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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刹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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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刹幻影 人常说“见鬼了”,这意思是指根本不存在不可能的事儿。而我却是真的“见 鬼了”,还因此得了个极为风光的“艺术大奖”。   其实,这个“见鬼了”的故事,只是我们考察队在探访玉依曼力克古城途中的 一段插曲,但我觉得比探访古城本身更有价值。                 惊 魂   ……憋闷、压抑、窒息、绝望……正在恐怖的梦魇中痛苦挣扎的我,忽然被一 阵狂暴的风雨声撼醒,惊魂甫定,大汗淋漓,周围一片漆黑。   我这是在哪里?我还活着吗?……恍惚中记起昨晚上不知为什么,忽然掉进一 个很深的洞穴,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我是从哪儿掉到洞里的呢?就在这时,我头顶 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霹雳,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长空,洞穴中忽然射进一道奇怪而 神秘的光,发着青绿色。环顾四周,影影绰绰看见几尊残断的佛塑、高邃的拱形洞 顶…   …啊!我惊叫了一声,在绿光映照下,我清楚地看到,就在我前面不到十米远 的地方,竟有几个活人!几个古代西域戎装的人!他们跪在一尊佛像前,一起一伏地 正在祈祷着什么。佛台上燃着几炷香,袅袅的青烟缭绕在似笑非笑的佛像前。   周围静得可怕。这不是活脱脱一个阴曹地府吗?可世上本无鬼,人死无知觉呀 ,我拧了一把大腿,还有知觉!难道是古尸又复活了?我牙齿在格格地打战…   …   忽然,他们好像发现身后有人,都站起来,盔甲和兵器闪着绿光。他们正一步 一步向我逼来!我在慌乱中不顾一切地抓起挂在胸前的数码相机正要砸过去,无意 中却“咔嚓”一声按响了快门。可能响声激怒了这些古代的雄兵强将,一个身材高 大、满脸胡须的将军嗖的一声拔出了雪亮的弯刀。绿光下,那本来就凶狠的面目更 显得狰狞可怖。他大步向我逼来,我本能地抱住头,但是刀并没有砍下来。使我吃 惊的是,就在这时,那奇怪的光又渐渐暗淡了,莫名其妙的“鬼魂”也随之消失, 周围仍然是死一般的漆黑和寂静。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醒过来,我的心随着夜空中雷鸣风吼的减弱渐渐平静下来 。我苦苦思索,那几个西域古人是怎么出来的呢?我从来不信鬼,但刚才却分明见 到古代的……鬼魂!我慢慢地朝四周摸索,忽然触到了一件质地坚韧的物体,摸来摸 去,好像有头,有胳膊,有腰刀……啊!原来是一具风干的古尸!这么说刚才真是 “诈尸”了?我惊叫一声,借着天窗的微光,攀着天窗旁的朽柱,吃力地爬出洞穴, 向远处跑去……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躺在地上,胸口猛烈地跳动,好像心脏都要 蹦出喉咙了!这究竟是在哪里呢?回首眺望,夜空的背影上模模糊糊衬出一座残破的 佛塔,噢!对了,我想起来了…… mpanel(1);                 风 尘   今天,是我们考察队进入沙漠的第三天。陪伴了我们两天的欢腾的河水和繁茂 的胡杨林已被抛在行程的后面,眼前是河床干涸,枯树渐稀,沙丘扑面,满目苍凉 。唐玄奘所称“泽地热湿,难以履涉,芦草荒茂,无复途径”的景象,已不复见。 正午的太阳把它那无量的光和热,倾泻在塔克拉玛干一望无际的沙海上,强烈的反 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而透过太阳镜看去,一座座带有弧形棱线的沙丘,重叠反复 ,构成凝固而奇特的瀚海波涛,炙人的热浪笼罩在波涛之上。现在,我们正在这波 谷的底部小憩。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小考察队,由五个人组成。   坐在那边太阳伞下的那对老夫妻,是考察队的主将,两人都在喀什噶尔大学任 教。男的是地理系自然地理学教授,叫岳海,他足迹遍及名山大川,见多识广,治 学严谨。女的叫姜逸岚,是考古系副教授,性格却全不像个考古专家,恨不能一镢 头挖出个古尸,立时叫他说话。   他俩虽然在一起工作,但由于研究对象不同,很难得一起出来考察。这次岳老 师主要是考察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下水源,一般说古城的方位往往与水源有关系; 而姜老师则要考察古于阗国的一些古迹,自然不会放过这座新发现的玉依曼力克古 城。所以两口子才走到一起了。   你瞧,他俩现在正亲密地喁喁私语呢,乐得颠儿颠儿的。当然,我敢说绝不会 是在说情话,学者们大概睡梦里也在探讨学术吧。   和我躺在同一柄太阳伞下的那个腼腆的小伙子,叫范长轩,也在喀什噶尔大学 工作,他是物理系激光物理实验室的实验员。这次出来,主要是帮两位老师拍摄激 光全息录像,作为研究资料。   坐在骆驼驮子旁边卷莫合烟的向导,叫吐尔逊尼亚孜。我们要去的玉依曼力克 古城,是他不久前发现的。据说在H市西北方向,但具体方位弄不清楚,所以不可能 派直升机前往,只有靠他带着骆驼队领我们查访。   而我呢,在考察队里只能算是滥竽充数,文化馆的“万金油干部”嘛,文物、 摄影、美术什么的都搞点儿。由于这次的考察地点在我们H市境内,所以我也荣幸地 “混”入了这支文物沙漠考察队。   我怀着探索祖国历史遗产的热望,不知疲倦地和大伙儿一起,奔波在沙浪起伏 的瀚海中。   这个午休时间,我怎么也躺不住,刚才跑到对面大沙丘顶上看到了罕见的海市 蜃楼的幻影,现在正急着回来拿数码相机,准备去拍照。可是,吐尔逊尼亚孜却扯 着我的衣袖,谆谆告诫:“小李,你可要小心。听老辈人说,这一带闹过鬼,听说 就跟鬼打仗一样。”   我和蔼而通俗地向他解释:那不是鬼影,而是海市蜃楼,它是由于不同密度的 大气层对光线的折射而形成的。   等我爬上沙丘顶时,刚才那湖边小树的幻影已经不见了。我正在等待,希望它 重新出现,忽然听到小范远远地喊我:“小李,快回来!……”   我回头一看,啊,黑风!还没容我收拾好相机,狂风已无情地扫倒了我,把我 卷下了沙丘。   沙漠上的黑风又叫“沙暴”,可以想见它的迅猛和可怕。刹那间,黑风挟着黄 沙,遮天蔽日,吞噬瀚海,摧动沙丘,一切都笼罩在暗红的“夜色”之中。我乱跑 乱喊地寻找岳老师他们,但飞沙遮挡了视线,狂风淹没了呼喊……   待到黑风过去后,才发现整个地貌全变了样,命运已把我抛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用来相互联络的袖珍步话机装在背包里,我上沙丘的时候没带在身上,和队友无 法联络,我急出了一身冷汗!谁都知道,大沙漠看起来虽然雄浑壮丽,但它吞噬旅 行者比大海还要冷酷无情。   要冷静!在沙漠中迷路,最可怕的是慌乱。我想起了表带上有个小指南针,对 ,完全可以沿着北偏西25度的方向,赶到今天的宿营地。   我抖擞起精神,系好相机,顶着风大步地向那起伏的地平线走去……   一路上大漠黄沙,间杂红柳,并不见什么“孤烟直”和“落日圆”的景致。   终于在天边发现了一座影影绰绰的建筑。啊!原来我已经到达古城了,这多叫 人兴奋啊!可是当我走近时,才发现并没有什么残存的房舍、畜圈、街巷,完全不像 吐尔逊尼亚孜所描述的古城外貌,这建筑倒像一座佛塔的残顶,周围的沙丘中还露 出一些断壁颓垣,它们冷落地矗立在荒古的大漠中。   我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嘶哑地喊着:“岳老师……姜老师……”   颤抖的回声回荡在断壁颓垣之间,和着尖哨般的风啸,渐远,渐弱……   太可怕了!难道我真的搞错了方向?我又仔细看看指南针,才发现指南针所指的 西方与太阳落山的西方根本不是一个方向,而且指针还在剧烈地抖动着。但是指南 针根本没有任何损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猛地想起来,岳老师讲过,今年正是 太阳黑子活动的十一年周期中最剧烈的一年。   强大的磁暴,完全可以扰乱地球磁场,使指南针失灵!这意外的打击摧毁了一切 希望。我顿时感到嗓子像冒火一样干渴,浑身瘫软,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不知道 自己的方位,没有水,没有干粮,没有袖珍步话机……我知道岳老师他们一定会千 方百计寻找我,但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我的眼前晃动着一路上见到的累累白骨, 这时才感到孤独的可怕。著名科学家彭加木不就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失踪,连个 尸首都没落下吗!我瘫倒在松软的沙堆上,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残存的佛塔,它是我 现在唯一的伴侣。蓦地,佛塔提醒了我这个文化工作者的科学职责。这个佛塔在我 们所见的文物资料中从没有记载过,我应该在这生死关头留下科学考察的记录。   我像发现了一颗新星似的庄严地站起来,端详着我的伴侣。佛塔,也就是“救 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那个“浮屠”。眼前这个圆顶方座的残存塔身,从风蚀 的程度来看,估计有近两千年的历史了。   为了看清佛塔周围的全貌,我爬上了附近的沙丘。没料到“咔嚓”一声,好像 踩断了什么东西,我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穴,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重 逢   我终于死里逃生,躺在沙丘上,好半天才解过闷儿来。原来我掉进去的并不是 什么洞穴,而是被埋在沙丘里的宫殿。对了,“见鬼”前曾看到洞穴四周有些残缺 的佛像,估计这是佛寺的配殿,房顶好像是拱卷式的无梁建筑,因此历经一两千年 而没有倒塌。看来昨晚我踩断的,正是房顶上蚀烂的天窗窗板。   可那些“鬼魂”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是“诈尸”,千百年前的干尸它也“ 诈”不起来呀?也许是我吓得看花了眼?……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阵飞机的轰响。抬头一看,一架直升机,正在空中盘旋 ,还打着一亮一灭的灯光信号。   啊!亲人来了!我一跃而起,向直升机狂呼乱叫。嗨!我真傻,放着相机上的闪 光灯怎么不用呢?我打亮了闪光灯,接着又是两闪,直升机盘旋了一会儿终于在我 附近徐徐降落。   一看到飞奔过来的小范,我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好像分别了多年一样,我和 小范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拥抱之后,我反倒两腿颤抖,站不起来了。照小范的说法是“ 惊吓过度后遗症”。   我从小范嘴里知道了他们昨天的经过。   刮风时,他们因为指南针和通讯设备在磁暴中失灵,所以没敢离开原地。年轻 力壮的小范,一直在风沙中喊我,风停尘定之后,他们看不到我,就立即用微波通 讯与基地联系,直到磁暴过去后才联系上。   基地立刻派直升机到达他们所在的方位,等雷雨过去之后,小范就搭乘直升机 ,按螺旋曲线飞行,用红外线探测仪寻找我的踪迹。最后,借着我打的闪光灯信号 才发现了我,原来此处竟在昨天的午休地点西南方十几公里的地方。   小范在听了我的遭遇后,也惊异莫解。他当机立断地认为,对这个奇异的现象 必须迅速研究,他立即用袖珍步话机与岳老师联系。   在取得两位老师的同意后,直升机把他们两人都接到了这里。吐尔逊尼亚孜则 牵着骆驼队向这里进发。                 探 索   他俩一下飞机,就详细地听取了我的汇报。姜老师一面观察着被雷电击伤的佛 塔及周围的环境,一面满腹狐疑地喃喃自语:“这可能吗?也许是精神紧张吓傻了 ?可小李这个楞头青,看起来不像胆小鬼啊……”   博学的岳海也觉得困惑难解,一言未发。看我躺在地下不住地哆嗦,还没从“ 惊吓过度后遗症”中复苏过来,他就拿着放大镜、手电之类的工具和小范一起爬进 配殿,反复寻探。   许久才爬出来,岳老师劈头就对我说:“小李,快,把昨晚上拍了照的那张影 像盘拿来!”拍了照?难道我在慌乱中按了一下快门,真的把不存在的“鬼魂”摄 入相机?这又一次惊吓,反倒把“后遗症”给吓好了,我一跃而起。   岳老师接过磁光盘,插入笔记本电脑中,几个头一起簇拥在荧屏前,啊!在最 后一幅画面上,真地出现了我昨晚上亲眼看到的幻影:一个高大的将军领着几个亲 随正在向前走来。只是由于手的激烈抖动,照得很模糊。这太可怕了,看来千真万 确是古尸复活了!我们都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姜老师竟挥舞着两手干跺脚说不出话 来!只有岳老师用平静的语调掩饰着内心的激情:“小李,由于你的沉着机灵,抢 拍了多么珍贵的照片!你知道它的意义吗?”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岳老师脸上,而 岳老师却不慌不忙地点燃香烟。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在没有掌握第一手资料之前, 决不凭片言只语妄加评议,所以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他有些什么想法。   他猛吸了两口之后,才慢慢地谈起来:“刚才我和小范一进去,首先注意到配 殿里除了小李的脚印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脚印,这就排除了藏有他人的可能性。至 于小李摸到的所谓‘风干古尸’,其实是一具躺倒的木雕罗汉――大概小李太紧张 了――所以更不可能存在古尸复活或‘诈尸’的可能性。”   我简直坠入了五里雾中,岳老师又说:“然而,磁光盘却不容置疑地记录下这 些似乎不可能存在的古西域人,这就迫使我们必须承认幻影的存在,然后再用科学 去解释它。”   在大家都急等下文的时候,岳老师却又长长地吸了一口烟,急得姜老师直嚷嚷 :“老岳,你卖什么关子?解释不了就痛快承认!”岳老师笑笑,又缓缓咂了一口 烟才接着说:“我和小范初步分析认为,小李碰到的幻影,很可能是两千年前的激 光全息影像的再现……”   “两千年前哪儿有什么激光全息?老岳你怎么也胡说八道,开起玩笑来了?” 性急的姜老师不客气地打断了丈夫的分析,大概她认为对两千年前的往事考古学家 应该比自然科学家更有发言权。   看来岳老师早已习惯了夫妻之间的辩论方式,他宽容地笑笑:“请稍安勿躁, 我说的是大自然形成的激光全息影像。”岳教授习惯性地把沙漠当成了大学讲堂, “我们知道,激光全息影像的再现需要三个条件:激光、全息影像底版、全息照相 和再现系统。我估计,昨晚上的气候条件和两千多年前那一天的气候条件正好吻合 ,也是磁暴引起气候反常:在沙漠中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于是在大气中形成了自 然界的气体激光器,在一个适当的闪电激发下,就可能发出激光来。”   “大气中还有激光器?”小范看我满脸疑惑,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雷电云层的电场激发下,可以使大气粒子处于高能态,而闪电恰好可以作为合 适的激发能,产生受激辐射,也就是激光。问题在于只有激光是不够的,还得需要 合适的底版,才能记录全息影像。凑巧的是,我们在配殿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块相当 平滑,而成分结构特殊的石块,石块表面似乎存在硫砷玻璃薄膜的结构。硫砷玻璃 薄膜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激光全息感光材料,恰好可以作为全息底版,而且从天窗和 石块之间的位置和角度来看,很有可能组成一个激光全息照相系统……”   经常搞摄影的我忽然发现一个“专业”问题,也许能难倒这位大学实验员:“ 这石壁上的底版到哪里去冲洗呢?”“硫砷玻璃薄膜具有实时显示的特性,不要显 影定影就能成像。”小范和蔼的解释给了我这个“半科盲”一记响亮耳光!岳老师又 接着说:“这样,有了激光,有了照相系统,有了底版,在那个距今遥远的雷雨之 夜,古西域人的全息影象就永远留在了石块上。小范,你从激光角度分析有没有这 种可能性?”岳教授的“垂询”似乎令小范受宠若惊,他一下子红了脸,慌忙扶了 扶眼镜,说:“从小李所看到的幻影是青绿色的这点来看,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 硫砷玻璃薄膜可以用氩离子激光来记录信息,在雷电大气中有的是氩离子,而氩离 子激光正好就是一种蓝绿色的激光。所以岳老师的分析我认为是言之有据的。”   于是教授总结道:“那么根据光的可逆性原理,只要有同样的激光照射底版, 全息影像就可以出现。因此在昨晚上同样的气候条件下,古西域人又重现了。而对 全息影像是可以拍照的,所以小李的磁光盘上才留下了‘鬼魂’的影子。”   姜老师大喜过望,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说:“哎呀小李,你可真走运,你是世 界上第一个‘鬼魂摄影师’呀,要给你记一大功!我考了大半辈子古,昨晚上怎么 没和小李一块掉进去,也享受享受亲自看到古人站起来走路的眼福!”大伙儿一阵 哄笑,但姜老师却严肃起来:“小李,从你所描绘的情景来看,当年这里很可能是 一个古战场,但可惜的是闹不清楚谁和谁打仗。我还得看看那幅影像。”   她一会儿摘下眼镜,一会儿又戴上眼镜,把那幅模糊影像看了半天,不得不叹 了口气:“唉,老眼昏花哪!”熟悉爱妻的岳海立刻操纵电脑,把姜逸岚最关心的 局部影像放大到满屏。姜老师亲昵地猛拍了一把岳权威的后脖梗儿,露出了笑容: “嘿!你瞧,从这些家伙的服饰和武器看,很像是东汉时期的匈奴将领,我估计这 是古于阗国和匈奴的一次交战,但究竟是哪一次战役呢?小李,你说呢?”这里除 了姜老师外,只有我还勉强算半个业余考古工作者。我极荣幸地凑过去,细细审视 那幅影像,在背景中似乎还有什么,可惜又暗又模糊,完全分不清是什么东西,鲁 班门前无法弄斧。姜老师不禁叹息:“太可惜了!小李,你这个‘鬼魂摄影师’要 是再能补照一张清楚的,就能提供更多的历史细节,”姜老师激动得搓着手,“说 不定是考古的一大发现!”那当然!但我只能摊开双手,表示爱莫能助。   “也许还有补照的办法。”岳老师不动声色,一语惊人!怎么?“鬼魂”还能听 人调遣,再来逛一遭儿吗?“既然磁暴能造成反常的气候,那照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 ,就不能也造成同样的反常气候吗?”到底还是岳教授高人一筹!重现我们立刻行动 起来。吐尔逊尼亚孜也已经赶到了这里,一见面就抚摸着我的心口问:“小李,没 让鬼魂勾走吧?我说闹鬼你还不信,这孩子!什么市什么楼的,瞎扯蛋!”姜老师 一面和人工控制气象中心联系,我们其他人一面进行准备工作。   据气象中心说,昨夜我们这个方位的雷电是发生在23点47分至今晨零点35分之 间的,那么今天当然也应该在这个时刻制造雷电才好。   二十三点之前,我们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连佛塔上的避雷针也安装好了。姜 老师负责和气象中心联系,小范负责全息录像,我负责观测仪器,吐尔逊尼亚孜负 责后勤,由岳老师全面指挥。   现在只剩下静候了。虽然我们都已经知道幻影出现的原因,但心还是禁不住嗵 嗵直跳。随着预定时刻的迫近,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我不由得想起了英国影 片《鬼魂西行》里中世纪的鬼魂,他每天晚上十二点整,总要身着古典服装出现在 那座古城堡中,因此每天晚上临近十二点时,城堡里的人们就心神不定,惶惶不安 ……   “时间到!”岳老师有力地挥了一下手,须臾,阴云四合,电闪雷鸣,风雨大 作,但奇怪的是,幻影始终没有出现。我不知是盼他们出现,还是怕他们出现,鼻 尖上都沁出了汗珠。   我猛地想起:“对了,昨天晚上好像是一个很近的‘炸雷’才引出幻影来的! ”岳老师考虑到太近的雷电的危险性,思索良久,最后决断地命令:“姜逸岚,通 知气象中心!”静候了约莫十分钟,一道耀眼的电光挟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凶猛 地闯进了配殿,气浪震得配殿顶部的尘土刷刷地往下落。   果然,预期中的幻影又出现了,也许是这个雷电的能级大了些,使储存在石块 中的信息释放得更彻底,影像更明亮,而且过程也更长一些。   这次我才注意到,原来匈奴人祈祷的是观音菩萨。他们在作完祈祷后,是向门 外走去的,并不是专门找我算帐,而且也看清了配殿里还堆满了各种甲胄、兵器、 马具。   到黑暗全部笼罩配殿时,我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泡透了。   吃过早饭,我们就着手根据观测结果进行分析。岳老师打开电脑,放映刚才拍 摄的全息录像,通过信号放大,我们看得更清楚了。姜老师忽然惊叫了一声:“啊 ,这一定是鼠壤坟战役!天哪,总算找到你了!”由于以前参与过考古工作,我对 鼠壤坟的史实是比较清楚的。   据《大唐西域记》记载,在瞿萨旦那城――也就是当时的于阗古国――西面一 百多里的地方,有大量的鼠类群居活动,当地人认为是神鼠,其洞穴所在称为鼠壤 坟。   东汉时,匈奴曾率领十万人马攻打西域边城,屯军在鼠壤坟附近。而瞿萨旦那 王只有几万军队,恐怕不敌,就焚香设祭,求神鼠显灵。果然,一夜之间,匈奴的 甲杖、弓矢全被神鼠咬坏。匈奴震慑,以为对方有神灵佑护,便退兵了。后来瞿萨 旦那王在这里为神鼠建祠设祭。   我问姜老师,你说是鼠壤坟战役,有什么根据吗?姜教师指着电视说:“你们注 意看,在那些匈奴将军走后,配殿的角落里拥出大批沙黄色的鼠――我估计是某一 种沙鼠――你瞧,它们正在发疯地噬咬因防雨而堆放在配殿里的马具和盔甲上的系 带,还有弓弦,这不恰好与史书记载相符吗?另外,鼠壤坟战役发生在东汉,这也 正和匈奴人服饰的时代特征相符,所以我认为这很可能是鼠壤坟战役。”   姜老师果然慧眼过人!“我分析当时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这个佛寺本来就离鼠 壤坟不远,匈奴屯兵于此,于夜晚进入佛寺,向观音菩萨祈祷,求她保佑明天战斗 的胜利。没想到却遭到沙鼠暗中的破坏,在黎明前,瞿萨旦那军队奇袭匈奴兵营, 所以取得了胜利。当然,这些分析只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用实物来考证。”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成千上万只沙鼠会突然去咬武器呢?总不可能 真是神鼠显灵吧?”“是啊,”姜老师说,“这个问题我也感到困惑。”   我不禁有点得意,居然问倒了考古学家。大家不由得又一次把目光转向岳老师 ,岳老师不由摸了一把脸:“我脸上写着答案吗?逸岚,别叫我当众出丑嘛。”   但姜老师只是用小学生似的目光直勾勾地仰望着岳权威,一向沉稳的教授似乎 也架不住这无言的仰望,沉吟半晌后只得开了口:“当然,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 是不可能下什么结论的,但在自然界也不乏类似现象。比如,1920年11月,在马来 西亚的森吉西普地区,发生了为时一个星期的‘蛙战’,参战的蛙有上万只。据专 家分析,这是由于气候异常引起的非常激烈的交配所造成的。还有发生在印度东部 的巴赖尔山麓的鸟类集体自杀,和发生在世界许多地方的鲸类集体自杀等等现象, 据分析,也都和气候异常有关。那么联系到因磁暴而形成的气候异常,以及电视上 沙鼠所表现出来的疯狂和恐慌,甚至自相残杀,那就不难得到解释。当然这要掘到 鼠骨才好断定。”   “有道理啊,有道理,我的岳教授!”姜老师不住地点头。   后来,我们在这里进行了初步的挖掘,不但在佛寺内发现了大量的佛像残迹、 莲花浮雕、五铢钱等,而且还发现了珍贵的丝绸残片、波斯萨珊王朝的银币和少量 的珠宝装饰。佛塔的底部和已倒塌的佛寺正殿因为埋藏太深,来不及挖掘,我们估 计,那里面肯定还有大批文物。   显然,这个佛寺当时未被盗贼发现,否则,这些珍贵的文物早已荡然无存了。 更可喜的是,我们居然在佛寺周围挖掘到一些蚀烂的兵器和零乱的人骨、鼠骨。姜 老师认为,这可能是属于子午沙鼠的遗骨。在某些人骨上好像有战伤的痕迹,在某 些鼠骨上也似乎有咬伤的痕迹。当然,这要带回去交给解剖学家鉴别才能最后断定 。   这一切更加令人信服地表明,这里极可能是鼠壤坟所在的区域,因此,瞿萨旦 那王所建立的鼠祠,很可能就在周围的什么地方,但在附近看不出什么痕迹。   这个有名的鼠壤坟祠,多年来中外考古工作者一直在寻找它神秘的踪迹。真没 想到,我意外的迷路,竟导致了一系列重要发现。   姜老师和我提议立刻进行大范围的挖掘调查,但岳老师劝阻道:应尽快完成探 访古城的任务。既然已经知道了佛寺的方位,完全可以留待以后再兴师动众,详细 勘察。   临出发前,姜老师提议,举行一次“宴会”来庆祝我们的发现。可惜没有酒, 只好用橘子汁来代替。   满饮三巡以后,岳老师和姜老师提议为揭开“鬼魂显灵”的自然之谜而干杯。 他们预言,用这种方法有可能揭开更多的古迹中的不解之谜。   小范又提议,为发现大自然的激光器和全息照相而干杯。   吐尔逊尼亚孜提议为他的骆驼队付出的额外辛苦干杯。   我呢,提不出什么来,可是大家都为我在沙漠中的新生,为发现古寺,为拍摄 了世界上第一张“鬼魂”的照片而连干三杯。   就这样,我们又带着丰富的文物资料和奇特的全息电视、照片资料,在叮叮当 当的驼铃声中,向玉依曼力克古城进发了。   我的故事讲到这儿就结束了。也许你还要问:后来考察古城有什么结果呢?佛 寺下又挖出什么来了?鼠壤坟祠找到了没有?自然界激光全息照相研究出成果来了 吗?……我不想再罗嗦了,请你们看看最近一期的喀什噶尔大学学报吧。那上面除 了岳老师他们三人的论文之外,还有我的一篇《古刹幻影纪实》呢。   我只补充一点,从古城回来几个月后,我那张无意中拍摄的照片竟获得了全国 摄影艺术大奖,虽然在艺术上是最蹩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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