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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夜晚 米八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事情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结婚这么多 年,自己对老婆那么好,几乎所有的事情都遵从老婆的建议,可老婆却告诉他, 女儿和自己没关系。他觉得这些一定不是真的,他老婆只是喝醉了而已。想到老 婆已经醉了,米八月突然意识到女儿在她手里很危险,他伸出手去对老婆说: “把女儿给我。” “我不!”米八月的老婆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固执地说。由于用的力气太 猛,米臻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咿咿呀呀地在老婆怀中挣扎。米八月急了,他扑上 去要把米臻抢下来。米八月的老婆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他,说:“这不是你的 女儿,你不能抱她。”米八月哪管这么多,死死地拽住米臻的衣服,两个人在屋 子里撕扯起来。米八月的老婆用的力气特别大,几乎把米八月拽个跟头。米八月 心疼女儿,松了手,老婆没有防备,反而跌跌撞撞向后面倒去。米八月紧跟上去, 把米臻抱了回来。米臻的小脸被憋得通红,一个劲儿地咳嗽。米八月拍着她的后 背,心里真是又急又恼。 “你要杀我吗?”米八月的老婆摔得很重,靠在墙上不能动弹,仍然声嘶力 竭地在喊。米八月根本就不理她,现在他没有任何理她的心思。米八月的老婆呜 呜呜地大哭起来,好像十分委屈。命运对她也的确不怎么好,本来有锦绣的前程, 却偏偏成了瘸子,又偏偏嫁了一个卖花的,又偏偏让她重新遇到以前的情人,现 在连自己的女儿也抢不过来。她一边哭一边说:“米八月,女儿不是你的。我遇 到了以前一起滑冰的搭档,女儿是我和他生的。你怎么不生气?你应该生气!” 米八月被老婆聒躁得心烦意乱,他喊了声:“别说了!” “我偏要说!”老婆继续喊,“这孩子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她应该当明星 的。你没这个本事,你什么都不能给她!”米八月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不想给老 婆孩子好的生活吗?他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睡得少,他干的活很多。现实就是这 样,让他又有什么办法?女人都是贪心不足,为什么非要逼他一个人呢?米八月 想都没想,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朝背后扔去,只听见一阵玻璃爆裂的声音。一切 都安静了。米臻躺在床上,已经不敢吭声,米八月哄她说:“乖孩子,睡觉吧, 明天就好了。” 米八月把米臻哄睡着后,才回过身去看老婆。老婆的额头流着血,歪在那里, 奄奄一息。黑暗里,米八月摸了一手黏乎乎的东西,他赶紧去找毛巾,在水里沾 湿了,要给老婆擦擦。老婆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米八月:“这是我 这辈子挨的第二顿打。你真狠。”米八月不说话,只是擦。“你就知道擦!你是 乌龟你知道吗?你就是摆设,你很多余。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给我 滚开!”米八月的老婆在成心激怒他。米八月上当了,他手中的毛巾“呼”地一 下塞进了老婆的嘴里,双手狠狠地卡住了老婆的脖子。米八月有点奇怪的是,他 老婆连一点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就那么安静地被掐死了。后来米八月给老婆擦身 体的时候才发现,老婆的脖子断了。实际上,在他老婆摔到墙上的时候,就已经 瘫痪了。米八月的老婆一定是意识到了这点,索性激米八月把自己杀死,免得以 后受更大的痛苦。米八月见老婆没了声息,才把她嘴里的毛巾拔了出来,用水洗 净了,一点一点给老婆擦身体。老实说,结婚以来,米八月没敢仔细打量过自己 老婆的身子。现在在微弱的月光下看,真是美丽得不得了,米八月几乎陶醉了。 他擦得非常仔细,眼泪、血污、呕吐物都擦干净了。之后,他就一直蹲在那里, 看着他老婆。天快亮了,米八月把放花的冰柜打开,把那些花朵拿出来,又在冰 柜里铺上了一张床单,然后抱起了老婆。他把美丽的老婆放进去,反复调整老婆 的姿势,好让她舒服一些,然后轻轻地对老婆说:“告诉我你爱我。”他看到老 婆的嘴唇动了,一滴眼泪从老婆的眼角流下来。米八月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是 的,这是他的老婆,没人可以抢走她。收拾好一切后,他回到床边。米臻用被子 裹着头,睡得很香。米八月轻抚着米臻的后背说:“我能把你养大,我会让你过 得更好。” mpanel(1); “米八月跟所有的人说他老婆离家出走了。”杨梅说,“没人追究他,就连 他老婆的情人都没有追究这件事情,因为那个情人升官了,他不能因为这个意外 葬送自己的前途。”我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小心地问杨梅:“那个情人, 不会是你爸爸吧?”“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孔坚他们告诉我的。”杨梅说, “我只知道我爸爸以前是滑冰队的,他的舞伴被打断了腿。米臻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还知道,我爸爸疯了似地逼我学滑冰,只是我不争气,到了 学校里连个搭档都没捞到。”外面起风了,在顶楼听着,声音尖利刺耳。杨梅继 续说:“米臻的妈妈一直冻在冰柜里,米八月每个月要把她抱出来,擦一次身体。 只是有一次突然停电了,那是夏天,米八月跟疯了似的,到外面买了好多冰棍。 冰棍买回家,电又来了,他只好把冰棍分给邻居们。后来买空调的人多了,停电 跳闸的事情经常发生,米八月非常恐慌,每次停电后都要反复给他老婆洗身体。 孔坚和我说,他们看见了米臻的妈妈,脸还算白,只是后背和腿上已经发黑了, 浑身都冻得硬梆梆的,像是塑料制品。据说那是因为身体总在冰柜里,脱水造成 的。只是米八月不承认,他固执地认为,老婆是和他一起在变老。”在冰冷的月 光下,米八月一个人面对一具干枯的尸体,默默地、细心地擦拭着,脸上洋溢着 幸福的微笑,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幅场景。“还有,米臻的妈妈生前最喜欢用木瓜 洗面奶,那是她的情人送给她的,滑冰队的人都用那个。后来米八月也一直用那 个东西给死尸洗脸。这我也是听孔坚说的。所以,尽管她死了那么多年,脸还是 很白,洗面奶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是的,这个洗面奶柴圆圆用,杨梅用,米臻 也用。风更大了,杨梅突然不做声,仔细地倾听着。她突然对我说:“好像有女 人在哭的声音。”我早就听见了,我知道是米臻在哭,她被勾起了伤心的往事。 在米八月杀死妻子的那个夜晚,米臻躺在床上,有谁能肯定她睡着了呢?虽然她 只有两岁,但我相信,有些事情两岁的孩子也一定能记清楚。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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