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一章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又是月圆之夜。   像往常一样,秀秀从左边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惠普A4纸,宽210 毫米,长297 毫 米,洁白无瑕,没有半点污染,重80克。   在她右边的抽屉里,也有一叠一模一样码得整整齐齐的惠普牌A4纸。同样宽210 毫米,长297 毫米,不过重量,秀秀估计,怎么也得在90克以上了。   作为一个合格、称职的秘书,严谨、精确是秀秀的一贯作风。我或者是太合格、 太称职了,秀秀想。   所以,我的重量在90克以上。   她拧开桌上的钢笔的笔帽,开始在这张白纸的正上方横着写下“唐、宋、元、 明、清”五个字。   从秀秀拿到这支派克笔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用过其他笔写字。因为这支 笔是他送的。   她又在这张A4纸左上方,竖着写下“是、否”两个字。“是”字在上,“否” 字在下。   她满意地看着这几个黑色的钢笔字,柳体,娟秀、飘逸。   一切都是从她的字开始。   他第一次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手写的报告后,就送了她这支派克钢笔。   我将会使用这支笔一辈子,秀秀想,她又在A4纸的右上方写下“男、女”两个 字。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把这些字写在正确的位置上不是吗?秀秀想着,继续 在纸的下半部分写上阿拉伯数字“0 ”到“9 ”,以及大写的二十六个字母。   秀秀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二点差一刻,青青快到了。青青是她最好的朋友,从 九岁起就一直是。每次秀秀让她来陪自己从事“神秘活动”,青青嘴上总是说,她 不会来了,而且再也不会纵容秀秀。但她其实从未让秀秀失望过。   果然,才过十分钟,门铃响了,秀秀站起身来。   “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什么要每个月陪你一起发神经?我发 誓,下次就算打死我也不来了,求也没用!”青青边踢掉高跟鞋,边高声地诅咒发 誓。秀秀在门边轻轻笑了笑,感激地看着自己这位友女。   秀秀伸出自己的左手,与青青的右手手背相贴,手指交叉,握着这支派克笔。 笔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秀秀嘴里轻轻念道:“前世,前世, 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终于,垂直不动的笔尖一抖,在纸上斜斜画出一道 黑色的痕迹。   秀秀心中一喜,问道:“笔仙笔仙,是不是你来了?”笔尖慢慢移到纸张的左 上部分,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秀秀颤声问道:“笔仙笔仙,下个月他会向我求婚吗?”笔尖往下移了一个字, 画了一个圆圆的圈。   一滴水掉到了A4纸上,接着又是一滴。   秀秀把这张A4纸放到了右边抽屉里,和以前的一起,码得整整齐齐。   “你也不把这纸烧了,不怕有灾难发生?”青青揪心地看着秀秀。   “四年了,到今天都整整四年了,不都没事?”秀秀凄凉地一笑,拭去了眼角 的眼泪。   “四年,四年是多少个月?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你怎么还不醒醒, 人家是不会跟家里那头‘母老虎’离婚的。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就算你哭死了, 他也不过当你是个小蜜在玩你。”   “不会的,他说了,他爱我。”   “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   “他会娶我的。”秀秀固执地说。   “而且,这次我有王牌在手了,不是吗?”秀秀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些请笔仙的纸烧了。”青青出门前,忧心忡忡, “听说只要纸不烧掉,请来的笔仙永远也不会走,不管多少年。”   三天后。   站在秀秀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健壮、成熟、风度翩翩,体贴而又细心,而 且眼中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忧郁。   如果我不是他的秘书,恐怕还轮不到我吧。秀秀有几分得意。全公司上下多少 姑娘都暗恋这个老总啊,而他,却是我的。 mpanel(1);   这个男人会娶我的,他老婆给不了他后代,而我能。眼下,这个优秀的男人正 温柔地把头埋在她的小腹上,喃喃低语。   青青她错了,秀秀想。   “宝贝,乖,把水喝了好好睡觉,一切都有我。”   秀秀看着这个体贴的男人,耳朵隐隐约约听见男人在说什么,断断续续,听不 真切。她很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再醒来时,男人忧郁的眼光离自己不到一寸远,布满血丝。   秀秀觉得很不舒服,想把头挪开,然而,她发现她不能。非但脖子不能,全身 上下没一个地方能动,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能。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个能活动的关节都被男人用毛巾仔仔细细 地裹住了。   毛巾本来是柔软而无力的,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睁眼或者闭眼。   她觉得有点害怕。   男人点燃了一支雪茄,手工卷制的哈瓦那古巴雪茄,是秀秀喜欢的烟味。男人 细心地将每一点烟灰都准确无误地弹在自己带来的烟灰缸里。秀秀知道,他走的时 候,会把自己所有东西都带走,包括这点烟灰在内。他从不在她的房间里留下任何 东西。   他是那么小心谨慎,每次来的时候,也一定挑个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时候。以至 到现在,没有人知道她的房间里经常有这么一位客人。秀秀忧伤地想到,或许青青 是对的,这个男人从来也不曾把她这里当成个家。   他怕他老婆。   男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忧伤,是秀秀曾经最喜欢听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不肯把这个东西拿掉?”男人指了指秀秀的肚子。   秀秀的眼泪流了出来,在他眼中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变成了一个“东西”。   “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丈人张张嘴,我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秀秀想说,这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可她说不出口, 因为她连下巴也动不了。但男人知道她想说什么。   “重新来?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可以赤手空拳打到天下?你知不知道,我丈人 为什么会挑中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就是因为我老婆不能生育。”   秀秀想要流泪,但眼睛却是干的。   “你居然拿这个来威胁我,”男人很愤怒,“你不过是个秘书,一个小小的秘 书而已!”   秀秀开始想,青青真的是对的。她的眼睛涩得要命。   “本来,除了名分,你什么都会拥有,包括金钱和我这个人。你太贪婪了,连 一个没用的名分你也贪。我最恨你这种贪婪的女人。”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狰狞起 来。   “一星期,或者是一个月后,别人会发现你的尸体。”男人说着。   秀秀惊讶地看着男人手里举着的东西。   男人开始把手上的东西准确无误地往她脸上蒙上去,眼睛、鼻子、嘴巴都包括 在内。   男人说,你将窒息而死。   秀秀眼睛瞪着这湿漉漉的东西,惊恐万分。   “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男人一边镇定地将手上的东西继续往秀秀 脸上蒙上去。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因为肺里没有水,脖子上也没有淤痕, 没有任何伤口。”   男人说着,将手上的最后一层蒙到了秀秀脸上。   此时,秀秀已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男人满意地看着秀秀再也一动不动,脸上蒙着一叠整整齐齐的打湿了的复印纸, 一共四十九张。   每一张上面都写了字,是一手漂亮的柳体,娟秀、飘逸。   眼睛上正好是五个字,五个黑色的字。   因为被水晕开了,五个字变得巨大无比。   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唐――宋――元――明――清。”   “听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任凡继续用刻板、毫无生气的声音说,“而且 现在子时已过,正是冥门大开的时候,万鬼都出来游荡。你们确定还要请笔仙吗?”   此刻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边。惨白的月光照在山谷里的石 头房子上,显得格外冷清。房子四四方方,是个标准的长方形,一点点零星的红光 从某个一字排开的窗户里透了出去,反而衬得这个房子阴森森的。   屋内昏昏暗暗,只有四支蜡烛摇摇曳曳。   九个人正团团围在一张古老的圆桌前,三个姑娘,六个小伙子。   圆桌因为历经岁月而布满了丑陋的划痕,像是被人用砂纸大力打磨过一般。桌 面已经分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四条腿还能看出原本的朱红色。   桌面上放了一张纸,正上方横写着“唐、宋、元、明、清”五个字。纸张的左 上部竖写着“是、否”;纸张的右上部相对应的地方竖写着“男、女”;纸张的下 半部分别写了阿拉伯数字“0 ”到“9 ”,以及二十六个字母。   “请,干吗不请?不怕吓不倒,就怕请不来。”高高壮壮的聂志勇连声催道, 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附和起来。   “那好,我先声明,要请笔仙就请大家遵守游戏规则。首先,不能问笔仙是怎 么死的,因为笔仙的前生都是枉死的人;其次,请笔仙的过程中不能松手;再次, 送走笔仙后,我们一定要把纸烧了。”说着,任凡站到桌子右边缓缓伸出右手,与 桌子左边等待已久的宋阿娟右手双手交叉,二人手背向内、手掌向外把一支沉甸甸 的笔夹在中间。笔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   一句古老的咒语从任凡嘴里轻轻念出:“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 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看着二人木偶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笔也是纹丝不动,其他人都神色紧张,大气 也不敢喘上一口。一直在一旁斜眼看着这一切的万天宇却再也忍不住,怪笑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笔仙一定来自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难道不会是魏晋南 北朝,不会是五代十国?万一来个洪荒野兽,那可如何是好?”   最起劲催促众人玩笔仙游戏的聂志勇此时也笑成一团:“我说二位千金可把笔 拿稳了,尤其是任凡,您这手一抖,笔仙可就大驾光临了。还有宋阿娟,你的腿可 别哆嗦。”   二人你给我一拳,我推你一掌,好不快活。   任凡“啪”的一下,把笔拍到桌上淡淡地说道:“心诚则灵,有这二位活宝捣 蛋,这笔仙可没法请了。”   宋阿娟犹豫道:“凡凡,要不,咱们就别玩了。听说这笔仙可不比碟仙,碟仙 召来的是精灵,笔仙召来的是孤魂野鬼。咱们住的这营地,看样子已经有几十年没 住过人了,又是石头房,阴气太重。”   看没有人赞成,她又对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的萧俊说:“要不,还是你来吧。”   萧俊刚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那不成,男人阳气太重,召不来笔仙。”   “尤其是萧处男不行,海大第一处男,真正的纯阳之体。”陆楠在一边阴阳怪 气地说道。谁都知道生性腼腆、内向的萧俊直到现在都是光杆司令,死活追不到女 朋友。他在每年的圣诞都会许一个新年愿望:不再是我追女生,而是女生主动找我。 偏偏他每每一见女生就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所以这个新年愿望就成了每年的保留 节目,久而久之就有了“海大第一处男”的雅号,又称“萧处男”。   宋阿娟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另一个姑娘欧阳雪,欧阳雪尖叫一声“我怕”,把满 头鬈发埋进了她男友曾文那宽厚的胸膛里。曾文温和地笑了笑,把她搂紧了。   任凡有点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还玩不玩?”   万天宇看着众人怒视的眼光,倒也知趣,求饶道:“各位姑奶奶,我出去,我 出去,不打扰各位请神仙。”   万天宇与聂志勇二人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开关门间,一股寒风吹来,四支蜡烛 被吹灭了三支。房间更加昏暗了,倒是众人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印在墙上,高大 无比。   任凡又继续一刻不停地念了起来:“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 缘,请在纸上画圈。”   念着念着,欧阳雪突然叫道:“十二点了!”   在黑暗中,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像是吓了一跳,宋阿娟与任凡手中的笔尖突然一颤,在纸上斜斜画出一道痕迹。   宋阿娟颤声问道:“笔仙笔仙,是不是你来了?”   笔尖慢慢移到纸张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圈。   烟头忽明忽暗,万天宇略略有点尖的下巴颏也是一阵红一阵黑。   按说万天宇并不算美男,眼睛狭长,有点像狐狸,嘴唇也是薄薄的。但好在鼻 梁挺直,眉毛不粗,却很黑,是好看的剑眉。所有五官凑在一起,装在那张瘦长而 又轮廓分明的脸上,倒是十分和谐。看上去,万天宇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留着 一头三七开的黑发,额前的左侧总有几缕头发长年飘着,配着他瘦削而挺拔的身材, 很是潇洒。尤其笑的时候他喜欢把嘴往右侧一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透着一股 子令人着迷的邪气,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一个“少女杀手”。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万天宇看了看这环形山谷,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外面。 黄海的岛屿多如牛毛,如果不是我们,万天宇想,这座石头老房子还会这么继续安 静下去吧,可能是十年,可能是五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十一长假去旅游城市、景点旅游成了农民路线,而登山、 攀岩、背包旅行则成为大学校园的新宠,越荒凉、越没人烟越受欢迎。就算是西藏, 也得徒步去,还得找个没有游客、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然都不好意思跟人提起。靠 山吃山靠水吃水,海大靠海,当然得去无人海岛野营了。   早在一个月前,赵一谦、聂志勇和万天宇三个人就商量好了,管赵一谦的父亲 借条游艇出来,再拉上几个人组成一个团,找个荒岛搞野外生存。最后他们一组十 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万天宇跟聂志勇的同班同学任凡、欧阳雪两个女同学,以 及陆楠、萧俊、曾文三个男同学,任凡还带上了她的舍友兼闺蜜宋阿娟,曾文也带 上了他的弟弟。   赵一谦虽说不与他们同系,却与聂志勇同宿舍,用聂志勇的话来说,是“同居” 关系。另外,任凡也是赵一谦的女朋友,欧阳雪则是曾文的女朋友。当然,说是野 外生存,吃的、喝的、用的,他们可没少带,毕竟谁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黄海的岛屿实在太多,他们现在待的这个荒岛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他们 翻遍图书馆的旧地图才找了这么个地方,因为大陆沿海附近的岛屿,基本上都已被 精明的商人开发殆尽。   他们只知道,再往前走,就快到边境线了。   “靠,这外边还真冷!”聂志勇把他的迷彩服领子竖了起来。为了这次野营, 聂志勇还真是没少费力气,居然被他弄到了一套山地迷彩服和丛林靴。都说要是再 往脸上抹点泥,就能直接参加丛林野战了。听了这话,聂志勇倒是得意非凡,时不 时显摆显摆他的服装和鞋子,还说他的靴子帮面是牛皮加帆布组成的,鞋底是天然 橡胶,经过了耐油耐磨处理,中底有钢条保护、脚踝有加厚保护,连鞋底的纹路都 是最经典的巴拿马底纹。   “有个领子就是暖和多了啊!”聂志勇心满意足地说道,“我说,再有半年就 毕业了,你想好将来怎么办没有?是继续读研,还是去找工作?要找工作,现在就 得抓紧找单位实习了。”   “谁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除了读研继续深造,把身价提高一点, 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嘿嘿,考研也不见得是什么提高身价的好砝码,现在研究生扩招的速度是30% ,这就意味着硕士学历贬值的速度是30%。也就是说,等我们研究生毕业了,这研究 生又不值钱了。”   “可是,咱们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本科大学生一去公司就 能当经理?去做小弟人家还嫌你没有资历呢。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万天宇郁闷 地把肺里的青烟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似乎从他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他选择。无论是小学、中学 还是大学,一切都只能按父母安排好的道路往前走。连早餐吃什么、午餐吃什么、 晚餐吃什么也被妈妈严格按营养搭配好了。他最痛恨每天早上必吃的那个白水煮鸡 蛋,但他毫无办法地一连吃了十几年,为了防止他偷偷地把鸡蛋扔掉,他不得不每 天当着妈妈的面把鸡蛋吃下去后再去上学。直到上大学后,他才摆脱了这个世界上 蛋白质含量最高的食品,而且发誓一辈子不再吃鸡蛋。在上小学的时候,他还被家 里逼着去跳过一阵儿芭蕾。为了芭蕾舞那紧绷绷的裤子,他可没少受同学们的嘲笑。 直到上中学了,父母认为他此时的精力应该全部放在学习上,这才作罢,但也一并 取消了他的其他游乐项目。   “说的也是,根本就没什么可以让我们选的。还是赵一谦好,含着金钥匙出生, 现成的家族企业等着他去继承。这人也是怪,他怎么不去学金融管理,偏偏挑了个 心理系。”   “人家家大业大,随便他折腾呗。”   “对了,你的那些女朋友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度假?怎么没选一个一起来?”   “嗨,别提了,为了这破‘十一’,好几个姑娘都掐掉了,我这是一个人逃出 来的,差点没被她们给吞了。”   自从万天宇上大学后,他突然发现有数之不尽的美女在等着他去追,他喜欢选 谁就选谁。偏偏他又长得个子高大外形俊朗,加上吊儿郎当的,有那么些玩世不恭 的味道,特别受女孩子欢迎,自此他就走上了花花公子的不归路。他打出的“泡妞 有理,发情无罪”的口号,在校园被传诵一时。因为追求的姑娘过于广泛,身材高 矮胖瘦不论,年龄大小不管,所以有人说连他眼中的母猪也是双眼皮的。万天宇却 振振有词,说这纯属诬陷,他追的女孩再多,却从不追求自己班上的女孩子。私下 里他对萧俊说,他才兔子不吃窝边草,因为窝边草要是吃光了,兔子就不得不挪窝 了。   “妈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捞着。”聂志勇悲愤地说。   “算了,不提这些破事了,给你猜个谜吧。说一根手指头英文叫做One ,两根 手指头英文叫做Two ,以此类推,四根手指头英文叫做Four,那么弯起来的四根手 指头的英文叫什么?”说着,万天宇把四根手指头弯了弯。见聂志勇愣了半天,万 天宇笑着说:“Wonderful 。”   “大爷,老子也给你猜一个。”聂志勇淫贱地一笑,“什么地方你会硬挺挺地 进去,最后却软绵绵地出来?”   “你这个贱人!闷骚男!”万天宇当胸给了聂志勇一拳。   “你才是贱人,这个谜底是‘考场’。”聂志勇回了一拳,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在这夜色中,二人的笑声格外空旷。一团黑影“嗖”地一下,从二人身边 跑过,钻入树丛中,吓了他们一跳。   “这里的黑猫真多。”聂志勇冲黑影嚷嚷道。   “听说黑猫最不吉利。”   “怎么,怕了?”聂志勇鄙视地瞧了万天宇一眼。   “去你的,孙子才怕。”说着,万天宇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子,向树丛中扔去。   “喵嗷!”一声,突然树丛中冲出五六只黑猫,向四面八方跑开去,迅捷无比。 其中有一只还回头望了万天宇一眼,眼睛绿莹莹的,充满了肃杀之意。   万天宇只觉得头皮一麻。   聂志勇倒是无所畏惧,他指着窗户,神秘地一笑,对万天宇说:“你看,他们 像什么?”   万天宇只见窗户里有一丝微弱的光线,几个人看不清面目,墙上的影子倒是巨 大无比,影影绰绰,像要把众人吞没一般。   月亮从层层云幕里钻来钻去,高高挂在天边,因为没有星星而显得孤零零地。 整个石头房在惨白的月光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聂志勇在万天宇耳边悄声说:“像不像一群鬼魂?”   万天宇只觉耳边一热,聂志勇把整个身体都贴到了自己身上。   “你知道这天上的月亮叫什么吗?”热乎乎的气流被喷到万天宇的耳朵里,说 不出的难受。   “镰刀,死神的镰刀。”   聂志勇整个脸庞都被扭曲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张着嘴。   在月光下,牙齿白森森的。   万天宇手一抖,烟头掉到了地上,烟灰散满全身。   聂志勇在一旁不怀好意地嘿嘿怪笑起来,静夜中声音格外刺耳。   万天宇脸上一红,伸脚踩灭了烟头,说:“咱们吓他们一跳吧。”   屋内,七个人寂静无声。   半晌,任凡才勉强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嘶哑得厉害:“阿娟,是不是你搞的鬼?”   宋阿娟脸色发白,声音都抖起来了:“不是我!我没动,是不是你拽着我的手?”   说话间,二人手中的笔又开始游走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任凡低沉着嗓子说:“笔仙来了,大家快问问题吧。”   萧俊想了想,大声问道:“笔仙笔仙,你是男还是女?”   笔尖慢慢移到“男”字上画了一个圈,欧阳雪兴奋地摇了摇曾文的手:“这是 一个男鬼!”   陆楠又阴阳怪气地道:“萧俊一定失望了吧,你特盼望是个女鬼吧。”他被萧 俊搡了一把之后,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轻笑声:“笔仙笔仙,请告诉我萧俊到底 是不是处男?”   萧俊顿时面红耳赤,双手在身前乱摆:“笔仙笔仙,这个问题不算。”然而笔 尖不管不顾地直奔“是”字,并重重画了一个圆圈。   众人哄笑起来。   欧阳雪又说道:“笔仙笔仙,请告诉我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谁?”   笔尖犹豫了一阵,慢慢移到字母上,开始画圈。刚开始速度特别慢,像是对拼 音不熟一般,接着越来越快,宋阿娟慢慢拼道:“z-e-n-g-w-e-n 。”   “曾文,是曾文!”大家轻声欢呼起来,欧阳雪得意地抿嘴一笑,曾文与欧阳 雪本来握着的手抓得更紧了。   几人正高兴间,万天宇和聂志勇从门外走了进来。万天宇一进门就大声问道: “笔仙笔仙,你的前世是怎么死的?”   宋阿娟立刻尖声叫了起来:“笔仙笔仙,这个问题不算……”   说话间,只见笔尖在纸上急速地胡乱画圈,力道之大,连整个桌子都震动起来。 这时,大门突然“哐”的一声,被大力撞开,一团黑影一下子蹿到了桌子上,发出 “喵嗷”一声怪叫,又跳上了窗台,原来是只黑猫,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大家一 眼,又跳了出去。   宋阿娟和任凡“啊”地大叫一声,同时撒开了手,笔一下子掉到了桌上。   万天宇和聂志勇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看着被围在众人中间的古老的圆桌腾地 一下子升到了半空,并开始在空中急速转圈。破旧的窗户框大力地开开阖阖发出 “砰砰”巨响。   宋阿娟急得哭了起来:“笔仙笔仙,我们不是有意得罪你的。”   “砰”的一声,圆桌又掉到了地上,沉甸甸的钢笔在纸上滚来滚去,仿佛特别 着急一般。   欧阳雪尖叫道:“笔仙有话要说。”   任凡在桌边看了半天,把手伸了出来,对宋阿娟说:“来吧。”   宋阿娟怕得都哭了起来:“我不敢,我不玩了……”   任凡大喝一声:“已经到这份上了,不玩也不行了!”   宋阿娟哭着把手伸了出去,重新和任凡双手背交叉,把钢笔夹到了中间。   任凡定了定神,问道:“笔仙笔仙,还是你吗?”   笔尖在“否”上重重画了一个圈。   任凡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笔仙招来的神灵吗?”   笔尖这次指到了“是”字上。   然后,笔尖毫不犹豫地往字母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眼泪模糊的宋阿娟根本 就跟不上速度。任凡开始低声拼了起来:“愚蠢的人类,无耻的生物,你们将亲自 见证到这一点!我将日索一命,此人将由你们自行选择。我将给你们七条规则,你 们必须严格遵守……”   天边挂着一轮残月。   一个少年和一条狗走在孤岛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少年手中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带,时左时右,忽 上忽下。   狗是一条黑狗,德国黑贝,全身上下通体黝黑,与周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 暗褐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它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如果不仔细看,很可能以为只有少 年一个人走在孤岛上。   狗的样子十分丑陋,长长的嘴巴,尾巴又长又粗,弯曲着垂在地上。两只前肢 总是站得直直的,后肢则无时无刻不呈蹲踞式下卧状,像是随时准备冲出去咬人一 口。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黑狗性格特别温柔,对全家忠心耿耿。 倒是那条叫做妞妞的意大利灰狗,表面上有着优雅的拱形颈部,步态轻盈优美,尤 其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有着仿佛人类一样丰富的表情,其实它满肚子坏水。   每天父亲买菜都会带上妞妞,菜市场的人都喜欢和这条有着漂亮眼睛的狗打招 呼。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父亲,说妞妞在偷偷摸摸偷鸡蛋吃,第二天去菜市场时, 父亲就长了个心眼,一边买菜,一边拿眼睛盯着它。果然在经过一个卖鸡蛋的摊位 时,妞妞看着没有人注意它,就偷偷伸出嘴巴,用长长的舌头一卷,一个鸡蛋就到 了它嘴里了。   后来父亲逢人便说,狗这东西,还真不能小瞧了它。妞妞的智商可比父亲想象 的高多了,它偷到鸡蛋后,并不当场吃下去,而是一直尾随在父亲身后,直到离开 菜市场,才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鸡蛋吐出来,打算像往常一样慢慢享用。只是 这一次被父亲抓了个正着,父亲一把把它脑袋按在鸡蛋上,打了一巴掌,又押送着 它把鸡蛋给人送回去。自此以后,妞妞倒是再也没有偷过鸡蛋了。   想到这里,少年笑了笑。   外形凶恶的黑狗却从来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性格温驯的它反而经常受到 个子不到它一半的妞妞欺负。而且,有着高贵德国牧羊犬血统的黑狗,生活细节上 也特别讲究。尽管已是后半夜,黑狗却怎么也不肯在营房里撒尿,少年只好把它领 出来,找个僻静的所在。   渐行渐远,少年心里有点发毛。   “行了,就这里吧。”找到一块石头,少年勒住了这条黑狗。仔细打量了这块 小石子后,固执的黑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老年人总是固执的,黑狗已经 十一岁了。对人类来说,十一岁还是个儿童,但对黑狗来说,已经很老了。“老年 人”还比较挑剔,它硬拽着少年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才在一颗小树根面前停下来。   少年耐心地站在一旁。从他四岁生日那天第一眼看到刚出生的这条黑狗后,他 们俩就形影不离了。   海岛的夜晚还真是冷,尽管才十月份,少年还是裹了裹衣裳。   一人一狗正准备离去,“喵嗷”一声,突然树后冲出五六只黑猫,向四面八方 跑开去,迅捷无比。其中有一只还回头望了少年一眼,眼睛绿莹莹的,充满了肃杀 之意。   少年只觉得头皮一麻。   黑狗追着一只猫就跑,它是条忠实的老狗。少年的妈妈生平最恨的就是野猫。 她说一看到这绿莹莹充满怨恨的眼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玩意儿太邪性。平常 只要见到野猫,就由黑狗负责驱赶。   黑猫的速度很快,黑狗却已经老了,而且疲惫不堪。但它是一条骄傲的德国牧 羊犬,工作就是它生命的意义。女主人不喜欢黑猫,所以,我一定要把黑猫赶走。 黑狗忠于职守。   一只野猫、一条黑狗和一个少年在月夜下奔跑起来。   很快,少年跑到了最后。等他追上时,黑猫已然不见了,只有黑狗蹲在地上, 一动不动。少年上去安慰黑狗,拍了拍它的脑袋。   固执的黑狗还是一动也不动,脚爪在草丛中刨了起来。   少年说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不见了就不见了,一只野猫而已,没什么好丢 脸的。   黑狗依旧不肯离去,张着大嘴,朝着草地低声咆哮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此时,少年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把手电筒朝向了草丛。   手电筒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束,像一把白色的刺刀,划破了这无边的黑暗,照得 草丛白晃晃的。因为入夜,已沾满了露水的草丛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少年看着这个黑洞,眼睛瞪得大大的,脑中一阵眩晕。   “Cute!”少年说。   --------   梦远书城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