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蛇踪初现   一   其实,柯明早就“认识”周莫如了,关于这一点,他向区元隐瞒了很多。   作为一个私人侦探,柯明和他的“柯尔调查事务所”一直游在走法律的剃刀边 缘。法律虽然没有禁止民事调查,但有关工商管理的法规里却没有这个行业;再者, 宪法在规定“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时,并没有赋予公民“调查权”,除非那些 专门部门,如公检法、律师等。所以,很多时候,柯明为他的委托人进行的一系列 调查行为,用严格的法律标尺来量,都是不容置疑的“违法行为”。在这样的背景 下,柯明们有时就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甚至黑白两道都得吃得开,稍有不慎,便 可能遭致灭顶之灾。   饶是如此,柯明仍是对这一行充满热爱。本来,他可以像他的警校同学一样, 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当一名警察,现在混一个科长什么的当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说靠山,他也不比人差,只要他愿意“靠”,现在完全不用过这种“鬼鬼祟祟” 的日子。   但偏偏柯明从小就是一个福尔摩斯迷。小学还没毕业,他就把他父亲书架上的 一套《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看完了,有些特别精彩的故事,如《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血字的研究》等,他还看了不只一遍。不仅看,他还把福尔摩斯的那一套推理方 法应用到实践中,虽然成功率很少很少,但他仍乐此不疲,对他来说,最有快感的, 还是推理的过程,至于结果,即使是错的,也可反证推理过程的失误,为下一次积 累经验。   还别说,读初二时,柯明就凭自己的推理能力,在班上破了一个偷窃同学钱包 的“案子”,使得他在老师、同学中名声大噪,也有了“小神探”的外号。   当侦探的理想使他在高考填志愿时,把所有志愿都填上了警校,而且都是刑警 专业。   但是,在如愿以偿地以优秀成绩从警校毕业时,他却放弃了一个唾手可得的令 人艳羡的职位,走上一条当私人侦探的坎坷道路。   原因很简单,在警校学习时,柯明就深深体会到,刑警的侦查,固然可以光明 正大地进行,但是,在法律框架内进行的调查,毕竟太受掣肘――如果福尔摩斯是 一名警察,他肯定就没能这么“神”,道理就这么简单。恰好,柯明尚未毕业的时 候,1992年,国内第一家具有私人侦探性质的“上海社会安全咨询调查事务所”挂 牌成立,紧接着,1993年,成都、沈阳也出现了类似“调查所”。这消息对柯明来 说不亚于“十月一声惊雷”,前途豁然开朗。于是,一毕业,他就瞄准了国内调查 市场上最大的“肥肉”――广州,通多方筹备,“柯尔调查事务所”终于在广州挂 牌成立。   从最初的单枪匹马到现在拥有近20名调查人员的调查公司,八年来,柯明和他 的“柯尔”走过一条颇不寻常的路。但是,困难他并不怕,也早在他预料之中;让 他郁闷的是,公司所接的委托调查,大部分都跟婚外情有关,再者就是债务纠纷, 能让他发挥自己侦查特长的案子廖廖无几,涉及刑事的案子,公安一介入,他就得 知趣地退出。在行内,他甚至有了“二奶杀手”的外号,不过,这外号,跟濮存昕 “师奶杀手”那个外号可截然相反。   绝大部分的婚外情调查案子,当委托人拿到对方不忠的证据后,都以此为要挟, 在离婚时获得最大可能的权益;当然,也有报复打人、敲诈勒索的违法行为发生。 这些,柯明都认为,他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调查取证,心安理得地拿委托人的酬金, 至于委托人事后的行为,自己完全不用负责任。   可是,“沙太杀夫案”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打击。   叶芳兵前来“柯尔调查事务所”向柯明求助时,自称是看了《花城早报》上的 报道,才知道广州有这么一家私人侦探所。她说她知道她丈夫马松发肯定有外遇, 却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请大侦探出马。   这样的小case,柯明本来安排手下人去做就行了。可那段时间特别忙,人手不 够,他只好亲自出马。   没几天,在燕悦大厦,他就跟拍到了喝醉的马松发在一个美女的搀扶下进了酒 店房间的照片。   虽是夜间,酒店走廊光线不足,但阅二奶无数的柯明,还是被照片上那个女的 容貌惊呆了――从外表看,她不是“小姐”,而且,从她对马松发关怀备至的态度 看,他们也不是那种一夜情的关系。综合种种,那女的,是马松发的固定情人或 “二奶”无疑了。   可第二天早上,当苦候一夜的柯明拍到那女的从燕悦大厦出来的照片时,他又 吃了一惊:她披头散发,眼睛浮肿,明显是长时间哭过。这一夜之间,两人发生了 什么事?   接下来几天,柯明继续追踪,真相大白:原来,那女的叫周莫如,是马松发公 司的会计,也是马的老乡。但马松发在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有的是小姐,有的 竟然是生意对手……当他把照片和资料交给叶芳兵时,对方脸上平静如水,只是淡 淡地说:“早知道是她了,只是没想到,她也被骗了。”   叶芳兵爽快地付了调查费,此后也没再来找柯明。渐渐地,柯明也把此事忘了, 偶尔整理卷宗,看到周莫如的照片,只是内心轻叹一声:“这么美的女孩,可惜了。”   半年后,“沙太杀夫案”震惊全城。柯明看到报纸上登出的叶芳兵的照片,实 在始料不及――想她当时反应那么平静,难道这半年间,马松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 她的事?他向当警察的朋友了解此案,朋友告诉他,在案发现场,还有几张马松发 跟不同女人偷情的照片。叶芳兵供认,照片是她雇人拍的,动手前拿给马松发看, 想让他死了瞑目。警察朋友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凶手什么都招了,我们省了很多 麻烦,照片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不过,凶手当场便自首,照片也证明了死者确 有过错,所以,估计叶芳兵最多判个死缓。那些照片,既害死了一条命,也救了一 条命,嘿嘿。”至于那最主要的“第三者”周莫如,警察朋友说,经调查,她其实 也是一个受害者,只作为证人做了笔录,便不负法律责任了。 mpanel(1);   当区元向柯明求助,说出他想找的人,竟然就是周莫如时,柯明内心的震惊可 想而知。区元闪烁其词,说什么警察需要周莫如去指认嫌犯,这完全是借口。察言 观色是私人侦探的基本功,柯明看得出,区元跟周莫如之间,肯定有很多曲折的故 事。两年来,区元从不向他请求帮忙,这次却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主动找他,这已很 说明情况。他想提醒区元,这样的女人虽美,却不值得太过投入。但柯明也清楚, 区元“情场浪子”的名声在外,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用得着他提醒吗?   所以,柯明干脆不向区元说他跟“沙太杀夫案”的关系,只是答应区元,帮他 找周莫如就是了。这事对柯明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因为是“沙太杀夫案”的证 人之一,周莫如的电话号码、住址有任何变换,都必须在公安局备案,柯明只打一 个电话,找到内线朋友,就问到她的地址了。   但是,区元提供的那个骚扰手机号码,却颇费柯明一番周折。柯明一眼就看出, 那是一个神州行号码,买卡不用实名制,要查出机主是谁,除非动用卫星定位监控 系统――这也必须是在机主开机的情况下才能追踪。惟一的办法,是查出该机的通 话记录,通过跟该机通话的主叫或被叫号码来查找机主……   帮区元的忙,也是一种报答,柯明很清楚这一点。   二   意识似乎渐渐浮出了水面。   区元发现自己竟然裸身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上,周围别说人,连一点动植 物的痕迹都没有。朝远处望去,或大或小的环形山如棋子般分布着,区元抬头仰望, 只见一个巨大的蓝色星球,倒悬在浩瀚的夜空中。   那不是地球吗?   我死了?这是升天了,还是下地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恐怖地笼罩着区元。他想跑,可纵身一跃,竟有两米高!   难道这是在月球上?   空气呢?月球上怎么能呼吸到空气?   受不了了!区元双手合拢,围在嘴边,朝远处呼喊起来:“有人吗?救命啊!”   喊声一出,就像用photoshop 注色一样,白色荒原一下子变成红色的了,连天 上的蓝色地球也被染红了,环形山都成了活火山,红红的分不清是岩浆还是血浆的 粘稠液体在山口里翻滚着,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区元双手抱头,发足狂奔,大地在 他身后像红绸子般波动……   蓦地,一切又都黑屏了,区元溺进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想喊,却再也喊 不出来。   渐渐地,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光,针孔般大,微弱的光线似乎在努力,却照 不到区元这边来。区元大喜过望,迈开大步,朝那一点光明走过去――   光源在变化,先是像黄豆般大,接着像乒乓球、足球、篮球,区元也开始看到 自己的身体了,白色的光给他赤裸的身体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谁的眼光在 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全身。而他的脑里,一生的情景竟无比清晰起来,像电影般一幕 幕闪过。他看到自己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父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 他看到他骑在牛背上,踏着夕阳回家;他看到他悬梁刺股地复习,准备高考;他看 到中大的东湖边,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一步步走进林荫深处……   光源有水缸般大的时候,区元发现那是一个洞口。随着他越走越近,洞口的光 也越来越刺眼,他几乎要用手挡在眼睛上,才能前进。   慢慢地,从指缝里,他看到洞口出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披着一头长发,双手 张开,似乎在迎接他的到来――虽然只是一个剪影,可区元心跳加快,激动无比― ―那不正是周莫如吗?   “莫如!”他大叫一声,泪如泉涌,踉跄着向前扑过去……   “好了,他终于醒过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惠天婆的声音!我这是在 哪里?区元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几个人影 模糊地围着他。   等到眼睛慢慢适应,焦点清晰的时候,他看清了,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手上插着针管,还在输液。而他的病床前站着四个人:除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外, 其他三个是惠天婆、周莫如和她父亲周之愠,三人脸上都是焦急万分的表情,特别 是周莫如,眼眶发黑,眼睛发红,人竟然瘦了一圈!   医生俯下身,摸摸区元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脉搏,点点头,在一个像是病历的 本子上写了一些什么,便对其他三人说:“危险期已过,你们等一下留一个人在这 里就行了,不要太打扰他。”说完便出去了。   记忆点滴恢复,区元想起来了,他是在“往生莲位”灵堂里,被一条毒蛇咬中 脚趾的,后来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惠天婆双手合十,喜形于色;周 之愠也是笑容满面:“谢天谢地!区先生,你终于醒过来了!”只有周莫如默然不 语,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区元努力清了清喉咙,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天婆、伯父、莫如, 我这是在哪里?”周莫如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什么。周之愠赶紧说:“区先生, 这是县城的人民医院,你被蛇咬了,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再不醒来,我们可就… …”   “是啊区先生,”惠天婆插嘴道,“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当时你一叫,我们都 惊醒了。你不知道,周妹她不顾一切,最先跑到你身边,一看情况,立刻就为你、 为你吸出毒液,吓死人了,她往地上吐了足足十几口,你的伤口才没那么肿。我又 将几味草药捶烂,敷在伤口上,连夜打电话给周老师,他到处找不到车,熬到天亮,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柳州仔将你送到这里来。医生说,幸亏抢救及时,不然……”   周莫如别过脸去,身体的颤抖却更加厉害了。   区元闭上眼睛,一阵阵的后怕如潮汹涌;而在这后怕之中,周莫如为他吮毒的 情景,却令他心旌摇荡起来……   良久,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谢谢。”说完,却觉得浑身乏力,困意再次袭 来,眼皮也睁不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区元发现自己换了一只手在输液,病房里亮着灯,静悄悄的, 又是夜晚了。   头一偏,他看到一个人趴在病床边睡着了,一头黑发披散在白色的被子上―― 周莫如!区元激动万分,那只没插吊针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去,做贼般,轻轻地抚 摸着周莫如的秀发。   周莫如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她的眼光跟区元一对视,脸上竟闪过一片红晕, 使那苍白的脸色,显出一种憔悴的美丽来。区元缩回手,轻轻地对她说:“辛苦你 了莫如……”   周莫如摇摇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凄怨的神色,眼眶也立时积满了泪水:“你 ……”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区元由衷地笑了。他再次伸出手,一点一点 地,伸向周莫如的脸。周莫如犹豫了一下,脸往后缩。区元失望地将手收回,周莫 如却伸出手来,一下便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满是娇羞。区元浑身一震,一股电流从 她的掌心传过来,周身游走,他顿时觉得精神起来――这轻轻的一握手带给他的快 感,竟不在那夜的翻云覆雨之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还是仅仅是死而复 生后身体的极度敏感?   “莫如,”区元忘情地叫着,“你看了,我给你写的信了吗?”   周莫如点点头:“前天下午,我正在给你写回信,写了一半,秋容来陪我了, 我就没有再写下去……”说着,她抽开手,从自己兜里摸出一封信来,又犹豫了一 下,说:“我想了想,还是把这没写完的信给你看……”   区元激动地接过信,就要拆开来看,周莫如又将他的手和信一把抓住,害羞地 说:“不,等我不在你身边时再看。”   “好的。”区元点点头,将信塞在枕头下。   “我的命,是你救的了,莫如,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区元凝视着周莫如 的眼睛,动情地说。   周莫如猛地摇头:“不,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现在你更应该信了!”   区元像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天晚上,你不是不能出来见月光的吗?”   周莫如低下头:“可是,我听到你的惨叫,我怎么能够无动于衷,我什么都不 顾了……”   要不是还在输液,区元真想立刻就把周莫如搂在怀里――这一刻,他明白了, 什么叫祸兮福所伏。   三   区元醒来的第二天午后,周莫如回了一趟“水月精舍”。   两夜没睡的周莫如在医生的半劝半赶下,答应回佛堂好好休息。她想打电话叫 父亲来接她的班,区元连忙说不用,他感觉身体状况很好,大小便自己也能应付。 医生也说,区元由于抢救及时,已没什么大碍,再休息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周莫如刚离开,区元便迫不及待地拿出她那封没写完的信看起来:   区哥:   你好。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对我的一片真心。你能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 我,更使我相信,你的话,是出自肺腑的。   人非草木,区哥,我何曾不盼着跟一个像你一样才华横溢而又真心待我的人去 追求一辈子的幸福?可是我不能,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不能害你。真的区哥,事 情的发展,让我们看不到“破月”的例外,不是我生性悲观,是事实不容我们乐观。 除了让你远离我,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让你免受伤害。   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不知从何说起。跟你一样,我也曾深深地爱过一个人―― 他不是那个跟我两小无猜的周京龙,更不是那个有报复狂的变态佬马松发,而是那 个蒙受不幸的李明期。我决定在佛堂终老此生,一是不想再伤害到谁,二是,这里 是李明期灵魂寄居的地方,我将他的遗物收藏在这里,甚至将他生前最后接触过的 东西――那块垫脚的石头也收藏在这里。你可以说我变态,但也是爱情让我变态。 今天我父亲收拾了我的衣物帮我送过来,里面还挟带着李明期的日记本,记载了我 们甜蜜的往事,我越看越伤心,以致让天婆和你误会,以为我又因什么事而想不开。   区哥,明期他确是因我而死的。当初他负责为厂里进原材料,因为供货商多次 利诱,他顶不住,拿了他们的回扣,进了一些劣质原料,被厂里发现,羞于见人而 ××的。人非完人,区哥,既然你对我那么坦诚,我也没必要瞒你:明期拿供货商 的回扣,我是知道的,我劝过他,但我也有私心杂念,我知道明期是为了我们的未 来而那么做的――当时我们两人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块,要置房成家,确实 是很遥远的事,为了我们能早点在一起,后来我也就默认了他的这种行为。没想到, 他竟然会被人揭发而觉得无脸见我,同时也怕拖累了我,就走了最后那条路。他死 后,我万念俱灰,要不是我爸让秋容整天盯着我,我早就随着明期而走了!明期家 人都说是我的“破月”害死了明期,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到我家要人、闹,无奈之下, 我爸才将我送到广州,没想到又遇到马松发……当时我要是以死抗争,姓马的也是 不能得手的。可最后一刻我想到我爸,我死,或者再闹出什么丑事传回老家,他肯 定也活不成了,所以我才屈服。   区哥,我知道人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别人而活着。为了跟我一样苦命的父亲,我 现在不会再有寻死的念头。“破月”命是恶虎,我的外表就是在为虎作伥,我不想 这副皮囊再现世招摇,不想它再害人,所以,躲进佛堂就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 的执着感动了我父亲,他又把你带到这里来,再次搅乱了我平静的心境。区哥,我 知道在大城市里,一夜情是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本来,你可以不必负什么责任的, 可你这么做,甚至也感动了天婆。你知道吗,就在昨夜,天婆跟我说,只要我诚心 侍佛,念经满三年,“破月”命应该是可以冰消化解的。当年她也是“破月”,听 了一个算命瞎子的话,决定侍佛解命,没想到三年之后,她真的看破红尘,才决心 终生侍佛。她的话让我心动了,我想,让我在这呆三年,三年后,如果你没有改变, 如果我没有像她一样看破红尘,我就……   信在这个紧要关头戛然而止。   三年。我为自己定的,升到新闻部主任的努力期限也是三年。我能经受这三年 的双重考验吗?   四   再次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周莫如带来了一小篓“海平月桂”。区元看到新鲜 诱人的荔枝,不由得食指大动。周莫如见他一脸馋相,笑了一下,扯下一颗还连着 小枝丫的荔枝,纤纤十指,便小心翼翼地剥开了。   荔枝有几种吃法?最简单的,就是剥开了直接吃,当然,还可以加红枣煲成甜 汤、腌制成蜜饯、晒成荔枝干、泡荔枝酒……单是海平县一地,便有不下十种吃荔 枝的方法。   荔枝有几种剥法?这话一出口,可能会被人笑傻――“剥”就一个字,哪有什 么剥法。可当区元躺在病床上看到周莫如怎么剥荔枝时,他差点不能自已。   她拿一张纸垫在手下,先是一小点一小点地抠,不久,整个荔枝的外壳便变成 散落在纸上的点点残红。区元正奇怪她为何要这么费劲地剥,要是他,一两下就能 让荔枝在手上玉体横陈。周莫如将剥好的荔枝递到他面前,区元伸手想接,周莫如 手猛地一缩,又将荔枝收了回去,同时狡黠一笑:“还没好呢馋鬼!”区元仔细一 看,果然,荔枝的外壳虽然剥去了,还被一层白色的膜裹着。平时大大咧咧吃惯了, 都是三两下便将荔枝剥光猪,哪曾想到荔枝的壳跟肉之间,还有一袭“内衣”隔着。   周莫如左手两指将只裹着“内衣”的荔枝捏住,右手拇指的指甲在荔枝的腰部 轻轻划了一圈,荔枝的“内衣”,便一分为二了;接着,她右手拇指和食指轻捏着 荔枝“上衣”的边缘,轻轻地向上一掀,荔枝的“上衣”便翻了上去,遮住它的 “脸”;周莫如盯了区元一眼,两指再如法炮制,荔枝的“亵裤”也被褪到了最下 面,中间露出来的,便是晶莹圆润、吹弹得破的荔枝肉了……   区元目瞪口呆,原来荔枝还有这样香艳的剥法!   周莫如提着那小枝,将几乎全裸的荔枝伸到区元面前,一颤一颤的。区元张开 嘴,唇在即将碰到诱人的果肉时,却硬生生停住了。他强咽一口口水,把欲望压了 下去。   “你说,它像什么?”周莫如调皮地看着区元。   区元哪曾见周莫如这么娇柔过,差点消受不了,只好再咽口水,艰涩地回答: “像……像你。”   “胡说。”周莫如装嗔作怒,将荔枝朝区元嘴里一塞,便别过脸去不理他。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都不行。它将一只灯笼,行了吧?”区元从嘴里拿下荔 枝,笑着将荔枝的上下两件“内衣”剥了个干净,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久违了的甜蜜感觉,在区元的口腹和整个病房之间弥漫着。他在内心一遍又一 遍地感谢那条毒蛇,要不是它,他现在很可能已回到广州,继续在各种突发事件的 现场穿梭。   看着近在咫尺的动人身影,吃着周莫如剥的荔枝,满嘴流蜜,区元心里想的, 却是一个说不清是苦涩还是甜蜜的问题。   周莫如转过脸来,见区元看着自己入神,脸上不禁飞过一朵红云。“还要吗?” 她拿起一颗荔枝问。   区元说:“莫如,我在想,你信里的话……”   周莫如低下头:“三年后,也许我们都忘了对方了。写信时我没想到,这一劫, 就在这个月圆之夜来临。”   区元摇摇头:“不,如果我被蛇咬,真是因为你的‘破月’,那么,我的厄运 已过去,蛇毒就像给我打了一针防‘破月’的防疫针,你瞧,我耳朵的‘月割’也 全好了。你已救了我一命了。”   “不能这么说,区哥,我只是为你赢得时间而已,你还不知道,我们将你送到 医院时,医院没有抗五步蛇血清,我通过你们的报料热线,将电话打到你们报社。 你们冯主任连忙联系了省医院,拿到精制的抗五步蛇血清,通过航班空运过来。所 以,你更应该感谢你们报社。”   “这么说,我们报社知道了我的情况了?”区元焦急地问。   “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然要告诉你们报社,不然,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冯主 任忙得很,脱不开身,但他一天打几次电话过来询问你的病情,早上他又打电话过 来,说他已动身过来。”   “是这样。”区元心头一热,又想到一个问题,“莫如,你刚才说,咬伤我的 是五步蛇?”   “对,这是医生说的,我也不懂。医生说,我们这里最后一次有人被五步蛇咬 伤,还是解放前的事。这五步蛇绝迹了五十多年,你说这邪不邪?”   “确定吗?”   “当然。你还不知道,当时你也许是求生本能吧,那一腿发力过大,那蛇咬中 你同时,也被你踢到那块石头上撞死了。我们把那蛇的尸体跟你一起送到医院来, 医生绝不会认错的。”   “绝迹了五十多年的五步蛇?”区元沉吟着,若有所思。   一个护士走进病房,沉着脸对周莫如说:“周小姐,有人打电话到我们值班室 找你,请你过去接一下。”   周莫如愣了一下:“谁呀,有说吗?”   “没有,好像是个女的。请你转告她,就这一次,以后有事自己过来,我们值 班室不是传达室。”   周莫如赶紧跑了出去。区元心里直犯嘀咕,谁找她呢?   两三分钟后,周莫如回到病房,脸色不大好看,一声不吭。区元忍不住问: “怎么了,谁给你电话?”周莫如坐到床边,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平 抑内心的波涛。   “没什么,是连秋容,她要我……她说她要去深圳进货,要我帮她看店。”   连秋容?那个“假小子”,我被蛇咬的那天晚上,不正是她上山陪莫如过月圆 之夜吗?   区元脑里,浮现出连秋容看他时那种浓浓的恨意……   “那你去吧莫如,”区元说,“反正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有事忙你的去。”   “不。”周莫如咬咬嘴唇,“她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陪你。”   “故意的?”区元皱了皱眉。   “对。你还不知道,那天晚上,听到你惨叫一声,我什么都不想就要冲出去, 她拖住我不让我出去,说是因为我月圆之夜不能见月光――其实她是对你……对你 ……她跟我说,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为我好,不想我跟你在一起。”   “是这样……”区元沉吟道,“她也是为你好,好朋友嘛,可以理解的。”   “可是,可是那种情况下,我能不出去吗?”周莫如一激动,胸脯起伏不停, “再说,我冲出去,见到了月光,现在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早知道,我以前不用 那么怕月光了。”   “是谁、什么时候跟你说你不能见到月光的?见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知道,”周莫如摇摇头,“我只知道,我出生不久,一个算命的瞎子―― 我们这里叫‘青盲仔’的,算出我是‘破月’命,我妈就是……就是被我……然后 他就跟我父亲说,每逢月圆之夜,我就得躲在黑屋子里,不能冲撞月光,否则会有 灾难降临。我躲了二十多年了,如果真的命该如此,躲是躲得过的吗?”说到最后, 周莫如几乎有点哭腔了,眼睛也红了起来,可能是想起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区元 一阵心疼,没插吊针的手伸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周莫如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区元一用力,她也就顺从地让他握着,只是眼睛却不敢看他。   区元心跳加快。病房里,浓浓的温馨在氤氲着。   五   “好啊,你这小子,说是被蛇咬伤,是美女蛇缠身吧,哈哈!”随着一阵爽朗 的笑声,三个人走进了病房。区元抬头一眼,跟在周莫如父亲周之愠后面的,一个 是主任冯尧,另一个,竟然是私人侦探柯明!   周莫如脸上一红,赶紧将手从区元手里抽出,站起来叫了一声爸,双手不知所 措地绞在一起。周之愠尴尬地一笑,对区元说:“区先生,我把这两位先生带来了。 你们好好聊,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不好意思。”   周莫如问:“爸,什么事这么急?”   “也没什么,秋容说你没空,请我帮她看店,她去深圳了。”   “那……”周莫如看看区元,“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让区先生他们好好聊一聊。”   冯尧看着周莫如说:“周小姐,就是你给我们打的电话吧?”   周莫如红着脸,点点头。   “呵呵,不错不错,区元,你这小子艳福不浅,你不知道,周小姐在电话里都 泣不成声了。”冯尧说。区元心里一热,又怕周家父女尴尬,忙说:“得了得了, 你这什么领导啊,来了也不问我的病情,就会贫嘴!周伯父,莫如,你们放心去吧, 我没什么事了。”   “好的,好的,区先生你好好休养,晚上我再让莫如过来。两位先生,我先走 了。”周之愠说着,跟冯尧和柯明握了握手。周莫如也朝他们摆手告别,临走,又 回头看了区元一眼,欲言又止。   他们走出病房,冯尧还在盯着周莫如的背影,嘴里念念有词:“不错不错,难 怪难怪。”   柯明走到病床边,握住区元的手:“没事吧区兄,急死我了。”   区元感动地说:“还好,捡回一条命了。怎么连你也惊动了?”   冯尧说:“你这小子,一有美女,连那工作手机也关了。柯先生找不到你,打 电话到报社,刚好听说你出事,就一定要跟我过来看你。你不知道,这一次,整个 报社都在为你担心!小梅更是哭着喊着要跟我们一起来,我不让,最近广州的恶性 案件太多,人手实在有限。她托我带来一根野生人参,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估计 价值不菲。你这小子,可真有女人缘啊!”   区元心里暖意阵阵。想我何德何能,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对我这么好,可惜,分 心乏术了……   “区兄,恕我直言,我怀疑你陷进了一个阴谋当中。”柯明一句爆炸性的话, 打断了区元的遐想。   像某些小说中的私人侦探一样,柯明也喜欢先以这么一句总结性的话来做为开 场白。他还没接着说下去,冯尧脸色凝重地抢着说:“区元,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 楚。本来,只要不影响工作,你的私事,我是不会干涉的。可目前这种情况,哪怕 只是朋友,我也替你担心。这样吧,如果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就坐我的车回广州。 毕竟,那里是咱们的地界,医疗条件也好。”   区元盯着柯明和冯尧,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拜托,我只是不慎被蛇咬了一下 而已。阴谋?谁的阴谋?”   柯明摇摇头:“区兄,上次你托我两件事,找周莫如的住处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所以我很快地为你查到了。而你要我查的那个骚扰你的手机号码,的确颇费周折。 你也清楚,干我们这一行,查别人的手机通话记录,是难度大、风险也大的。但你 的事,我当然要竭尽全力。所幸,我终于查到了。”说着,柯明看了冯尧一眼。冯 尧愣了一下,说:“是不是我回避一下?”区元忙说:“别别,我知道柯兄的意思, 你放心,你们业内的潜规则,我们不会乱捅出去的。可是柯兄,我太不好意思了, 骚扰电话的事,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快告诉我那个号码的情况,谢谢你了!”   “咱哥俩就别客气了。是这样的,那个136222开头的手机号,是神州行充值卡, 在手机开卡实行实名制之前,我就是关系通天,也查不到机主是谁。不过,最奇怪 的是,那张卡,从开卡到后来停用,时间超半年,一个被叫记录都没有,主叫记录 也只有两个!”   “什么?只拔出过两个号码?那除了拨给我,另一个是?”   “怪就怪在这里,除了给你拔打过两次电话之外,在今年的2 月5 号之前,那 手机只固定给另一个手机号拨打过十几次。这种情况,在我的调查生涯中是少见的。 所以,我费尽周折,再查到那个被叫号……你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人!”   区元愣住了:“我认识的?”   “可以这么说,你知道吗,2 月5 号,农历正月十五,是元宵节!”柯明一脸 凝重地说。   “元宵节?”区元心里一动。   “对,发生在元宵节晚上的‘沙太杀夫案’你采访过吧?那个被叫号码,是入 了中国联通户的,户主就是‘沙太杀夫案’的凶犯叶芳兵!”   “什么?是她?!”区元大叫一声,脑里似乎有一片血浆在滚动,他手一颤, 差点把插在血管上的针筒给甩出来。   “可惜,叶芳兵杀夫一案已过了审理阶段,就快宣判结案了。她因为一心求死, 也没请律师,不然,我可以通过她律师联系到她――我想她应该知道,那个手机号 码是谁的。”柯明叹了口气。   “实在太麻烦你了柯兄,我只是随便一说。再说,那个号码后来也没再骚扰过 我。”   “区兄,你再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哥们了。”柯明严肃地说,“冯主任在此, 我也可以公开地说,你们对私人侦探行业的报道,几乎是一次免费的大型广告。可 你们不拿钱,不吃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好了柯兄,不再翻这陈年老账,我也就不再客气了。只是,你查到的结果, 的确太匪夷所思,我得好好想一下。”区元拍拍头说。   “会不会是你报道‘沙太杀夫案’的文章得罪了什么人?叶芳兵的家人啊什么 的?”冯尧说。   区元沉吟不语。柯明说:“区兄,你跟我说的不多,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我觉 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再去研究了一下你的那篇报道,我的直觉,可能对你有意见 的,不会是叶芳兵那一方的人,而是……”   “你是怀疑周……”区元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担心,英雄难过美人关……”柯明欲言又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区元猛地摇头,“她……你不知道,你太不了解她 了!”   “好了好了。”柯明拍拍区元的肩膀,“干我们这一行的,其实跟你们记者也 很像,在我们面前,追求真相是惟一原动力。现在你又被蛇咬了,据我所知,海平 这一带,几十年没出现过五步蛇了,你怎么解释这事?”   “柯兄,你不觉得,有很多现象并不都是常理能解释的吗?”区元问。   “你呀!”柯明也摇摇头,“好了,咱们先不谈这个,如果有可能,让我去追 踪那条蛇,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追不了了,它被我‘灭口’了。”区元苦笑着说,“如果它没被医生们涮了 的话,你要是想瞻仰它的遗体应该还有机会。”   “什么?那蛇死了?尸体就在医院里?”柯明兴奋起来。   在医院值班室里,冯尧向院长表明了区元和他的身份。院长倒是很配合,忙叫 医生将冻在福尔马林里的蛇尸端来。   虽然已是一条一动也不动的死蛇,但当它重新出现在区元面前时,一股不寒而 栗的感觉,依然使区元全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的命,差点就被它要去了。   柯明跟医生要了一双手套,将那死蛇不停地翻看着,一片鳞都不放过。冯尧站 得远远的,仿佛怕死蛇翻生。区元看柯明那认真劲,心里挺纳闷的:一条死蛇,克 格勃也拿它没办法啊,能看出什么来?   突然,柯明像发现什么似的,两指使劲地捏着蛇腹下面靠近肛门的一个地方, 眼睛凑近,眉头紧皱,盯了很长一段时间。   区元的心也悬了起来:难道他真发现了什么?   柯明打开随身腰包,掏出一个跟手机差不多一样大的数码相机,对着那死蛇猛 拍一通,特别是腹下那个部位,他更是拍了一张又一张。   “有什么发现吗?”区元忍不住问。柯明摆摆手,让护士把那死蛇拿走。   护士走后,柯明脸色凝重,压低声音说:“区兄,这蛇,肯定不是野生的,至 少也是被人养过的。”   “被人养过的?”冯尧和区元异口同声地说。   “对,你们看。”柯明将数码相机液晶屏上的照片放大,拿给区元看,冯尧也 挤过来看,只见屏幕上,蛇腹下离肛门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黑洞;再仔细一 看,一个淡红色的圆圈,圈着那两个小黑洞。   “这是什么?”区元问。“这是一条被阉割过的雄蛇。你们看,这两个洞,本 来我只要用力一捏,就会有两根蛇鞭挤出来的――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蛇鞭是有两 根的,可现在没有,周围还盖着一个红圈,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蛇鞭被割掉了,并且做上了记号!”区元猜测道。   “没错,不愧是名记,呵呵。”柯明笑着说。   冯尧也皱着眉头说:“那这蛇……会不会是从蛇餐馆里跑出来的?”   柯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非典过后,蛇餐在广州等大城市基本上绝迹 了,可是在海平这里,应该还有不少毒蛇餐馆存在。海平人是以敢吃闻名的,蛇猫 一条街不少,一场非典,使不少人不再敢吃蛇了,但海平的蛇应该还很有市场。因 为毒蛇鞭很值钱,所以蛇餐馆都会把蛇鞭割开另卖。问题是,这蛇被阉割后,怎么 还能逃到山上去,并且就盘在那个地方,并且就刚好被你碰上?难道你真的相信这 一切都只是巧合?”   区元低着头,沉默不语。冯尧的眉头越拧越紧:“这样吧区元,我觉得柯明说 的也有道理。回头我跟医院商量一下,办了手续,你还是跟我回广州去妥当些。”   区元脑里像一部时空错乱的电影,没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在重重叠叠的画面中, 周莫如的形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蓦地,他抬起头,对冯尧说:“冯主,我有一 个要求。”   “说吧,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一定答应你。”   “谢谢冯主。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逃避,这不是我的性格。再说,如果真的 有谁想针对我,我在明,那人在暗,我逃到哪都没用。柯兄的分析使我想起了很多 事,可我现在还理不清,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应该能给自己、也给柯兄一个 答案的。所以,我申请延长我的假期。”   “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冯尧为难地说。   “这样吧冯主任,我说过了,区兄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决定在这里陪区兄 几天,你放心,我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海平县公安局刑侦科还有我的老同学,有 事的话,他们肯定会大力帮忙的。”柯明说。   区元一听,很是感动:“可是柯兄,你的事务所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为我浪 费时间?”   “又来了不是,你再说,你再说我……”柯明急了。   “好好,我不说了。冯主,你看怎么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这几 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凶险都闯过来了。而且,这事要是真能弄个出子丑寅卯来, 又是一篇大型的深度报道呢,于公于私……”区元用主求的眼光看着冯尧。   冯尧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样,有柯先生在这里,我也多少放心一些。这 样吧,我再给你十天假,十天后,如果没什么进展,就回广州吧。”   “Yes sir !”区元模仿香港警匪片里的动作,举手行了个警礼,把三人都逗 笑了,病房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你们想怎么开始调查呢?”过了一会,冯尧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从蛇开始了……”柯明指指手里的数码相机说。   --------   梦远书城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