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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当尼克・科斯塔回到家的时候,他以为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满屋子都是说话的 声音:他的父亲,萨拉,还有放声大笑的碧。他走进门去,碧正在和小狗皮皮玩耍, 好像他们之间刚刚签署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和平条约。楼下的房间里摆满了鲜花:玫 瑰和菊花,大丽花和火红的鸢尾花。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萨拉和碧在喝香槟, 马可坚持喝矿泉水。厨房里,两个请来做晚餐的女人正在为一顿奢侈的冷餐做最后 的画龙点睛的工作。这样的餐点他母亲曾经做得非常好。几盘蔬菜沙拉,菜叶上闪 耀着橄榄油的光泽,一起上桌的还有斯堪比虾和大龙虾,风干牛肉和各色奶酪。他 不得不闭上一会儿眼睛,确信不是在做梦。当他睁开眼睛时,父亲就在他的面前, 坐在轮椅里,脸色依旧死一样的灰白,但是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可以让尼克回想好几个月。 “你为什么显得那么不高兴,儿子? ” “我……”他结结巴巴地说。“是不是忘了谁的生日? ” 马可对他摆了摆手,然后示意帮厨的女人倒一杯香槟来。 “你总是需要一个理由吗? 我只是对不愉快的事情感到厌烦了,不行吗? 比如, 我过一会儿就会感到非常疲倦;外面的那些废话;你的工作;萨拉……”马可回头 瞥了一眼在起居室里聊天的两个女人,小狗皮皮趴在碧的脚边。“不管事实是怎么 回事,尼克,我认为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知道。”他犹豫着,不想煞风景。“让人难于理解的就是这一点。” “胡说八道,”马可说。“除非你去了解一个人,否则你怎么能理解一个人呢 ?你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你希望每件事情在你屈尊接触它之前,都是好好的、有条不 紊的。放松一点,尼克。趁还来得及,好好享受享受。” 尼克拿起香槟,对他父亲举起酒杯。“干杯! ” “干杯,我的儿子。嘿……”他竖起一只耳朵。“你熟悉这种声音吗? ” 女人们在聊天。为了引起她们的注意,小狗在她们的脚下汪汪地叫。各种声音 在农舍的石头墙内回荡。尼克知道父亲的意思。“是的。”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些吵闹声了? 你是最后一个离开家的,八年了吧? 一栋房子里需要有人的声音,否则它就要死气沉沉。这么些年来我失去的就是这些 声音。我打算把你们的声音都悄悄地录下来,等你们走了以后我再放一遍。 这么做,可以骗骗自己,以为会长命百岁。” 尼克・科斯塔的眼睛一直盯着在起居室里的女人们。萨拉看上去那么冷静,那 么可爱。碧也变了,仿佛被邀请来与马可共进晚餐是她的莫大荣幸。 “那么,碧呢? ” “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我是个白痴,尼克。你应该了解你的父亲。我从来都不 善于察言观色。那是你母亲的才能。你从你母亲那里继承了这种才能。” 他们四个人围着餐桌坐下,赞美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接着那两个从服务公司请来的女人点燃了巨大的、古色古香的蜡烛,并且关掉 了电灯。是马可坚持要把这些蜡烛安置在整个一楼的地上的。马可万分感谢地将酬 金付给她们,然后她们就离开了。现在这栋农舍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幅油画。跳 跃的火苗照不到的地方是黑黑的阴影,而在懒洋洋的烛光中,古老的木头桌子,红 色的窗帘,赭色的墙壁呈现出了浓浓的、自然的颜色。 “干杯! ”马可宣布。“你说对了,尼克。今天是生日。不过是谁的生日呢? ” 尼克看看碧和萨拉。她们没有回答。“我不猜了。” 马可对着小狗皮皮举起了酒杯。皮皮莫名其妙,它把爪子搭在老人的膝头上, 老人赏了它一片牛肉干。“为它干杯。 我们是在你母亲去世三个月以后买来这只小狗的,那时候它才八个星期大。根 据我的计算,它今天是十岁。别跟我争辩。” “为皮皮干杯! ”萨拉附和着。尼克也举起了酒杯,很喜欢冰凉的葡萄酒在嘴 里的味道。 “狗的智慧,”马可接着说。“胜过我们人类的智慧,但愿我们能了解这一点。” 碧怀疑地看了一眼正深情地盯着马可看的小狗。“请解释一下。” “用不着吧。想想我们自己。为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担心着急,搞得疲惫不堪。 总是看着钟,想着明天会是什么样。 一条狗关心的是什么? 就是现在。它会不会得到关爱啊? 会不会有东西吃啊? 它没有明天的概念,不知道这一切都会结束。它所关心的就是眼下,它非常在乎这 个,比我们能想像的还要在乎。” “这是一种智慧? ”萨拉感到不解。 mpanel(1); “当然,”马可坚持。“不是我们这样的智慧,但这种智慧对一只狗来说是非 常有用的。还给我们上了一课呢。你不记得了吗,尼克? 我们有了它以后的那些时 光。” 尼克品尝着莫泽雷勒干酪,又倒了一杯酒。马可抿了一小口酒。“拜托,别拿 小时候的事情来让我难堪。这是做父母的可以耍的最残忍的把戏。” “这一次不是耍把戏。这是增长见识。一个人应该随时准备接受教育。” 他叹了口气。“那么这一次是什么? ” “生和死,”马可答道,笑了。“还能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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