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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梅出事了 我看到杨梅的时候,她独自躺在草坪上,衣衫凌乱,嘴角流着血,周围是大 片的呕吐的痕迹,酒气熏天。杨梅是从来不喝酒的,至少我没有见她喝过酒。 那个借给她手机用的男人已经不知去向。如果我不来,估计杨梅会在这里躺 到天亮。她一直闭着眼睛,我没把握她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试着抱了抱,死沉, 而她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轻盈的。我彻底慌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 后果有多严重。 我打120 叫来了救护车。上了车就有人给她输液,一个白大褂对我说:“你 不应该给她喝这么多酒的,她这是酒精中毒了。” 不是我。我正想解释,再一想跟他费什么劲啊,就没再说,赶紧问道:“她 不要紧吧?她的嘴里好像出血了。” “那不是大问题,是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白大褂摇摇头,“不过应该挺 疼的,她居然能忍得住。” 在医院等待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杨梅不是这样想不开的女孩啊, 拌两句嘴怎么能闹成这样?不对,这里面肯定有原因,至少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再说,她躺在草坪中,那个男人又是谁?难道她是被人丢弃在那里的? 我想起了手机上陌生的号码,赶紧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 了,那个男人说:“你找到她了吧?” “你是谁?”我问,“你是怎么看见她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没必要认识我。”男人说,“我在遛狗,我的狗跑到草坪上去了,我就 发现了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要不是我跟得紧,你女朋友漂亮的鼻子就要被狗咬 掉了。我让她给你打电话,然后就退到草坪边上等着,看到你来了我才走的。” 我松了口气,感激地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忘掉我,不要再找我,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就这样。” 男人挂掉电话,我再打,居然就关机了。我把那个电话小心地储存起来,然 后坐在走廊里,一边打瞌睡一边等待杨梅醒来。 杨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睁开眼睛见到我,一下子就扑到我怀里大 哭起来,弄得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我等着她哭得差不多了,就把准备好的温水 递给她,看她一点点喝下去。她的舌头很疼,喝得挺费力气,但她的确是渴了。 “你去哪儿了?都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杨梅看着我,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的表情让我一哆嗦,我还以为她傻了 呢。 mpanel(1); “我没去哪。我上了出租车,去一个茶餐厅吃晚饭。人很多,有一个陌生男 人就坐在我对面,他问我有没有人,我说没有,你坐吧。”杨梅慢慢地说。 “你没有喝酒是吗?”我问。 “我怎么会喝酒?我从来不沾酒。”杨梅说,“后来我突然觉得困,接着就 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迷药。我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杨梅被人用药迷了,然后被灌了好多酒,接 着被抢走了东西,然后又被丢到了玉秀公园的草坪上――等等,既然已经用药迷 了,还灌酒干什么? “你不记得你借别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是吗?”我继续问。 杨梅努力想回忆起点什么,但迟疑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我垂头丧气地想,完了,被洗劫成这样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轻声对杨梅说 :“你再休息会吧,可能遇到打劫的了。等你稍微好一点我们就回家。” 杨梅顺从地躺下,我的心却提了起来。还是不对,我看见杨梅手指上依旧戴 着戒指,那是我送她的,白金镶钻,花去了我半年的积蓄。手表也还在,再看脖 子上,项链也在。打劫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些东西呢? 我带着杨梅回到住处。她十分虚弱,回来后倒在床上,一会儿肚子疼,一会 儿头疼,再一会儿又舌头疼。我给她吃了点药,又去厨房熬粥,蒸鸡蛋羹,想做 点软和的东西给她吃,她吃了一口就说不吃了,还是要睡。我就把饭碗放在床头 柜上,把被子给她盖好。醉酒后的第二天最为难过,浑身都不对劲,这我知道。 黄昏时分,老刘来了。他一进来就咋呼说:“哪儿堵了啊?别人用都不堵, 你们用就堵!” 我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杨梅病了,刚刚睡着。” 老刘不好意思地说:“好吧,我看看。” 我把他带到卫生间,指着马桶说:“我从这里面拽出很多头发来,你不觉得 这奇怪吗?” 老刘低头向马桶里看了看,又拿起马桶刷在里面搅了搅,摇摇头,对我说: “咱们去外边说话。” 我们坐在沙发上,老刘压低声音对我说:“兄弟,咱们别拐弯抹角了,你要 是不想要我这房子了就明说,但是有一点,你预付的租金可不能退。” 我说:“我找你不是为了退房子,我是想问你,这房子是不是有古怪,你有 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老刘说:“新房,能有什么古怪?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我就租给你们这样的 年轻人,觉得配这新房子。” “别废话了,有人都跟我提过了。”我说,“这个房子的房主叫蓝晋开,已 经有人向我打听他了。” 我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把我和老刘吓得都往后躲了一下。 我冲到卧室里,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杨梅浑身冷汗淋漓, 面色惨白。 “我做噩梦了。”她颤抖着说。 老刘多嘴 杨梅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拼命地往我怀里钻。 我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说:“别害怕,做梦不是真的。” “有一个人把我从餐厅带出去了。我梦见跟他走啊走,打了车,到了一个很 破烂的村子里。我们走进一个院子,很破,院子是红砖砌的墙。他让我进了屋, 屋里有人。那个人的脸很可怕,好像只有一半,另外半张脸是平的,眉毛眼睛都 是用笔画上去的,就像脸上糊了一个纸板。我要喊却喊不出声来,身体也动弹不 了。我使劲挣扎才醒过来,吓死我了!” 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人,但就是再迟钝也听出杨梅在说什么了。她叙述的,也 许就是昨天晚上她失去意识以后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像水渍一样印在她的脑海 中,清醒的时候很难想起来,但一旦处于朦胧状态,就会清晰地重现。 我说:“你先躺一会儿,我把客人送走就来陪你。” 老刘在客厅里坐着,显得心事重重。他看我出来,赶紧说:“兄弟,听我一 句话,不该打听的事情就别打听,这间房子你要觉得不好,我可以给你换。但你 别问了。” “这可不成。”我说,“你给我换?我新买的家具电器你给我报销吗?我受 的精神损失呢?我可告诉你,报纸上说这蓝晋开可是个诈骗犯,你要是不跟我说 明白了,那我就去报警。那样大家都不好过。” “你呀。”老刘说,“你年轻,不知道事情有多可怕。好吧,我把我知道的 告诉你,可你千万不能对第二个人说了,包括你那漂亮媳妇儿。这栋房子,是蓝 晋开给一个叫米臻的女人买的,用的是米臻的名字。米臻是蓝晋开的情人,后来 米臻的花店着火,米臻同一天被汽车撞死,这房子就没主了。蓝晋开把房子交给 了我,让我替他收着房租,自己也就不见了。这可是个秘密。” “那米臻就没有家人吗?”我追问道。 “我听说她有个爸爸,但是谁也没认真去找过。找他干吗呀?把房子还给人 家吗?反正这房子是蓝晋开交给我的。” 我沉吟着,琢磨着老刘的话。 “行了兄弟,我说的已经够多的了。我得走了。再说下去我也就别想吃得香 睡得着了。你好好照顾你的媳妇儿吧,她脸上发青。你再好好想想,觉得住这不 方便就跟我说。”老刘说完,站起身就向外走,到过道的时候还往那洗手间里看 了一眼。 我的心思在杨梅身上,就没拦老刘。要是我能预知这是我见老刘的最后一面, 我无论如何要让他把话说清楚。 整个晚上,杨梅一直在卧室的卫生间哭泣,还把门反锁上。我怕米臻又跑来 捣乱,便把能打开的灯全打开了。鬼怕光,我就知道这些,至于其他的,我对鬼 简直一无所知。 我觉得杨梅肯定有事瞒着我,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盘问她。有那么 一瞬间我非常后悔,我和杨梅吵什么架啊,要是不吵架,要是她不独自坐出租车 离开,也不会出这么多变故。那不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所以,对女人,能让着点就让着点。她要是再负气出走,没准能把天给捅破 了。 两个小时以后,杨梅哭累了。她打开门出来了,坐在我旁边。我没说话,等 着她先开腔。 杨梅背对着我,依旧是沉默。过了半天,她躺下来――就是那天晚上米臻躺 的位置,还是背对着我,肩膀在抽动。 我试着把手搭到她的肩上,轻声说:“你还叫我不要撒谎,可你什么时候学 会撒谎了?” 杨梅听了我的话就是一哆嗦,然后开始战栗。我一把把她翻过来,直视着她 的眼睛,问:“你不想把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搞糟吧?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 么事?” 杨梅看着我,突然大声喊起来:“你别问了行吗?你又不能保护我,知道那 么多干什么?” 杨梅的突然爆发把我给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凶狠地对我说过话。我愣愣 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表情充满了悲哀、绝望,左脸上被米臻弄出来的黑印颜色更 深了。 我把她搂在怀里,说:“谁说我不能保护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 在外面还有别人?你去找他了,对吗?” 杨梅没有回答,她用力咬着我的胳膊,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可我不敢动, 我觉得要是放开手,这个姑娘就会离我远去,永不回来。 杨梅在我怀里暖和了一点,她松开了嘴,满口都是我胳膊上流出的血。她对 我说:“离开我吧,为了你好。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可是你必须走,离开我, 离开这座房子,走得越远越好,忘掉一切。” 她的语气显得恶狠狠的,我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我问:“为什么?你爱我 还让我走?” “是的。如果你要一定问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杨梅一字一顿地说,“你 和老刘在客厅说的那个蓝晋开,我认识。那个烧掉的花店,我也去过。”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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