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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丹尼度过了两个噩梦缠绕的夜晚。一天的辛苦工作仍然理不出个头绪。不得已 只好跑一趟马利布坎宁。 车沿着西海岸的高速公路奔驰。丹尼记下了自己的排查工作:按照治安中心副 官提供的名单,他要找到那些斗犬饲养者,跟他们套近乎,获得内行的肯定或否定 意见,以便核实莱曼博士用血液诱使动物协助杀人的假设。在县里的杀人犯档案或 市里的信息中心,都没有关于这种动物的记录。要是谁这么做,这些养犬人会知道。 要是他们觉得这个说法荒诞不经,报之一笑,那他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摆脱掉那 些难缠的狗、令人作呕的内脏和刺耳的爵士乐。 工作开始了。 月光酒吧和贾尼斯・莫迪恩在他脑海中掠过。他有了主意。他要就戈因斯的死 建一份档案,记录下任何零星的资料,仔细过目每份验尸报告,集中精力从模糊的 梗概中揭示真相――187号凶案。即使上司停止支持,逮不着那个混蛋,他也会一查 到底。他驾车来到好莱坞兰切市场,收罗了一大堆硬纸板箱,买来一些文件夹、彩 色书签、黄色的便笺、打字纸和复印纸。回到屋里,他又猛灌了两大口威士忌,作 为对自己敬业精神的奖赏。痛饮一番后,他倒在床上。那恐怖的景象又浮现出来。 戈因斯残损的肢体被一团血红笼罩着,内脏和下体缠绕在一起。让人头一眼看 上去竟辨不出是何物。几条警犬在污血中翻腾着,还冲他叫。摄影师在拍照。他也 加入进来。 两个晚上脑子里都是这些。 白天也都是如此。 那令人丧气的情形令他整晚做恶梦,吃不下东西。早上起来,他到威尔希尔・ 德比吃了两块熏肉、鸡蛋和面包,一块土司和卷饼,然后开车去治安中心局翻阅凶 杀档案。没有关于动物协助凶杀的记录,惟一一件与此案类似的案件,是一对同性 恋之间因口角导致的凶杀案,而凶手已被捕获,正在加州监狱服刑或已被处死。 该死的工作还得接着干下去。 在警察局,他给凯伦挂了个电话。一番甜言蜜语,为的是请她打电话问一问, 那些极可能派遣过戈因斯外出表演的其他当地乐手,洛杉矶地区的爵士乐团是否聘 请他为长号独奏手。他还叫她打电话给洛杉矶县局的另一个部门,请他们仔细查一 下手头的盗窃案:看看那些有盗窃记录的爵士乐手,谁有可能与戈因斯有来往。姑 娘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他。他在电话里给了她一个吻,说好再打电话听结果,这才回 到3126号。 在那儿,接待员让他看了一份丰饶角俱乐部的雇佣记录。丹尼抄下狂人戈因斯 36年首次演奏时的俱乐部和旅馆的地址。余下的时间,他驾车来到位于洗衣店和肉 饼店相连处的爵士乐厅。这里的乐手已经换了五六批,但几年下来经营者却依然没 变。他从经营者那儿得到了同样的答复:面对戈因斯的照片,他们耸耸肩,说: “戈因斯?他是谁?”然后对于爵士乐手盗窃的事儿面无表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 子。 黄昏,他打电话给凯伦询问结果。答案依然是零,没有任何进展。档案中显示 了十一个同名者――十一个黑人,两个墨西哥人,两个白人的血型分别是AB+和O-。 真是不折不扣的扯淡。 他想起和贾尼斯・莫迪恩的约定,于是接通了圣达马斯分局的电话,找到汽车 罪案调查科的上司。约翰・伦贝克仍在拘留中,正为系列毒品案终日惶恐不安。丹 尼告诉了头儿告密者的事,并强调,如果把伦贝克送进监狱,那他就成了一堆无用 的死肉。头儿同意先把他放出去。丹尼推断外号“丛林”的约翰,可能是涉嫌其中 的极为关键的头面人物,但目前他还没露出什么破绽。 回到房间,丹尼喝了几口威士忌,便一头扎进文件中,分类、贴上标签、串成 一个个文件夹:“谈话记录”、“排查”、“时间顺序”、“细节”、“证据”、 “背景”。在写细节的摘要时,一个想法始终困扰着他:戈因斯从莱克星顿州释放 后直到死去的这段时间,究竟住在什么地方?他拿起电话,让接线员接通加州医院, 想查一下与戈因斯同期释放的人员名单。等了二十分钟,对方答复没人与他同期释 放。 mpanel(1); 精疲力尽的丹尼感到手指痉挛,毫无睡意。大口吞了几口酒,重重地摔在床上, 意识开始模糊,恐怖的景象又慢慢浮出:狂犬、毗着牙撕咬着的摄像者、停尸间里 成排的僵硬的躯体。 第二天早上饱餐一顿后,丹尼决定还要接着调查。他接通中心,要来了方便前 往的养狗人的地址。那是位于马利布坎宁的一个农场,由一个来自田纳西州的笨头 笨脑的穷白人经营。他们那里只养牛,牲畜都遵纪守法,争斗只限制在南洛杉矶地 区,且战后没有人因赛狗受到指控。 丹尼由海岸高速公路转到坎宁公路,沿着由小溪和山谷环绕。掩映在灌木丛中 的山丘向上驶去。乡间小路很窄,左边是一处夏令营,散布着固定的或临时的营地, 右边,一座木制的护墙蜿蜒于绿褐相间的丛林中。林中的路标简明清晰。丹尼看到 别墅的屋顶,都德式的尖塔,建着高高的烟囱的木屋。渐渐地,景象变得粗陋荒僻 ――没有蓝蓝的海景,没有了轻柔的海风,树林越来越密,完全没了人烟。当他到 达马利布的山脊,开始转向山下时,知道农场就在附近了――他视线里出现了星星 点点的刷着沥青的小木屋,四周的温度也因树叶的渐渐稀疏而急速上升。与他通话 的副官告诉他,这里有三个农场,每个相隔一英里,在与土道相连的地方有标志牌: 汽修站――汽车配件。丹尼在第二个路口处看到标志牌,指向一条长长的、平坦的 路途,远处是圣费曼多山谷。丹尼沿着这条路跑了四分之三英里,两边尽是农家小 屋。不久,他便看到三间被尖尖的栅栏围起来的,用炉渣块砌成的小屋,脏乱的院 子里散放着斧子、驾驶杆和圆木,三只强健的狗蹲坐在各自的窝里。 丹尼晃着栅栏门,把徽章别在夹克上,礼貌地轻扣着门环。几只狗咆哮起来, 丹尼绕到栅栏的一边端详着它们。 与他梦中所见的狗不一样,毛色油黑,牙齿洁白发亮,棕黑色的皮肤混杂着斑 点的纯种狗,胸肌发达,下颌巨大,肌肉强健。不像他梦里的狗有硕大的生殖器, 它们的叫声并非死亡的咆哮;它们并不丑,饲养这些畜牲并非特别的用途。丹尼望 着离他最近的一只狗,设想着如果拍拍它们的脖子,告诉它们自己喜欢它们,这些 狗会有什么反应。 “‘贪婪’、‘钢锯’和“夜练’。这些狗共赢得十六场比赛,保持着南加州 的记录。” 丹尼寻声望去,一个巨型肥胖的男人出现在左边的门口,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看上去视力不太好。丹尼摘掉徽章放进口袋。心想这可能是个饶舌的男人,便装作 一名保险代理。 “您能再介绍介绍你的狗吗?” 那人踱到栅栏边,目光斜视,闪闪发光。“布思・康克林。你来买狗吗?” 丹尼注视着布思・康克林的眼睛,一只眼像晃动的屏障,另一只雾蒙蒙的有点 白内障。 “丹尼・阿普肖。我们可以从它们开始。” 康克林说:“这样更好。”说着蹒跚地走到一处狗舍前,拔开插销。那家伙向 外一蹿,前爪扑到栅栏上,接着舔起金属网。丹尼跪下用手抚摸着它的嘴,一条光 滑粉色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指。他喃喃道:“好孩子,好伙计。”一时间将莱曼博士 的推测完全抛在脑后。 布思・康克林晃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根小木棍。“首先就是要让这个小家伙不 理会对你不恭的人。“贪婪’就像是一台活动的抽水机,总想要把你的裤子弄湿。 我堂兄华莱士叫它‘贪婪’,就是因为它能想出很多坏点子。趴下,‘贪婪’,趴 下!” 这条牛犊般的巨犬仍用鼻子拱着丹尼的手指,布思・康克林用木棍敲着它的屁 股。贪婪尖叫一声退后,在地上打着滚,四条狗一同狂吠起来,丹尼感到双拳捏得 紧紧的。康克林把棍子塞进‘贪婪’的嘴里,那狗紧紧地咬住棍子,康克林把它拎 起来举到一臂长。丹尼不禁为他的力量喝彩。 康克林平静地说,就像他用棍子举起七十磅重的狗是每日的必修课一样。“它 们跟那根棍子过不去,所以就会叼住它。如果你宠它们,我就不会卖给你。” “贪婪”仍然叼着木棍,喉咙中发出颤抖的呻吟声,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丹尼心想,这家伙真是太漂亮了。他说:“我住在公寓里,不能养狗。” “那你来这里就为了随便看看、胡扯吗?” “贪婪”的呻吟声变得低沉,充满快感,狗的生殖器在收缩勃起。 丹尼望着别处。“再问一些其他的问题可以吗?” 康克林斜着眼,他的眼睛在瓶子底儿般的镜片后面睁得很大。“你不会是警察 吧?” “不,我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我正在调查一桩死亡索赔案,希望你能帮助我。” 康克林答道:“我很乐于帮忙,对吧,“贪婪’。”说着,他上下晃动着木棍, 手腕随着狗身上的肌肉的跳动轻轻颤动。“贪婪”吼着,吠着,哀鸣着。丹尼知道 后面会是怎样,盯着胖男人的厚瓶底。“贪婪”发出最后的叫声,然后跌落在地。 康克林开怀大笑。“你对此就没点幽默感吗?我会告诉你的。提问题吧,年轻人。 我有个堂兄就是干保险的,我却乐于养狗。” “贪婪”溜到栅栏边,试图用嘴蹭丹尼的膝盖。丹尼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一 起谋杀案。我们知道受害人是被人所杀,但是验尸官认为凶手在案发后让一条狗, 或是山狗或是狼接触过死者。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 康克林取出一支牙签放在嘴里,含糊地说:“先生,我对犬类动物非常了解。 山狗和狼可以排除在外,除非谋杀者抓住并让它们一直饿着,再将死尸搬出来让它 们清理。受害人受伤害的程度怎样?” 丹尼注视着蟋缩在地上睡去的“贪婪”,它全身肌肉松弛,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胃部有牙齿痕迹,内脏被吞噬。肯定还有其它的地方受损,因为警方发现时已经 没什么了。” 康克林窃笑着:“那么你们排除了山狗和野狼,因为它们会将尸体整个吃掉的, 而且它们绝不会呆在屋子里。你怎么想,是狗吗?” “想来是它。” “你肯定那些齿痕不是人的?” “不,不能肯定。” 布思・康克林指着犬舍说:“先生,为帮我的堂兄经营这三个农场,我也知道, 如果从狗身上得到我想要的,并且,如果我发疯到让我的狗去吃一个人的内脏,我 会想出其实的办法。虽然我从事的是一种血腥的运动,但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会 像你所说的那样。” 丹尼说:“如果你想做,你会如何?” 康克林抚摸着“贪婪”的后腿,狗懒懒地摇晃着尾巴。“我会饿着他,把他关 在笼子里,让狗围着他转,最后让他发疯。我会给他戴上口套,捆住他的脚,缠住 他的阴茎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戴上橡皮手套用手捋,直到他喷出来再夹住他的卵蛋 叫他射不出去。我会把我的小狗的经血喷在他的眼和鼻子里,喷他一个星期,直到 他觉得这是最好的食物。那时,如果这个死鬼落在我手里,我会把血抹在任何我想 的地方。怎么样,先生?我手边得有一支枪,防备这条痛苦的老狗要吃我。这样的 回答你满意吗?” 丹尼心里想:不是动物,一定是弄错了。可是――莱曼博士确实对戈因斯作了 全面的检验,他内脏周围的血不是人的。他向布思・康克林问道:“都是什么人向 你买狗?” “喜欢血腥运动的家伙。我不想再和你这种疯子屁话了。” “斗狗不违法吗?” “有贿赂还讲什么法。你肯定你不是警察?” 丹尼点点头。“联合保险公司。那么,你是否记得大约在过去的六个月当中曾 经把狗买给一个高个、灰发的中年男人?” 康克林轻轻踢了“贪婪”一下,那狗摇晃一下,快步跑回自己的狗舍。“先生, 我的顾客都是些年轻的卡车司机或是黑鬼,他们想买最凶的狗去打架。” “有没有不是为这些的,与众不同的?” 布思・康克林大笑不止,差点把牙签吞下去。“前些日子打仗时,有个电影制 片人看到我的牌子,来对我说要制作一个家庭电影,两只戴着面具的狗互相争斗。 我以二十美元一只卖他们两条狗。” “后来他们拍电影了吗?” “我没看到广告,我哪儿知道。在坎宁的海滨有个疗养院,是为好莱坞明星准 备的。他们到峡谷旅行时会着到我的标志牌,还有我的画呢。” “有没有高个灰发的男人?” 康克林耸耸肩,“我真的不记得了。想起来了,一个家伙带有滑稽的欧洲口音, 再说我眼睛也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你的问题提完了吗?” 可以百分之九十五地肯定,以血诱杀的说法不对,也许恶梦就快结束了,一群 无用的好莱坞精神病。丹尼说:“谢谢你,康克林先生。你帮了我很大忙。” “应该的,有空再来,‘贪婪’喜欢你。” 丹尼驾车回到警察局,虽然不太饿,他还是吃了一份汉堡、一分炸鱼,吃了半 块肉,喝了杯奶,接着拨打莱曼博士的电话。 “我是诺顿・莱曼,请讲话。” “我是丹尼・阿普肖,博士。” “我正要找你。咱们谁先说?” 丹尼眼前闪过“贪婪”正在晴食戈因斯的肚子。他把剩下的饼扔进废纸篓,说: “我说。我肯定牙印是人的。我刚与一个养斗大的人谈过,他说你的想法是可行的, 但要进行大量的筹划准备工作,但我想凶杀并不是预谋的。他说狗的经血会是最好 的诱饵,我考虑你该再查一下他的伤口旁边的器官,是否有异种血。” 莱曼叹着气说:“丹尼,洛杉矶今天早晨火化了戈因斯的尸体。尸检完了,四 十人小时之内也没什么新发现,就给火化了,现在只剩下骨灰了。尽管如此,我还 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丹尼心想:“扯淡。”嘴上说,“说吧。” “受害人背上被砍的伤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起了格登・金茨勒有关伤口检验 的书,你知道吗?” “不清楚。” “哦,金茨勒是位病理学家,他是从医务部的急救员干起的。他对车祸有特别 的兴趣,便出了一本书,配有照片,详细记述了各种人为的创伤。我考虑过,造成 戈因斯后背上的伤口与书中‘佐特棒’栏目列出的创伤实例是同样的,由刺刀刀片 造成的宽二寸、长四寸的伤口。还有,佐特棒可追溯到42年和43年。深受反墨西哥 帮派和反暴乱行动队喜爱,他们曾用它抽打拉丁人身上的佐特套服。” 查县、市凶杀案中的佐特邦谋杀案。丹尼说,“真是个好线索,博士,谢谢你。” “先不要谢,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查过了,记录上没有此类案件的记载。” 我在洛杉矶县局反暴乱行动队工作的朋友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袭击墨西哥人的案件 都没有记录,而他们是不会在自己人之间使用棍棒的,只能考虑伤风败俗或其它类 型的行为。但这的确是个线索。” 用长袍碎布窒息、手掐或带勒、牙咬,现在又是棍棒。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残忍 野蛮行为呢?丹尼说,“博士,课堂上见。”他挂了电话走回自己的汽车。刚要发 动引擎,发现外号“丛林”的约翰・伦贝克正靠在引擎罩上,脸上一片於伤,一只 眼睛青紫,肿成了一条缝。他说:“他们打我打惨了,阿普肖先生。要不是他们把 我伤成这样,我绝不会告诉贾尼斯避开你。我是个信得过的,如果你想报复,我能 理解。” 丹尼握着右拳头正要挥过去,突然间,布思・康克林和他的狗在脑中一闪。他 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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