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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这让吉诺・富斯觉得很奇怪。在两个小时内,她不时地与他做爱,
不知为什么,她从来不问他想要什么,但总是知道他要什么。现在伊瑞娜蜷缩在这
张又破又硬的床上,就睡在他的身边。她的嘴半张着,看起来显得更小了,几乎就
是个孩子。窗户外面的霓虹灯招牌不停地闪烁,把红色和蓝色的光束交叉投射到她
的头上。他摸了摸她头上的光影。她的头发很软,很干净。在这间充满了汗味的房
间里,可以闻到从她的头发里散发出来的浓浓的香味。
以前他从没有和女人一起睡过觉,不是这样的睡觉。她们总是来了又走。他不
知道,闭上眼睛,醒来后发现她还在你的身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不是真
的,好像是梦中的一个场景,一瞬间就可以从他的脑子里去掉。她动了动,睁开眼
睛,看见他,笑了。
没有问,伊瑞娜贴到他的脸上,轻轻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你疯了,”他说。
“怎么啦? ”
“这样亲我。就好像我们是……一起的。”
她摸着他的黑发,弯起手指头碰了碰他的脸颊。“这有什么不对吗? ”
“你只是个妓女。而我……什么都不是。”
她撅起嘴。他现在可以确信:她不会超过十七岁或十八岁。“是不是你不可以
爱上什么人? 哪里这么写着的? ”
在某个地方,他想。在他们写的书里。那书不是来自于上帝的。就连古代的上
帝,那个残忍的、严厉的上帝都知道,他用泥捏出来的人身上的弱点。这些弱点存
在于每个个体的生命历程中,是不可避免的,可是有那么多的人试图不去理会它。
她说得没错:没有说他们两个人不该这样。
“你有多少钱? ”她问。
“做什么? ”
“我们可以走。我们可以离开这个窝。我们可以到海滨去,吉诺。有人告诉我
那里可美了。干净,新鲜,没有一点可以毁掉我们的废物。”
他大声笑了起来。“你疯了。我们到那里干什么呢? ”
“做爱。”
霓虹灯又把它的颜色涂到了她的头发上。他止不住地又笑了一会儿。
“然后呢? ”
她耸了耸漂亮的小肩膀,咧开嘴笑了。他决心,不要在意她那一口坏牙。
“不管干什么。我们可以流浪,吉诺。我们走着看……还有偷东西。”
他思索着她的话。他们把她给了他。她看见过他们的脸。总有一天警察会来拜
访她。不难猜出那些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什么。
“我以前从来没有逃跑过。我从来没有选择的自由。”
她惊讶地抬起了脸。“你是说,你只做人家叫你做的事情。他们说这么做。他
们说那么做。”
“那都是些大人物,伊瑞娜。我是微不足道的。”
她的手悄悄地移动,抓住了他的阴茎。那东西在她的手里勃起,坚挺。“我不
会那么认为的。”她的手指在动。“咱们走吧,吉诺。咱们走。随便到什么地方去。”
他觉得要喘不上气来了。他在想他们已经做了多少次爱。他的头昏昏沉沉的,
集中不起精神。
电话响了。吉诺・富斯把她从身上推开,转过身去拿话筒。当他接电话时,她
闷闷不乐地低头看着床单。电话打了足足三分钟。有人告诉他要做什么。
“我得走了,”打完电话后,他说。他开始穿衣服,然后查看他带来的一个大
包。当他在浴室里的时候,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想要知道那里面是否有钱。那里只
有一堆破烂儿。戏剧化妆品。舞台道具。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大包的底部有个东西。
一个她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看的灰色的、金属的东西。
吉诺・富斯在闪着霓虹灯的窗户旁一把单薄的木椅子上坐下来,思考着,一点
儿也没留意她。接着他站起来,命令她从床上下来,然后把皱巴巴的脏床单从床垫
上扯了下来。她坐在光秃秃的沙发床上,看着他。
“咱们可以赶上一辆火车,”她说,几乎是在恳求。“咱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去法国,或者去西班牙。”
他拿起剪刀,开始在床单上扎。当他干完以后,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
“可我们还是我们,伊瑞娜。你不能回避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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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出去的时候,你想让我去接客吗? ”她急躁地问道。“还是要我像个
傻兮兮的女朋友坐在这里等她的男人? ”
他似乎被她的反应震住了。她想要他留下来。吉诺・富斯把手伸进口袋里,掏
出一些钱。“去买一瓶香槟。明天,我保证,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她高兴得满脸放光。她多少还算有一点儿魅力。不过她很蠢。不是那些关于他
的想法,而是她那种找一个靠山,可以稍稍改善现状的想法。
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可以闻到她那口烂牙的味道。
吉诺・富斯走进闷热的夜晚,手里提着那个大包。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
他漫步走在一条通向火车站的肮脏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醉鬼、妓女和做毒品买卖
的人。
一个男人站在一辆深色的小货车旁边,穿着制服。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喝了几杯
酒。富斯朝小货车走过去。他现在认出了那是一辆什么车。货车后面传出动物活动
的声音。这位捕狗人的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根杆子,杆子的顶端有一个索套,他的另
一只手里抓着一瓶啤酒,东倒西歪地朝富斯的方向摇晃着酒瓶。
“这是什么活儿呀,”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愚蠢的、无聊的活儿。你知道我
今天被这些可怜的小杂种咬了多少次? ”
“多少次? ”他问。
那人竖起三根手指头。
“对不起,”吉诺・富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月光在刀片上跳动。一道
银光闪到捕狗人的脸上。他猛然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人,突然转过身,
飞快地跑了起来。
富斯看着他疯了似的在街上狂奔,考虑要不要去追。货车里传出了低沉的呜咽
声。他透过货车尾部装着栏杆的窗子往里看,车里发出野狗粪便的臭味。几双眼睛
盯着他,咆哮着。去追赶他太费事了,他想。今天晚上有更好的、更有价值的事情
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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