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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在找寻你的方向
月牙儿街到了,这个让我充满神秘感的月牙儿街到了。那一排排整齐的红砖
大瓦房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排排整齐的楼房。临街的一楼都开了
商店,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县城中的一条主街了。在楼区的中间位置,有一大块
空地,整齐的竖立着三排一楼一底的二层小楼。
春子说:" 这块地被油田买下了,高楼住宅是给年轻职工住的,这一楼一底
独门独院的小楼是给领导和退休老职工住的。现在油田职工的待遇很好,住的是
免费的楼房,还有烧的液化气也是免费供应的。油田各单位的福利待遇都搞得特
别好,总时不时分些大米、豆油什么的。对了,每个月还给每个职工分两只小鸡
呢。不像从前那样艰苦了。"
我说:" 在我小时的印象中,油田的工作是很苦很累的。有句顺口溜我现在
依稀还记得呢。"
" 什么呀?快说我给我听!" 春子眼里闪着亮光说。
我说:" 你听好了:' 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上去一问才知道是油
田打钻的!'"
" 哈哈,你可真逗呀。我怎么没有听说呢?不过,以前听爸爸讲过,说当时
的石油工人找对象都不好找,城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油田人做媳妇,怕辛苦。
所以不少农村女人都与油田工人成了家。现在好了,那些嫁给油田工人的乡村女
人可享福了,要比这城里的女人早住上楼房呢。所以,现在城里女孩的最大的目
标就是嫁给一个在油田上班的油田人呢。油田发展得很快!"
我说:" 你也别太片面了,谁说城里的女孩都喜欢嫁给油田人?那我们县城
的小伙子不就都说不上媳妇了吗?再说我也没有看到我们县城的哪个小伙子打光
棍儿。" 我只是对春子的话有些不服气,其实我哪儿知道城里的小伙子和姑娘是
怎么想的呢。
说话间,我们停在一户二层小楼前,春子按了按门铃,见没有人出来开门,
就取出钥匙开了铁皮的黑色大门,带我走了进去。三米见方的小院里种植了很多
不知名字的花草,四周飘荡着一种清新的气息。
楼房里没人。春子抬手腕看看表说,这个时间妈妈应该在的呀,大概是买菜
去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步入月牙街的住宅。虽然不是那红砖大瓦房,但是
这要比红砖大瓦房更让我感到新奇和激动。春子给我找了拖鞋,然后就开始带我
参观房间。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厨房与客厅只用四扇窗子隔着。二楼是两间宽敞
的寝室。春子说你看看我的房间怎么样?
春子的房间里飘荡着好闻的香水味道,红漆的木床上铺着淡黄色的床单,绣
花的小被褥折叠着整整齐齐。好多布娃娃和动物玩具被懒散地堆放在窗台上、角
落里。地板上铺着鲜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是那样的柔软。我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
里,该坐在哪里。春子说:" 雨歌你坐呀。" 竟把我推坐在她的小床上。让我突
然之间涨红了脸,很不自然地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春子" 咯咯" 笑起来说
你脸红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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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一切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知所措;那样的可望而不可
及。不觉心中记起了我们兄弟四个儿时拥挤在一起睡觉的那铺小炕来了。以至于
还有家里的被子少,只有兄弟两个同盖一条被子的情景浮现在了眼前,瞬间,一
种别样的滋味也涌上了心头来。我说:" 春子,你真的很幸福。"
春子说:" 这算什么,你以后也会住上自己的楼房,会有自己的房间,会有
自己的想要的一切的。"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中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这个决心就是,我不想去报考军校了。虽然这样会很伤父亲的心(父亲曾给
我往部队里邮寄了很多的复习材料)。部队领导已经批准我在休假归队后去教导
大队去集训,去教导大队集训就意味着是上军校的前奏。当时部队里要求,只有
干满二年整,三年头的老兵才允许报考军事院校。团政治处的苏主任知道我报考
军校的消息后,还曾经亲自坐车来连里看我,操着河南口音对我说:" 小伙子,
等你军校毕业后,我们政治处第一个要你,处里宣传股还正缺少个能写材料的干
事呢!" 弄得连里指导员对我刮目相看了好些日子。可是,我真的改变主意了,
是的,我要回来,就是扣大棚种蔬菜我也回来!我要找到六姐,找到孩子,三口
人在一起,能有个像七家村那样的小房就足够了,过一个我所希望的幸福生活。
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命,也许我就有这样的一个命呢。可是,哪里知道,等我回到
部队后不久,就收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消息。这个消息,确实改变了我一
生的命运。
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和春子立即下了楼梯,迎了出去。
" 婶儿,是您回来了。"
春子娘的模样显得还是那样的年轻,面色白白的,只是体形要比从前胖了很
多。小的时候,我只去过春子家几次。她给我的印象是消瘦的、文静的样子。
" 你是小雨歌!瞧,这些年不见你,都长成帅气的小伙子了。"
" 妈,您看他戴上大沿帽更精神呢!" 春子将我的军帽扣到了我的头上,让
我感觉更不好意思。
春子娘将手中的蔬菜拿进厨房,回头对我说:" 婶给你做几个好菜,让你尝
尝婶的手艺。小春,你陪你雨歌哥哥唠嗑。" 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我说婶,您不要忙了,我还不饿呢。再说我还有事,坐一会儿就走的。
" 什么呀,走什么呀走。" 春子有些恼怒了。
" 那可不行啊雨歌,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你又从部队回来专程来看我和你叔
……对了,你欧阳叔叔还没有看到你呢。" 春子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只好又坐回了沙发上了,心里慌慌的感觉,真的想立即就走出去,去办自
己的事情去。还有,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 我妈妈现在是爸爸所在公司下属的燃料大队政工组的组长,燃料大队机关
就在家属楼的附近,所以妈妈每天中午都回来的。" 春子说," 雨歌,我记得小
的时候,你的作文写的非常好。现在还写吗?"
我说现在改写新闻报道和文学作品了。
" 是吗?那很好呀。" 春子娘一直在听我和春子的谈话,就在厨房里插嘴说
:" 我们政工组主要的工作就是采写生产类的新闻报道稿件和写总结汇报材料,
油田有《石油生产报》,每年都拨给各公司宣传报道任务。你复员回来后假如能
到油田工作的话,会很受欢迎,各单位都奇缺能写的人呢。对了,你入党了吗?
"
我说自己是预备党员,明年这个时候转正,
" 好呀,你在部队干得不错。" 春子娘说。同时,我还听见了" 叮当" 炒菜
的声音,好闻的菜香飘了过来。
桌子上很快就摆满了香喷喷的各种菜肴,甚至于有几盘菜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只是看着很好吃的感觉。但是我没有任何的食欲,机械地吃着他们娘俩儿给我夹
的菜,如同嚼蜡。
" 可惜你叔今天没有回来,要不他会很高兴地和你喝上几口的。可……你自
己怎么不喝呢?到婶家要是还见外可是不对的呀。" 春子娘指着一瓶瓷瓶的系着
红丝绸条条的高档酒说。
我说:" 我不会喝酒,在您家我更不会见外的。可我记得欧阳叔叔喜欢喝大
高粱酒来着。"
" 那是从前,现在我爸爸他呀早就不喝那种低档次的酒了。" 春子说。我一
楞,大高粱难道还不算好酒吗?。这时,门铃响了。春子就跑去开门,边跑边说
:" 我就知道爸爸会回来的。"
可是她却撅着小嘴走回来了,后面跟着个小胖子,黑黑胖胖的一张小脸上还
戴着一副近视镜。这小子见我就点头哈腰地过来和我握手,说您一定是雨歌大哥
吧,您可是小春同学的偶像啊,现在见到您了,认识了,您也就是我的偶像了。
小春总给我讲您小时候的英雄事迹。
然后这小子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吃。看来他与这个家的关系不一般呢。
" 这是小春在北京读书的同学,家也是咱们这里的。叫莫志。" 春子娘说。
然后又对莫志说:" 你爸爸还没有回来吗?"
莫志说:" 谁知道呢?放假到现在,我才见到过他三回,哼!竟想着他的钻
井队,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儿子啊!"
春子说:" 你个' 墨汁' ,老跑我们家来蹭饭。"
春子娘瞪了春子一眼。
好在莫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拼命地往嘴里忙活儿。后来我才知道,莫志
七岁的时候,他娘就病死了。
不过我也想叫他' 墨汁' 呢。名字很像他这个人,黑黑的。
吃过饭的时候,春子娘让春子收拾一下饭桌,就急匆匆地上班走了。春子很
严肃地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莫志。莫志白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去了厨房。
"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身呢?" 春子说。
" 去做什么……哦,我想下午就去。可是路很远呢。" 我险些忘记了春子想
和我一起去寻找六姐这件事情了。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找六姐,没想到春子竟很
认真,所以说路很远。
" 去哪里呀?我也去!" 莫志在厨房里喊道。
" 哪儿有你什么事情啊?洗你的碗吧!" 春子大声喊道。
" 雨歌不是说路很远吗?我可以搞到车的。212 吉普车呢!" 莫志也大声地
说,不过声音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莫志终于把车子开过来了。一辆破旧的212 吉普车。
" 你是从哪个垃圾站里开出来的啊?" 春子说。
" 垃圾站哪有啊,这是从运输大队修理所仓库里借到的,所长也是和咱爸爸
一样,都是南方老乡呢。"
" 什么呀,谁和你是' 咱爸爸' ?你给我滚一边去。" 春子气哼哼地说。
莫志哈哈大笑起来。
上了车子,里面感觉热气扑面。
" 莫志,你会开车?" 我问。
" 他呀,竟会瞎捣鼓这些玩意儿。" 春子瞄了一眼莫志。
莫志说:" 我从小在钻井队里长大,什么样的机械我都敢捅咕。四轮子、东
方红拖拉机、解放大板儿我都开过。别看这车外形破,其实内部被我捣鼓得就像
新车呢。车里是不是很热?等车开起来就凉快了。我们去哪儿?"
" 五十里铺子。" 我说。
" 好勒!" 莫志大叫了一声。
北方夏天的午后很不好过,闷热得让你发慌。坐上车子的时候,我就感觉特
别的疲倦。头脑中昏昏沉沉地想睡觉。透过车窗向外看去,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
多,有不少人都在楼下的阴凉处呆坐着。莫志平稳地开着车子,不一会就驶出了
城区,顺着柏油马路向前方冲去,路两侧的白杨树林一闪而过。
五十里铺距七家村五十多里的路,但是从城里走,就有近六十多里的路程,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吉普车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达那里。可是,我
心里明知道去五十里铺子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六姐真的会在那里等待自己不成?
但是,我的心像长草了一般,这种感觉就是没有吉普车,自己都会走着去的。
不知不觉中,我竟靠着坐位上睡觉了。是自己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恍惚中,我看到六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站五十里铺子的村口,面露微笑地向
我们的车走来……六姐!六姐!可是莫志这小子竟不停车,直直地冲向了六姐。
六姐惊恐地后退着,她的头呼地燃烧起来……我大喊着:停车啊莫志!停车!我
一下子向前扑了过去,头" 砰" 地一下顶在了前车的挡风玻璃上,很痛的滋味。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
莫志真的在急刹车。" 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 莫志伸出头去大喊。
从右侧的土道上突然冲出一辆崭新的212 吉普车,若不是莫志机灵,急踩刹
车,两辆车真的就会撞到一起了。那辆车也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旁若无人地一加
油门,转了一个方向,向我们来的方向开去了。我忙回头用目光追着这辆车去看,
想看得更仔细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但在刚才会车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副驾
驶的位置上,这张面孔就是化成灰我想我都会把他辨认出来!他是斜楞!同时这
家伙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他去五十里铺做什么?那崭新
的212 吉普车又是谁的?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城市的领导都喜欢坐在副驾驶的位
置上,斜楞又算什么领导?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强奸未遂的犯人!
车子拐下了斜楞坐车刚出来的那条土路,车身开始颠簸起来。刚才这一小觉
让自己清醒了不少。就是这个梦让我恐惧:六姐的头为什么要燃烧起来呢?" 鬼
媳妇?!"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土路两边都是绿油油一片片的稻田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
在村口处,我们三个人下了车。村里的道路上有不少地方积存着很多的雨水
泡子,莫志说要是再向前开,车轮胎肯定会陷进去出不来。
太阳烘烤着大地、村落。一切似乎都被笼罩在一个蒸笼里似的。此时,正是
村民睡午觉的时间,村道上看不到几个人的影子。就连四处乱窜的野狗也都吐着
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躲藏到了阴凉处,几只老母鸡在潮湿的小土坑儿里不停地
抖擞着翅膀。一个光着膀子的老者坐在一棵老柳树下的一张竹椅上,手中不停地
扇着大扑扇,我们就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 大伯,您好。我能向您打听一些事情吗?"
老者停了扇子,看看我们三人,又看看停在不远处村口的吉普车。目光中闪
现出了疑惑的神情来。
" 什么事情?说吧。反正今天也睡不好觉了,总来人打扰我,问事情的。"
老者很不耐烦的样子。
" 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一对夫妻收养了一个婴儿?"
我陪着笑脸问。
" 没有的事情,我们村子里的女人自己都能生养,谁会收养别人的孩子?今
天这是怎么的了?都来问我这件事情。我们村里怎会出那两个' 败家玩意儿' 呢!
竟打着我们村的旗号出去行骗。" 老者有些懊恼了。
" 是不是刚才有辆车来这里?车上的人也问过您这件事情?" 我小心地问。
" 是,是问过。一个斜楞眼来问的。真的不相信一个斜楞眼还会是什么领导?
司机叫他什么厂长呢。还一点礼貌都不懂,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就把我扒拉醒了
……我告诉他们说我不知道,他们还不相信,居然还拿出二十块钱来,说如果我
说了实话就把钱送给我,我说你们还真把我老尤头给看扁了。我什么时候没有说
实话啊?他们刚被我给骂跑了。你们又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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