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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又见故人 郭松扬是被清晨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闭着眼睛摸索到放在床边的 手机,按下了接听按钮:“喂,哪位?” 手机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焦急和些许的惶恐:“喂,是郭 警官吗?我是方桦。早上医院打电话来,说陈隐文昨天晚上逃出了精神病院!” 郭松扬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什么!陈隐文逃出了精神病院?你先不 要急,你慢慢讲。”郭松扬在心里暗骂医院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一个已经 失去自我的精神病人偷偷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他记得前年就有一个从精神病院跑 出来的病人将一个3 岁的小孩儿伤害致死,造成了相当残酷的事件和恶劣的影响。 手机那头的方桦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刚接到电话就 给你打了,我怕隐文会出什么事儿,他这样乱跑真叫人担心。” “嗯,先别着急,”郭松扬镇定地说,“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去接你,我 们一起去医院。” “好的,我在家等你”方桦说道。 “我马上就到。”郭松扬随即挂断了电话,迅速洗漱了一下便出门了。 远远地看去,精神病院是一片灰黑色的建筑,就像这个城市身上的一块顽固 的色斑,丑陋却又无法去除。灰色的围墙依然高耸着,但此时却像是在嘲笑这样 的高耸和森然竟然不能把一个病人老老实实地圈在其中。郭松扬大踏步地走进了 精神病院的大门,身后是方桦急促的脚步。清晨的精神病院里已经有了早起在活 动的病人。走进病区,看见那条长长的走廊外面三三两两在院子里闲逛的病人。 郭松扬他们找到了值班医生,值班医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大夫。他对郭 松扬和方桦说: “昨天晚上,我跟两个护士去查房的时候,他还在屋子里睡觉,那是晚上10 点钟左右。后来1 点钟的查房我没有参加,是两个护士去的,据她们说,她们隔 着窗户看了一眼,那时候他还在病房里。但是到了早晨再去看,就发现他的房间 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起先护士们以为他是上厕所了,便去厕所看,没有人。这才 紧张起来,于是大家四处去找,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查,却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 影,这时候我们才确定陈隐文是逃出了精神病院了。于是我们就给主任打电话, 主任让我们立即通知病人家属,这不,我们就给方女士打了电话,真不知道他是 怎么逃出去的。”说着那个年轻的值班医生挠了挠头。 郭松扬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转了一圈,目光在四处扫了扫,他偏过头问:“你 们病区的门晚上几点上锁?” “8 点以后就上锁了啊,”那个值班医生回答道,“按道理说,陈隐文是不 可能从那道门出去的,只有我们值班医生才有钥匙,而昨天钥匙一直在我身上, 并没有离身啊!”这个医生显然是想要减轻由于病人逃跑所带来的责任。 “嗯。”郭松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说:“两年前有一个病人也是从你 们医院逃出去的,他是从哪里逃出去的呢?你可以讲讲吗?” “啊,这个啊。”年轻医生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个病人是从病区后面的围 墙爬出去的。” “噢?那个围墙不是很高吗?他怎么可以爬过去呢?”郭松扬问。 “是这样子的,那个病人先爬上了围墙旁边的一棵树,然后又从树上跳到围 墙上跳出了精神病院。那次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医院已经将围墙周围的树木都砍 伐了啊,所以,陈隐文这次一定不是从围墙出去的。” mpanel(1); 郭松扬又问:“这个病房到了晚上上锁吗?” 那年轻医生说:“我们医院只有狂躁型病人的病房晚上才上锁,其他病人的 病房都是不上锁的,也方便我们查房。” 郭松扬从病房里走出来,一直走到病区的花园里,又径直走到了围墙边上, 然后就沿着围墙走。中途,他停在了一个地方,这是病区后面的一个角落,在高 高的围墙上面有一个豁口,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砖块和灰土。郭松扬一纵身,就攀 上了那豁口突出的一角,手臂使力,便轻松地爬上了围墙,墙上阴面覆盖青苔的 地方明显留着新蹭出的痕迹,看来陈隐文就是从这里爬墙出去的。 陈隐文逃出去以后并没有回家,他会去哪儿呢?要是一个正常人他很有可能 会回家,可是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还认得自己的家吗?大概这个问题只能由 医生来回答了。 叶青正在办公室整理那个“烟波怪客”给他讲的奇异故事,他的手机响了, 是方桦打来的。方桦给他带来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陈隐文从精神病院逃跑了。 叶青立刻想到了陈隐文那阴森森的语调和冷冷的眼神,不由得身上一颤。他镇定 了一下,对方桦说:“别着急,我们四处找找,说不定他会回家呢。我跟媒体都 很熟,这样吧,一会儿我去你那里取几张照片,让电台、电视台和报社的朋友给 你登一下寻人启事,或许很快就会有陈隐文的下落了。” 叶青撂下手头的工作,赶往了陈隐文的家。跑完报社、电视台已经是中午了, 方桦歉意地说:“叶青,让你受累了。” 叶青扭过头说:“怎么跟我还客气呢,我和隐文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做这些 是应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方桦说:“好,我请你吃饭吧。” 叶青笑笑说:“我们就随便吃点吧,等隐文的病治好了,你们再请我,那时 候我可要狠狠宰你们一顿。” 方桦知道叶青这是在给自己宽心,于是也笑笑说:“好的,一言为定了。” 两人走进路边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饭馆,随便点了两个菜就吃了起来。正 吃着饭,方华冷不丁问叶青:“你听说过隐文还有一个弟弟吗?” 叶青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他还有一个弟弟呀!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 听他说起过。” 于是方桦便把郭松扬告诉她的话跟叶青说了,叶青听了也很奇怪,他说: “那怎么他们两个见了面竟然装着不相识呢?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别的原因 呢?” “是啊,”方桦说,“我本来听说了就忍不住很想给陈演武打个电话问问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拿起电话了又想,我问这个不大合适,或许人家有他 们自己的原因呢。” “难道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于是彼此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叶青问到。 “没有啊,我们一起在王启明家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 来有什么矛盾或者隔阂啊。”方桦说。 “这就奇怪了。”叶青沉思着。 吃过了饭,叶青就回杂志社上班去了,而方桦则回家等候消息。叶青在电脑 前忙了一下午,终于将“烟波怪客”的故事整理好了,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讲。他 将稿子打印了,递给张小凡看,张小凡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说:“这期就上 这个了。”叶青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我出去活动活动,你慢慢看。”说着 就走出了办公室。 叶青慢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股热浪裹住了 他的全身。从窗户里向下望去,是拥挤的街道和街道两旁浓荫的树木。人行道几 乎全部被树的枝叶遮挡住了,只有少许的缝隙,偶尔可以看到几个行人一闪而过 的身影。有的白裙飘飘,有的西装革履,也有的背心短裤,色彩纷呈。 突然一身黑色的衣裙映入了叶青的眼帘,在黑色衣裙之外暴露的是白皙的皮 肤。叶青想看仔细,那身影却隐没进树荫不见了。难道是她?叶青心里想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叶青回过头去,在走廊的另一端,一个细长的人 影正朝这边走来。那人走进了编辑部的办公室,不多时就看见张小凡和他一起出 来,张小凡用手指指这头的叶青,那人便径直朝叶青走来。叶青突然觉得这人有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是谁。这种感觉令他有些莫名的紧张。 待走到近前,叶青才看清楚,这是一个书卷气很浓的年轻人,带着一副树脂无框 眼镜,很沉静的气质,叶青不由地想到了陆柏。 那年轻人对着叶青笑了笑说:“叶青哥,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叶青心中一动,仔细辨认了片刻:“是罗蒙啊!哎呀,你不说我还真的认不 出来了呢。” 罗蒙也是清水镇的,比叶青他们小两岁,在清水镇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 当年他最佩服的就是陆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崇拜陆柏,以至于后来考大学他都 考到了陆柏所在的学校。他跟叶青原本也是很熟悉的,只是多年不曾联系了,一 时间叶青竟然没有认出来。 叶青招呼道:“走走,去我家里!” 罗蒙笑笑说:“不麻烦了,我只是路过江城,打听到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 叶青哪里肯放他走,强拉了他回到自己家里。谈话间,叶青才知道,罗蒙毕 业后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于是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这几天才刚刚回来。谈起 昔日的情景,两人都不胜感慨。罗蒙问起陆柏的消息,叶青便将联系不到陆柏的 种种经过讲给了他听,罗蒙听了也觉蹊跷。 等李睛下班回家,叶青便连忙将这个同乡加学弟介绍给了李睛,李睛感觉这 个人似乎在那里看见过,虽然是初次见面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罗蒙很客气 地叫了一声:嫂子。这一声嫂子,却把李睛叫了一个红脸,李睛笑着说:“你们 坐着聊天,我去准备饭菜。”说着便进了厨房。 酒过三巡之后,李睛谈起了他们清水镇不吃鱼的风俗,于是又说起张晓雅讲 的那个故事,罗蒙哑然失笑说:“那只是传说而已,哪里真的有鬼神呢。别人我 不知道,反正我是吃鱼的。我留学日本这几年,可是没少吃鱼呢,什么鱼片、鱼 肉丸子都吃。” 旁边的叶青却叹了一口气说:“那个传说也不全是假的,至少那个恶少是确 有其人。” 这话一出口,李睛和罗蒙都愣住了,他们知道叶青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 说确有其事那就真的是有这么回事儿,只是那故事也太过于诡异,不像是现实中 能够发生的故事。于是他们都望着叶青等着他的下文。 叶青又说:“说来惭愧,那个恶少便是我家的一位祖先。他品行不端,贪恋 女色,以至于强奸民女,后来被我族中的长辈关进了我家的家牢,这个人的名字 叫叶圣纯。” 李睛在一边啊了一声,说:“你不是说在黑屋子里看到了他的留言,他不是 自杀死了吗?” 叶青点了点头说:“就是他,他的确是自杀了,却没有死。当时他以头撞壁, 满头是血,人昏厥了过去,当时闭住了气。家人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拖到后山, 准备安葬。谁知道当时天降大雨,掘坟的民夫跑去躲雨,他却悠悠醒转过来逃脱 了。等雨停过后,那民夫发现不见了尸体,既害怕少爷变成僵尸,又害怕老爷责 骂自己偷懒,便将土掩埋,筑了一个空坟回去交差了。叶圣纯跑到清水镇外不远 的一间往日常去的妓院住了下来。他不思悔改,每日纵情声色,沉迷于酒色之中。 后来便如故事里讲得那样,吃了清水湖里的鱼便昏厥过去,后来全身水肿,却又 不停地喊口渴,不停地饮水,转眼人就不行了。妓院连忙派人将他送回了家里, 这时他已经是全身溃烂,没有人形了。哀号了数日才死去。当时传言都说是遭了 报应,其实当日吃鱼死去的并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人都是吃了鱼不久就发了怪 病死去,所以久而久之才会形成清水镇不吃鱼的风俗习惯。” 罗蒙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或许是由于水质污染引起的食物中毒呢。就 像上个世纪50年代在日本发生的水俣病一样,病人都会呈现出一些怪异的病理表 现,甚至连食用了被污染的鱼的猫都会摇摇晃晃地跳进水里溺死,当时人们还管 那些猫叫‘自杀猫’,其实就是一种中毒反应。可是在古代的清水镇会有什么污 染源呢?这个很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李睛说:“你说怎么中国民间就有这么多怪异的传说呢?” 罗蒙说:“其实不止在中国,就是在日本也有很多这样的怪异传说的。就拿 我见过的一个怪异事件来说吧。你们听说过河伯吧?就是庄子在《逍遥游》里写 到的水神。在日本啊,他们管河伯叫‘河童’,据说是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的, 它们长得和人类相似,体形像三四岁的小孩,有着和人类一样的脸,头却像一个 盘子,头顶上有一个凹陷的圆盘,这个圆盘如果干涸了那么河童就会死去,于是 它们只在水边活动。据说它们常常将在水边行走的人拖到水里,然后吃掉人的内 脏。 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些民间道听途说,可是听说在日本的佐贺县伊万里的松浦 酒造所收藏着河童的木乃伊,据说是酒厂的继承人在他家老宅屋顶发现的。当时 是为了修缮房顶,工人们却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木箱,上面还贴着有汉字‘河伯’ 的封条。于是就找来酒厂老板,当他开启木箱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具体形很小, 样子很怪异的骨骸,很像传说中的河童。于是他便询问了自己的母亲,原来那个 被怀疑是河童的骨骸的东西已经在他家的屋顶上封存了200 年了,作为他家的守 护神一直被秘密保存着。 我听说了这个事儿,十分的好奇,于是我就跑到佐贺专门去看了那个尸骸, 那的确不是人类的骨骸,但是由于不能打开检验,究竟是什么动物至今也还不得 而知。“ 罗蒙的故事讲得李睛浑身一哆嗦,她说:“把一具骨骸放置在自己家的屋顶 上,这想起来就吓人啊。也不知道这日本人是怎么想的,真够变态的。” 叶青说:“这世界上的怪异现象大多都是人们目前无法解释的,所以才会产 生那么多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等到谜底揭开了,它们就只能永远的存在于传 说中了。比如说鬼魂,或许那只是人的精神世界里构筑出来的一种幻想,是人的 潜意识里对生命和灵魂的一种理解,当这种潜意识浮起的时候,人们就会认为是 自己看见鬼了,而不把它当成是一种幻觉。” 叶青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怪异的风穿堂而过,把窗帘吹得啪啪作响,似乎是 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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