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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二十世纪中叶,人造卫星的问世引发了军事领域的重大变革,侦察卫星可以从 空中分辨出地面上火柴盒大小的物体,全球卫星定位系统的出现,更让大海中的军 舰不差毫厘地读出自己的位置。就在这天夜里,夏小青借助手腕上的卫星信号接收 仪,带领班长何威和方圆圆,在密林中找到了另外四座碉堡和与碉堡连接的小径, 并且顺利地返回营地。另外一组在分队长李响的带领下,沿着战壕对三百米登陆场 上的障碍物进行了标绘,高倍红外夜视仪帮了她们大忙,在漆黑的夜晚,她们甚至 看到了被海水冲上滩头的一只完整的鹦鹉螺,李响把它捡了回来,说是留作登南子 岛的纪念。 第一天上岛侦察,小分队就有如此收获,女兵们个个不亦乐乎。零时过后,开 始涨潮,海浪缓缓地拍打着堤岸,如同母亲不知疲倦地唱着催眠曲。天上的星斗眨 着警醒的眼睛,窥测着南子岛上的秘密。劳累了一天的女兵们又困又乏,钻进野营 帐篷便呼呼大睡,只留下大个子陈丹霞在碉堡前面站岗。 就在这时,有三个黑影出现在海滩上,他们是守岛部队派出的一个袭扰小组, 向女兵侦察小分队的营地包抄而来。 “班长,捉住一个女兵,有啥奖励?”小个子战士问道。 “奖励个屁,你以为女兵就是那么好捉的吗?”为首的胖子没头没脑地骂道。 小个子嘿嘿一笑说:“连长不是交待过嘛,只要不致人非命,什么手段都可以 用嘛。” “连长说的,你还当真呢?”胖子提醒说,“你小心着点,陆战队的女兵可不 是好惹的,听说能百步穿杨,飞檐走壁,擒拿格斗十八般武艺全会,连睡觉都是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个子说:“你别逗了,班长,我从望远镜上看她们上岛时拖拖拉拉的,跟电 影上的不一样。” 高个子举着红外望远镜说:“她们警惕性还挺高的,帐篷外面设有流动哨,篝 火也熄灭了。” 胖子说:“今晚我们的任务就是袭扰,不准暴露身份。小个子你要注意点,靠 近帐篷放完信号弹就往回跑,不要看到女兵就走不动路,小心她们的枪子儿钉上你 的屁股。” “班长,不是说演习不用真……真子弹吗?” “谁说子弹不是真的?枪管里喷出的火烧你一下,也能把你的毛都烧焦。” 小个子战战兢兢地向帐篷靠近。 其实,这时夏小青并没有入睡,自上岛时她和杨玲发现脚印的那一刻起,她就 觉得有些蹊跷。旅里介绍说南子岛驻守着一个守备连,一个雷达站,但上岛以后, 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在海滩上发现一行失踪的脚印,又正是这行神秘的脚印把 她们引到了这座废弃的碉堡里,难道说她们登岛时真的没有被人发现? 难道说守岛部队真的对她们的行踪就一无所知?从她们上岛、驻扎到夜间侦察, 如入无人之境,这更不能不让人怀疑,岛上驻军是有准备的,而且有过严密的部署。 如果是在白天,双方碰到还好办,但在这黑夜里,在这样一个已经闻到了火药味的 小岛上,误伤了人怎么办?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带着五个稚 气未脱的女兵,真让人不可思议。 她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直到午夜一点钟换岗时她还没有睡着。地躺在野战睡 袋里,侧耳倾听着大海深沉而均匀的呼吸,思考着应变方案,最后还是放心不下, 便起身去查岗。 她刚拉开门帘,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一颗红色信号弹“唆”地一声升了起 来,一下子把夜空照得红彤彤的,随即便消失了。 “陈丹霞!”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mpanel(1); 没有回应。她急跑过去,到碉堡门前,摇醒还在抱枪酣睡的陈丹霞:“有情况, 信号弹!” 陈丹霞霍地一下跳了起来:“什么事,队长?” “你呀,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掉的。”正说着,又一颗白色信号弹从海边 起来,伴随着还有一声划破夜空的枪声。 “有情况啦!快来人……”陈丹霞突然像受惊的兔子,呼叫着向帐篷里跑去。 夏小青紧追着她,用手去捂她的嘴。紧接着,帐篷里就炸了营,姑娘们一起尖叫起 来。 夏小青冲进帐篷里面,打开应急灯,高声喊道:“都别叫,我是队长,听我讲 话!” 尖叫声戛然而止。应急灯照着每一个人,杨玲躲到帐篷角上,瑟瑟发抖;方圆 圆把头埋进睡袋里面,活像一只沙鼠;何威抓住睡袋,到处乱甩;李响把上衣当成 了裤子穿,还在那里蹬个不停;陈丹霞则抱着“微冲”,傻呆呆地站到门口。 夏小青镇定了一下,看着每个人的狼狈相,真是苦笑不得:“都不要慌,不要 怕,穿上衣服拿上枪,到碉堡里面去。” 在这时候,夏小青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这信号弹是谁发的,深更半夜的,会不 会遭到袭击?即使对方是守岛部队的人,他们为什么要不宣而战,六个女兵万一有 个什么闪失,回去怎么给旅里交待?但有一点她是清醒的:在这个时候尤其不能慌, 不能乱,要先稳住阵脚,保存实力。 两三分钟时间,女兵们已经穿戴整齐,跟着夏小青转移到碉堡里。虽然个个还 惊魂未定,但大家挤在一起,彼此壮着胆,情绪稳定了一些。 “队长,刚才发生了什么?”黑暗里,有人问。 “队长,打开灯吧,我害怕。” “不能开灯。”有人当即反对,“一暴露全都完了。” “是演习吧,队长,演习才打信号弹。” “不要讲话。” 碉堡里静了下来,四周平静如初,只有涨潮的声音越来越响。夏小青纳闷极了, 是不是演习提前了?或者岛上另有演习? 如果是演习,为什么没有人通知她们呢?小分队上岛的任务只是侦察和野外生 存两个课目,与守岛部队井水不犯河水,按计划,三天之后就会有船来接她们下岛, 并没有人告知她们会受到袭击。 夏小青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一发绿色信号弹从帐篷后面升了起来。大家屏 住呼吸,看着那一道闪亮的绿光和冉冉上升的青烟,如同一颗流星悄然消失在寂静 的夜空之中。 “队长,让我出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抓他一个回来。”大个子陈丹霞请求说。 “不行,别中了他们的埋伏。”夏小青果断地说。 “那我们就挤在一起等死呀,扔进来一颗手榴弹就全报销了。” “再等一等。” 二十分钟过去了,外面再没有了动静,夏小青对分队长李响说:“你和大家在 这里守着,我跟陈丹霞出去看看,情况不明不要开枪,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李响说:“队长,你不能去,要去我去。”说着先冲了出去,陈丹霞跟着蹿到 碉堡外面。这时候,她们才发现,平时练的战术动作还真管用,俩人一组,一前一 后,背靠着背,相互掩护着向海边方向跃去。 李响和陈丹霞走远了,碉堡里面稍稍活跃一点的气氛依然掩饰不住大家的紧张 心理。 “这究竟是咋回事,队长?”何威压低声音问。 “我和你们知道的一样多,可能是出了意外,也只能这样理解了。”夏小青说。 “我估计是岛上哪个无聊的男兵和我们玩捉迷藏?要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应该 一起出去,抓住他们好好整一整。”何威说。 “那肯定不行。”夏小青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熟悉地形,我 们两眼一抹黑,说不定一出去就会栽进他们的陷饼里。” “那就在这里熬着?连觉也没法睡。” “别急,等李响她们回来再说。” 分队长李响也戴着一只卫星定位接收仪,她和陈丹霞追到海边的沙滩上,只找 到一些零乱的脚印。稍远处,岸上的丛林黑默默的,潮水还在上涨,不好再往前追, 俩人就返回营地。 “队长,要不要给旅指发个报,问问是咋回事?”李响说。 “不要。”夏小青分析说,“你们也想一想,再有十来天就在这里举行登岛演 习,我们来岛上侦察,守备连能不抓住机会跟我们来一个反侦察?很有可能他们是 想把我们吓住,赶我们下岛。” 杨玲说:“要真是这样,那我们可就惨了,他们一晚上派一个兵跟我们周旋, 那我们谁也别想睡觉了。” “睡觉,睡觉,你们就知道睡觉。”李响突然火了起来,“要不是陈丹霞睡觉 脱岗,我们就不会被人端了窝,也不会炸了营,岛上的人肯定知道了,传出去真是 丢死陆战队的人。” 陈丹霞一听也急了:“都怪我?你们哪个不是睡得像死猪一样,接着又大呼小 叫。” 李响说:“不怪你怪准?还不是你最先叫,一点也不冷静。” “就你会说,你为什么不冷静?把上衣当成了裤子穿,像马戏团一样。”陈丹 霞反唇相讥。 有人哧哧地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我们现在怎么办?”何威说。 夏小青说:“都回帐篷睡觉去,我跟陈丹霞一起站岗,从现在开始实行双岗, 两个小时换一次。” “队长,他们会不会再来一次?”方圆圆问。 “那难说,我们只能随机应变。” 回到帐篷,惊魂未定的女兵们哪还睡得着觉。帐篷里面满是蚊子,南子岛上的 蚊子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不仅个大,而且毒性大,女兵再困再乏也经不住蚊子们成 群结队的轮番进攻。为了防止夜间再遭偷袭,这天夜里,她们还变换了两次营地。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天亮时她们才回到碉堡。 一大早,陈丹霞准备用自带的行军锅给大家煮稀饭,却发现装大米的塑料袋子 空空如也,一粒大米也没有了。本来小分队带了三斤大米,旅里规定六个人每天只 能消耗一斤,不够自己想办法。谁知道夜里换营地时跑来跑去,枪托把装米的塑料 袋子捣破了,大米漏到丛林的沙地里,都被岛上的老鼠捡吃了。夏小青原本估计到 带来的大米不够吃,但没想到这么早就遇到了粮荒。 在黎明到来的时刻,折腾了一夜的女兵们终于安顿下来,分队长李响在两棵麻 风桐的树权上绑了一个吊床,和衣而睡,何威、方圆圆与杨玲三个人挤在一起,背 靠着背在打盹。晨曦透过羊角树顶,将一缕缕清新的霞光洒在露湿的沙地上。早起 的长腿白鹭在丛林间悠闲地觅食,而成群的灰沙鸥、红嘴鸥则盘旋在礁盘上空,猎 食着大海退潮时赐予它们的丰盛早餐。 “队长,这怎么办?”陈丹霞差一点就要急哭了,“要不我到守备连去求求情, 要点米来。” “别说这些丢人的话,靠着海边,还能把人饿死?”夏小青说,“我到海滩上 去,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去。” 也算是天不灭曹,陈丹霞在礁盘的浅滩上发现两个被潮水冲上来的大海蚌,每 个足有二三十斤重,她和夏小青一起好不容易把海蚌抬回营地,却无法把海蚌撬开, 任凭你棍子敲,礁石砸,海蚌依然紧闭着坚实的壳体。眼看着即将到口的美味佳肴 无法享用,陈丹霞泄气地蹲在地上。 “都起来了,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夏小青把其余四个人都吼了起来。 “什么事,队长?”方圆圆揉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哈欠走过来。 “没米了,断炊了。”夏小青说,“我跟陈丹霞下海捡了两个海蚌,砸了半天 砸不开,你们过来帮帮忙。” “队长,要是砸呀,我们六个人砸到天黑也砸不开,你信不信?海蚌胆子最小, 所以才做了这么大一个外壳保护着自己,你越砸它收缩得越紧,死都不会出来。” 方圆圆是东海岛人,从小在海边长大,人晒得黑黑的,长得敦敦实实。 “那你说咋办?”夏小青说。 “拿油壶来。”方圆圆说,“钓鱼还得放点鱼饵,想吃海蚌肉岂能不投点本钱?” 这个方圆圆还真有两下子,她把花生油涂抹在蚌壳的对接处,花生油渐渐向里 面渗入,海蚌经不住香气的诱惑,竟然慢慢地裂开了一条缝。说时迟,那时快,只 见方圆圆拿起一把匕首,插进蚌壳的缝隙里,海蚌想收缩已经来不及了。“海边人 吃蚌肉都是这样做的。”她得意地说道。 白白嫩嫩的海蚌肉被挖了出来,陈丹霞稍加料理,便做出了一锅美味可口的蚌 肉汤。姑娘们吃饱了,喝足了,一个个又恢复了精神头。“队长,白天咱们干什么?” 方圆圆问夏小青。 “睡觉。”夏小青说,“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像逃荒一样,我们白天睡觉, 恢复体力,晚上再与他们周旋。” 话刚落音,只见何威拿着一张字条跑过来:“队长,你看!” “干什么又一惊一炸的。”夏小青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道:你们正在被追杀, 将死无葬身之地! 夏小青顿时脸色大变:“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报话机上。我刚过去准备跟旅指联系,就看到上面压着一张字条。”何威 说。 “紧急集合!”夏小青一急,一句脏话便脱口而出,“他妈的敢来耍我?看我 怎样收拾他。” 五分钟之后,小分队全副武装站在了夏小青面前。夏小青挥着手说:“情况紧 急,岛上有人追杀我们。我们必须来一个反追杀,突破封锁,让他们尝尝陆战女兵 的厉害。” 李响站出来说:“队长,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人在哪里,怎么个突破法?” 陈丹霞几乎带着哭腔说:“队长,在这个鬼岛上我们人生地不熟,粮食又没有, 淡水也不多了,要是真遇上一帮亡命徒,那可咋办?” “咋办?豁出去拼了。”夏小青说,“事到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只有一条 路,先突出去,摆脱追击,再瞅准机会出击。就我们六个人,六个女兵,只能靠自 己了,靠大家心齐团结,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敌人抓走一个。出发吧。” 在这阳光明媚的清晨,女兵小分队像被迫踏上长征路的红军,一个个背负着二 十多公斤重的东西,跟着夏小青一步一步地向海滩走去。被海水冲刷过的沙地上, 留下她们一行行清晰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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