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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动身子是不可能的。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游客似乎都来到了纳沃那广场。罗
斯扫视着大片毫无表情的面孔,感谢瓦勒纳非常明智地直接冲进了使馆大楼,没有
停下脚步给人签名,或者吸引狗仔队的注意力。小窃贼们聚集在广场上,眼睛盯着
手提包,在拥挤的人群中是很容易行窃的。罗斯在广场上认出了两个小偷。他看到
了两个在值勤的穿制服的警察――再也没有别的警察了。叫卖的小贩向成群的游客
兜售那些骗人的玩意儿:明信片、廉价礼物,“夜总会”的请柬,都是不折不扣的
狡猾的偷窃行为。这是很丢脸的事。
“我喜欢这里,”卡塔尼奥说。“这就是罗马的生活。”
老前辈怒视着他。“是垃圾堆,是迪斯尼乐园。”
这不是真的。他很熟悉过去的事情。白天,当广场上没有什么人的时候,这个
地方是美丽的。它依然保留了早先古罗马赛跑场椭圆形的轮廓。他几乎可以想像得
出古代战车绕着广场疾驰的情景。广场中央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四河喷泉,是由贝尔
尼尼设计建造的,似乎半个罗马城都出自他的手下。
他不烦这个广场,几乎可以说喜欢它。有麻烦的是人。他们太散漫,太无拘无
束,以至于当他感到很累的时候,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如果吉诺・富斯想
要攻击电视台的那个蠢货――在瓦勒纳离开使馆时,如果富斯想要朝站在台阶上的
他走过去,当着他的面拔出手枪――别指望两个警察可以制服他。好在,罗斯想,
这不是富斯的行事风格。这么做太简单,太平淡无奇。每次富斯杀人时,他都要表
达出他的意思,那就是说:看见了吗? 我是与众不同的,我很聪明,我可以用一种
你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方式把你送进地狱。
“你看到了吗? ”卡塔尼奥高兴地喘着气。
广场上有成群的街头艺术家。罗斯至少可以认出其中的八个人,他们都涂着化
妆品,坐在一个翻转过来的板条箱上,箱子里有一些简单的道具,他们试图从游客
那里挣到一点儿钱。罗斯认为,这种行为是诚实的。几年以前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把
戏时,觉得相当有趣。后来到处都出现了他们的身影,题材也很快就用完了。现在
这里就有两尊自由女神像,一个蒙娜丽莎,一个奇怪的荧光闪闪的外星人,以及许
多经典的古罗马雕像,都穿着古罗马市民穿的宽外袍,有两个人手里还握着书卷。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广场上,尽力不眨眼睛。离他们最近、不超过三米远的那一个
人,用白粉把自己涂白,又把白粉泼洒在一条看起来挺脏的床单上,然后把床单绕
在肩膀上,装扮成恺撒大帝之类的人物。不对,罗斯想,错了。这个人头发浓密,
有一张年轻的、略有点儿英俊的面孔。恺撒大帝应该是个秃子,他得戴一顶用桂树
叶编织的桂冠。这是那种试图挣到快钱的人,也许他应该装扮成刺杀恺撒大帝的布
鲁图,虽然他的头发好像长了点儿。罗斯发现,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也错了。不止是
要一动不动笔直地在那里站几分钟,有时候你不能太认真,你得让人们知道这是表
演的一部分――向人群眨眨眼,甚或碰碰他们――因为这样可以让游客把手伸进口
袋里往外掏钱,如果你从来都不动一下,人们就会走开。
毕竟,这只是娱乐嘛。
罗斯盯着布鲁图看。这个呆子不懂那个道理。他真的一动不动。整个表演简直
是徒有其表,不足以令人信服。
卡塔尼奥拍拍他的胳膊。“瞧那个蒙娜丽莎。她是个美人。她会把钱都挣走的。”
罗斯看着站在离布鲁图只有几米远的那个蒙娜丽莎,一身黑衣服,她的头放在
一个涂了金边的镜框里。“那是个男的,”罗斯说。“有一次他扒人家的口袋,我
逮捕过他。”
“你在骗我吧? ”卡塔尼奥说。“你的意思是,他是个同性恋? ”
“不是,”罗斯答道,很恼火。“别想像力那么丰富。他装扮女人,不能说他
就是同性恋。”
罗斯想,人们总是犯这样的错误,外表是靠不住的,有时候外表是被安排成那
个样子的。这个想法困扰着他,可是他太累了,不能进一步地好好想一想。
他看了看手表。“那个讨厌的家伙到底在哪里? 他说的一个小时。现在至少…
…”
罗斯不记得瓦勒纳什么时候走上使馆的大理石台阶进入招待会的,好像是很久
以前。
“已经五十八分钟了,”卡塔尼奥说。“时间还没到呢。”
罗斯压低嗓子骂了一句,讨厌站在他边上的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子。他看了看使
馆大门。瓦勒纳肥胖的身躯正摇摇摆地从大门里走出来,一路上什么人都不理。
“他好像跟我一样不会掌握时机,”老前辈说。“啧,啧。
他可以和那些亮得晃眼的人在里面再待上一百二十秒。”
“是啊,”卡塔尼奥表示同意。罗斯走上前去和瓦勒纳打招呼。
瓦勒纳站在台阶上,看起来紧张不安。白衬衫的前襟被食物弄脏了,身上有酒
味,大概是香槟,罗斯猜。
“这是什么服务啊? ”瓦勒纳问。“我在外面的每一秒钟,你们都该照看着。”
“对不起,”罗斯说,注意到卡塔尼奥已经赶上来了。“我们不想让你觉得不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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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瓦勒纳吼道。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儿狂乱。罗斯想是不是酒精在他
那肥胖的身体里滚动。也许他还往那酒里加了点儿白色的粉末,给自己提神。
“你的车准备好了,先生,”罗斯说。挥了一下手。两个警察看着他跌跌撞撞
地径直向前走去,罗斯骂了一声,赶了上去,走在他的右边,好像他应该在右边似
的。他的头脑不是很清醒,简直是筋疲力尽了。卡塔尼奥也赶了上来,走在他的另
一边。他们快步朝广场的另一边走去,罗斯把车停在了那里。
突然卡塔尼奥把手放在瓦勒纳的胳膊上。这位电视节目主持人停下脚步,他的
头左右摇摆。真的是头脑不清楚了,罗斯看出来了。想必有什么东西漂浮在他那充
满脂肪的血管里。
“请尽地主之谊,”卡塔尼奥大声喊道。
“什么? ”罗斯大怒。他想,总有一天他会揍这家伙一顿。
“瞧。他表演得不错。看在上帝的分上,给他一些钱。
嘿……”
当着惊讶不已的瓦勒纳的面,他抛出了几枚硬币。那个看上去像布鲁图的活雕
像笑了,用一顶廉价的黑帽子接住了钱。他举着帽子,粗大的拇指紧紧捏住帽子的
边缘,淘到金子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罗斯说,发现自己也把手伸进口袋里掏钱,他对自己的
快速反应感到惊讶,纳闷为什么根本不怀疑这些反应的正确性。
布鲁图还是坐在板条箱上,像个笨蛋一样笑着。他表演得糟透了,罗斯回想起
来。给他钱是个愚蠢的行为。
老前辈掏出几个硬币,扔进帽子里。很奇怪,那个活雕像还是那么笑着,好像
跟给钱没有关系。
“够了,”罗斯说,四处寻找穿制服的警察,又一次发现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
他们根本就不在那里。“你再也得不到钱了。你快走开,否则的话我不客气了。”
布鲁图低下头,还是在笑。卢卡・罗斯突然觉得后背发冷。那张脸上有一些熟
悉的东西。不知为什么,他是知道的,但不是很清楚,不过足以让他觉得应该加以
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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