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十 一小群人从“红牛小店”里走出来,简短的验尸工作已经完了――结果要再等两天。 罗莎梦・戴礼走到了马歇尔的身边,低声说道:“情形并没有那么坏,是吧?甘?” 他没有马上回答,也许他注意到很多村民注视他的眼睛,以及那些强行忍住才没有 指向他的手指。 “就是他。”“看,那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罗!他就是那个老公。”“你看, 走过去的那个人就是……” 这些细语的声音还不够响得可以传到他耳朵里,但他却仍然能够感受得到。这是现 代人的枷锁,新闻界他已经接触过了――那些充满自信,极具说服力的年轻人,拼命想 推倒他以“无可奉告”砌起的那座沉默之墙。就连他所发出的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原以 为至少不会引起胡乱猜测的,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却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在问到 他是否同意他妻子之死只能以杀人狂到了岛上之假设为唯一解释时,马歇尔先生表示― ―”等等云云。 照相机不停地响,就在现在这一刻,这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里,他半侧 过身来――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朝他开心地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罗莎梦喃喃地道:“马歇尔及其友于验尸后离开红牛小店。”马歇尔做了个苦脸, 罗莎梦说:“没有用的,甘!你必须要面对这件事!我说的不只是艾莲娜已死的这个事 实――我是说随之而来的这些麻烦,那些瞪着你看的眼睛,和说闲话的口舌,以及在报 上的那些虚假的采访――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面对它,一笑置之。用一些陈腔滥调的空 话去回答他们,对他们不屑地撇着嘴。” 他说:“这就是你对付他们的办法?” “是的,”她停了下,“我知道,这不是你用的方法,你要用的是保护色,要保持 着一动不动地退隐进背景里去!可是你在这里没法这样做――这里没有可以让你混进消 失的背景,你很明显地可以让每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像一支有斑纹的老虎衬在一块 白布前面。你是那个被谋杀的女人的丈夫!” “我的天,罗莎梦――” 她温柔地说:“亲爱的,我这是为你好。”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步,然后马歇尔用另一种语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并不 是不知感激,罗莎梦。” 他们已经走到村子外,还有很多人的眼光跟着他们,但没有什么人在他们近处。罗 莎梦的声音放低了,重复了一遍她起先所说的第一句话,“情形其实并没有那么坏,是 吧?”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我不知道。” “警方怎么想呢?” “他们没有发表意见。” 过了一分钟之后,罗莎梦说:“那个小个子――白罗――他是不是真的很有兴趣调 查?” 甘逸世・马歇尔说:“那天他好像是一直跟着警察局长。” “我知道――可是他有没有在做什么呢?” “我怎么会晓得呢?罗莎梦?” 她沉吟地道:“他相当老了,也许多少有点老糊涂了吧。” “也许吧。” 他们走到了堤路上,那个小岛就在他们对面,浴在阳光中,罗莎梦突然说道:“有 时候――一切都很不真实,我现在就不能相信真发生这件事……” 马歇尔缓缓地说道:“我想我懂你的意思。大自然总是那样――丝毫不受影响!不 过是少了一只蚂蚁――在大自然中不过如此而已!” 罗莎梦说:“不错――实在也应该这样去看才对。” 他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不要担心,亲爱的,一切都没 问题,一切都没问题!” mpanel(1); 琳达由堤路那边过来接他们。她像一匹紧张不安的小马,动作突兀而激动,她那张 年轻的面孔上两眼下有深黑的阴影,两唇干而粗,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样 了――什么――他们怎么说?” 她父亲很突兀地说:“要再延两天才知道。” “那就是说他们――他们还没决定?” “是的,还需要有更多证据。”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想呢?” 马歇尔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啊,孩子――谁知道呢?你说的他们又是谁?验尸 官?陪审团?警察?新闻记者?还是皮梳湾村子里的渔民?” 琳达慢慢地说道:“我想我是说――警察。” 马歇尔淡然地说:“警察想的不管是什么,目前都没有透露。”说完这话后,他的 嘴就闭得紧紧地,迳自走进了旅馆。 罗莎梦・戴礼正要跟着进去,琳达说道:“罗莎梦。” 罗莎梦转过身来,那女孩子不快乐的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默默哀求使她深受感动。她 挽起了琳达的手,一起离开旅馆门前,沿那条通往岛那头的小径走去。 罗莎梦温柔地说:“尽量不要太在乎这件事,琳达,我知道对你来说这是个很可怕 的惊吓,可是一直想这件事也没有用,而且很可能只是――这件事的可怕使你很忧心, 你知道,你根本一点也不喜欢艾莲娜。” 她感到琳达的身子起了一阵颤抖,听到她回答道:“嗯,我不喜欢她……” 罗莎梦继续说道:“对一个人来说,悲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不可能把悲伤抛 在脑后,可是一个人若是能不让自己去想的话,对震惊和恐怖是可以忘掉的。” 琳达不乐地说:“你不了解。” “我想我了解的,孩子。” 琳达摇了摇头,“不,你不了解,你一点也不了解――克莉丝汀也不了解!你们两 个对我都很好,可是你们不了解我现在的感觉。你们只觉得这是件可怕的事――我明明 不需要想,却偏在想它。”她停了一下,“可是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要是你知道我 晓得什么的话――” 罗莎梦一下子呆住了,她的身子并没有颤抖――相反的,却僵直了。她站在那里过 了一两分钟,然后她将手由琳达的臂弯里抽出来,说道:“你知道什么?琳达?” 那个女孩子瞪着她,然后摇了摇头,支吾地道:“没什么。” 罗莎梦抓住了她的手臂,紧到使琳达痛得皱起了盾头。罗莎梦说:“小心点,琳达! 你给我小心点!” 琳达的脸色死白,她说:“我是很小心――一直很小心。” 罗莎梦急切地说:“听好,琳达,我一两分钟前说的话,现在还是那个意思――而 且还要加一百倍,把所有的事忘掉,永远不要再去想他,忘掉――忘掉……只要你肯试, 就一定可以忘得掉的。艾莲娜已经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使她复生……把一切都忘掉, 活在将来,最重要的是,要守口如瓶。” 琳达向后退缩了一点,她说:“你――你好像全都知道?” 罗莎梦用力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看来,是有个杀人狂偷上了这个岛,把 艾莲娜杀掉了,这也是最可能的答案。我大概可以说得定警方最后一定非接受这种说法 不可。事情就一定得如此?事情根本就是如此!” 琳达说:“要是爸爸――” 罗莎梦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说了。” 琳达说:“我一定要说一件事,我母亲――” “怎么样?她怎么样?” “她――她曾经因为谋杀案而受审,是不是?” “是的。” 琳达慢慢地说道:“后来爸爸娶了她,这样看起来,好像爸爸并不认为谋杀是很不 对的事――我是说,并不都是不对的。” 罗莎梦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准再说这些――那怕对我也是一样!警方并没有任何 不利于你父亲的说法,他有不在场证明――一个他们打不破的不在场证明,他完全安 全。” 琳达低声说道:“难道他们起先以为爸爸――?” 罗莎梦叫道:“我不知道他们原先怎么想法!可是他们现在知道不可能是他干的了, 你懂不懂?不可能是他干的!”她的语气十分权威,眼光似乎在命令琳达接受她的说法。 琳达叹了一口长气,罗莎梦说:“你不久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会把一切都忘掉的―― 所有的一切!” 琳达突然用令人意外的暴烈神情说道:“我永远也忘不掉。”她车转身子,跑回旅 馆去,罗莎梦瞪着她的背影。 “夫人,我想请问一两件事。” 克莉丝汀・雷德方抬起头来,有点茫然地望着白罗,她说:“什么事呢?” 赫邱里・白罗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茫然,他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跟着她那在酒 吧外阳台上走来走去的丈夫,可是他目前对别人夫妇间的问题并无兴趣,他要的是资料。 他说:“夫人,我要问的是一句话――那天你偶而说出来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克莉丝汀的两眼仍然盯着派屈克,说道:“哦?我说的哪句话呢?” “那是一句回答局长问话的话,你说你在发生刑案的那天早上到了琳达・马歇尔小 姐的房间里,发现她不在,后来她又回来了,就在那时候,局长问你她起先去了哪里。” 克莉丝汀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说她去游泳了,是不是?” “啊,可是你那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你并没有说:‘她去游泳了’,你说的是‘她 说她去游泳了’。” 克莉丝汀说:“这根本是一回事嘛。” “不对,这可不一样!你那样回答法暗示了你这边的某种看法。琳达・马歇尔回到 房间里――她穿着泳装,可是――因为某种缘故――你并没有马上假定她是去游泳回来, 这由你用的句子‘她说她去游泳了’就听得出来――是不是由于她的态度,或是她身上 穿的什么,或是她说的什么话,使你在她说她去游泳了的时候感到颇为意外?” 克莉丝汀的注意力离开了派屈克,而整个落在白罗身上,她这下感到了兴趣。她说: “你真聪明。一点也不错,我现在想起来了……当琳达跟我说她去游泳了的时候,我的 确有点觉得惊讶。” “为什么?夫人,为什么呢?” “对了,为什么?这正是我现在想要回想起来的事。啊,对了,我想是因为她手里 拿着的包裹。” “她拿着个包裹?” “是的。” “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吧?” “啊,我知道,绳子散了,他们村子里绑东西绑得很松散,里面是蜡烛――全散在 地上了,我还帮她捡了起来。” “啊,”白罗说:“是蜡烛。” 克莉丝汀瞪着他,她说:“你好像很兴奋,白罗先生。” 白罗问道:“琳达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买蜡烛呢?” 克莉丝汀答道:“没有,我记得她没有说。我想大概是晚上看书用的吧――也许电 灯不大亮。” “正好相反,夫人,她床头的灯亮得很。” 克莉丝汀说:“那我就不知道她要蜡烛做什么了。” 白罗说:“她当时的态度怎么样――绳子散了,蜡烛从纸包里滚落出来的时候?” 克莉丝汀慢吞吞地说:“她很――不安――尴尬。” 白罗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房间里有绿色的日历?” “日历?那种日历?” 白罗说:“可能是绿色的日历――一张张撕用的。” 克莉丝汀两眼望向上面,努力回忆,“绿的日历――翠绿色的,不错,我见过这样 的一份日历――不过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了。可能是在琳达的房间里,不过我不能确 定。” “不过你绝对看过有这样的东西?” “是的。”白罗又点了点头,克莉丝汀有点没好气地问道:“你在暗示些什么?白 罗先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罗没有答话,却拿出一本由退色棕皮面装订的小书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本 书?” “哎――我想――我不大确定――对,那天琳达在村子里的租书店看这本书,可是 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就把书一合,很快地放回架子上,我正奇怪不知道这是本什么 书。” 白罗默默地把书名给她看:“巫术及无迹可寻毒药史”。 克莉丝汀说:“我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白罗郁郁地说:“夫人,其中的意思可能相当多。” 她不解地望着他,可是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夫人, 那天早上你在去打网球之前有没有洗澡?” 克莉丝汀又瞪大了眼睛,“洗澡?没有,我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而且我也不会想到 洗澡――不会在打网球之前洗澡的,打过之后才会洗澡呢。” “你回来之后,有没有用过浴室呢?” “只洗了把脸,洗了下手,如此而已。” “完全没有放洗澡水?” “没有,我很确定没有。” 白罗点了点头,他说:“这件事不重要。” 赫邱里・白罗站在贾德纳太太正费尽心思在拼图的桌子边。她抬起头来,吓了一跳。 “哎呀,白罗先生,你怎么这么静悄悄地就走到我身边来了?我根本都没听到声音。你 刚去参加过验尸回来吗?你知道,一想到验尸什么的,就让我紧张不安,都不知如何是 好。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拼图,我只觉得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坐在外面的海滩上,贾德纳先 生知道,我一神经紧张,再也没有比玩拼图更能让我镇定下来的了。哎呀,这块白的该 放在哪里呢?一定是这块长毛地毯的一部分,可是我好像看不出……” 白罗很温柔地伸手由她手里拿过那一块来,他说:“该放在这里,夫人,这是猫身 上的一部分。” “不可能的,这是支黑猫呀。” “一支黑猫,不错,可是你看,黑猫尾巴的尖端碰巧是白色的。” “哎,果然是这样!你好聪明呀!可是我真觉得那些做拼图游戏的人真坏,他们故 意想尽办法来骗你。”她放好另外一块,又继续说道:“你知道,白罗先生,最近一两 天我一直在注意你,我是想看你怎么侦查,你懂我的意思吧――倒不是我这样好像很没 心肝似的,好像这是一场游戏――而实际上死了个人哩。哎哟,每次我一想到就全身发 抖!我今天早上还跟贾德纳先生说我非离开这里不可。现在验尸也验过了,他说他想我 们明天就可以走了,这真是件好事。可是关于侦查的事,我真希望能知道你的方法―― 你知道,要是你能向我解释说明的话,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赫邱里・白罗说:“那有点像你玩的拼图,夫人,我要把所有的碎片凑起来,就像 一幅镶嵌画――很多的颜色,很多的式样――而每一片奇形怪状的小碎片,都一定要拼 在它该在的地方。” “哎,这可真有意思。哎,你解释得实在是太棒了。” 白罗继续说道:“有时候又像你刚才拼上去的这一块拼图碎片,一个人玩这种游戏 的时候,总会很有一套方法――把各种颜色分开来――可是也许有某个颜色的碎片好像 是拼在――比方说,长毛地毯上的,却该拼在黑猫尾巴尖上才对。” “哎,这可真是太奇妙了!有很多很多的碎片吗?白罗先生?” “是的,夫人,差不多在这个旅馆里的每一个人都给了我一块碎片让我去拼凑,你 也是其中之一。” “我?”贾德纳太太的语气十分兴奋。 “是的。夫人,你的一句话,对我极有帮助,我可以说,对我有振聋发聩的作用。” “哎哟,那真是太了不起了!你能不能再跟我多说一点,白罗先生?” “啊,夫人。我要把这些说明留到最后一章。” 贾德纳太太喃喃地道:“哎哟!那真是太可惜了!” 赫邱里・白罗轻轻敲了下马歇尔先生的房门,里面传来打字的声音,以及一声“进 来”,白罗走了进去。马歇尔的背朝着他,正坐在两扇窗子之间的小桌前打字,他并没 有回头,但他的眼光在正挂在他对面墙上的镜子里望着白罗。他有点不乐地说:“哎, 白罗先生,什么事呀?” 白罗很快地说道:“真对不起,这样来打扰你。你正忙吗?” 马歇尔很简单明了地说:“很忙。” 白罗说:“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你。” 马歇尔说:“我的老天,我回答问题都快烦死了,我已经回答过警方的问题,我不 想再回答你的问题。” 白罗说:“我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在尊夫人遇害的那天上午,在你打完字之 后,去打网球之前,你有没有洗澡?” “洗澡?没有,我当然没有!我在一个钟点之前才刚洗过澡呀。” 赫邱里・白罗说:“谢谢你,没别的事了。” “可是我说――哦――”马歇尔不知所借地停了下来,白罗退出门去,轻轻地带关 了房门。甘逸世・马歇尔说:“这家伙疯了!” 白罗在酒吧间门口碰到了贾德纳先生,他手里端着两杯鸡尾酒,显然正要送去给忙 着拼图的贾德纳太太,他很客气地向白罗笑了笑。“来和我们一起坐坐吧,白罗先生?” 白罗摇了摇头,说:“你对这次的验尸调查觉得如何?贾德纳先生?” 贾德纳先生放低了声音说:“我觉得还没什么结果,我想你们警方还有没使出来的 招数。” “很有可能。”白罗说。 贾德纳先生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很想把贾德纳太太带着早些离开这里,她是 个非常非常敏感的女人,这件事让她很难过,她很紧张咧。” 赫邱里・白罗说:“贾德纳先生,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哎,当然可以,白罗先生,我绝对乐于尽我所能来帮忙的。” 赫邱里・白罗说:“你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我想,你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坦白 地说,你对已故的马歇尔太太到底有什么看法?” 贾德纳先生吃惊地扬起了眉毛,他很小心地四下环顾,然后放低了声音说:“哎, 白罗先生,我听到一些传言,你懂我的意思吧,尤其是那些女人之间传来传去的话。” 白罗点了点头。“可是要是你问我,我倒可以告诉你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就是,那个女 人实在是一个该死的傻瓜!” 赫邱里・白罗沉吟地道:“唔,这话倒很有意思。” 罗莎梦・戴礼说:“这回轮到我了,是吗?” “对不起,你说什么?” 她笑了起来,“那天警察局长问话的时候,你坐在一边。今天,我想,你是在作你 自己非正式的调查,我一直在注意你。先是找雷德方太太,然后我从休息室的窗子里看 到你跟玩她那个讨厌的拼图游戏的贾德纳太太在一起,现在轮到我了。” 赫邱里・白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们在阳光崖上,下面的海水显出漂亮的绿色, 再远一点的地方,海水却是一片耀眼的淡蓝色。白罗说:“你很聪明,小姐,从我到这 里以后,我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和你讨论问题会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罗莎梦・戴礼柔和地说:“你希望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想一定很有意思。” 罗莎梦说:“我认为这件事其实非常简单,案子的线索就在这个女人的过去。” “过去?不是现在?” “哦!不一定非要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这样的。艾莲娜・马 歇尔很有吸引力,对男人极具吸引力,我想她也可能对某个男人很快就会感到厌倦,在 她的――我们可以说是,追求者里――有一个人对这一点很不喜欢,啊,不要误会我的 意思,不会是一个很突出的人,也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很虚荣,又很敏感――那 种会钻牛角尖的人,我想他跟踪着她来到这里,等到有了机会,就把她杀了。” “你是说他是个外来的人?是从对岸来的?” “是的,他很可能就藏身在那个洞里等下手的机会。” 白罗摇了摇头,他说:“她难道会到那里去见一个像你形容的这种人吗?不会的, 她一定会置之一笑,不会去的。” 罗莎梦说:“她也许不知道自己会见到他,也许他是用别人的名字送信给她的。” 白罗喃喃说道:“这也有可能。”然后他说:“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小姐,一个想 谋杀别人的凶手不会敢冒险在光天化日之下经过堤路,穿过旅馆的,说不定有人会看到 他。” “可能――但是我想这也不见得一定,很可能他来了之后,一个人也没注意到呢。” “这的确是可能的,这一点我同意,可是问题在于他不能这么有把握。” 罗莎梦说:“你忘记了一件事,天气。” “天气?” “不错,凶案发生的那天,天气很好,可是前一天呢?你还记得吧,既下着雨,又 有浓雾。那样有谁要到岛上来,就不会有人注意了。他可以直接走到小妖湾,在洞里过 一夜,白罗先生,那场大雾是很重要的。” 白罗沉吟地望着她,过了一两分钟。他说:“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有不少很有道 理。” 罗莎梦的脸红了。她说:“不管对不对,那是我的理论。现在说说你的吧。” “啊,”赫邱里・白罗说,他望着下面的大海。“小姐,我是个很单纯的人,我总 会相信是嫌疑最重的那个人犯的案。起初我想有一个人,各项证据都很清楚地指向他。” 罗莎梦的语气冷了下来,她说:“说下去。” 赫邱里・白罗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其中还有障碍,似乎那个某人根本不可能 行凶。” 他听到她猛地吐了口气。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样呢?” 赫邱里・白罗耸了下肩膀。“哎,我们该怎么办呢?这是我的问题。”他停顿了一 下,然后继续说道:“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她转过头来对着他,有点警觉而充满戒备,但白罗所提出的问题却大出她的意料之 外。“那天早上你回房间换衣服去打网球的时候,有没有洗澡?” 罗莎梦瞪着他,“洗澡?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洗澡!一个磁的大缸,你扭开水龙头,放水进去,然后进了浴缸, 再出来,然后哗啦――哗啦――哗啦,水就从排废水的水管里放出去了。” “白罗先生,你疯了吗?” “没有,我非常清醒。” “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我没有洗澡。” “哈!”白罗说:“原来谁都没洗澡,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要有谁洗澡呢?” 赫邱里・白罗说:“就是说嘛,为什么呢?” 罗莎梦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想这是福尔摩斯的手法吧!” 赫邱里・白罗微微一笑,然后他嗅了下空中。“我能不能再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小 姐?” “我相信你不会冒昧的,白罗先生。” “你太客气了。那我可不可以说你用的香水味道很好――有种特殊的气质――很迷 人的香味。”他挥了下手,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想,是佳百丽八号香水吧?” “你真聪明,不错,我一向用这种香水的。” “已故的马歇尔太太也用这个牌子的香水,很流行的,呃?而且很贵吧?”罗莎梦 耸了下肩膀,微微一笑。白罗说:“案子发生的那天早上,你就坐在我们现在坐的这个 地方,小姐,有人看见你在这里,或者说,至少布雷斯特小姐和雷德方先生划船经过的 时候,看到了你的阳伞。在那个早上,小姐,你确定你没有走下到小妖湾,进过那个山 洞――那有名的妖精洞吗?” 罗莎梦转过头来瞪着他,她以很平静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在问我有没有杀艾莲 娜・马歇尔?” “不是的,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走进妖精洞?” “我甚至于连那个洞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洞里去?为了什么原因呢?” “在罪案发生的那天,小姐,有个用佳百丽八号香水的人到过妖精洞里。” 罗莎梦以很凌厉的语气说:“你自己刚才也说过,白罗先生,说艾莲娜・马歇尔也 用佳百丽八号香水,那天她在那里的海滩上,大概是她进过山洞吧。” “她为什么要到山洞里去呢?那里面又黑、又狭、又不舒服。” 罗莎梦不耐烦地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她实际上就在那里,所以她是最可能 进去的一个人,我早已经告诉过你说我整个早上都没离开过这里。” “只除了你回旅馆去马歇尔先生房间的时候。”白罗提醒她说。 “啊,对了,我忘了这件事。” 白罗说:“而且你也错了,小姐,你以为马歇尔先生没有看到你。” 罗莎梦不敢相信地说:“甘逸世说他看到了我?他――他是这么说的吗?” 白罗点了点头,“小姐,他在挂在书桌上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你。” 罗莎梦倒吸了一口气。她说:“哦,原来如此。” 白罗没有再望着大海,他盯着罗莎梦放在怀里的两手。她的手长得很美,手指修长。 罗莎梦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她不快地说:“你看我的手做什么?难道你以 为――难道你以为――?” 白罗说:“我以为――什么?小姐?” 罗莎梦・戴礼说:“没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赫邱里・白罗到了通往鸥湾的小径上,有个人坐在海滩上,小 小的个子,穿着红衬衫和深黄色短裤。白罗顺着小径下去,穿着紧紧时髦皮鞋的脚小心 翼翼地踏下。琳达・马歇尔猛地转过头来,他觉得她似乎畏缩了一下。在他坐到她身边 海滩上时,她的眼光带着像落入陷井的小动物一样怀疑而警觉的神色,落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感到她是那样的年轻而脆弱。她说:“什么事?你想干吗?” 赫邱里・白罗有一两分钟没有答腔,然后他说:“那天你告诉警察局长说你很喜欢 你的后母,她对你也很好。” “怎么样?” “其实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小姐。” “谁说的?就是。” 白罗说:“她也许不见得真对你怎么不好――这一点我同意,可是你并不喜欢她― ―啊,――我想你很讨厌她,这种事情很明显。” 琳达说:“也许我并不是非常喜欢她,可是人都死了,不能再这么说,这样太不庄 重。” 白罗叹了口气,他说“他们在学校里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想,多多少少总是这样的吧。” 赫邱里・白罗说:“碰到有人被谋杀的时候,说实话要比庄重不庄重的事重要得 多。” 琳达说:“我想你就是会这样说的。” “我会这样说,我也这样说了。你知道,我要查出是谁杀了艾莲娜・马歇尔。” 琳达喃喃地说:“我想把这件事忘掉,这太可怕了。” 白罗温和地说:“可是你忘不了,是吗?” 琳达说:“我想是个凶残的疯子杀了她。” 赫邱里・白罗喃喃地道:“不会,我想不是这样的。” 琳达倒吸了一口气。她说:“你这话说起来――好像你已经知道了。” 白罗说:“也许我的确已经知道了。”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孩子,你能不 能相信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帮助你解决麻烦?” 琳达一跃而起,她说:“我没有任何麻烦,你也帮不上我什么忙,我不知道你在说 些什么。” 白罗望着她说:“我说的是蜡烛……” 他看到她两眼中突然现出恐怖的神情,她叫道:“我不要听你的话,我不要听。” 她冲过海滩,像一支年轻的羚羊,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跑了上去。 白罗播了摇头,他的表情忧郁而困惑。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