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傍晚时分警车把她送到农场，碧在那里迎接她。她一到，碧就走了，没说什么， 也不愿意看她。农场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在马可和碧之间。这不完全是因为 新闻里的那个故事以及她直接卷入在里面的关系。不知为什么，碧似乎很紧张，好 像正在期待这里缓慢的、有条不紊的生活发生一些变化。 她冲了个澡，睡了一会儿，然后换上便服和老人一起看电视。当播放新闻时， 他立即转换频道。她坚持要看，他又回到新闻台。他局促不安地坐在轮椅上，艾丽 西娅・瓦卡利尼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细节被透露出来，还附有这位议员的资料片镜 头，她微笑着，高兴地看着某个公众集会。新闻结束后，马可・科斯塔没说话。 她走进厨房。厨房的房后离吉诺・富斯差一点儿杀死尼克的地方很近，一只乌 鸦蹦蹦跳跳地穿过延伸到亚必古道的黄色灌木丛，黑色的翅膀在布满尘土的地上拍 动着。有几个警察守在大门那里。马可・科斯塔也进到厨房，他们坐在桌子旁边， 喝起了咖啡。这座城市以及城里的那些恐怖行动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 “您认识她吗? ”她终于问道，拼命想要打破向他们袭来的沉默。 “谁? ” “艾丽西娅・瓦卡利尼。” “啊。”这是装出来的。他的脑子从来就没有迷乱过，就是在他觉得累的时候， 他的脑子都是很清楚的。“我们见过一两次。她好像是个挺可爱的女人。要知道， 瓦卡利尼和我不是同一代的人。在政界不该进行人身攻击。我希望我有超越党派的 朋友。但是这个北方联盟……我和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那些小心眼的家伙对她太 坏了。她喜欢女性伴侣? 那又怎么样? 现在有人在乎这种事吗? ” 这话是有针对性的，特意要让她感到自在。“您用不着为了我而那么说，马可。 我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我不喜欢那种事。我再也不想做了。” 他布满皱纹的脸面对着她。“你的意思是因为好奇? ” “是的，”她答道，心里清楚他会认为她是在撒谎。 他摇摇头。“我永远也搞不懂那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尝试一遍的想法。你在 哪里给自己的行为画一条底线? 什么事情都要试一试吗？” “我说过了，那是一次错误。” “我说的是一般的道理，不是我个人的观点。你永远不应该假定所有的事情都 是适合你的，萨拉。那是孩子的想法。 我总认为生活应该是专注的，应该有更深的层次，大概就像你们学术界那样。 对于学识来说，你可能认为少而精比面面俱到、只知皮毛要更好? ” “当然。” “那么这是我对大多事情的感受，”马可接着说下去。“我宁可集中精力只干 好几件事，把剩下的事情留给别人去干。 在我看来，这是明智的。” 她在想是否应该藉口准备晚餐来保持沉默。她环视着厨房，这里有优质的橄榄 油，做沙拉用的香醋。他把轮椅推向前，将手放到她的手上，让她停下来。 “不过对我来说，”他说，“我是被这么教育出来的，有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 对你……” 他放下咖啡杯，考虑继续说下去合适不合适。“对不起，萨拉。这不关我的事， 不过我得说出来。我不理解，尼克也不理解。这不是说你干的事有什么不对，只是 让人很难理解。 没有人在审判你。对于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认为你是更坏的。他们只是…… 困惑。就是这样。” “您认为您应该得到一个解释吗? ”她冷冷地说。 他向后退去，觉得自己太性急了。“完全用不着。你谁也不欠。这是你的生活。 照你希望的去生活。” “我知道。” “只是我发现，很难相信这番话会让你感到高兴。你聪明漂亮。有你在真让人 高兴。” 她的绿眼睛睁得更大了。他看得出来，她很惊讶。 “你没有觉察出来，是不是? ” 她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维蒂奇诺含汽葡萄酒，酒香扑鼻而来。马可看 着她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这对您来说很容易，”她终于说道。“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可学不来。” mpanel(1); “为什么呢? ”他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是孤儿吗? 我不明白这有多难。没有 人会希望另外一个人也是孤儿。可是你决不该认为自己是宇宙中某个固定不变的点。 我们没有一个人是一成不变的。我会变。尼克会变。我们总是在改变，有时侯变得 更糟糕，有时候变得更好。在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是过去的那个你，不是现在 的这个你，是不是? ” “那么，您认为您了解现在的萨拉，也了解过去的萨拉? ” 她非常刻薄地说。老人失望了，她感到内疚。发现自己会感到内疚，她很是震 惊。 “我想，我比你想像的更了解其中一个萨拉，”老人说。 萨拉又倒了一杯酒，把它递给马可。马可笑了起来，把酒杯推开。 “你在和我耍心眼儿，”他说。“我不想喝酒，萨拉。他们给我吃的那些药片， 把什么东西都弄得好像是一个昧儿。我想要的是过去的味道，那个我记得的味道，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了。再也不会有了。我不能把它弄回来。所以，这么喝酒有意思 吗? ” 萨拉把酒倒回酒瓶里，给了他一杯水。 “别等了，否则会太晚的，”他说。“后悔不算什么，可是它可以害你好多年。 碧离开的时候，你见到她了吗? 她怎么样? ” “很困惑，我想。” “不奇怪。我请她回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昨天晚上你说的话让我想到应该 这么做。很容易认为人们所做的一切是理当如此的，你认识他们的时间越久，你就 越会这么认为。我们都是懒惰的动物，总是寻求简单的选择。” “这么说您是为了碧才请她来吃饭的? ”她似嗔非嗔地问道。 马可・科斯塔笑了，接受她的非难。“不是。我承认，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我 相信我不可能看不到。我相信我不可能忘掉生活偶尔会需要一个惊喜。我开始认为， 现在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她可以听到远处大门口警察的声音。然后门铃响了。老人 期待地看着她。她走过去打开门，有那么一会儿她被鲜花的香味弄得晕头转向。大 捧大捧的鲜花，抱在两个叽叽喳喳的、愉快的中年女人的怀里，她们好像是来工作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