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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游戏尚未终结 最典型、安谧的圣诞节是没有风雪肆虐的圣诞节,村庄周围的小山上浓雾并未 消散。在这样的一个圣诞节之后,我回到了阿诺尔德洛奇,继续那里的工作。1月2 4日,我在老守门人的房子里进行院外病人问诊,守门人的这个门房是审判单位的一 个小小的前哨。此时,我的秘书迪安插话了。 “西米兰德的一位名迈克・詹金斯的警督要你马上回电话,是急事。” 我这天下午的日记是这么记的:“西米兰德――出了麻烦。”詹金斯告诉我说, 一位年轻的房地产经纪人斯戴芬妮・斯雷特被人绑架了,随后寄来了一封索要赎金 的信件。如他所说,朱莉・塔特躺在泥地里的形象出现了,往事立即就在我的头脑 里闪现出来。他又回来了,我想。 在开车去伯明翰的路上,尽管我不认识斯戴芬妮,但是,我一直在想像这样一 位年轻的妇女被人绑在什么地方,也许还精疲力竭,可能受了伤,也许由于担心和 难以置信而吓得要死。这样形成的一种紧迫感是我在过去的任何一个案例当中都没 有产生过的。某人的生命处在随时结束的危险当中,取决于警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斯戴芬妮可以活下来,也可能随时殒命。 到达伯明翰的劳埃德之家时,已经是下午5点30分了,詹金斯前来迎接。他是位 老式警察,一级级爬上来的。刑事组的助理局长费尔・汤姆斯也来迎接。我以前在 内政部组织的罪犯轮廓描述评估工作中采访过汤姆斯,发现他是位个子高大但也很 聪明的人,说话的声音跟他的骨架相配。自那以后,他做了一次咽喉手术,声音也 就完全变了样。 他们大致介绍了一些情况。两天之前,22岁的斯戴芬妮于上午10点30分离开她 在格雷特巴尔的船台房地产代理公司,带一位男性客户去看腾贝里路附近的一个三 居室房子。客户说他是威克菲尔德的阿・索斯沃,一个星期之前给该代理公司打电 话询问购买房子的事情,后来又到公司来了解20多处闲置房产的细节。 数名邻居在斯戴芬妮到来之前曾看见一名男子等在空房的门外,他们描述他年 约40多岁,约5英尺8英寸高,齐脖子长的黑发,戴黑边迈克尔・凯因式眼镜。半个 小时之后,其中一位邻居看见一辆浅红色汽车停在屋后的一条胡同里。侧窗上写有 “排水管堵塞并损坏”字样。 中午,船台公司的另一名职员西尔维哑・贝克接到一个电话,是找经理凯文・ 瓦茨的。打电话者为男性,说斯戴芬妮已被绑架,索取赎金的信件会随次日的邮件 送达。他最后警告说:“如果报警,她必死无轨”。 这家代理公司很快查明,所提供的地址根本没有索斯沃此人,他提供的电话是 诺丁汉郡A1号公路旁的一处电话亭。斯戴芬妮的汽车在空房外找到,房间里面的楼 梯处还发现墙上有一小小的血渍。 “我们一起去重案室吧,”詹金斯说,“之后你会看到事发地点和照片。你还 可以与值勤的警员谈谈。” 我们开着一辆车速很高但又没有挂警牌的车从灯光明亮的市中心出发,经过喧 闹的住宅和商业区,最后到达内切尔斯格林的两层楼的警察局后面的一个小而挤的 停车场。窗户都挂着帘子,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的,分别都贴着行动 组的各个临时小单位的标志,有特别调查室,有简报室,有事件室等,全都是大型 侦察行动组织的专家功能组。 到了特别调查室后,詹金斯将我介绍给其他投入行动的高级刑警,然后就递给 我一页传真。“我们在分捡室截获了这封赎金信和一盒磁带,”他说。 这次,拼写和语法错误又属于这个勒索者。 贵公司职员已遭绑架,交出17.5万英镑后可获释放。若有运气,他会没事,不 会受伤害,为证明这一事实,你们将于次日或稍后几天收到一盒录音磁带,上面有 他的声音。他将在1992年1月31日星期五获释,但必须满足下列条件: mpanel(1); 1)5月29日星期二,支付一笔数额为17.5万英镑的赎金,不得越过此时间限制; 2)不得以任何形式通知警方,直到他获释为止; 那笔钱必须用手提袋装好,并严格按照下述方式封装:50磅面额的旧钞共7.5万 镑,20镑面额的旧钞共7.5万镑,10镑面额的旧钞共2.5万镑,分扎成31捆。每捆各 250张。 必须由凯文・沃茨(如果不是由别的人质)充当联络人,必须由他将赎金递送 至指定地点。但是,请注意,所有消息都是预先录制的,而且不会有任何形式的通 信或谈判。 你们己经接到警告了,他的生命就在你们身上。 一盘普通的磁带插进了办公桌上的一台机器。斯戴芬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听上去很担心,但并没有到害怕的程度。她诵读了一段事先准备好的文字,全都是 绑架者写的。在一片静寂当中,我几乎能够听出即将提出来的问题。但是,在我回 答这些问题之前,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思考这封信背后的作者。 我明白,每过一个小时,斯戴芬妮的生命就受到更大的威胁,也使封锁消息的 任务更艰巨,但是,我又不能够武断从事,过于匆忙。别人的教训已经告诉我:为 警方提供咨询是有危险的,因为所提供的建议如果太离谱,则有可能将刑警引向完 全错误的方向。在这个时候,哪怕一丁点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斯戴芬妮被杀害。 我不太情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因此坐下来研究那封信,我很自信,作者一定会 暴露自己的,不仅仅会从信纸里暴露自己,而且还会在犯罪本身的结构当中暴露出 来。我必须尽一切努力在他的方法当中找出蛛丝马迹,并把这些蛛丝马迹描绘到我 们对人格和动机的心理理解中去。这花了我好几个小时,反复再三地研究事件发生 的时间,最后我相当肯定了。我以前与这个人打过交道。作者就是杀害朱莉・塔特 的那个人,也是想从英国铁路公司勒索钱财的人。 根据计划、智力和傲慢的口气可以看出来。信中的拼写和语法错误是相同的, 钱要打好包的方法也是同样小心的。很明显,这次勒索是长时间准备的结果,也是 带有丰富行为色彩和精打细算的计划。他让人猜想他原来是准备抓一个男性员工的, 这一点是他设的一个圈套,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圈套。这与这次行动计划的其他一 些细节不太相符。在两个案子当中,朱莉和斯戴芬妮都被迫送出口信,以确认她们 被人绑架了。 “你能肯定这是同一个人吗?”詹金斯问。 “差不多可以肯定。我可以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 “他是不是认真的?” “很认真。” “他会杀死斯戴芬妮吗?” “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他杀害过朱莉・塔特,为的是要证明这一点,他这次冒 了更大的险。他约会的时候让自己在船台公司被人看见了。” “斯戴芬妮有没有可能已经死掉?” “不可能,他会尽量让她活着以证明生命还在,以便录制下一道消息。” 托马斯问:“这是不是说他计划在最后杀死她?” “这取决于你们做什么事,也取决于斯戴芬妮。他知道警方会卷进来,他也明 白斯戴芬妮会认出他来。” 我解释说,很多事情都取决于她对勒索者采取什么样的反应。有些人受惊后非 常温顺,如果斯戴劳妮一直消极顺从,而且对勒索者表示一定的尊敬,这有可能会 打动他,并使他不太可能去伤害她。 这些还只是我最初的一些评论,我必须更多地了解斯戴芬妮才能够更好地预测 她的行为,并确定她为什么会被特别挑选出来。 虽然人们极想尽快抓住绑架者,但是,一切都会让位于两个最主要的优先任务 ――让斯戴芬妮活着,并且让她安全返回。 我给玛丽莲打电话的时候,不能够告诉她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当时已经实行了 新闻封锁。“你在哪里吃饭呢?”她问。 “我会想办法的。”我说,眼睛看着桌上一点也不想吃的三明治。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慢慢熟悉事件室了,每天一直工作到深夜。我最主要的 联系人是汤姆・法尔探长,他随时向我报告各个线索追踪的最新结果。 星期天下午,斯戴芬妮的父亲沃伦在家中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女儿在录音电 话里说,她一点也没有受伤,还说出了头天进行的一场足球比赛的结果。然后她说: “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不好说太多话,不管结果如何,我会永远爱你的。请带 好我的猫。” 离交付赎金只有4天的时间了,现在话题回到了警方应该如何行动的事情上。船 台公司的母公司皇家人寿地产公司乐于支付那笔款项,但是,仍然有很多问题需要 解决。因为有一名年轻女性的生命押在赌桌上,这里就根本谈不上什么英雄主义精 神了,否则会危及她的安全。警方会跟着凯文・沃茨掌握赎金提交线路,等他放下 钱,然后跟踪勒索者到他藏身之处,最后找到斯戴芬妮。 曾想到过要在钱上安置一些跟踪装置,但是,警方不能够肯定那个绑架者到底 是不是在吹牛,也许他真的拥有一些小装置能够扫瞄这样的跟踪装置。这个险不值 得冒。其他的一些点子包括用便衣警官替代凯文・沃茨,或者在他的汽车里藏一名 刑警。这些方案最后都一一否决掉了。 根据我对这个人的计划和专业知识的了解,有可能他会准备一个筹码,以防自 己被抓住,比如宣称斯戴劳妮只有有限的氧气供应,或者说她穿着不能长期保暖的 衣服。但是,思考过这些以后,我有一种信念,觉得他是一个极其傲慢的人,非常 自信,根本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被警察逮捕的可能。 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凯文・沃茨将把钱放下,一个人走。他身上将携带一个发 射装置,空中和地面将有50多名皇家通信兵尾随。 托马斯问我说,送钱的人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有数种可能的情况出现,但是,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勒索者会给他一系列复杂的指令,带他走出监视圈并且失踪, 从一个电话亭到另一个电话亭,让警力铺到无法涉及的地方。 然后会出现两件事情――要么勒索者很快地干扰事情的进程,希望让警察猝不 及防,或者让警力铺得很开,让警察在极长的距离内来回折腾。伯明翰和西米德兰 一带的交通一般非常繁忙,旅行时间很难预测,因此我推断,他会采取第二种选择, 即让警力铺得极开。 看着他过去的活动地图,我想投钱地点应该在三角区的北边,那是个人口相对 较少的地方。一旦他觉得警察已经被引诱到在电话亭之间来回折腾的圈套中,他会 在两套指令之间突然行动。他会制造一个改道的条件,挡住一条路或者迫使凯文的 车靠边。 我最后说的几句话之一是:“请记住那些桥和废弃的铁轨”。 1月29号星期三下午3点35分,凯文・沃茨在船台房地产代理公司接到了电话。 钱已经装在他车后厢的一只口袋里,然后他沿M6号公路向北开行,绕过曼切斯特市, 然后开上A57号公路到达离曼彻斯特东边15英里远的格罗索普火车站。下午7点,电 话指示他到附近的一个电话亭,那里已经有一个信封贴在话台反面。 我自己留在家里,但我的思想仍然跟凯文在一起,一直跟踪着他孤独的旅行。 凯文可以用双声道无线电与伯明翰的警察通话,将指令传递至悄悄跟随其后的不同 的汽车和摩托车。 但是,出了一个问题。浓雾飘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浓厚了。凯文在自己根本不 熟悉的乡村路上穿行,因此只好将车速降到几乎是爬行的程度。他艰难地找到了各 种不同的电话亭,每次都会拿到新的指令,最后让他来到南约克郡奥克斯普林附近 的一处偏僻的奔宁山区的小路上。 因为浓雾的原因,无线电联系断断续续,凯文在背诵不同的指令,希望警方能 够听到他。能见度已经降至5码,这个时候,他按照指令在一处红白相间的锥形交通 路标处停下车来,并将钱投进一个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口袋。里面有指令告诉他拿 着袋子到另外一个电话亭去等候,但这只是一个花招。 在一百码之内,凯文在小路中间看到另一处锥形交通标志,还有很大的一个纸 板标语。 停车 仅只60秒。 靠近有标语(4)的墙边>木盘>不要移动盘里面的探头将钱跟袋于放在盘里> 如果蝉鸣器没有响,将钱留在里面>把汽车前面的路标拿开,然后开车>你离开后 才会有人来拿钱。 凯文将钱放在木盘里,木盘放在一座桥的胸墙上,然后,凯文开车离开,一边 用无线电拼命跟警察联系。跟踪的警察根本没有办法知道投钱的地方。他们到达桥 头的时候,剩下的一切就只有那个锥形交通标志,一个用喷罐喷的号码4,还有放木 盘的那个胸墙上的一层薄沙。 绑架者躲在废弃铁轨下面30英尺的地方,他只是简单地拉动系在木盘上的绳子, 钱就滚了下去,然后他就骑着摩托顺着小路跑了。总长达110英里,费时4个小时的 监视行动变成了一场灾难。浓雾使一切泡了汤。 斯戴芬妮・斯雷特会怎么样呢? 4个小时后,一位跟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生活在格雷特巴尔市波斯托克路的32岁 的喷漆工听到屋外有汽车停下来了,而且发动机还在转动。他从卧室朝外面看去, 看到一辆朱红色的微型梅特罗车,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位妇女走了出来,跌倒在 路上,看上去好像喝醉了,没有方向感。 几分钟后,沃伦・斯雷特打开了前门,斯戴芬妮倒在他的怀里。 当天早晨我接到电话,得知赎金投放的事情。最开始的惊慌和勒索者失踪的消 息造成了震惊,但因为斯戴劳妮安全回家,而且没有受任何伤害,因此震惊很快就 消失了。警方惊喜不已,我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当我得知绑架者拿到赎金的 方式时,我不禁大骂自己,并保证如果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一定会坚持守在指 挥室里。 浓雾是无法预测的,但是,我知道那些桥和废弃的铁轨,它们在那个人的计划 当中扮演了极重要的作用。如果我当时在场,一定会提醒警方注意,要他们注意比 较每次指令与附近的铁路桥和废弃铁路线在地图上的关系。监视小组有可能会查出 这些地方,这样尽管有雾也有可能抓住绑架者。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询问斯戴芬妮,让她回忆出被绑架时的每一个细节。 心理学家常常使用一种称为“认知谈话”的方法,专门用来一步步慢慢地带受试人 回到过去,让他们处在一个场景里,要他们以不同顺序描述事件,找到各个场景的 细节、响声、气味和质地感。 虽然没有请我去跟斯戴芬妮谈话,但是,几个月之前,我曾用这种方法与一个 12岁的小姑娘谈过话,她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被绑架,并残酷地遭到强奸。 当地的刑警要求为她的攻击者做一个心理轮廓描述,但是,我看过克洛尔的原 诉后发现没有足够的信息供我作出任何确切的结论。我需要了解关于她受攻击的一 切,他的车辆,行走路线,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但是,我们如何掌握这些内容呢?克洛尔明显受了惊吓,我们要考虑罪案调查 的需要,也必需考虑她的处境。这名罪犯还有可能攻击另外一个姑娘,下次还有可 能杀人。 她母亲和父亲不同意做应该做的事情。其中一位看到她的痛苦,因此不忍心, 希望我们不去找她谈,但另外一个发现她有足够的力量,也决心要抓到伤害她的人。 最后,大家决定继续进行下去,我也选择在她家进行问询,至少让她觉得有些安全 感。 我使用的一个方法就是认知谈话结合深层放松。克洛尔闭着眼睛靠在长椅上, 手就放在双腿上,我解释说,我将带她回到发生的一切事情中去,说我知道这会让 她觉得痛苦,非常非常痛苦,但是,我不会更多地伤害她了。 “如果我请你告诉我一些有可能让你感到恶心或者害怕的事情,你应该伸出左 手的手指,就这样,然后我就会停下来,让你有一点点思考的时间。”我就向她示 范,“如果我说得太快,或者说你搞糊涂了,那你就伸出右手的手指,我会回头慢 慢地说。” 我们尝试了放松,然后练习了一会儿默想,直到她感觉稍好一些,知道她自己 能够控制谈话过程为止。并不是由我来开始说:“现在,做一个勇敢的小姑娘,把 那个恶棍对你做的一切告诉我。”我们是一起来解决问题的,我们克服了其中一些 伤痛。绕过了一些障碍,把她试图隐藏起来的一段一段破碎的记忆重新串在一起了。 我们一起开始。首先由她自己像拖网一样在记忆里搜寻,中间没有任何打断。 没有经验的谈话者总想用一些问题或请求尽早进入叙述,希望得到更多的细节。让 她自己确立事件发生的全范围,我们会发现新的信息,这是直接提问时有可能会错 过的。只有当她因为压抑而呆住时,我们才会及时插进一些轻柔的问话提醒她: “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任何人都会是这样的。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开始。” 后来,在讲别的一些细节时,最可能的事情就呈现在我眼前了。她先被人用黑 布蒙上了眼睛,但绑得不是很结实,她仍然可以在绑布下看得见。 “你说汽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伤着你了,然后走到后车厢来。你能不能说说他怎 么伤着你了?”“他用一只手抓住我的肚子,然后用手搓我的屁股,还使劲拧,然 后,嗯,他……”她停下来了,左手的4根手指全伸出来了。她小小的身体僵硬起来, 我仿佛可以听到她的心在狂跳。 “克洛尔,你现在在自己家里,很安全,你爸爸妈妈都在厨房里,他们再也不 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你觉得稍好一点点后,再举 起手指来。如果没有事情,我们会继续下去。但是,我今天不再问你那个人对你做 了什么了,我希望你从黑布底下朝外看看,告诉我他的手是什么样的。那双手是不 是很平滑,很软,是不是很粗糙,很硬,或者是在这两者之间?” 她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我不能肯定她是否将一切都挡了回去,再也不想 跟我谈起这些事情来了。然后,她轻轻地说:“是一双柔软的手,手背后还有毛。” “请再看仔细一点点,他的手指上有没有戴戒指?”我只能够用自己的口气来 安慰她,并确保我们处在房间彼此离得最远的地方,这样可以减轻因为离另外一个 男人距离太近而有可能很快引起的恐惧感。但是,我不能够给她任何线索,以免误 导她的答案。除非我能够让她稳稳地保持在重新用感官来体验她的痛苦经验和处在 家里的安全藏身处之间,否则一切机会都会丧失,而她重复过的痛苦就没有任何意 义了。这次又等了极长时间。 “是的,就跟爸爸的手一样。” 慢慢地,事件的顺序就越来越清楚了,而且细节详细得多。最终,她已经能够 听到轮胎在柏油路上转动的声音了。她通过车后厢里的一个缝隙看到一排街灯,还 有一条可以听到汽车声的深巷。她现在可以描述汽车尾灯的样子了,这就使得车辆 型号的范围缩小了许多。最后,她对攻击者的描述慢慢包括了他最喜欢用哪只手, 还有他的眼睛,下半边脸,用的词汇,还能够准确地描述他的口音。 必须从斯戴芬妮・斯雷特那里得到同样多的细节。如果她看不见他的脸,那她 看到他的手没有?路上花了多长时间?路是七拐八拐的还是直的?有些事情似乎毫 不相关,比如日间的无线电节目,或者说出来的一句话,这些东西都有可能是极其 重要的。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警方派摩托车投递员将一些材料送到我家,几乎每天都 有。后来发现斯戴芬妮是位极聪明的受试人,她看到了绑架者手背后的黑毛,还有 他在词尾发K和T这两个音时的特征。尽管她眼上一直都蒙着黑布,但是,她明白自 己被绑架的地方有一个老式的拔号电话,还有一部调在BBC广播电台的无线电收音机。 门铃听上去像是现金出纳机上的叮吟声。 因为她曾在那栋房子里与他见面时看到过攻击者的脸,因此,她可以帮助警方 的画师很好地描述他的长相,还有他当时穿什么衣服。他穿的粗呢外衣的上衣口袋 上有一个火车标记。她是在带他看楼上的卫生间的时候受到攻击的。她一转身,发 现他一手拿着一把刀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尖尖的挫刀。“我吓坏了,大声尖叫 起来,但一切发生得非常迅速。我真是害怕极了,只是在那里大喊,在那里尖叫。” 她说。 他将她推到浴缸里,绑起她的双手,将黑色塑料眼镜戴在她眼睛上,这样她就 看不见了,然后她在她的喉咙上绑了更多的绳子。再后他像狗一样牵着她下楼,走 到外面他的车旁,里面的客坐早就完全后倾下去了。 她到达目的地后,也可能是天黑之后,她被他从汽车里带出来,进入了一间房 子,然后系在一把椅子上。他给她吃了一些土豆条,绑架者就让斯戴芬妮换上他带 来的衣服,然后在她手上和脚上戴上绑着铁链的手铐。 “我希望你不要患上幽闭症,因为你是在箱子里。”他说,然后他将她装进一 口棺材一样的容器里。里面很挤,她只有侧过身来才能到达底部。他告诉她说,箱 子的顶部有石头,如果她乱动,石头会砸在她身上。他说他还在箱子两侧装了电极, 如果她想逃跑,很有可能会被电死。 在接下来的7天里,斯戴芬妮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地狱里面。 我读着谈话记录,非常肯定有两件事情使斯戴劳妮得以生还。这个人并不是他 想传达出来的那种拉费尔大盗的惯匪形象,他在报纸里一直都是一个冷面杀手的形 象,他对此毫不在乎。其次,斯戴芬妮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感到如此震惊,成 了一个完全听之任之、百般顺从的受害人。这对于一个极想获得控制感的男人来说 是极有吸引力的。没有这两个因素,我敢肯定一定会有另外一具尸体扔在一块田野 里。 斯戴芬妮回家后,汤姆・库克问我说,斯戴芬妮是否还有危险,或者绑架者有 否可能再次与船台代理公司联系。我说他极有可能再次联系。斯戴芬妮已经对他非 常重要了,我们永远也不能够忘记他的初衷。哪怕他有一阵子会保持沉默,但他一 定会再次回来,因为他希望再玩这场游戏。 媒体解禁后,头条新闻对于警方来说是非常难堪的事情,我也很奇怪,媒体怎 么会有那样的反应,怎么会那样批评警方。不管怎么说,斯戴芬妮还是安全回来了, 因为她的安全返回一直是最重要的事项。在伯明翰举行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总体 负责联合调查行动的汤姆・库克透露了这个事件与朱莉・塔特谋杀案之间的联系。 他描述了两个案子之间众多的联系,并说那名男子最主要的动机不是钱。 被逼问之下,库克说:“嗯,这我们要看保罗・布里顿怎么看了。” 这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在与刑事调查案件产生联系时公开提出来。结果这话立即 产生了反应,库克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因为问题越来越多了,已经产生了泄露, 再也盖不住了。当天下午,负责媒体工作的警官从利兹市打来电话致歉:“我们感 到非常抱歉,”她说,“我们在新闻发布会上犯了一个错误。” 不久,新闻记者就找到我了,那天晚上,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心理轮廓描述已 经成为当年最热门的一个故事当中的新视角,我一直苦心经营的匿名活动终于曝了 光。 每次有人请我作出评论或者接受采访,我都礼貌地加以拒绝。“也许等他被抓 住或者定罪以后吧。”我说,希望这样可以将他们挡在外面。同时,新闻评述把我 描述成被与一个疯子进行的智斗困住的人。我真的感到害怕了,因此干脆不看报纸 了。 因为斯戴芬妮令人惊讶的回忆,调查工作产生了新的动力,慢慢的,警方开始 收网了。一位极好的画师画好了疑犯画像,如果必要的话,他们还可以拿出那个杀 人犯的录音。 开车前往伯明翰的途中,斯戴芬妮虽然眼睛给蒙上了,但仍然能够与绑架者说 话,绑架者也告诉了她还差多少英里,而且快到的时候还告诉了她。根据斯戴芬妮 的描述和所花的时间,他们把罪犯的活动区定在林肯郡一个A型公路的小三角区内。 一组刑警住进诺丁汉郡边上的一家小旅馆里,随时可以快速出击。 见月7号,一封从谢菲尔德地区寄出的信件寄达利兹市米尔加斯警察局。还有复 印件寄到了西米德兰警察局、琳・达特夫人、《世界新闻》、《太阳报》、约克电 视台和BBC电视台。这三页纸读起来就好像是减刑请求,也像是杀人犯的辩护词的开 头。 事实如下。 本人是绑架斯戴芬妮的人,但并不是朱莉・塔特的谋杀者。这两个案子之间不 可能产生任何联系。 我也不是那么愚蠢地试图勒索英国铁路公司的那个人。那个想法是对我曾与一 个人讨论过的方法的翻版,我现在相信他一定利用我的文字处理器提出了他的要求。 之所以突然之间中断与英国铁路公路的联系,是因为我惊讶地得知他利用了我关于 收取赎金的办法后介入了此事。我本可以利用此事,让警方继续认为那些案子彼此 有联系,因为这对我有利,但是,我最关心的事情是斯戴芬妮和她的父母,不知道 她们看了这些报道之后有何感想。我在几件事情上给斯戴芬妮做了保证,后来也兑 现了自己的诺言。我做的其中一些保证包括:1)我以前没有杀人;2)只要她不取 下眼罩,她最后会被释放,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当时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知道,能够也的确极其成功地实施了犯罪,这个事实才是我最大的满足,我 对自己对待斯戴芬妮的方式非常恶心,也感到极其难过,也为自己对她的父母造成 的伤害感到有罪……哪怕此时此刻,我的眼中仍然噙满泪水,我在半夜醒来,发现 自己在哭泣,稍稍有一点运气,斯戴芬妮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而我自己呢?我永 远也无法忘记。 对不起,斯戴芬妮。对不起,斯雷特夫人及先生…… 这封信以大胆的声言结束:“这个案子永远也不会闹到法庭,因为我有后续计 划,只要警方跟在我身后两步我便实施。” 很明显,他已经感到害怕了;画师的画像使他害怕,突然之间,他担心自己的 行动自由了。他不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但是,他的无罪请求里面包含着他就是杀 害朱莉的人的罪证。在致西约克郡警察局的信中,他将“米尔加斯”写成了“米尔 加特”,他于去年10月寄给利兹市,并以“事关朱莉”开头的那封信正是犯了这样 一个错误。另外还有类似的语法和拼写错误。 从心理学上看,他现在感到自己身后有人追踪了,并区装出后悔的样子,就好 像是在为自己起草一个辩护词一样。他没有料到绑架斯戴芬妮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哄 动效应,以致于警方将他与朱莉・塔特的谋杀案联系起来。 压力持续显出效果,2月20号,他打了电话给船台代理公司,要求与西尔维姬・ 贝克讲话。听到声音后,她按下一个按纽,通知了纳切尔格林警察局。 绑架者说:“我是绑架斯戴芬妮的那个人。斯戴芬妮和你是惟一能够辩认我的 两个人,但是,斯戴芬妮已经不会那么做了,因为她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你 明白吗?” 当天晚上,英国警视台和ITV电视台都准备在晚间新闻中播放绑架者的录音磁带。 将会有逾1500万人看到这个节目,观众还将听到一些细节,这个人有可能住在什么 地方,他开什么样的车。 已经在事件室摆放了50条电话线,准备接纳潮水一般涌人的电话。其中一通电 话是西约克郡凯夫雷市的苏珊・奥克打进来的,她把节目录下来了,当天晚上回家 后看到了那个节目。她给事件室打电话,声称她辨认出了绑架者的声音:那是她的 前夫迈克尔・山姆的声音,他在斯万的一家工厂和纽华克的萨勒姆码头经营电动工 具维修生意。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伯明翰警察局,第二天早晨便开始了一项监视行动。背景调 查确证,山姆的确拥有一辆桔黄色的奥斯丁梅特罗汽车,曾因为欺骗和诈骗罪受到 轻罪起诉,是个极喜欢看火车的人和铁路狂。事实上,51岁的山姆作为一名疑犯仅 有一点不太像――他只有一条腿。2月21号中午前不久,4名警官走进那个车间,只 往里面简单地望了一眼便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暴露出来的迈克尔・山姆的照片与几个月前拿出来的心理轮廓描述几乎完全相 符。他属于那种差一步成功的人,一生没有成就什么大事。他年轻的时候是一名极 有希望的运动员,但后来因为癌症而不得不锯掉了自己的一条腿。他的3次婚姻全部 以失败告终,他做的无数次生意也是一样。每次取得一点成功,一个错误的决定就 会使全部的艰苦努力付之东流。 他极聪明,也很能干,他曾在商船队工作过3年,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安 装起吊设备,安装中央取暖系统等。1978年4月,他偷窃了一把电动焊枪,并重新喷 漆,而且在上面装了一个假铭牌,因此而被以欺骗和诈骗罪判处9个月的徒刑。他在 监狱期间诊断出癌症,外科大夫将他膝盖以下的小腿锯掉了。 他对生活不满,知道自己能够干的事情有很多。怨谁呢?当然不是他自己。因 为手头很紧,他的第3次婚姻出了问题,因此决定显示自己的才能了。 山姆被逮捕后给带到了纽华克警察局,汤姆・库克决定,西米德兰警察局首先 审讯他,因为山姆已经承认了绑架斯戴芬妮一事。然后,再由西约克郡警察局审讯 杀害朱莉・塔特一事。同时,审讯专家也开始搜索车间,他们的发现以后将证明是 非常重要的,可以将他与他犯下的所有罪行联系起来。从他被逮捕时穿的裤子上取 下来的纤维,与寄给英国铁路公司的勒索信上找到的纤维是一样的。在车间找到的 纤维也使山姆与包扎朱莉尸体时使用的绳子和床单联系在一起,一块旧窗帘上已经 化开的血渍也肯定是从朱莉身上溅出来的。 从一开始起就已经很清楚了,山姆并没有打算放弃游戏。烟、撒的谎、假痕迹 和夸张的言词都是拿出来表演的,用于使审讯人员东奔西忙。他指摘警方案子中所 有的歧义,并装出软弱无助的样子,发明了一些情景,让警方认为这里面还有一个 同谋,这个同谋有可能还得到了2万英镑。我还能以别的任何方法来干这件事吗?山 姆法问,一边指着自己的假腿。他宣称,他的小摩托并不能够装进奥斯丁梅特罗车, 他不可能让那么多勒索信按时送达所有地方。当然,他不会说出所谓的同谋的名字, 这显然是另外一出戏,用来使事情复杂化,并且惹恼警方。 他甚至还玩出了戏中戏,他在一些纸片上写下一些数字,而且确保警方能够发 现这些纸片。警方审讯人员会花数小时时间问他说,这些数字是不是指埋放赎金的 地点在地图上的参考号码。山姆只是微笑,一句话也不说。 等他递送至米尔加斯警察局的时候,包勃・泰勒和他的小组明白自己将在审讯 中遇到的困难,因为他们必须审出他杀害朱莉・塔特的事情。泰勒请我看来自伯明 翰的录像带,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好的审讯战略。离山姆再次出庭只有3天时间。 我当天很晚才到,并在警察局的餐厅里与包勃・泰勒和他的小组一起吃饭,边 吃边呷着茶,茶杯上还刻着西约克郡的盾徽。谈话转移到了山姆有否可能承认关于 朱莉的事情。 “他不会忏悔的,”我说,“至少是在定罪之前不会忏悔。他会把游戏玩下去, 并认为他自己比你们聪明。” 这样的事情到来时就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之后我们挤在一间小房间里, 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设备,比如录音和录像设备。有人将伯明翰拿来的审讯记录 带插入机器,迈克尔・山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已经认识他很长时间了,但这还 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 上面有时间刻度的录像带显示他悠闲地坐在审讯室里,身上穿着白色的开襟衬 衣和长裤。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自信,但也不急不躁的。被逮捕的时候表现出来的 最开始的震惊仍然留在脸上,他没有想到警方能够抓到他,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苍白的脸相对而言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坐姿还是显示他希望把一切事 情都说圆满了,而没有准备和盘托出。他继续否认杀害朱莉・塔特,也不承认勒索 英国铁路公司,我可以看出他在努力为自己制造一个智力空间,这样他就可以再次 控制住局面。 山姆并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精明的冷血杀手,他希望成为一个在智力上闪闪发 光的光辉人物,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的盗匪,就跟《抓贼》里面的加里・格兰特一样。 他要解释血淋淋的罪案,惟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身,说是别人干的。 但是,这会对审讯人员造成麻烦。如果有人从始至终一直说要怪就怪那个同谋, 那他们如何对付他呢? “要明白这是一个虚构,”我说,“但是,你仍然能够让他保持这个虚构,因 为这样一来,你们仍然能够套出很多只有杀害朱莉・塔特的那个惟一的人才知道的 一些细节。你们掌握了所有这些细节之后,才能够一举击破同谋说。 他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撒谎,但是,他会在无意之间给你一些细节,这些 细节是你们可以放在陪审团面前的。然后,他们可以决定这个人到底是如何掌握这 么多机密细节的。”我警告说,山姆会想办法控制住审讯过程,他会承认他绑架了 斯戴芬妮・斯雷特,然后还会谈到他的忏悔之心,同时,他会拒绝承认他跟朱莉・ 塔特被谋杀的事情有任何联系。他们必须让他保持在正道上,但又不能用攻击行为, 也不能显出愤怒。 “状态对山姆是非常重要的。他必须相信,桌子对面的人有足够的智力明白和 继续玩这场游戏。如果他认为你们值得他玩下去,他会直率得多,但是,如果他觉 得你们缺乏信心,或者只是在装装样子,他就不会玩下去了。” 要让这些发挥作用,精心准备是极其重要的。这是决定山姆是否认为自己有罪 的惟一重要的因素。审讯人员需要对犯罪和调查有足够的认识,他们得让自己准备 好不要使用粗略的词语,他们得问出一些实际的问题。然后,他有可能拿出的任何 一种答案都应该有更多的问题可以问,等等。他们是在编织一个细节之网,最终会 使疑犯落入陷阱。 同时,审讯专家也在把每一个可能的破绽联系起来。他们拍摄下了再现镜头, 表明电动摩托车是可以放进山姆的奥斯丁梅特罗汽车后箱的,也证明前轮箱可以装 下朱莉的尸体。还找到了一些油漆痕迹,证明电动摩托车确曾放进汽车后箱。 山姆后来寄给警方和船台代理公司的一些信件的确是在一个文字处理器而不是 在老式的奥利维迪打字机上打印出来的。他已经删除了文件,但他不知道这些文件 仍然能够从计算机存储器的“过渡”段调出来。他还想办法制造了朱莉失踪当天他 不在场的证据,说事发当天他在诺丁汉附近的一个铁路调车场看火车,而且还拿出 了编有号码的照片来支持自己的说法。但是,对铁路时间表的调查显示,他拍下来 的火车当天并不在场。 转移到利兹市的3天后,迈克尔・山姆被起诉犯有绑架和杀害朱莉・塔特的罪行。 只有一个秘密仍然没有解开:他把赎金藏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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