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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妖巢   我颤抖着,举起锋利的刀片,对准自己的手腕,终于等到沙蒙出去,我骗他说 我饿了,不然,他依然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   我不知道这是阿卡死后的多少天,我又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一切落满了尘埃, 只有回忆是如此鲜活,鲜活得让人的心像被一层层剥开,像一朵美丽的包菜。   肉肉和大壮每天都来,带来食物和花朵,食物被肠子消化成糟粕,花朵隔夜便 会枯萎,失去了阿卡的苏软软,是糟粕,是枯萎的花朵尸体,了无生机。   让我陪你去吧,阿卡。我知道,多年前,电梯失事,包括我的父母在内,所有 人都遇难,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知道神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只是为了让我能 遇见你,他只是为了让我品尝一次深而痛的爱。   阿卡,等我……刀片割开皮肤,我的手法不会像小仪那样不精准,我会让自己 死得干净,鲜血,从破开的血管里汩汩流淌,有一些溅到脸上,痒痒的,死去是如 此幸福。   “软软,你干什么!”沙蒙手里的豆浆洒在地上,他抓起一卷卫生纸按在伤口 上,他大声呼喊着:“软软,你这样阿卡不会同意的!”身体轻飘飘被他抱起来, 出门的时候,头撞在门框上,脑震荡,脑震荡,我宁愿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   “软软姐,都是我不好,不该拉你去什么鬼楼,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卡叔 也会怪我的!”肉肉晃着我的手,声音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沙蒙阴着脸把她拉开。   “不要摇她,她的脑袋不能再震动!”沙蒙低声说。   “阿软,你何苦呢,阿卡是为了你能好好活着才挺身而出的,你这样,他怎么 能甘愿?”大壮站在一边,声音幽怨,我们都不知道该去怨恨谁,莫须有的东西夺 走了一切我们拥有的,我们的幽怨,只能对着那些无辜的同伴。   我失去了阿卡,大壮失去的小仪。我失去的是彼此相爱的男人,大壮失去的是 性幻想的对象。疼痛让我们心底都积郁了仇恨,积得越来越来郁,却根本不知道该 去恨谁。   王老头是始作俑者,然而是那一场浩劫摧毁了他的人生,他也是被害者,死在 失去控制的自己的手里。   无声地躺在病床上,时间像流淌在吊瓶里的溶液,一滴一滴,顺着血脉流入身 体,与血液混为一体,药不再是药,血也不再是血,一切,都失去原本的意义。   我无法去死,因我需要延续着阿卡的希望;死的人是小仪,她在第十六次自杀 的时候,成功了,一根细细的丝袜,结束了她鬼魅缠身的年轻生命,没有人知道她 为什么要去死,就像她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   小仪的葬礼,足够隆重,如同庆祝她痊愈出院的上流社会聚会,所有人带着假 面夹红包而来,记录红包数量和内容的人依然是上次那个,我没有去参加,但是我 想一定还是他,不论是生是死,钱始终没有改变,而钱能改变人性。   我躺在病床上,虽死犹生,沙蒙也没有去参加,但是他送去了红包,他苦笑着 说,一切规则框框不会改变。一切该去死的,活不下来,该活下来的,死不了,谁 都逃脱不了命运。   阿卡的父母,从法国回来,带走了他的骨灰,他们没有来见我,也不打算过来 见我,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从来不曾存在,今后也不会再存在的女人,哪怕 他的儿子是因救我而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卡真的不在了,那么我,又算什 么呢?   “软,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熟悉的关怀在耳边响起,可惜说话的人不是 阿卡,是沙蒙。我望着他,这个中了魔的讨厌男人,苍蝇一样围绕着我,我又不是 大便。   “找到王屠户养猪做蛊的地方了吗?”我问他。   “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这些,吃点东西吧。”沙蒙把粥伸到我面前。   “我总觉得,一切没有结束。甚至,只是刚开了一个小头。”我喝了他喂过来 的粥,其实我也不想死,只是想体验流血的快乐,不论如何,总有人要坚持到迷题 被彻底解开的一天,除却压抑和恐惧,只有继续安静地等待结局。   “你真的相信所谓的猪妖传说吗?”沙蒙盛着香粥的手悬在半空中,我张着嘴, 良久不见食物落入,有些尴尬,有些饥饿,有些焦急。   “这不是你所谓的王老头的口供吗?”我疑惑着,嘴巴翕动,眼睛死一样地盯 着那勺冒着热气的粥。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没有鬼怪妖仙,只是太多时候,人力解决不了,你不 愿意去思考究竟,所以怪罪那是鬼怪作祟。”沙蒙像是故意调戏我的味蕾,悬空的 勺子迟迟不肯落入我的嘴。   “可是你特意邀请我们所有人宣布王屠户的口供,让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不讳, 彻底承认这是有妖。”我的思绪由食物转移到话题上。   “我只是希望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以为法院会相信这么多死掉的人是被妖精杀 的吗。”沙蒙说:“我早就说过,这一切是一场心理战。” mpanel(1);   “你是说我们中有人是凶手?”我疑惑:“你怀疑是谁?”   “所有人。”沙蒙说。   “哼,在你们警察眼中,所有人都像罪犯。”我冷笑:“你应该也怀疑过我吧?”   “不是怀疑过,在没有确凿排除证据的条件下,一切怀疑都是进行时。”沙蒙 低语:“今天晚上我们会去王屠户家夜袭所谓的妖巢,看看所谓的猪妖到底是否着 的存在。”   “那天你不是亲眼所见,猪妖杀了阿卡。难道你还怀疑一切都是人为的?”我 继续冷冷地对道。   “被我杀死的猪,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猪的生理结构没有任何变异征兆,而 且血液中检测出大量氯三苯乙烯和硝酸甘油成分,并且它已经被饿了至少四天,胃 中无任何食物残渣。”沙蒙把勺子伸到我嘴边,我皱了眉头摇了摇头,我又想起了 那顿猪肉,胃口丧失了。   “三苯乙烯、硝酸甘油?”我疑惑地重复。   “就是兴奋剂的一种,人如果过量服用会出现精神亢奋和控制力丧失等情况。” 沙蒙回答。   “你是说,有人将那头猪饿了四天四夜,然后为其注射了大量兴奋剂,所以它 才会亢奋杀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并努力想将身体支撑起来。   “在审讯王屠户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一点,我在想你们这些人中有谁会使 用这些药剂。”沙蒙的声音不自觉放低。   “你在怀疑阿卡?”我自然而然想到,我们所有人中,只有阿卡是医生,熟谙 各种药剂学的配比。   “听到王屠户爆死的消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因为你和阿卡单独在一 起,所以我赶来救你们。”沙蒙有些自责地说。   “结果他死在你面前,他的死帮他洗脱了罪名是吗?”我苦笑着,想着阿卡熟 悉的面容,身体上温暖的气息。   “初步分析是这样。”沙蒙说。   “哼,那如果他不死呢?你打算拘捕他?”我的愤恨情绪又滋生。   “不知道,总要证据确凿。”沙蒙说。   “冷血。你们找到了妖巢的位置?”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刚刚说今天 晚上要去。”   “只是初步猜测。”沙蒙沉吟。   “为什么要对我说,难道不怕我是凶手,影响你们的计划?”我冷笑。   “我相信你不是。”沙蒙有些尴尬,侦探也有走嘴的时候,再理智的人也有对 感情低头的时候。陷入爱情迷局中的男人,如果我是凶手,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 你。   “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对不对?”一直冷笑,一直冷笑,笑到我浑身都发 冷,忍不住战栗:“你一直要求我们对你提供详细而不能再详细的证据和资料,而 你的一切收获都在背地里进行。明面上,你冷冷地看着我们一个又一个死去。”   “相信我,很多事情,自然有所谓的道理。不告诉你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着想。”沙蒙有些惭愧,而嘴角流露的,依然是流氓般的无赖气,有些苍白。   晚上,沙蒙不在,去指挥所谓的‘剿妖巢’任务,肉肉来护理我。   “软软姐,王屠户到底是不是凶手,我觉得沙蒙没有完全将他掌握的事情告诉 我们。”经历过亲人和朋友的离去,肉肉明显瘦了一圈,睫毛无神地耷拉在眼皮上, 从走进病房就始终坐在我对面,一动也不动。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安慰道。   “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她开始哭,眼泪像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经历了这 么多变故,她依然有这样丰富的泪水,尚属难得,而我的眼,早已干涸。有太多时 候,眼泪是无用的附属品,流不出来觉得压抑,流多了也失去意义。   “还记得你跳的那支面具舞吗?”我的脸上勉强挤出那样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们都快乐。”   肉肉的脸上呈现绝望:“是我的舞蹈,引出的猪妖,就是那只猪,它杀了他们, 宝宝、雷子、阿卡和我姐姐。”   “肉肉,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怪吗?”我轻问。   “软软姐,你相信吗?”她有点疑惑地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网上聊天吗,这是你第一个问我的问题。”我抚摩着她 嫩嫩的小脸儿。   “你回答你不相信。”她说。   “可是你说,如果见到了你,我就会相信了。”我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有一丝 慌乱,不过很快被忧伤和无辜取代,一如我所认识的非主流女大学生。   “那都是我故意吓唬人的,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我……”她由开始哭。   “妖巢被端了。”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阿卡脸色凝重,看见我身边哭泣的 肉肉,愣了一下。   “你们找到妖巢了?”肉肉擦干眼泪,疑惑地回过头看阿卡。   “初步猜测。”阿卡走过来,拍了拍肉肉的肩膀:“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看见阿卡看肉肉的眼神,冷冷的难以琢磨,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肉肉背对着 我,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着他们双双离开病房,我耳边仿佛传来野兽低靡的呼 吸声,在病房里长久回荡,空荡荡,另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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