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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 ‘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我们中的一个…’这句话无尽无休地重复 着, 在他们脑子里轰轰作响,五个人―丑个吓破了胆的人。五个人互相监视着,谁都 顾不得再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谁都不再弄虚作假,也没有人故作镇静、侃侃而谈了。 五个人彼此都是敌人,但又被生存的本能紧紧连在一起。 突然之间, 五个人的样子都变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象野兽了。嘉斯蒂斯.沃 格瑞夫象一只小心翼翼的老龟团缩着坐在那儿,身体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隋又敏锐 又警觉。退职警官布劳尔的身体显得更粗笨了, 走起路来邪慢慢吞吞的劲儿看去和 只狗熊差不多。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样子既凶残又带些笨拙。他简直完全是一只 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准备随时对它的追捕者进行反扑。菲利浦.伦巴特的感觉不是迟 钝了,而是更加敏锐了。对任何最轻微的声响他的耳朵也会有反应。他的体态灵活、 优美,步履变得更轻盈,速度也变得更迅猛了。他常常笑,咧着.嘴露出一排长长的白 牙。 维拉.克来索恩缩在椅子里一声不吭, 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就象一只在玻璃窗 上撞得精疲力尽, 最后被别人攥在手里的小鸟.她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希望这样可 以保全自己.阿姆斯特朗的神经己经衰弱到极其可怜的地步。他浑身抽动,两手不停 地颤抖。他一根接一根地点着香烟, 但马上又把它们掐灭。他对这种困居在这里、 无力改变自己处境的现状, 似乎比其它人更感到焦灼不安。时不时他会迸出几句神 经质的话来,“我们―我们不能只坐在这儿干等.我们必须作点什么―我们肯定可以 作点什么。如果我们燃个大火堆―”布劳尔粗声祖气地接了一句:“谁这种天气里?” 外面,雨瓢泼似地下个不停,风一阵紧似一阵。单调、沉闷的雨声逼得他们几乎发疯。 虽然没经讨论, 最后大家都采取了一个办法.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次只允许一 个人离开屋子,一定要等这个人回来,另一个人才允许出去。 伦巴特说.“天气会好起来的,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我们就可以作点事了 ―发信号―燃个火堆―绑个筏子什么的!”阿姆斯特朗突然咯咯地笑着说:“时间的 问题―是吗? 我们哪来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就都要死了…”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先生 说: “我们是不会死的。我们必须非常、非常小心…”他那细孝清晰的声音因为下 了巨大的决心显得异常沉重。 中饭还是按时开的,在储藏室里他们找到一大批罐头食品。 他们打开了一听口条,两听水果,站在厨房里一张桌子的四周便草草吃完这顿中 饭。饭后大家又回到客厅里坐着―坐在那里互相监视着……到了这时, 他们头脑中 不论再想什么都已成为病态的.疯狂的、 不健全的…一定是阿姆斯特朗…我发现他 用眼角溜着我……那眼神很不正常……完全疯了……很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医生…… 毫无疑问, 就是这么回事!……他是个疯子,从某家医院逃出来的疯子―乔装成医生 ……没错…我是不是把这话告诉他们?不然我干脆喊出来?不,不行,那会让他有所提 防……而且他可以装出无辜的样子…几点了? ……刚刚三点过一刻…噢,上帝,我自 己都要疯了……没错,就是阿姆斯特朗.....他又在盯着我……我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去的!我还能照顾自己…以前我也经历过险境……那把手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是谁偷走的? ……现在又在谁手里呢?…不会有人带在身上……大家都知道,所有的 人都被搜了一个过儿…没人带着它……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它现在放在什么地方… …他们全都快疯了…快了……怕死……我们都怕死……我也怕死……是啊, 但这并 不能阻止死亡来临……“柩车己在门口等候了,先生。”我在什么地方读过这句话? 那个姑娘……我得防备着她。没错, 我得防备着她……还差二十分钟四点…才刚差 二十分四点钟……没准儿钟停了吧……我不明白―真的, 我真不明白…这种事不可 能发坐……但它现在就正在发生……为什么我们还不醒过来?醒醒吧―审判日―不, 不可能! 只要我们还可以思维……我的脑子―我的脑子出毛病了―我的头简直要爆 炸了―要爆炸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几点了?啊,天哪!还差一刻才四点呢!我 必须保持冷静......我必须保持冷静……只要我能保持冷静就好了……这再清楚不 过了……是早已策划好的。是谁呢? 这是个问题―是谁?我觉得―对,是这么回事― 哼,就是他!钟一打五点,大家都跳了起来。维拉问,“你们谁想喝茶?”半天也C挥腥 讼煊&,最后布劳尔说.“我想喝一杯。” mpanel(1); 维拉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作。你们等一会儿。”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和蔼地说,“亲爱的姑娘,我想我们都愿意一起去看着您作。” 维拉最初一楞,接着就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她说.“当然!你们愿意这样!”五个 人走进厨房。茶作好了,维拉和布劳尔各自倒了一杯,其余三位喝的是威士忌―酒不 但是新启封的, 而且连蜡管都是从一盒没启封的盒里取出来的。法官象爬行动物一 样笑着叨咕道:“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大家又都回到客厅。虽说是夏天,屋里 已很昏暗了。伦巴特拨了一下电灯开关,但灯没有亮。他说:“是啊,罗杰斯不在,机 器也停了一天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以去开动它。”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说:“我看见贮藏室里有一包蜡烛,我们就点蜡烛吧!”伦巴 特定了出去。其余四位坐在客厅里互相监视着。他拿回了一包蜡烛和几只碟子。点 着了五支蜡烛散放在大厅里。这时是五点四十五分。 二 六点过二十分的时候,维拉再也坐不住了。她的头痛得要命;她想回到自己的房 间去用冷水洗洗。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忽然她又记起了什么,走了回来。她从盆里 拿出一根蜡烛, 点着以后在一只盘子里满了几滴溶化的蜡油,之后把蜡烛粘上,这才 走出屋子。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留下四个男人在大厅里。她爬上了楼梯,顺着走廊向 她的房间走去。当她打开门时,她一下子呆立住了,鼻子皱了皱,那是海的气味,圣特 坦尼克海的气味……一点不错, 她不会搞错的。当然了,岛上到处充满海腥气味,但 是她嗅到的可完全不一样。这是那天沙滩上的气味―潮水落了, 礁石上留下很多水 草,已经被太阳晒干了……“我能到那小岛上去吗,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 游到那个小岛上去呢, 克莱索恩小姐?……”这个哭哭咧咧、被惯坏了的小崽子!如 果不是他的缘故, 雨果本应该很富有……本应该和他所爱的姑娘结婚的……雨果… …一定―一定―雨果一定就在她身边。不,不对,他正在屋里等着她呢……她问前迈 了一步。从打开的窗户刮进来一股冷风,吹得蜡烛的火焰闪了几闪,接着就熄灭了… …在黑暗里一阵恐惧突然向她袭来……“别咱己吓唬自己。”维拉暗中给自己鼓鼓 气,“没什么可怕的,那四个人都在楼下。四个人都在楼下,屋里不会有其它人了,也 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这只不过是你的幻觉而已。” 但是那气味―圣特坦尼宽海滨沙滩的气味……这不可能是幻觉。确实…屋里有 人……她听见了响动―她肯定听见了响动…就在她站在那儿倾听的时候―一只冰凉 湿冷的手一下子触到了她的喉咙―手上都是水, 散发着海的气昧……这不可能是幻 觉。确实…三维拉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连串恐怖的哀嚎,力竭声嘶的高声呼救。她 没有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一扭椅子被撞翻了,门打开了,楼梯上人们急促的脚步声。 她完企被恐惧攫住,直到门道那边出现了跳跃的亮光―蜡烛光―人们涌进了屋子,她 才清醒过来。 她河身颤抖着, 往前迈了一步就摔倒在地板上。她在昏迷之中感到一个人向她 抠下身来,她的头被抬了起来。然后一个声音高叫了一声.“我的上帝,快来看!”她 恢复了知觉,睁开眼,抬起头。她香见了拿着蜡烛的几个人正在审视什么―一大条水 草挂在天花板上,来回摆动,碰到她的脖子。这就是那只从后面伸过来要掐死她的手, 一只冰冷、粘湿的死人的手! 她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般的狂笑。“水草―原来只是 水草―是水草的气味…”她喊叫着。 她又一次感到晕眩和恶心。她的头也又一次被人使劲搬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人们正在给她喝一些东西―一只玻璃杯贴住她的唇边。她 闻到白兰地的气味。就在她满心感激正要一口喝下的时侯, 突然一惊―一只警铃在 她脑子里铃铃地响起来。她坐起来,一把推开玻璃杯,不客气地问.“从哪儿倒的酒?” 回答她的是布劳尔的声音。布劳尔楞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从楼下取来的。” 维拉喊道:“我不喝这酒……” 大家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后伦巴特笑了。他颇为赞赏地说:“好样的,维拉!你 真够机警的―你都吓成这个样子了, 还能想到这个。我这就去给你取一瓶没有启封 的来。”说着他消失在门外。 维拉口气不太肯定地说.“我好多了,只是想喝点水。” 阿姆斯特朗帮助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她靠着他,摇摇晃晃地定到洗脸池旁边,打 开冷水龙头,接了一杯。 布劳尔忿忿地说:“那白兰地一点问题也没有。” 阿姆斯特朗问.“你怎么能肯定?” 布劳尔火气十足地回答.假设在里边加东西。我想你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阿姆斯特朗说.“我并没有一定说你加了东西。当然你也有可能这么干,但也没 准另外有人在这瓶酒里要了花招,专等着这样一个机会。” 伦巴特飞快地定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白兰地和瓶塞起子。他把封着 的瓶口往维拉鼻子底下一杵, 说道:“给你,我的姑娘。真正原封的。”他把瓶口的 锡箔剥掉,打开瓶塞。“幸好别墅里存了不少酒。欧文先生考虑得非常周到。” 维拉混身索索发抖。 菲利浦.伦巴特往医生擎着的一只杯子里倒了一些酒。医 生说:“您最好喝下这个,克莱索恩小姐,您受惊了。” 维拉喝了一小口,脸上恢复了点血色。菲利浦.伦巴特笑着说:“好了,又发生了 一起预谋未遂的谋杀案。” 维拉讷讷地说:“您这么想一您认为这是预先安排好的,是吗?”伦巴特点点头。 “准备把您吓死! 有的人就可能被吓死。对吗,医生?”阿姆斯特朗并没有注意听他 说话。他疑惑地说,“晤…这要看情况。对这样一位年轻人,身体也不错―又没心脏 病, 不太可能被吓死。另一方面……”他拿起布劳尔端来的酒,用手指头蘸了蘸,小 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他的表倩并没有改变。他不太相信地说.“嗯,尝起来并没问题。” 布劳尔恼怒地跨上前来, 说:“如果您的意思是我企图作这种事,我马上就敲烂 你的狗头。” 这时, 维拉在白兰地的作用下神志完全清醒了,她故意把话题引到别处去:“法 官到哪儿去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奇怪……好象他和我们一同上来了。”布劳尔说, “是碍 怎么回事,医生?你在我后面上的楼。” 阿姆斯特朗说:“我还以为他跟在我后面……当然,他走得慢一些,他是个老人。” 他们又你望我、我望你地愣了一会儿。最后伦巴特说: “这可太奇怪了…”布 劳尔喊道:“我们得赶快去找他。” 他们问门口走去, 其余的人跟在他后面,维拉定在最后。在他下褛梯的途中,阿 姆斯特朗回过头来说.“当然,他也可能留在客厅里了……”他们穿过大厅。阿姆斯 特朗大声喊.“沃格瑞夫, 沃格瑞夫,您在哪儿?”没有回答。除了渐渐沥沥的雨声, 屋里象死一样的沉寂.接着在客厅门口阿姆斯特朗一下子僵立住了,其余的人一拥而 上,从他的肩膀后面往客厅里望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 嘉斯蒂斯.沃格瑞夫在屋子的另一端, 坐在一张高靠背椅上,一边放着一支燃着 的蜡烛。但最使这几位目击者感到惊慌、恐怖的是法官头上戴着假发, 身上裹着紫 红色的袍子……阿姆斯特朗挥了挥手, 示意大家不要靠上前去。他独自向那个一动 不动、目光呆痴的人体走击。他摇摇晃晃的脚步看上去象个酩酊的酒鬼。他定到法 宫前面, 查看了一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接着他捅了一下假发,假发落在地板上,一 下子露出光秃秃的脑门,脑门正中有个红包的斑痕,正往下滴着什么……阿姆斯特朗 举起法官的一只胳臂,操操脉搏,然后转过身来对其他几个人说_他的声音毫无语调、 死气沉沉,听上去似乎很遥远:“他被枪杀了……”布劳尔说:“上帝―那支左轮?” 阿姆斯特朗还是用那种毫无生气的调子说:“脑袋被射穿,当时就断气了”维拉俯下 身去看了君那团假发,说∶“这是布伦特丢的那两束毛线……”她的声音颤抖着,充 满了恐惧。 布劳尔说: “袍子是浴室失去的红窗帘…”维拉嗫嚅道∶“他们偷这些东西原 来是作这个……”菲利浦.伦巴特突然大笑起来一笑声又尖又高,听起来非常不自然。 …五个小印第安孩子去打官闭, 一个落了法网,关在铁槛后面.这就是这位嗜血成性 的嘉斯蒂斯.沃格瑞夫的下常这次他再也不用去宣判别人了! 不用戴法官帽了!这次 是他最后一次坐在法庭上!不需要再去总结,再把无辜的人送上绞架了。如果爱德华. 塞顿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大笑起来!上帝,他一定会大笑一场!”他的这种爆发把其余 的人都惊呆了。维拉喊道.“今天早上你还说他就是杀人凶手呢! ”菲利浦.伦巴特 的脸陡然变了―他冷静下来, 小声说:“是啊,我说过…看来我搞错了。我们中又有 一个被证明是无辜的―只是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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