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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当然得住在领事馆里,”卡狄欧・特伦奇太太说,“别胡说,亲爱的――你不 能住在机场旅馆里。柯雷顿夫妇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认识多年了。我给他们打个电报, 你可以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去。他们跟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很熟。” 维多利亚听到这句话,感到有些羞愧,脸上不由得泛出了红晕。兰格主教,别名兰 古奥主教是一回事儿,一个真正的实实在在的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可是完全不同的另 外一回事儿。 “我估计,”维多利亚问心有愧地想道,“由于这种或是那种假话,我可能会进监 狱了。” 后来,她想到,只有企图利用谎言去攫取金钱时,严酷的法律才会加以惩办,于是, 又变得高高兴兴的了。至于究竟是否如此,维多利亚并不知道,因为,她与绝大多数的 普普通通的人们一样,对法律十分无知。不过,这样来考虑问题,是令人感到安慰的。 这次乘车旅行,虽然令人感到非常新鲜,非常着迷,但是从维多利亚的观点来看, 这列快车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快车。不过,她已开始意识到,自己那种西方人的不耐烦的 情绪开始冒头了。 领事馆的汽车在车站迎候她,把她接到了领事馆。汽车开进大门,来到一座十分漂 亮的花园里,然后开到一节台阶跟前,这节台阶通向一个环绕着房子的圆形平台。柯雷 顿太太,满面笑容,精神饱满,推开旋转纱门,出来迎接她。 “见到你十分高兴,”她说,“这个时候是巴士拉一年中最漂亮的季节,不来看看 巴士拉,可不应该离开伊拉克。你很走运,目前领事馆里没有别人住――有时候,我们 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大伙儿安顿下来,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人在这儿,只有赖斯波恩 博士手下的一个年轻人在这儿住着,他很讨人喜欢。顺便说一句,理查德・贝克尔刚走 不久,你们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维多利亚不知道理查德・贝克尔是何许人。不过,看起来他走了倒是很幸运的。 “他到科威特去住了几天,”柯雷顿太太继续说道,“那个地方你可一定得去看看, 趁着它还没毁了赶紧去。恐怕很快就会毁了。所有的地方迟早都会毁掉的。你是准备先 洗个澡呢,还是先喝点儿咖啡呢?” “我想先洗个澡,”维多利亚十分感激地说。 “卡狄欧・特伦奇太太好吗?这是你的房间,浴室在这头儿。她是你的老朋友吗?” “不是,不是,”维多利亚老老实实他说道,“我刚刚认识她。” “我估计,你们刚见面的头十分钟,她就把你的一切都打听到了,对不对?她这个 人非常喜欢闲扯,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就是有这么个怪毛病,不论谁的事儿,都想知 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待人很好,而且打起桥牌来,是第一流搬到对门我的房间里, 这样就把维多利亚解脱了。然后,我用一下你的电话。过十分钟,就会有个年轻人从街 上摇摇晃晃地走进旅馆来。他喝得醉醺醺的,用手使劲捂着胸部,大声嚷着要见我,歪 歪斜斜地走进我的房间,然后便摔倒在地上。接着,我就出来叫你找个医生来,你就建 议找你妹夫来。你妹夫便叫来一辆救护车,然后把我那个喝醉了的朋友送到医院去。还 没到医院,我的朋友就死了。他原来已经被人刺伤,这与你没有关系,他是在进旅馆之 前就被人在街上刺伤了。” “我妹夫把尸体带走一一而装成醉汉的那个年轻人早晨悄悄地溜出去,对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在我的旅馆里找不着尸体,琼斯小姐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对吧?亲爱的, 我看这个主意很好。” “好吧,你到外边去看看,如果岸边没人,我就把尸体抬到我房间里去。你那些仆 人,半夜里还在走廊上闲逛荡。你马上回到房间去,大声嚷嚷一通,叫他们都去忙着给 你取东西。” 马柯斯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维多利亚,你身体挺壮的,”达金说,“能帮我把他抬到对面我的房间里吗?”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抬起了那毫无生气的尸体,穿过无人走动的走廊 (可以听到马柯斯在远处十分生气地大声叫嚷着),把尸体放到达金床上。 mpanel(1); 达金说: “你有剪子吗?把你毯子上沾了血的地方赶紧剪掉。我的能手。你真的不想先喝点 儿咖啡,或是吃点儿什么东西吗?” “是的。” “好吧――那么,待会儿见。你用的东西都带了吗?” 柯雷顿太太象只快乐的蜜蜂似地哼着小调走开了。维多利亚洗了个澡。一个马上就 要跟心上人团聚的青年女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她非常细心地搽了粉,涂 了口红,又整理了头发。 如果可能的话,维多利亚希望与爱德华单独会面。她认为,爱德华不会说出什么很 不得体的话来,因为,很幸运他知道她姓琼斯,前面再加上个波恩斯福特,估计不会使 他感到奇怪。他会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来到了伊拉克。关于这一点,倒也好办,维多利 亚希望,如果能和他单独在一起,只需一、二秒钟时间就能解释清楚。 打定了主意之后,维多利亚穿上一件夏装(对她来说,巴士拉的气候似乎和伦敦的 六月差不多),轻轻地推开纱门溜了出来,在平台上选了个位置。这样,爱德华不论从 哪里回来――她估计是同海关人员纠缠去了――都可以截住他。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子,脸上带着一副沉思的表情。维多利亚一看见 他走上台阶,便躲到平台的角落里去。她正往旁边闪开时,恰好清清楚楚地看到,爱德 华从花园那个朝向弯曲的河道的大门走了进来。 维多利亚趴在平台的栏杆上,拖长了声音嘘了一声。这跟当年朱丽叶的动作一模一 样。 爱德华(她觉得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迷人了)突然回过头来,四处张望。 “嘘!这儿,上边,”维多利亚小声叫道。 “上帝啊,”他叫道,“我的小天使!” “别说话!在那儿等着我。我马上下去。” 维多利亚很快地跑过平台,又跑下了台阶,沿着房角拐过弯去,来到爱德华跟前。 爱德华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脸上满是迷惑不解的神态。 “一大清早,我绝不会是喝醉了,”爱德华说,“这是你吧?” “是的,是我,”维多利亚十分幸福地说道,连语法规则也忘了①。   ①这里的“我”字用的是宾格。――译者注 “可是,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怎么来的?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我也是那么想的。” “真是奇迹。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坐飞机来的。” “当然是坐飞机来的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就赶来了。我是说,上帝赐给你什么 绝妙机会,把你带到巴士拉来了?” “火车呀,”维多利亚说。 “你是故意跟我捣乱,小傻瓜。上帝啊,见到你我可真高兴。不过,说老实话,你 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跟一个美国妇女一起来的,她叫柯里普,她的胳臂摔坏了。遇到你的第二天, 他们就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而且,你对我谈了半天巴格达,我自己又有点儿讨厌伦敦 了,所以我想,干吗不出来开开眼呢?” “你的冒险精神可真够意思的,维多利亚。那个柯里普太太在哪儿?在这儿吗?” “不在这儿。她到住在基尔库克的女儿家去了。我的工作只是从伦敦陪她到巴格达。” “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正在参观这个世界,”维多利亚说,“不过,这牵涉到我编的一些托辞。所以, 我们在公开场合见面以前,我想先给你打个招呼。我是说,你可别说出些不合适的话来, 别说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个刚刚失业的速记打字员。” “就我来说,你对我说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我准备好听你自我介绍了。” “我的意思是这样,”维多利亚说,“我是波恩斯福特・琼斯小姐。我叔叔是个著 名的考古学家,正在这儿一个什么地方从事发掘工作,那个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我很快 就要到他那儿去工作。” “这些话一句也不是真的吗?” “当然了。不过,这听起来很象那么回事儿。” “是的,太精彩了。但是,如果你跟老普兹福特・琼斯见了面怎么办?” “不是普兹福特,是波恩斯福特。我估计我们不会见面的。据我所知,考古学家一 旦开始挖掘起来,就会发疯似地挖下去,不会停下来的。” “就象(更)①那样挖个不停。噢,你说的倒很有道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个侄女?”   ①(更)是一种狗.――译者注 “这我怎么知道呢?“维多利亚说。 “噢,这么说,你不是冒充哪个具体的人了。这样倒容易些。” “是的,一个人毕竟可以有好多侄女。或者,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我可以说是他的 堂妹,不过我总是叫他叔叔。” “你什么都想到了,”爱德华十分爱慕地说,“维多利亚,你可真了不起。我以前 从来也没见过象你这样的姑娘。我本来以为,多少年内也见不着你了,而且,如果真的 见到了,你也会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可是现在,你已经来到我眼前了。” 爱德华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爱慕和恭顺之情,维多利亚感到心满意足。如 果她是只猫,她早就会满足地喵喵叫了起来。 “不过,你需要找个工作吧,是不是?”爱德华说,“我是说,你没有发大财或是 得到了一大笔钱吧?”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维多利亚慢腾腾地说,“我需要找个工作。我到你们那 个橄榄枝协会去过了,见到了赖斯波恩博士,要求他给找个工作,但是,他不太愿意帮 忙――我是说,他不太愿意帮我找个有报酬的工作。” “那个老家伙在钱上抠得很紧,”爱德华说,“他的打算是,大家都是出于对工作 的热爱来给他干活儿。” “你认为他是个骗子吗,爱德华?” “不――不。我也不知道对这个人到底怎么看。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诚实之处―― 他搞这些活动,一分钱也赚不到。据我所知,他对工作的巨大热情肯定是真的。而且, 我丝毫也不觉得他是个傻瓜。”“我们最好进去吧,”维多利亚说,“以后可以再谈。” “我不知道你跟爱德华以前就认识,”柯雷顿太太大声说道。 “噢,我们是老朋友了,”维多利亚笑着说,“事实上,我们只不过是有一段时间 没有见面。我本来不知道爱德华在伊拉克。” 维多利亚看见的那个走上台阶的人就是柯雷顿先生。他显得温文尔雅,脸上带着沉 思的表情。这时,他问道: “爱德华,今天上午搞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看起来很费劲,先生。一箱子一箱子的书,都在那儿,一点儿没错。可是需要办 的手续,看起来是没完没了。” 柯雷顿笑了一笑。 “你对东方国家故意拖延的手段还很不了解啊。” “我要找的那个办事的官员,看起来是哪夭找他,哪天他都不在,”爱德华抱怨说, “不论哪个人,都是和颜悦色的,也愿意帮忙――可是看起来,他们什么事也干不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柯雷顿太太安慰他说: “最后你总会料理完的。赖斯波恩博士派人来亲自处理这件事儿,实在是很明智的。 不然,这些东西可能会在这儿搁上几个月。” “从巴勒斯但事件以来,他们十分怀疑有人会在物品中夹带炸弹,也怀疑有人会夹 带颠覆性的印刷品。他们对什么都怀疑。” “我希望,赖斯波恩博士不会把炸弹伪装成书籍,从这里住外运,”柯雷顿太太一 边笑着,”一边说道。 维多利亚觉得,她看到爱德华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似乎柯雷顿太太的话给他打开 了一条新的思路似的。 柯雷顿先生用含蓄的责备口吻说,“赖斯波恩博士是个学识渊博、享有盛名的人, 亲爱的。他是很多重要的研究学会的成员,在欧洲十分出名,受人敬重。” “这样,他若是走私运进炸弹,就更容易了,”柯雷顿太太说道。她的情绪丝毫没 受影响。 维多利亚看得出来,杰拉德・柯雷顿对这种轻松愉快、不顾后果的说法不太喜欢。 柯雷顿先生对妻子皱了皱眉。 中午的几个小时,因为海关工作全部停了下来,爱德华便和维多利亚在午饭后出去 走一走,看看巴士拉风光。维多利亚很喜欢阿拉伯河,沿河一带长满了椰枣林。市内的 运河里停靠着很多船头高翘的阿拉伯小船,这种景色很象威尼斯风光,她对此十分赞赏。 然后,他们信步走进商场,看了科威特出产的新娘嫁妆箱子,箱子上镶着各种花样的黄 铜饰钉,又看了其他惹人注目的商品。 他们拐过弯,向领事馆的方向走去。爱德华准备再到海关去交涉一次。这时,维多 利亚突然说道: “爱德华,你叫什么名字?” 爱德华目不转晴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维多利亚?” “我是问你的姓。你难道没意识到我不知道你姓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姓什么?对,我想你是不知道。我姓戈令。” “爱德华・戈令。你不知道,我去橄榄枝协会找你,可是只知道你叫爱德华,别的 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觉得我多么傻啊!” “那儿有个皮肤黑黑的女孩子吗?她是不是留着比较长的鬃发?” “有那么个人。” “她叫凯瑟琳。这个人特别好。如果你对她提起我的名字,她肯定马上就会知道。” “我想,她大概会知道的,”维多利亚有保留地说。 “这个姑娘特别好。你见着她的时候有这样的印象吗?” “噢,是这样吧……” “事实上,她长得倒不漂亮――可以说,没有一点儿好看之处,不过,她是个特别 富有同情心的人。” “是吗?”这时,维多利亚的声音变得十分冷淡。但是,爱德华显然是什么也没觉 察到。 “我真不知道,若是没有她的帮助,我的工作会成什么样子。她帮我了解情况,在 我可能做出什么蠢事的时候,她帮我解脱出来。我担保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我觉得我们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噢,会有的,你们会有这种机会。我打算在协会里给你找个工作。” “你打算怎么进行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不管想什么办法,我一定给你办到。我可以对赖斯波 恩那个老家伙说,你是个非常出色的打字员。” “他很快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维多利亚说。 “不管怎么说,我得设法把你安排进橄榄枝协会。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东闯西闯地 过日子。再过几天,你可能要上缅甸,或者是去黑非洲了。不行,小维多利亚,我得紧 紧地把你放在我的眼皮底下,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不能冒这个险。我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你。你是太过于喜欢到处闯荡了。” “你这个亲爱的小傻瓜,”维多利亚想道,“你哪里知道,即使用几匹野马,也不 能把我从巴格达拉走!” 她说,“嗨,在橄榄枝协会找个工作,可能会挺有意思的。” “我倒不想说是有意思。干这种工作需要特别认真,可是同时,又觉得非常非常愚 蠢。” “你是不是仍然觉得,其中有点儿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噢,那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 “不对,”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不是胡思乱想,这是真的。” 爱德华突如其来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听人家说了些事情――是听一个朋友说的。” “是谁说的?” “是个朋友嘛。” “你这样的女孩子,朋友太多了,”爱德华发着牢骚说, “你太坏了,维多利亚,我爱你爱得发疯了,可是你一点儿也无动于衷。” “噢,不会无动于衷的,”维多利亚说。“稍微有点儿感动。” 接着,她掩饰起自己既高兴又满意的心情,问道: “爱德华,你知道在跟橄榄枝协会或是别的什么协会有联系的人当中,有个叫拉法 格的人吗?” “拉法格?爱德华显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维多利亚继续询问下去。 “有个叫安娜・席勒的人吗?” 这一次,爱德华的反应迥然不同。他的神态立即严峻起来,抓住她的胳臂说: “关于安娜.席勒这个人,你都知道些什么事儿?” “哎哟!爱德华,松开手!这个人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是 不是知道。” “这个人,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是柯里普太太吗?” “不是,不是柯里普太太。起码我记得不是从她那儿听来的。她说起话来非常快, 又没完没了,简直是无人不提,无事不谈。我可真没法回忆起来,她是否提到过安娜・ 席勒。” “但是,你怎么会想到安娜・席勒跟橄揽枝协会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吗?” 爱德华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一切都那么――那么含含糊糊的。”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领事馆花园门外。爱德华看了一下表。“我得去干我那一摊事儿 去了。”他说,“我若是懂点儿阿拉伯语就好了。我们一定得再谈谈,维多利亚。我有 很多事情想问你。” “我有好多事儿想对・你说呢,”维多利亚说。 如果是另外一个女子,感情更加温柔,处于更加多愁善感的年龄,可能会想方设法 让自己的男友避开危险。但是,维多利亚不是这种女子。根据她的观点,男子生来就应 该经受风险,这就象自然规律一样确凿无疑。如果她让爱德华避开危险,爱德华也不会 感激她。而且经过一番回忆之后,她十分清楚地记得,达金先生没有不让她把事情告诉 爱德华的意思。 当天日落时分,爱德华和维多利亚一起在领事馆的花园里散步。由于柯雷顿夫人一 直坚持说,室外很冷,维多利亚才遵从她的劝告,在上衣外面罩上一件毛料外衣。日落 的景色优美壮观,可是这两个年轻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讨论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事情开始得十分简单,”维多利亚说,“一个人走进我在蒂欧旅馆的房间里,他 被人捅了一刀,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在多数人看来,这样的开头儿可能并不那么简单。爱德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 “那个人被人怎么了?” “被人捅了一刀,”维多利亚说,“起码,我认为是捅了一刀。不过也可能是被人 打了一枪。只是我觉得不象,因为若是枪伤,我会听到枪声的。不管怎么说,”她补充 说,“他死了。” “他既然死了,怎么能走进你的房间里去呢?” “哎呀,爱德华,别犯傻了。” 于是,她一会儿直截了当、一会儿又含糊其词地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出于某种神 秘莫测的原因,在讲述真实的事情时,维多利亚从来不能绘声绘色地述说清楚。她的叙 述断断续续,支离破碎,而且给人一种感觉,她显然是在进行捏造。 待她讲述完毕,爱德华满腹狐疑地看着她说,“你感觉挺好吧,维多利亚?没有什 么地方不舒服吧?我是说,你不是晒得不舒服了――没有做梦,没有出别的什么毛病吧?” “当然没有。” “因为,我是说,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不象真发生过。” “噢,不过,这件事的确发生了,”维多利亚有些生气地说。 “还有那些耸人听闻的说法,说什么世界上有这个力量、那个力量,说什么在这儿、 在那儿建立了神秘的秘密设施。我是说,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这样的事情从来 不会发生。” “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前,人们都是说不会发生,不会发生” “对上帝说真话,小天使――这都是你编的吧?” “不是!”维多利亚十分恼怒,大声叫了起来。 “你从巴格达到这儿来,就是要寻找一个叫拉法格的人,还有一个叫安娜・席勒的 人――” “这个人你听说过,”维多利亚打断他说,“你以前听说过这么个人,对吧?”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的。” “你怎么听说的?在哪儿听说的?是在橄揽枝协会吗?”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含义。事情是有点……奇怪……” “往下说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维多利亚,我跟你很不一样,我不象你那么敏感。我仅仅是感觉到事情 有些不太对头,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你走到哪里,都能 发现问题,而且还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事情来。我没有你那么聪明,干不了那样的事儿。 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事情有点──噢――不太对头――但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我也有这个感觉,”维多利亚说。“比如说坐在蒂欧旅馆阳台上的那位 鲁波特爵士吧。” “鲁波特爵士是什么人?” “他叫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是跟我坐同一架飞机来的。他这个人,目中无 人,哗众取宠。你知道吧,他是个大人物。可是等我看到他在阳光下坐在蒂欧旅馆的阳 台上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象你所说的那么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太对头, 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头。” “据我所知,赖斯波恩博士请他给橄揽枝协会做报告。但是他不能做,昨天上午飞 回开罗或是大马士革去了,也可能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好吧,你再接着给我说说安娜・席勒的事儿吧。” “噢,安娜・席勒。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只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说了句什么 话。” “是凯瑟琳说的吗?”维多利亚马上问道。 “我现在想起来是凯瑟琳说的。” “肯定是凯瑟琳说的。所以你才不愿意告诉我。” “别胡说,这太荒唐了。” “好吧,她说什么了?” “凯瑟琳对另外一个女孩子说,‘等安娜・席勒来了,咱们的工作就可以向前推进 了。那时候,由她给咱们下达指示――而且只由她一个人给咱们下达指示。’” “这可太重要了,爱德华。” “你可得记住,我还没有把握,是不是这个名字,”爱德华提醒她说。 “你当时没觉得有些奇怪吗?” “没有,我当然没有觉得。当时我以为,可能仅仅是从国内来个女的当头头,象个 蜂王似的。维多利亚,你可以肯定,你说的这些事儿不是你想象出来的吗?” 话刚出口,他的这位年轻女友就瞪了他一眼。于是,他立即缩了回去。 “好吧,好吧,”他急急忙忙地说,“不过,你得承认,你说的这些事儿,听起来 的确令人奇怪。多么象一部惊险小说――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嘴里迸出几个词来,可 是又毫无意义,然后就死了。听起来实在不象是真事儿。” “你没看见那些血,”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定把你吓得够呛吧,”爱德华深表同情地说。 “可不是嘛,”维多利亚说,“但是,现在先不说这些,要害是你倒问我是不是编 造出来的?” “对不起,不过,你编造事情是很有本事的。比如说兰格主教,还有其他那些话。” “噢,那不过是女孩子生活当中的乐趣,”维多利亚说,“这件事儿可不是开玩笑, 爱德华,真的,不是开玩笑。” “那个达金――是这个名字吗――给你的印象是,他对他自己说的那些事儿都了解 吗?” “是的,他谈的很有说服力。可是,爱德华,你怎么会知道――” 从平台上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话。 “进来吧,你们二位。等你们来喝点儿呢。” “来了,”维多利亚喊道。 柯雷顿太太一边看着他们向台阶走过来,一边对丈夫说: “看起来,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很好的一对孩子――大概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什 么头脑。你愿意听听我的看法吗,杰拉德?” “当然愿意了,亲爱的,我一向是乐意听你谈看法的。” “我看,那个女孩子从国内来到这儿参加她叔叔的发掘工作,完全是为了那个小伙 子。” “我觉得不象这么回事儿,罗莎。他们见面的时候,都感到很出乎意料呢。” “呸!”柯雷顿太大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大概只是那个小伙子感到意外而 已。” 杰拉德・柯雷顿对她摇了摇头,笑了。 “她那个派头,就不象个搞考古的人,”柯雷顿太太说道,“搞考古的女孩子,一 般都是认认真真的,戴着眼镜──而且,往往总是两手沾着泥土。” “亲爱的,你可不能这样划框框。” “此外,那些女孩子,知识渊博,很有才华。可是这个女孩子是个和和气气的小傻 瓜,普普通通的事情倒是知道些,与她们大不相同。这个小伙子倒是挺好的,在那个没 有多大意思的橄榄枝协会工作,可真遗憾,可能是工作不大好找吧。他们应该想方设法 给这样的小伙子找到工作。” “不那么容易,亲爱的,他们不是没想办法。但是,你知道,年轻人缺乏训练,没 有经验,而且一般来说,没有专心致志地工作的习惯。” 维多利亚上床就寝的时候,头脑中思绪万千,如同乱麻。 她追求的目标达到了。爱德华找到了。由此而不可避免产生的反应,使她辗转不安, 难以成寐。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这样一种虎头蛇尾、随遇而安的思绪在脑海中回旋。 发生过的这一切事情之所以看起来象做戏一般,乃至很不真实,一定程度上是因为 爱德华不相信她所述说的亲身经历。她本人,维多利亚・琼斯,是伦敦的一个小小的打 字员,来到了巴格达,看到一个男子就在自己眼前遭人谋杀,她戏剧性地成为特工人员 或是类似的什么人,最后,在这个头上飘动着椰子树叶的热带花园里,见到了自己心爱 的人。而且很可能,这里离传说中那座伊甸园①并不太远。   ①在基督教圣经中指人类祖先居住的乐园,――译者注 这时,她脑海中闪过一段托儿所的儿谣。 到巴比伦去有多少英里? 三个二十再加十, 坐着蜡烛光能去吗? 能,能,坐着回来也可以。 但是,她还没有回去――她还在巴比伦呢。 也可能她永远回不去了――她和爱德华都得呆在巴比伦。 有件什么事情她本来想问爱德华的,是在花园里那会儿。伊甸园――她和爱德华─ ─她正要问爱德华,可是,柯雷顿太太呼唤他们,她便记不起要问什么问题了。但是, 她必须得想起来,因为那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没有任何意义――椰子树――花园 ――爱德华――撒拉逊处女――安娜・席勒――鲁波特・克罗夫顿・李――都有些不太 对头――如果能记起来想问他什么问题来着,那有多好啊―― 一个妇女沿着旅馆的走廊向她走来,是个身穿一套定做的衣服的妇女,是她自己。 可是,等那个妇女走近了,她发现那是凯瑟琳的面孔。爱德华和凯瑟琳在一起――太荒 唐了!”“跟我来,”她对爱德华说,“我们会找到拉法格――”她突然发现拉法格站 在面前,蓄着一小撮尖尖的胡子,手上带着一副小山羊皮手套。 爱德华走开了,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必须在蜡烛燃完之前离开巴比伦,回到英国去。 我们赞成黑暗。 是谁在说话?暴力――恐怖――邪恶――一件破卡其布外衣上血迹斑斑。她在奔跑 着――沿着旅馆的走廊奔跑着。他们在身后紧紧追赶。 维多利亚大叫一声,惊醒了。 “你喝咖啡吗?”柯雷顿太太问道,“要什么样的鸡蛋?炒鸡蛋好吗?” “太好了。”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没生病吧?” “没事儿,就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床睡起来倒挺舒服的。” “杰拉德,请把收音机打开。该听新闻了。” 收音机里正响着报时信号的时候,爱德华走了进来。 “在昨天晚上举行的众议院会议上,首相详细地阐述了最近减少美元进口的问题。 “据开罗消息,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的尸体已经在尼罗河中找到。(维多利 亚马上放下了咖啡杯,柯雷顿太太突然尖叫了一声。)鲁波特爵士自巴格达乘飞机抵达 开罗后,离开旅馆,当晚没有返回。在他失踪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才找到他的尸体。致 死的原因不是由于溺水,而是由于心脏受到刺伤。鲁波特爵士是位著名的旅行家,因曾 周游中国和俾路支等地而闻名于世,生前撰有著作多本。” “被人谋杀了!”柯雷顿太太大声说道,“我认为,开罗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糟。 杰理,这件事你以前听说过没有?” “我听说他失踪了,”柯雷顿先生说,“据说,他收到了别人送来的一张便条,然 后匆匆忙忙地步行离开旅馆,也没有说要到什么地方去。” “你明白了吧,”早饭后,维多利亚跟爱德华单独呆在一起时说道,“一切全都是 真的。先杀了那个卡米凯尔,又杀了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我过去说他好哗众取 宠,真对不起他。这样说他,太刻薄了。不管什么人,只要知道这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或是猜测、怀疑过这件事情,都得被他们搞掉。爱德华,你看,下次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维多利亚,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可别觉得这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你脑袋里那种戏 剧味儿可太浓了。我看,谁也不会谋害你,因为你实际上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请你千 万千万多加小心。” “咱们两个人都得多加小心。我已经把你也拽进去了。” “噢,那没什么关系,省得你一个人去担心。” “你说得对。但是,你自己得多加小心才好。”她突然颤抖了一下。 “太可怕了。他本来活得好好的――我是说克罗夫顿・李一一可是现在也死了。可 怕,真可怕。”   我爱小说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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