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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披挂报纸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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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披挂报纸的绅士 当这对疲备不堪、内心极度悲伤的夫妇回到家时,已过凌晨三点。 塔彭丝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辗转反侧,眼前老是出现那如花似玉的容貌, 那恐惧万分的双眼。最后,当塔彭丝好不容易才睡着时,黎明的曙光已透过百叶窗 射进了屋内。异常兴奋之后,她睡得很沉,也没做梦。 在她醒来时,已是大白天。她看见汤米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轻轻地摇着 她的胳臂。 “醒一醒,我亲爱的。马里奥特警督和另外一位先生已经来了,他们想见你。” “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正。我马上叫艾丽斯给你送茶点来。” “谢谢,太好了。请告诉马里奥特警督,十分钟后,我就过去。” 一刻钟过后,塔彭丝急匆匆地走进起居室。坐在那儿的马里奥特警督显得很庄 重,他一见塔彭丝,立刻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贝雷斯福德太太。这位是阿瑟・梅里维尔先生。” 塔彭丝与那人握了握手。他高高的个子,身材清瘦,面容憔悴,头发花白。 “我们是为昨夜发生的悲惨事件来这儿的。”马里奥特警督说,“我想让阿瑟 先生亲耳听听你对我所说的――那可怜的女士临终前说的话。阿瑟先生很难相信― ―” “我确实无法相信,”阿瑟先生说,“我也绝不会相信。宾戈・黑尔连梅里维 尔的头发都没碰过。” 马里奥特警督继续往下说。 “贝雷斯福德太太,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已取得了一些进展。”他说,“首先, 我们设法查明了那位女士的身份,她是梅里维尔夫人。我们与这位阿瑟先生取得了 联系。他立即认出了那具尸体。当然罗,他的惊恐与悲愤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然后,我问他是否知道一个名字叫宾戈的人。” “贝雷斯福德太太,我应该让你知道,”阿瑟先生说,“黑尔船长所有的朋友 都管他叫宾戈。他是我最亲密的伙伴。事实上,他与我们住在一起。今天上午他们 逮捕他的时候,他就待在我的房子里。因此,我只能相信你犯了一个错误――我妻 子临终时说的不可能是他的名字。” “我完全不可能听错,”塔彭丝很有礼貌地说,“她确实是说,是宾戈干的… …” “你听见了吧,阿瑟先生?”马里奥特说。 那悲伤的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双手蒙住了脸。 “这简直太令人不可置信。那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啊?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马里奥特警督。你认为黑尔是我夫人的情人,但是,即便如此――而我还暂时不能 接受――那么杀死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马里奥特警督咳嗽了一下。 “先生,谈这种事情确实非常令人尴尬。近来,黑尔船长一直特别注意某位年 轻的美国女郎――一位相当富有的年轻女郎。倘若梅里维尔夫人想做伤风败俗的事, 那她很有可能去破坏他的婚姻。” “警督,您这话太令人不能容忍了!” 阿瑟先生愤怒地跳了起来。警督以安慰的手势要他镇静下来。 “阿瑟先生,请您原谅。您说您和黑尔船长两人决定去参加这场化装舞会。您 的夫人当时正巧出去拜访某人,您根本不会想到她会在那儿,您是这样说的吧?” “我确实根本不曾料到。” “那好,贝雷斯福德太太,请把你对我谈过的那则广告拿给我看。” 塔彭丝照他的吩咐办了。 “在我看来,这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则广告是黑尔船长登的,目的是引起您夫 人的注意。他们早已安排好在那儿幽会。您只决定前天去那儿,因此,他就有必要 提醒她。这就是那句话――‘必须出小牌巧胜老K’的解释。您在最后一分钟才从 一家戏服公司定下您的服装,然而黑尔船长的那套是在家里制作的。他是扮成披挂 报纸的绅士去的。阿瑟先生,您知道我们在那死亡女士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什么吗? 一张从报纸上撕下的碎片。我的手下己奉命从您的屋里取走黑尔船长的服装。我返 回伦敦警察厅后便可查明真相。如果他的服装上也被撕掉与这块相吻合的一块碎片 的话――那一切就真相大白。本案也就可以了结了。” mpanel(1); “您找不到的。”阿瑟先生说,“我了解宾戈・黑尔。” 他俩对打扰塔彭丝表示了歉意,然后便离开了。 当夜,有人摁响了门铃。警督马里奥特再次走进了他们的家门,这位这对年轻 夫妇感到有点吃惊。 “我想,布伦特的卓越侦探大师们很想听听有关案件的最新进展情况。”他幽 默地说道,脸上露出微笑。 “那是当然,”汤米说,“喝一杯,怎么样?” 他殷勤地倒了一杯酒放在警督的手边。 “这案子根本一点也不复杂,”一两分钟后,警督说道,“匕首是那女士自己 的――凶手的意图是使这事看起来明显地属于自杀。值得庆幸的是,你俩在出事现 场。这种假相便不可能成立。我们发现了大量的信件,他们有一段时间一直争吵不 休。事情也很清楚,阿瑟先生被蒙在鼓里。随后,我们发现了决定性的一环――” “决定性的一环?”塔彭丝惊奇地问道。 “对,是这个案件一系列环节中决定性的一环。也就是那张《每日论坛》的碎 片。是从他穿戴的化装服饰上撕下来的,完全吻合。啊!这案子根本一点也不复杂。 我顺便还带来了那两件物证的照片。我敢肯定你俩会感兴趣。你们很少有机会接触 到这种根本一点也不复杂的案件。” 在她丈夫送走那位伦敦警察厅的官员返回来时,塔彭丝问道:“汤米,为什么 马里奥特警督反反复复地说这案子根本一点也不复杂?” “我不知道。我想他只是沾沾自喜罢了。” “根本不是这样!他是试图激怒我们。汤米,有一点你应该知道,那就是,屠 夫最熟悉他们刀下的肉,是吧?” “这还用问?但是,你究竟想――” “同样的道理,蔬菜水果店的老板最熟悉各类蔬菜水果,而渔夫也最了解各种 鱼。那么,侦探们,尤其是职业侦探们,必然对形形色色的罪犯了如指掌。在他们 调查案件时,他们能分辨清楚哪些是实质性的问题,而哪些却不是。马里奥特的职 业经验告诉他自己――黑尔船长不是凶手,尽管所有的证据都完全针对着他。马里 奥特警督是在刺激我们去找出最关键的证据。他最后的一线希望是我们能回忆起某 些细节――就是昨夜所发生的一切。或许某些我们忽略的细节会给整个案件带来一 线生机。汤米,不管怎样说,这为什么不可能是自杀呢?” “请记住她给你说的话。” “我当然记得。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分析,就是宾戈的行为迫使她自杀, 这也是完全可能的。” “这也是完全可能的吗?那报纸的碎片又作何解释呢?” “那就让我们看看马里奥特的照片吧!可惜我忘记问他黑尔对这件事所持的态 度了。” “刚才在过道上我已问过他了。黑尔明确表示在化装舞会上他根本没有和梅里 维尔夫人说过话。他还说,有人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今 晚别和我说话。阿瑟已起疑心。’他自己当然不可能伪造一张纸条。再说,这也不 像编造出来的故事。但是,话又说回来,你和我都知道他与她都在‘黑桃A餐厅’, 因为我们看见了他。” 塔彭丝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察看那两张照片。 一张拍的是报纸的照片, 上面只剩下《每日论坛》 大标题的几个字母,DAI- LYLE。另一张拍的是《每日论坛》的第一版,在其上方被撕掉了圆形的一小块。一 眼就可以看清楚,这两部分完全吻合。 “报纸两边的那些斑点是什么?”汤米问道。 “是针眼,”塔彭丝说,“一张报纸与另一张就在那儿被缝起来,你知道了吧。” “我还以为又是用小圆点来表示的什么新诡计呢!”汤米说道,他的身子微微 地哆嗦了一下,“我的上帝!这真令人毛骨悚然。塔彭丝,你想一想,那天你和我 在讨论报纸上的小圆点,以及对那则广告的真实含义苦思冥想时,心情是何等的轻 松。而今天,围绕这张报纸,我们却在讨论谋杀案。” 塔彭丝一声不吭。汤米吃惊地看了看她,只见她正凝视着前方,嘴微微张着, 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塔彭丝,”汤米温柔地说。并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你怎么啦?你是不 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出了什么事?” 塔彭丝仍然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她才恍恍惚惚地说:“丹尼斯・赖尔登。” “什么?”汤米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正如你所说,一个天真无邪的评论!请把这个星期所有的《每日论坛》给 我找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现在是麦卡蒂。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非常感 谢你的一席话,我终于得到了启发。这张照片拍的是星期二报纸的第一版。我 似乎记得在星期二的那张报纸上,LEADER 这个单词的字母L中有两个小圆点。而照 片上的这一张报纸上,DAILY 这个单词的字母D中有一个小圆点,在字母L中也只有 一个。请把报纸给我拿来,我们一起来查实一下。” 他俩仔细而又焦急地把照片和报纸进行比较。塔彭丝的记忆力确实不差。 “你看清楚了吗?这张碎片不是从星期二的报纸上撕下来的。” “但是,塔彭丝,我们仍然不能肯定。这也许仅仅是不同的版本。” “这也许是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样,它还是给了我一个启迪。这不可能完全 是一种巧合,而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我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就只存在一 种可能。汤米,请马上给阿瑟先生打电话,叫他立刻上我们这儿来。就说我有重要 的消息告诉他。你应该马上和马里奥特警督取得联系。如果他回家了,伦敦警察厅 肯定知道他的住址。” 阿瑟・梅里维尔先生接到电话后感到非常惊奇。大约半小时后,他来到了汤米 的住所。塔彭丝走上前去迎接他。 “我以这种命令的方式叫您来这儿,请您务必原谅。”她说,“但是,我丈夫 和我已发现了重要的情况,我们想应该让您立刻知道。请坐!” 阿瑟先生坐下后,塔彭丝继续说道:“我明白您急于证 明您的朋友清白无罪。” 阿瑟先生痛苦地摇了摇头。 “的确如此,即使我不得不在无法否认的证据面前放弃我的想法。” “如果现在我告诉您,我可以扭转乾坤,我已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他完全无罪, 那您会怎么说?” “我肯定会欣喜若狂,贝雷斯福德太太。” “假设昨晚十二点钟,”塔彭丝继续说道,“我无意中碰见了真正和黑尔船长 一起跳舞的姑娘,那时他应该正在‘黑桃A餐厅’。” “太妙了!”阿瑟先生喊叫起来,“我就知道这其中有某种误会。可怜的维尔 肯定是自杀的。” “那也几乎不可能,”塔彭丝说,“您忘掉了另外一个男人。” “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就是我丈夫和我看见走出小包房的那个男人。阿瑟先生,您应该清楚,在舞 会上必定还有另一个男人披挂着报纸。顺便问一句,您在舞会上穿的是什么服装?” “我的吗?我是装扮成十七世纪的刽子手去的。” “这是多么的恰如其分。”塔彭丝轻言细语地说。 “恰如其分?贝雷斯福德太太,你说恰如其分是什么意思?” “我是就您装扮的角色而言。阿瑟先生,能让我告诉您我对这事的看法吗?用 报纸做成的服装很容易穿上并罩住刽子手的服装。在这之前,一张小纸条塞进了黑 尔船长的手中,叫他不要和某位女士说话。而那位女士对纸条的事根本不知道。她 只是按约定的时间去了‘黑桃A餐厅’,并且看见了她所企盼的形象。他们一起走 进了密闭的小包房。他把她搂在怀里,我想,他还吻了她――那是阴险的犹大之吻。 在他亲吻她的时候,把匕首插入了她的心脏。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喊声,而他却高 声大笑来压住对方的叫喊。事后,他就溜走了。可她因感到极度的恐怖而神志不清, 她最后相信是她的情人杀害了她。当然,她从对方的服装上撕下了一块碎片。凶手 是很老练的,他很注意每一个细节。为了造成案件绝对是他的替罪羊所为的假相, 那块碎片就必须是从黑尔船长的服装上撕下来的。如果这两个人不是正巧住在同一 所房子里的话,这恐怕是非常难办的。然而,这事本身就非常简单。他在黑尔船长 的服装上刻意地撕下了一块完全一致的碎片,然后把自己的服装烧掉,最后扮演成 一个忠诚的朋友出场。” 塔彭丝讲到这儿停了下来,“阿瑟先生,您看怎么样?” 阿瑟先生站起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太精彩了!完全出自一个迷人的女士的生动想像力。我看,她是读侦探故事 读得太多了。” “您也这样认为吗?”汤米说。 “还有一位随着太太的指挥棒转的丈夫,”阿瑟先生说,“我看你们是找不到 任何合适的人来严肃处理这个案子了。” 他大声哈哈地笑了起来,塔彭丝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 “我敢发誓我听到过这种笑声,”她说,“昨天晚上我在‘黑桃A餐厅’就听 到过。您对我俩还不甚了解。贝雷斯福德是我们的真实姓名,但是我们还有另外一 个。”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名片递给他。阿瑟先生大声地念道: “国际侦探所――”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你们的真实身份!怪不得马 里奥特今天上午把我带到这儿来。原来这是一个陷阱――” 他快步走到窗户前。 “你们这儿的视野还真不错,”他说,“可以俯瞰伦敦全城。” “马里奥特警督!”汤米惊叫一声。 刹那间,马里奥特警督从对面的房间开门快步走出来。 阿瑟先生露出一丝狡诈的冷笑。 “这是我所料到的,”他说,“但是,警督先生,我恐怕这次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宁愿选择我自己的方式来了结。” 说着,他把手放在窗台上,用力一撑,跳出了窗外。 塔彭丝尖叫一声,双手使劲地蒙住耳朵。她不愿听到她已想像到的声音――那 远远地从窗户下传来的、令人恐怖的撞击声。马里奥特警督懊悔地诅咒着自己。 “我们本应该想到那个窗户的,”他说,“但不管怎样说,没有你俩的帮助, 这案子是很难查清的。对不起,我下楼去看看。以后的事由我负责处理。” “啊!可怜的魔鬼,”汤米慢条斯理地说,“倘若他真爱他妻子的话――” 但是警督气愤地打断了他。 “他爱她?要是那样就好了。他到处弄钱,已是智穷计绝。梅里维尔夫人自己 有一大笔财产,全部都可能归他所有。但是,如果她携带她的钱财投奔年轻的黑尔, 那他连一个便士也捞不到手。” “啊!原来如此。” “那是当然。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阿瑟先生不是好东西,而黑尔船长反倒不错。 在伦敦警察厅我们就已彻底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但是,你们原先的证词又完全与 事实相违背,这弄得我们很被动。好了,我要下楼去了。贝雷斯福德先生,我要是 你的话,我就会给你的太太倒上一杯白兰地――这案子从头至尾都让她费心了。” “蔬菜水果商,”在那沉着冷静的警督关门而去后,塔彭丝低声说道,“屠夫, 渔夫,还有侦探,各人有各人的看家本领。我是对的,是吧?他对一切罪犯了如指 掌。” 这时,汤米正在餐具柜那边忙着。他向塔彭丝走来,递给她一大杯酒。 “请喝吧!” “这是什么?白兰地?” “不,这是一大杯鸡尾酒――这适合于大获全胜的麦卡蒂。是的,马里奥特任 何时候都是正确的,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一个大胆的出小牌取胜的谋略,最终以二 比一获胜。” 塔彭丝点头赞同。 “但是他最终赢得并不太体面。” “遗憾的是,”汤米补充道,“老K以这种方式出了局。” ---------------- 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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