩相似,哪里像跑。情知事变顷刻,就要发作。灵姑见前后相隔越远,忙用力 夹紧豹腹,持剑的手半抓定豹颈皮,另一手向腰问取出药弩。重又将剑匀回右手,双双 横拦在豹王颈问,抓紧豹皮往上一提,两腿用力一夹。豹王会意,知是催快,嗷的一声 狂吼,也跟着一跃数十丈,朝前猛追,前后相隔终有半里来路,依旧不能迫上。 灵姑恐王渊有失,心正惶急,忽见前面虎行渐缓,豹行越快。所经之地,一边是山, 全山林木蓊翳,树高百丈,郁郁苍苍,繁茂已极;一边是条山涧,流水汤汤,泉声盈耳。 最前面有一高崖,从涧那面横伸过来,仿佛阻住去路。虎、豹就在山麓之下绕山而驰, 向那崖下跑去。晃眼工夫,眼看着首尾相衔,灵姑猛觉斜刺里似有一条白影由涧中飞起, 落在黑虎身后,随虎并进,一看正是白猿。知它身有法宝、飞剑,纵有厉害蛇兽,也可 无虑,心中大喜,把适才疑虑之想消了个干净。 心刚一放,倏地眼前一黑,伸手不辩五指,耳听阴风大作,鬼声啾啾,暗影中似有 无数怪物张牙舞爪,猛扑过来。灵姑不禁大吃一惊,知道不妙,忙把手中剑舞动,手持 药弩,往前一阵乱射。箭才发了两三枝,倏地又是一道光华起自眼前,银辉宛若匹练, 略一舒展掣动之间,众鬼魅立即消灭无踪。寒光影里,照见王渊紧伏虎背,依然无恙, 只是面有骇异之容。二猱左右夹持,圆睁怪眼,乱舞长臂利爪,似要寻敌而攫,也露出 慌张之状。白猿却是神态从容,手捧昨日颠仙所赐玉匣,手指空中银光,在那里扫荡妖 氛。光华所到之处,团团黑雾虽似风卷残云一般随以俱散,但是天色终是不明,依旧灰 沉沉的。那黑雾也似随灭随生,这边刚散,那边又起,兀自扫荡不尽。 灵姑出生以来虽尚是初次身经,建业村会战妖人也只是旁观,但心雄胆大,并不懂 得害怕。见与王渊相隔尚有十丈左近,意欲催豹上前会合一起。谁知行近黑虎三丈以外, 似被甚东西隔住,座下豹王往前一扑,便倒撞回来,几乎跌倒。初尚不觉,嗣听豹王嘶 声怪叫,一任股夹手提,总是不动。仔细凝神一看,前面虎和二猱也似钉在那里,并未 转动。连喊白仙,俱未答理。天更越发黑暗下来,似快压到头上。黑雾成团成絮,随着 剑光,上下四方飞舞,乱若狂风搅雪,分合不定。只白猿还能动作自如,却守在虎旁不 肯离开,一味指挥空中光华往来驰突,渐渐脸上也现出惶遽之容。 灵姑方在惊疑,暗影中忽有一个女子厉声喝道:“大胆妖猿,竟敢愚弄凡人,设计 骗我。你们已人罗网,休想脱身。凭此一刀,其奈我何?今日我先取妖猿、妖虎的命, 然后再寻仇人算帐,与别人无干。虎、豹背上两个娃娃,如若晓事,你仙姑不愿作孽, 急速下骑跪伏地上,即可兔死:否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原来白猿自得了颠仙玉匣,便存了私心,意欲不等妖孤寻仇,先代主人除了祸害。 回村时仅教虎王传了颠仙之命,留住双侠等人,自将玉匣和匣中束帖暂时藏起。先只想 命康、连二猱将王子装成虎王,故令妖孤发觉,以为疑兵缓敌之计。自己却俟人静以后, 带了颠仙玉匣,私往妖狐巢穴一探,就便下手,将她除去。嗣因灵姑力请骑虎还山去接 王守常夫妻,心想:“灵姑身有仙骨,资禀深厚,又是颠仙弟子,福大命大,妖狐决不 敢加侵害。”于是变计,借着灵姑回山之便,教黑虎传语二猱,将灵姑与王氏夫妻父子 分作两拨:一拨骑豹先回建业村;王子却装作虎王,与灵姑前往妖穴附近诱敌出斗。自 己埋伏在彼,等妖狐一出面,看出虎王不是仇敌的真身,决不下手伤害,自己却可借以 成功。 主意虽想得不差,无奈妖狐一世苦修,早学会一身邪法,比起米海客胜强十倍,飞 刀虽利,不能伤她。才一照面,先用法术,连人带猿、虎、二猱一齐困住,当时本要伤 害。一则看出仇人不是真身,又俱是有夙根的少年男女)妖狐尚无为恶之心,甚是踌躇; 二则颠仙飞刀毕竟不凡,妖狐虽会玄功变化,不为所伤,要想近前取敌,却也费事。相 持了一会,想道:“虎王虽然不在,这一猿一虎却是起祸根苗,如没有它们,何致有前 生之事?先除猿、虎,正好去掉仇人羽翼,怎能放过?”又明白敌人用的是移花接木之 计,越想越恨,必欲得而甘心,只还不愿伤害那两个少年男女。 这一下警告不要紧,白猿更是狡桧,因身藏仙剑,深明用法,比颠仙飞刀还要指挥 如意,一上场就留了一下后手,仅把颠仙玉匣飞刀取出施为。见妖雾随灭随生,妖狐始 终不曾现形,只管相持下去,料定妖狐必有拿手。便故作惊惶之状,暗中早在准备。一 听妖狐发声似在近侧,立时打好主意,手向腰间皮囊内握住那口仙剑,暗俟运用;另一 手故意一指空中飞剑,那道剑光如太白经天,银电流空,直朝妖狐发声之处飞去。妖狐 也料有此着,话一说完,早运玄功,避过一旁。一见银光远射,估量回救无及,正中心 意,暗施妖法,飞近猿、虎身侧,正要放起一团邪气暗下毒手。白猿何等机警,早已料 她必要乘隙而入,一听身侧微声飒然,长啸一声,手扬处,一道数十丈长的朱虹倏地从 囊内飞起。近侧妖烟邪雾,立似烈火融雪一般,四外飞散,照得人满面通红,势甚惊人。 饶是妖狐变化遁逃神速,依旧受了点微伤,才慌不迭地化身逃走。 灵姑先听妖狐之言,料是妖人怪物之类,少年气盛,那肯服输,口中大骂妖狐,心 里也想用毒弩朝那发声之处射去。正在一手舞剑防身,一手按定弩簧待发,猛见白猿身 畔又飞起一道红光,虹飞电舞中,似瞥见一团浓烟裹着一条黑影飞向身侧,几乎没被红 光扫着。灵姑心灵,料是妖物,更不怠慢,挽弩便发。妖狐也真晦气,正在逃避,白猿 又把空中银光招回,两下夹攻。妖狐见不是路,两边要躲,见灵姑身侧这一面略有空隙 可躲,以为一个凡人女孩,还敢怎样,匆促中毫无防备。不料灵姑眼尖,一下看破,接 着就是一排弩箭。饶是妖狐飞遁得快,仍被射中了两枝,箭头上又蓄有奇毒,虽不致丧 命,当时却也痛痒难禁。不由暴怒,激发了凶残之性。一面运用玄功变化,遁过一旁, 将身隐起,取了两粒丹药敷好伤处;一面施展妖法,将多年苦炼成的内丹喷向空中,去 摄取仇敌的魂魄。这里灵姑放完了一排弩箭,见黑影业已带着烟雾破空逃去,对面白猿 却指挥着一红一银两道光华,倏忽穿掷,驱散烟雾,神光离合闪耀之间,近身邪气晃眼 都尽。坐下豹王好似阻碍己去,更无畏怯,不等人招呼,便纵了过去,会合在一起。 这时人和猿、虎、二猱见妖雾散得甚快,没有先前艰难,哪知妖狐已下毒手,另有 施为;俱以为双剑联壁之功,好生欣喜。又料妖狐已逃,正互相问答欢跃,比着手势, 准备往回走。灵姑抬头望见远近没被剑光扫到的妖氛邪雾,似雨前浮云,疾如奔马,四 外散去。便向白猿道:“妖怪逃了,不用再费事,快收法宝,我们走吧。”话才说完, 忽见白猿神色顿变,也没答理灵姑,一声长啸,手指处,先放出的那道银光又如匹炼横 空,往前面高崖顶上飞去。 灵姑随定光华所去之处一看,这时烟雾乍消,早上晨光业已明亮,远近景色逐渐显 露。晓色微蒙中,只见前面崖顶上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道姑,用手指着自己这面, 跳跃比划,飘然如风,动作甚是迅疾,银光闪处,一瞥即逝,不知去向。同时崖顶上飞 起一团晶光荧荧的东西,光并不强,芒彩却极流动。初飞起时和水晶相似,转瞬变成银 色,如飞星般直上中天,大只如拳,一任银光上下追逐,只是扫它不着,再看白猿,已 是满脸惶急,口里啸声不已。豹王、二猱也挨近黑虎身侧,人兽紧靠做一堆。白猿一手 指定银光去追逐那团晶球,一手把短剑舞动起数十丈长的红光,在虎、豹前跳跃如飞, 意似防卫。 灵姑见那晶球只在高空避着银光流去,黑衣道姑二次又复逃遁,天色渐已清明,看 不出一丝败状,白猿反倒比前还要惶急,好生不解。正要询问,忽听当顶嗖的一声极清 脆的声音,晶球上射出数十道黄烟布散空际,本身也倏地暴长数百倍,化为丈许方圆一 团明光,五色缤纷,瞬息万变,光艳夺目,华丽无匹,叫人越看越爱,目不忍舍。看不 一会,猛觉心旌摇摇,身软神昏,无处安排,有一种说不出的况味,令人难耐。灵姑哪 知元神已为妖狐邪法所迷,幸还仗着夙根深厚,暂时没被摄出窍去罢了。白猿因是得道 多年,虽不似灵姑那等志夺神摇,可是一面要指挥飞剑御敌防身,一面还要镇慑元神, 不为妖狐所算,实是大难,时候一久,也有不能兼顾之虑,渐渐剑光连转,显出迟缓。 妖狐知道猿、虎、二猱多是神物,不易摄走,自在意中。而灵姑和王子两个未入道 的小孩居然也能支持,那少女元神更是显得神志坚定,仅看出稍有摇动,急切问并不能 将她真魂摄走,不由又惊又爱,于报仇之外,又把念头转在两个少年男女身上。一见白 猿剑光渐缓,益发卖弄精神,加意施为。又因人和对头聚在一起,那两道剑光非比寻常, 如连两人摄走,却非容易。不得已而思其次,决计选一个最好的,先把女孩摄去,再作 计较。主意打定,方欲幻形变化,将白猿和那女孩分开,乘隙下手。 这时王子在黑虎背上,元神虽未出窍,人已被妖狐邪术制得昏倒在虎背上,如痴如 呆。灵姑比他稍强,一样也是全身绵软,怎么振作精神,也是眼软体倦,不能自制。白 猿、黑虎知为妖狐所算,见状在自焦急,吼啸连声,通无用处,同时妖狐又在身旁幻形 诱敌,眼看危机顷刻。忽然西南方一片红光倏地一亮,照得满天通红。紧跟着震天价一 个大霹雳,夹着无数电火,似雹雨一般打将下来。白猿只觉空中那道银光都受了震荡, 几乎指挥不灵。惊疑骇顾之间,耳听远远一声厉啸。再一注视空中,雷火星飞中,妖狐 和所放彩芒俱都无踪。只见一片红光夹着万千点电火,带起隆隆之声,往北追去。人兽 受了这一震之威,恍如当头棒喝,全都清醒过来。一看四外,业已朝阳满山,杂花含露, 竞艳争妍,娟娟欲笑。左边山麓以上,林木森森,浮青耀碧。右边是危崖雄耸,阔涧透 迤,泉声幽咽,宛若人语。四处静荡荡的,真似换了一个境界。 白猿断定来了救星,妖狐不死必伤,侥幸转危为安,人兽均无丝毫伤损,甚是欢跃。 忽又听破空之声由远而近,遥见一红一白两点光华,疾若星陨,自天直坠,接着眼前一 亮,光华敛处,现出两人:一个正是涂雷;另一个生得黄脸红睛,额骨高拱,一副五岳 朝天的异相,手持一根竹仗,腰挂长剑,装束与花子差不多,一身破旧衣服却极干净。 猿、虎、二猱和灵姑俱知是仙人搭救来此,慌忙拜倒。王渊虽没见过,也跟着行礼不迭。 来人也忙向二人答礼请起,涂雷先指那花子说道:“这位是我师叔姜真人门下弟子五岳 行者陈太真师兄,日后与吕师妹是同门同辈的自家人。”灵姑聪明,闻言重又行礼,改 口称了师兄。 陈大真还礼之后,便对白猿怒目相视,似要发话,这时白猿业已行礼起身,见陈太 真怒视,又听说灵姑是他师妹,想起前事,心中有病,忙又跪下。陈太真骂道:“你这 个孽畜,真个胆大妄为!妖狐与你主人结仇,便由你无知惹祸而起,以致误己,几乎败 了你主人几世清修。事到今日,怎么还要胡来?佛家最重因果,以老禅师的法力尚且不 能无故解免,你们两个孽畜有多大气候,也敢逆数而行?漫说你无此道力胜那妖狐,即 使鬼鬼祟祟,仗着隐匿颠仙飞刀,侥幸斩了妖狐,她死非其罪,依旧转劫投生,冤冤相 报。你主人不应过这一段因果,终于不能成道,岂非爱之实以害之?尤其荒谬的是,吕 姑娘乃颠仙记名弟子,青城派朱、姜二位真人他年四个传人之一。只因她入门还未到时 候,此去莽苍,尚有险阻,颠仙特地将玉匣、飞刀、银蟾蜍,连同匣中灵符、柬帖,命 你转交,以作此行防身之用。你瞒心昧己,隐匿不告,已是该死;又引他二人假扮你主 人来此诱敌,如非我在中途路遇颠仙,说你接那玉匣时生了异心,命我绕道查看,刚到 铁花坞又遇涂师弟,望见这里妖气弥漫,赶来相救,将妖狐逐走,她虽不致便死妖狐毒 手,但她本身真灵已为妖狐所迷,元神摇动,如非夙根深厚,或是再迟片刻,神一出窍, 即使被我救回,也受了大伤了。你微未道行,竟敢如此狂妄,他日稍有成就,势必为祸 人间,留你不得!”陈太真随说手扬处,一道红光飞出,像光笼一般,将白猿罩在里面。 白猿适已看出他的厉害,虽有法宝、飞剑在身,哪敢施展抗拒,吓得跪在地上,哀啸叩 头不已。 涂雷自是偏向白猿,不知陈大真成心警戒,更没料动手这么快,无法再出飞剑抵御, 急得跳着脚直喊:“师兄,千万看我薄面,不可伤它。”陈太真面色一沉,便问:“似 此冥顽,如何可恕?”涂雷结结巴巴,慌不迭地力说白猿如何忠义,此次暂时隐瞒颠仙 飞刀,必是救主情切所致,决不敢于侵吞。恳求至再,陈大真才撤了剑光,指着白猿骂 道:“如非涂师弟求情,今日定斩你首了。”白猿叩头谢了,起立,随将手中玉匣交与 灵姑,面上神情十分忸怩。灵姑方知那玉匣竟是颠仙赐与自己之物,不由喜出望外,欢 然接过,向着陈太真谢了又谢。 陈太真道:“匣有颠仙柬帖,师妹务须留意。妖狐内丹受损,不敢轻易再用。经此 一来,报仇之心更急,二三日内,必去建业村中窥伺。不过妖狐新创,我又被涂师弟强 行留住一日,妖狐修炼多年,出游人事尚是初次,拿不准仇人深浅,胆子尚小,今晚尚 可无虑。你二人连同猿、虎、双猱回村,要叮嘱颜师弟,只在村里不要出游。明日一过 午,师妹便和白猿守定了他,晚来更是要紧。他因转此一劫须犯杀戒,往玄门中一转, 了却许多孽因方成正果,本门二师尊已受了他师父的重托。你奉颠仙法谕,责任甚大, 必须慎重从事,不可丝毫疏忽,好在他有法宝防身,又有清波师伯避邪灵符,你和白猿 各有仙剑,只要胆大心细,绝对无碍。” 灵姑又请问莽苍之行休咎如何,陈太真道:“令尊和张老侠各有孽因。师妹早该入 门,只为成全你的孝行,迟却几年,待等孝道一尽,便是入门之日了。”灵姑听出口气 似与双侠不善,不由大惊,愀然问道:“听师兄之言,难道家父数年后有什么不好么?” 陈太真道:“双侠正直光明,行侠仗义,自是英雄本色。可惜早年杀孽大重,因果相循。 我也只听师长提起,不能前知。死生有数,人定当能胜天。以他为人,也不会暮年凶折, 不保首领以没,这层只管放心。颠仙玉匣柬帖必还提到此事,日后自知,此时也难详说 呢。” 灵姑自幼失母,天性笃厚,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闻言料知老父寿命不长,好似当头 浇了一盆冷水,把适才得剑时的满怀高兴打消了个干净,忍不住凄然泪下。略一寻思, 便向陈太真跪下哀求道:“多谢师兄。请师兄转禀仙师,世上无不忠不孝的神仙,既因 成全弟子事亲之念,晚入仙门数年,可见仍以孝重。可否特降鸿恩,以弟子异日仙缘来 换家父一个长生不老?不特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纵然百死,也所甘心。”陈大真劝 起,叹道:“师父屡说师妹孝行为诸弟子冠,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可敬。无如禀赋、因 缘人各不同,此世成真,全出多世修行,岂能代为?如照师妹所说,非但无此情理,事 实上也不能办到。就算至诚格天,人力用尽,仅不过转危为安,略享修龄而已。我既饶 舌泄漏先机,自若麻烦,他日必有以报。师妹且自安心回村,休要提起。到了令尊有难 之时,我必亲往相助脱难,或是早为之谋如何?”灵姑闻言,心才略放,跪在地下,重 又虔诚叩谢一番。 涂雷便催快走。陈太真行时又嘱灵姑:“转致令尊,积善可以消灾,虽有孝女,一 半仍视自己积累如何而定。好自为之,行再相见。”说罢,便和涂雷朝二人一举手,两 道光华疾如闪电,破空直上,一晃不见。 当下灵姑、玉渊仍骑虎、豹、猿、猱同往归途。玉渊几番想要叩问未来成就,均未 得便,见仙人厚奖灵姑,自审缘浅,又愧弗如,好生懊丧。灵姑也是忧喜惊惧,心情不 定。一路无话,回到建业村。 王守常夫妻业已先到,到时滇中五虎刚离村他去。吕伟一早起身,不见灵姑到前寨 来,以为留在内寨,不便动问。嗣见内寨来请,方知灵姑失踪。一问虎王,二猱未归, 猿、虎不见。大家方在惊疑,恰好王守常骑豹到村,见面说起灵始回山接人,同行不多 远,使即分路等语。知有仙猿、神虎与灵姑相伴,料必无事,也就安心相待。过了些时, 灵姑一行回转,父女众人相见,灵始还恐白猿不好意思,到前早和玉渊打了招呼,由她 一人述说前事,把白猿隐宝不交一节遮掩过去。猿性多傲,见灵姑替它遮丑,由此心感 灵姑不提。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飞飞扫描,帆帆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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