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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荒岛杀戮   一   海水一会儿退,一会儿进,“哗哗”作响,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山谷正对着的 这一小块海,已然是风浪最小的地方。早在出发前,大家就选好了这块“风水宝地”。 小归小,可是这涨涨退退的海水,依然让六个手里举着鱼竿在海滩边的人发了愁。 这鱼,可怎么钓?   捕野牛的陷阱挖好了,几人也不敢在附近待着,怕惊着野牛,只能等下午再去 看了。希望那些野牛真的能在喝水的时候踩进去一头。宋阿娟心里默默祈祷。   经过一夜幽灵的惊吓,宋阿娟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在营房里待着了。在大家去 挖陷阱的时候,宋阿娟就抱着鱼竿、鱼线和一个特别短的鱼叉在这个小小的海滩边 等着。   “我只在池塘里钓过鱼,用的是蚯蚓做饵。只要水面一动,浮标一沉,我就知 道鱼上钩了。可这海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天宇看着清澈见底的海水一会 儿淹过他的小腿,一会儿退得远远的,就是见不到鱼在哪里。   “以前看过一部谈及几个父子的美国文艺片,记得一到表现他们感情的时候, 就是父子几个在海边钓鱼。我看他们就是把渔线甩来甩去,来回往水里甩,鱼就上 钩了。”陆楠试着把钓鱼竿拉长,然后去甩鱼线,可甩来甩去都缠到鱼竿上了。   曾文来回摆弄着手里边的鱼叉:“有个浮潜的呼吸器就好了,这里礁石和珊瑚 这么多,要是潜到海底,应该能叉到鱼啊什么的。”   “浮潜呼吸器是什么东西?”曾武问道。   “嗯,有那玩意儿可以把头埋在水里呼吸,这样就不用频频地把头抬出来换气。” 曾文说道。   “噢,是不是跟潜水眼镜似的,不过多了根塑料管一样的东西?”宋阿娟突然 插嘴道。   “是啊,就是那玩意儿,可这会儿能上哪儿弄这么个玩意儿?”曾文怅然地看 着海面。   “有,我见过赵一谦戴过这个东西,应该还在他的包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 拿。”宋阿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扭头就想走。   “你还发烧呢,还是我去吧。”任凡拉住了宋阿娟,在众人的目光中轻快而又 古怪地走了回去。陆楠一着急,张口想叫住她,万天宇扫了他一眼,他也突然醒悟 了过来。这个山谷唯一的出口就是这片小海滩,不用怕她一个人溜走。   因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几个人同去同归,已然让效率降到了最低。挖完陷 阱到现在,已经到了正午。很快,任凡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呼吸器,只是脸色有 点发白。大家也不以为意,毕竟饿了这么几天,还来来回回地奔波,身体都有点吃 不消,更何况一个感冒还没好的姑娘。   曾文吐了点唾沫在蛙镜上,再用手均匀地抹开。任凡看得一阵恶心,万天宇在 一旁解释道,这是为了防雾,不抹点这个,一下水,就得雾气腾腾,什么也不看清。   曾文戴好呼吸器,拿着鱼叉,不一会儿工夫就游到远处,再潜了下去。其他人 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过了一阵曾文从海面冒了出来,又继续往外游去,再潜了 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曾文越游越远,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而且黑点又变成了 小黑点,几乎消失不见了。   “不好!”万天宇突然大叫一声,把上衣一扒,就往海里冲去。陆楠见状,也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般,也快速脱了鞋和上衣游了上去。   “凡凡,你说今天我们该怎么办?”看着万天宇和陆楠越游越远,曾武远远地 坐在一旁,宋阿娟小声和任凡商量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任凡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自从把呼吸器拿回来以 后,她的脸色就不怎么对劲。   “今天我肯定会被选中的,肯定。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帮不上忙,光拖大家 后腿。”宋阿娟急得都快哭了起来。   “不会的,你别瞎担心。你的感冒又不是今天才得的,不也好好地活到了今天?” 任凡语气还是很不耐烦。   “可我明明听到陆楠他们在商量,先干掉没有用处的人。你们都去打野牛、捉 海鱼,我呢?只能干坐在这里等吃等喝。”   “陆楠是个小人,不用理他。”一想到陆楠的那个小平头和那双闪闪烁烁的眼 睛,任凡就有点不爽。   “凡凡,我好怕,我真的害怕进那个地道,我真的怕黑。”宋阿娟又开始啃她 的拇指。   “有什么好怕的,别傻了,今天还轮不到你。彼特咬人了,你看着吧,陆楠他 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早就看这条狗不顺眼了。不是曾文,就是曾武,今天准得 进去一个。”   “凡凡,你真好,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宋阿娟感激地看着任凡。   看着宋阿娟炽热的目光,任凡把头转了开去。 mpanel(1);   “你说赵一谦会不会出来,昨天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你最了解他了,你觉得 他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看着任凡没有说话,宋阿娟又说道:“都下午了,要出来也应该早出来了。”   “你还真是关心他啊。”听着任凡冷冷的话,宋阿娟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 升起,沿着脊柱蔓延开去。   二   两人正说话间,三个人又一同游了回来,曾文在中间,万天宇和陆楠一左一右 夹在两边。上岸后,曾文脸色铁青,一把摘下呼吸器往地上一摔。陆楠一边开始穿 皮鞋,一边讪讪地说:“我们见你半天不出来,还以为你脚抽筋了,或者出什么事 了。”   曾文没理他,径直往营房走去,一脚踏过呼吸器,呼吸器被踩了个稀烂。曾武 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大声问怎么了,曾文直从鼻孔里冒着气大声说:“饿死活该!”   陆楠在后面小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跑!”   曾文发狂了一般跑回来,一把揪住陆楠的衣服,眼睛血红大声喝道:“你说什 么?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们,动不动就甩开大家自己偷偷溜走?再说我弟弟还 在这儿呢,我会扔下他一个人跑掉吗?”   陆楠冷笑道:“难道不是吗?你连你女朋友都可以投,谁知道你会不会抛下弟 弟自己一个人跑掉。”   说着,两个人扭作一团,倒在沙地上,互相殴打起来。曾武见状冲上去给哥哥 帮忙,万天宇也上前想去拉开两人,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宋阿娟急得在一旁团团转,直叫着:“别打了,别打了,大家别打了!”眼见 任凡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又说道:“凡凡,你说说他们,让他们别打了。”   任凡突然高声道:“打吧打吧,大家往死里打,打死了干净,反正也没有人想 活了。也不用笔仙收拾咱们,咱们自己把自己打死算了,还省事!”   任凡的话像一瓢冷水,浇在几个正乱成一团的人的身上。四个人偃旗息鼓地慢 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曾文和陆楠两人鼻青脸肿,怒目而视。万 天宇这才发现任凡和宋阿娟的脸色不对,像是他们在海里的时候,二人争执过一番。   这时,只听得陆楠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一条黑狗正咬在他的右腿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彼特居然跑了出来,还一口咬住了陆楠的小腿。曾武赶紧把 彼特拉开,但陆楠的右腿已然是血淋淋的了。   恼怒中,陆楠死命朝彼特踢去,坚硬的皮鞋正中彼特受伤的腹部,五六十斤的 彼特居然被踢出老远。   “彼特!”曾武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只见彼特嘴里吐出了一口粉红色的鲜血。 彼特舔了舔小主人的手,温驯地将头放在这个少年的手心上,浑身一抽一抽的。   三   对一条青壮年的狗来说,断几根肋骨实在算不了什么。   狗的祖先还是狼的时候,别说断了几根肋骨,就算脸部被撕裂,肩头被咬碎, 甚至少一只眼睛,只要不断腿,还能跑,就不妨碍它们继续战斗。彼特却不行了, 刚才的战斗消耗了它最后一点力气。回到营地后,彼特躺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一动了。   不过,彼特还是很欣慰,因为它忠于职守,保护了曾家的主人。   彼特非常聪明,能听懂大多数指令。比如坐、卧之类简单的指令对它来说太小 儿科了,许多复杂的指令加上主人的手势,它也能心领神会,一一照办。但是,对 于人类滔滔不绝的谈话,它却无从理解了。   尽管听不懂,彼特望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人类,还是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的味道。 这让它焦灼不安。但它没有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小主人的身边,任凭少年的 手从它的头摸到尾,再从尾摸到头。只有这样,它才觉得稍稍安慰一点,停止呜咽。   不过,如果彼特再聪明一点,它可能就趴不住了。   “咬人的狗必须被打死。”陆楠气呼呼地走过来走去,“而且,我们再也没有 多余的粮食去喂狗了,人都不够吃,我们自己都快饿死了。”   “粮食不够吃倒是真的,再这么下去,彼特也会饿死。”任凡在一旁附和道, 她的样子看上去疲惫极了。现在没有人还有多余的爱心分给一条咬人的狗。   “没错,我们的粮食一点也不够吃,连吃一天都不够,却还要分给这条乱咬人 的疯狗一部分,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其实彼特咬得并不算太重,但陆楠却表 现得无比愤怒。   “彼特不是疯狗,它是一条德国牧羊犬,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狗,它是为了保护 我哥哥才咬你的,它不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曾武声音颤抖着为自己家的黑贝辩 护着。   然而,一听到这话,陆楠就像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德国牧羊犬又怎么了? 有德国血统就比所有人都高贵?一帮崇洋媚外的家伙,人要出国留学镀金,连狗也 要一条外国狗,外国的月亮还真比中国的圆了?”   再过一年,陆楠就该毕业了,为了将来工作的事,他已然伤透了脑筋。众所周 知,现在的大学生就业情况实在太糟,毕业等于失业全民皆知。家里有背景的同学 当然不用操心,工作早就被安排得只用去实习了。更多的家庭虽说没有背景,但经 济条件比较富裕的人家,都开始联系出国留学镀金。虽说不用非得呆在国外拿绿卡, 可是变成“海龟”归国后的就业环境就宽松多了,薪水也能高出很多。只有像他这 样既没背景又没钱的人,才是真正的毕业等于失业。   陆楠恨恨地说:“什么牧羊犬,什么德国黑贝,就应该宰了吃了!”说到这里, 陆楠停住了脚步,看着万天宇,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   曾文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他的弟弟说:“小武,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曾武大声说:“不,我不去,他们在说要杀我们家的彼特,太过分了!”   曾文说:“别理他们,我想去山崖那边接点淡水冲个澡。浑身都是海水,黏糊 糊的,难受死了,你拎上桶,帮我去接水。想杀彼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凭他们 几个恐怕还不是对手。”   曾武坐着一动不动,嘟着嘴。   曾文皱了皱眉:“怎么,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   曾武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去厨房拎上小桶,嘴里还嘟嘟囔囔:“没错,便就 凭我们家彼特,一个人就能对付三四条大汉,何况是你们几个。”   眼见这兄弟俩要出去,陆楠下意识地要制止,见到万天宇递给他的眼色,便把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兄弟俩出门后渐行渐远,很快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了。万天宇和陆楠对视了一 眼,两人一跃而起。   万天宇走到彼特身边,彼特警觉地冲他低低吼了一声。万天宇问陆楠道:“我 没杀过狗,你知道这狗怎么杀吗?好像听说过狗的命特别硬,不容易弄死。”   陆楠说:“我小时候见我叔叔打过狗,好像先用个麻袋装着,然后吊在空中, 用棍子狠狠地打击头部。我们那边有个说法,狗不能沾地,说是一沾地气,狗就打 不死了。”   彼特像是听懂了一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恶狠狠地冲陆楠咆哮了起来。看 着这条黑糊糊的德国大狗凶恶的眼神,陆楠吓得直往后倒退三步。   宋阿娟缩在角落里,怯怯地说:“不好吧,狗最通人性,何况又是家养的。再 说,曾文他们哥俩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答应。”   看着万天宇和陆楠愠怒的眼神,宋阿娟知趣地闭上了嘴,现在并不是同情一条 狗的时候。   任凡突地站了起来,说:“我出去找几根合适的棍子。你们把狗弄到屋后去杀 吧,免得搞得满屋子血,不好收拾。嗯,可惜看样子彼特也走不动了,要不干脆到 海边去杀就好了,顺便还能把狗给洗了。”说着,任凡一抬脚,身影一闪,消失在 门外。   对着凶神恶煞的德国牧羊犬,陆楠和万天宇一时间还发了愁,围着它团团转, 却靠不得边。彼特龇着满嘴獠牙,一副随时都要咬人一口的样子。   正发愁间,曾文一个人折了回来。他一言不发,把狗链找了出来,绑住了彼特 的四肢,又找了块布出来,把彼特的眼睛蒙上。因为见到是曾文,彼特的情绪缓和 了下来,信任地任由他折腾。曾文又与万天宇、陆楠三人合力将彼特抬到了屋后。 这时,任凡已找了两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过来。把树枝递给他们后又拿上小桶和空 的矿泉水壶打水去了。   陆楠掂了掂手上的树枝,将多余的小枝和树叶尽数捋去。正要发力,曾文突然 说:“你们等等,我走了你们再打吧。”   说着,曾文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神色有点凄凉。衣衫的下摆迎着微风轻轻抖 动,显得越发苍凉。   陆楠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将棍子举得高高的,一发力死命往彼特头上招呼过去。 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下打歪了,正中彼特的肩头。彼特一吃疼,呜咽了一声,在地 上来回翻滚起来。因为四肢被捆得死死的,所以跑不开,只得来回打滚。   万天宇见状也赶紧把木棍往彼特的头上大力敲去。因为彼特翻滚得厉害,二人 十下倒有九下落空了。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大汗淋漓。   陆楠抡着棍子,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不把这黑狗吊起来,还真是打不 死。”   “可这一时半会儿,吊哪里去?”万天宇一边喘,一边四下找有没有合适的地 方。   正说话间,远远传来一个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声音。   陆楠和万天宇一看,曾武正气急败坏往回赶,曾文在后面追着。二人对视一眼, 又赶紧往彼特的脑袋上招呼,连续几下都重重地击中了它的头部。彼特嘴里吐出些 鲜血,往地上一歪,就不动了。   这时,曾武已然跑了回来:“住手,你们快住手!”曾武大声喊着,“彼特, 快跑!彼特,快跑啊!”   听到小主人的声音,本来已倒地不动了的彼特再一次把耳朵竖得高高的,把头 努力往声音方向转去。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陆楠死命地往彼特头上重重一击,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彼特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头往地上一倒,四肢一蹬,就再也不能动弹了,这次是 真的死了。   “彼特!”曾武发出一声哀号,扑在彼特的身上。   “彼特,你醒醒,你快醒醒啊!”曾武一边大哭一边拼命摇着一动不动的彼特。   “好了,彼特已经死了,别摇了。”曾文追了上来,想把弟弟从死狗身边拉开。   “胡说,彼特没死!你摸摸,它身上还是热乎的呢。我要回家,我要带彼特回 家,我要把它的伤治好。”曾武伤心不已地解开绑住彼特的狗链,又把它抱了起来。   “好了,把彼特放下,它死了,死了!”曾文冲着弟弟大声喊道,劈手把彼特 抢了下来。   听着曾武的哭诉,陆楠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条狗,至于吗?又不是死了爹娘。”   “什么?一条狗?狗比你强多了,你连一条狗都不如!”曾武发了狂似的冲了 上去,一把揪住陆楠的衣裳。看着曾武血红的眼睛,陆楠心中一阵发慌,腿下一软, 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失了面子,又使劲把曾武的手打开。   “你们这群刽子手!杀人犯!你们是哪门子的大学生啊,把自己的同学活活拖 到地道里送死,连一条狗都不放过。爸爸,妈妈,你们看哪,这就是你们让我学习 的好榜样,每天都要送一个自己的同学去死、连一条狗也要杀死的好榜样!啊,彼 特,我的好彼特,你比他们强多了,你还会保护我们,你比这些狗屁大学生强多了 ……”曾武松开陆楠的衣裳,坐在地上抱着彼特大哭起来。   听着曾武的控诉,曾文心中一阵发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彼特抢了下 来,把弟弟扛在肩上,走了开去,任由曾武在他肩上又踢又叫。   狗的咆哮声、呜咽声、打狗的棍棒声、曾武的哭闹声,突然全部消失了,不见 了。   山谷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而万天宇此时耳边却尽是曾武的哭诉声,“刽子手,你是刽子手,你们都是刽 子手!”在脑中轰轰作响。一抬眼,他只见宋阿娟从洞开的窗户里望着这一切,脸 色发白,双唇略略发抖。而任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回来了,静静地站在一旁, 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任凡走了过来,对着面如土色的陆楠和万天宇说道:“咱们先把 狗的毛烧了吧。”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 没发生过一般。   听到任凡的话,宋阿娟扶着墙走了出来。看着忙碌的几个人,万天宇说:“你 们先弄着,我去看看捕野牛的陷阱。”   陆楠说:“你等等,弄完狗我们就一起去。”   万天宇脸上浮现出嘲笑的神情:“你放心,我跑不了,就冲这条狗我也不会跑。 我还等着晚上大吃一顿呢,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说着,万天宇不管不顾地往山谷外走去。   任凡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只是对陆楠说:“来,帮忙把这狗架起来,不然 毛烧不干净。”   四   太阳已然西斜,眼见又将是黄昏,阳光也不再那么毒辣异常。   万天宇慢慢腾腾地走着,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特别疲惫,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 都被抽光了似的。他摸了块巧克力出来。自从食物被分配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 自己的那一份随身携带。   他剥开了塑料纸,把巧克力放到嘴里。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咬了一半,又将 另一半继续用塑料纸包好,再放回到口袋里。毕竟,今天晚上还有一顿狗肉大餐。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三块半巧克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他一阵苦笑。谁 知道最后一天是哪天?说不定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天。想到这里,他又摸出了那半 块巧克力。   牛奶和巧克力化在嘴里的滋味还真是好啊,又香又浓,跟这天边抹不开的晚霞 一般。他突然惊奇地发现,其实这个海岛的景色还真是不错,赤红色的晚霞映在碧 蓝的海面上,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尤其让人出奇的是,他居然还发现山崖那边仿佛 还有一缕青色的炊烟,袅袅腾腾,若有似无。   我一定是疯了。   万天宇苦笑着继续往海滩边走着,眼见就要到陷阱了,他心中一阵突突直跳, 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洞里一无所有。   显然野牛已经访问过这个陷阱,而且又全身而退。万天宇坐在黑洞边上,身上 刚涌出来的力量,被再一次抽光了。今天的努力又白废了。   他叹了口气,对他们这群一无所知的“菜鸟”来说,本来挖这个陷阱就和中六 合彩差不多,要是能困住一头野牛,就算是中彩。他俯身往下看,徒劳地想看看他 们的错误犯在哪里。因为明天再也休想这些野牛还从这个陷阱上过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木桩上有血迹!   陷阱一边的泥土被刨下去不少。显然,还是有野牛踏中了这个陷阱,也被尖尖 的木桩刺伤了。但野牛的体力实在太好,个头也实在太大,受伤之后还是爬了上去。   他又兴奋地趴在地上看起来。沿着野牛爬上去的方向,一路上还有不少血迹, 因为被太阳暴晒变成了暗红色。看样子,这野牛应该也伤得不轻,不知道会不会失 血过多而倒地身亡呢?   尽管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万天宇还是想去野牛滩看看。“野牛滩”这个名 字还是萧俊命名的。海滩往北的方向,就是野牛群聚的地方,萧俊见了之后,张嘴 就说这是野牛滩。只是在命名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野牛滩了。   万天宇小心翼翼地来到野牛滩,心中一凉。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野牛。谁 知道到底是哪条牛受伤了呢?最强壮的公牛逡巡在外围,看着它们那又高又壮又尖 的野牛角,万天宇决定不再上前去看个究竟。   明天再说吧,如果我还有明天的话。   还在离营房好几百米远的地方,万天宇就闻到了空中飘来的浓浓的香味。他深 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直达肺的最深处,沁人心脾。   那是狗肉的香味。   这几天,除了方便面就是干巴巴的面包,但连日的惊吓与疲惫使他并不觉得饥 饿。突然闻到这浓浓的狗肉香,万天宇觉得自己的胃苏醒了过来,止不住的饥饿感 一阵一阵往上翻涌。   快步走到厨房,第一眼看到的是陆楠那张兴奋、贪婪的脸,眼睛在镜片后闪闪 烁烁,冒着灼人的光芒。任凡和宋阿娟蹲在地上,不时地往灶里添上干柴。他厌恶 地把脸转到一边。与其说是讨厌陆楠,倒不如说讨厌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脸 上正写着和陆楠一样的表情。   陆楠倒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一见万天宇就高兴地嚷嚷起来:“怎么样,有没有 野牛?看你这副表情,肯定是没有抓到野牛。我就说嘛,那么个破洞,能抓到这么 剽悍的野牛?不过没关系,你看这一大锅狗肉。嘿,这条狗还真是大,吃上一整天 都吃不完,就算我们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也吃不完。可惜这条狗太老了,除了皮就是 骨头,不然,够我们几个吃上三天三夜的了。”   听了陆楠的话,万天宇这才注意到厨房的一角横七竖八的尽是狗骨头,看样子 有肋骨也有腿骨。大大小小的狗皮上还沾有不少血迹,一个被砍下来的狗头黑黝黝 地堆在这些骨头和狗皮之上,褐色的眼珠鼓鼓地突在外面,长长的已然发黑的舌头 兀自挂在嘴边,看得万天宇心中一阵发毛。   “哎呀,你别看这些骨头了,没办法,这锅太小,放不下。可惜了,骨头上还 有不少肉呢。这个狗头是怪吓人的,我说扔了它得了,任凡说赶明儿要是再没吃的 了,这狗头上还有不少肉,不能浪费。”   万天宇用脚扒了扒地上的骨头:“我看这些东西还是赶紧找地方扔了吧。要是 曾武看见了,非得跟我们拼命不可。再说了,天气这么热,放到明天也臭了。”   陆楠听了,心头一惊:“光顾着高兴,还真忘了那个愣小子,回头咱们可得把 这锅看牢点。那愣头青一发混,搞不好还真能把这锅肉给泼了。你们先盯着,我把 这些骨头啊什么的先去处理了,你们可不许偷吃啊。”   正围在火边的任凡也站了起来,鼻尖和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我也去,骨 头这么多,你一个人也抱不过来,我先拿个袋子过来装上。再说柴火也不够了,咱 们还得去拾点干树枝过来。”   万天宇不解地看着任凡很快拎了一个睡袋过来,看着万天宇诧异的眼光,任凡 简单解释道:“除了这个,没有大的袋子了。”说着,她手脚轻快地将所有骨头、 皮毛、头骨都装了进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万天宇突然醒悟了过来,睡袋反正有多余的,他不由得用赞赏的眼光追随着任 凡,直到她与陆楠一起消失在门外。   从入校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怎么过多关注过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任凡还真是 名如其人,整个脸蛋都平平凡凡,没有什么起伏,像是没有长开。个子小小的,整 天牛仔裤、T 恤衫,一条终年不变的马尾挂在脑后。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也只能算 勉强及格。尤其在身材凹凸有致的宋阿娟的衬托下,一天到晚与她形影不离的任凡 格外显得干巴巴的。   在头两年,这个个子小小的任凡恐怕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谈恋爱的姑娘。有人 说搞对象、拿奖学金、挂科是上大学必经的“三部曲”,否则就等于没有体验过真 实的大学生活。但似乎除了奖学金,任凡的其他两部曲一个都没完成。直到看到这 几天她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才发现这个瘦小的姑娘身上仿佛蕴藏着无穷的 力量,坚韧不拔。   看着宋阿娟狐疑的目光,万天宇才发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微笑。他心中 一凛,现在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时候。   五   尽管没有盐、油、酱油、味精、鸡精或者其他调料,但万天宇觉得这已经是他 在世界上吃过的最好吃的美味了,仿佛一碗一碗的狗肉不是被他吃下去的,而是喉 咙里自己伸出一只手,抓起狗肉就往胃里塞进去,甚至来不及咀嚼。   他看了看其他人,个个眼里冒着贪婪的目光,嘴里一边嚼,喉头上下翻滚,一 边拿眼睛虎视眈眈看着锅里。唯恐自己吃得慢了,比别人少吃一块。万天宇甚至觉 得别人每吃一块,自己都有点心痛的感觉。两个姑娘吃的速度也并不比男孩子们慢, 只是声音要小一点而已。   只有曾武,那个小男孩,气鼓鼓地坐在大厅里,不肯进来。他哥哥给他端过去 一碗狗肉,也被他拒绝了。   眼见一大锅狗肉很快被吃了一半,任凡突然拿个盖把锅盖住了,说:“够了, 别吃了,大家都别吃了,这些留到明天再吃吧。”看着大家不解的眼光,任凡解释 道,“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了,今天要是敞开肚皮吃个够,一准儿会吃出毛病来。我 敢打包票,今天晚上一准撑得谁都别想睡好觉。”   万天宇本能地想反对,理智告诉他,任凡说得对。他和其他人一起,惋惜地开 始大口大口喝汤,还时不时地拿眼睛扫那个装着狗肉的锅一眼。   喝完最后一口肉汤,他心满意足地伸开腿,惬意地摸着肚皮长长地松了口气。 肚子啊肚子,好久没有这么爽过了。   大家的脸上都松弛了许多,连日来紧张、戒备、猜疑的气氛似乎舒缓了许多。 一时间万天宇也觉得仿佛又回到了温馨的校园。尽管才出来几天,他似乎觉得已然 在岛上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任凡又端起了被曾武拒绝的那碗狗肉,万天宇以为她要放到大锅里去,没想到 她直接走到大厅里去了。大家都想她会被曾武拒绝的,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阵她居然拿了个空碗回来。   宋阿娟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劝曾武的?连他哥哥都劝不动。”   任凡淡淡地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再不吃,就该饿死了。”   --------   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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