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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在假山庭园的一个转角处,罗杰和克里梦西一起生气蓬勃地走向我们。罗杰身 上穿的斜纹软呢服比他的城市服更适合他。他看来热切、兴奋、克里梦西皱着眉头。 “喂,你们两个,”罗杰说,“终于!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会逮捕那个臭女人。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我真不知道。好了,他们现在把她抓走了,还有她那可怜兮兮 的男朋友――我希望他们把他们两个都吊死。” 克里梦西眉头皱得更紧。她说: “不要这么不文明,罗杰。” “不文明?呸!处心积虑、冷血无情的毒死了一个信任她的无助老人――而当 我在庆幸凶手被捕,同时将要得到报应时,你却说我不文明!我告诉你,我愿意亲 手勒死那个女人。” 他又补上一句说: “警察来的时候,她跟你们在一起,不是吗?她的反应怎么样?” “恐怖,”苏菲亚以低沉的声音说。“她吓呆了。” “活该。” “不要幸灾乐祸。”克里梦西说。 “噢,我知道,我最亲爱的,但是你无法了解,这不是你父亲。我爱我父亲, 难道你不了解吗?我深爱他!” “我到现在也该了解了。”克里梦西说。 罗杰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你没有想象力,克里梦西。假如被毒死的是我――” 我看到她快速低垂的眼帘,她半握起的拳头。她厉声说:“不要说这种话,开 玩笑也不行。” “不要介意,亲爱的,我们很快就会远离这一切。” 我们朝着屋子走去,罗杰和苏菲亚走在前面,克里梦西和我殿后。她说: “我想现在――他们大概会让我们走吧?” “你这么急着要走吗?”我问道。 “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有点绝望地微微一笑,同时点点头、回看着我。 “难道你看不出来,查理,我一直在奋斗,为我的幸福奋斗,为了罗杰的幸福, 我一直那么害怕一家人会说服他留在英格兰,害怕我们会继续跟他们纠缠不清,紧 紧被亲情的绳索勒住。我怕苏菲亚会提供他一份收入,怕他会留在英格兰,因为他 认为这样对我来说舒适、优雅多了。罗杰的毛病是他不听人家的,他有他自己的想 法――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确的想法。他什么都不懂。而且他是个十足的里奥奈兹家 族的人,认为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紧紧跟舒适和金钱结合在一起。但是我会为我的 幸福奋斗――我会。我会让罗杰离开,给他过一种适合他,不会让他感到失败的生 活。我要他完全属于我自己――远离他们所有的人……” 她以低沉急促的声音说着,带着一种奋不顾身的意味,令我吃了一惊。我以前 不了解她有多急躁,也不了解她对罗杰的感情是多么地不顾一切,多么地具有占有 欲。 这令我想起了艾迪丝・哈薇兰那句古怪的话。她用奇特的腔调说过“这一面是 盲目的崇拜”,我不知道她当时想的是不是克里梦西。 我想,罗杰爱他的父亲胜过于他爱其他任何人,甚至是他太太,尽管他深爱着 她。我首次了解到克里梦西有多么急着要把她的丈夫占为已有。我明白,对罗杰的 爱是她整个生活的目的,他是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和她的情人。 一部车驶到前门停住。 “嗳,”我说。“乔瑟芬回来了。” 乔瑟芬和玛格达从车子里出来。乔瑟齐头上扎着一个绷带,但是其他各方面看 起来非常好。 mpanel(1); 她一下车立即说: “我要看看我的金鱼。”同时朝我们这里和金鱼池走过来。 “亲爱的,”玛格达叫着,“你最好还是先进去躺一下。喝一点补汤。” “不要大惊小怪,妈,”乔瑟菲说。“我相当好,我讨厌补汤。” 玛格达显得踌躇不定。我知道乔瑟芬其实几天前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是泰文 勒的一个暗示把她继续留在那儿。他不再冒险让乔瑟芬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直到 他认为的涉嫌人被牢牢地关住了才让她出院。 我对玛格达说: “也许新鲜的空气对她有好处,我去留意一下她。” 我在乔瑟芬到达金鱼池之前跟上她。 “你不在的时候,各种事情都发生了。”我说。 乔瑟芬没有作答,她用近视的眼睛凝视着鱼池。 “我看不到斐迪南。”她说。 “哪一只是斐迪南?” “有四个尾巴的那一只。” “那种金鱼有点可笑,我喜欢金黄亮丽的那一只。” “那只相当平凡。” “我不太喜欢白色,好象被虫咬了的那一只。” 乔瑟芬轻蔑地瞄了我一眼。 “那是一种罕见的鱼,很贵――比金鱼贵多了。” “你不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吗,乔瑟芬?” “我想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另一份遗嘱被发现了,你爷爷把他全部财产都留给了苏菲亚?” 乔瑟芬厌烦地点点头。 “妈告诉过我了,无论如何,我早已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医院里听说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爷爷把他的财产留给苏菲亚,我听过他告诉她。” “又是偷听到的?” “是的。我喜欢听人家谈话。” “这实在是可耻的事,记住,偷听的人是听不到什么对自己有好处的话的。” 乔瑟芬以奇特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我听到他对她说了我一些话,如果你是这个意思。” 她又加上一句说: “兰妮如果逮到我在门外偷听总是很生气,她说那种事不是小淑女该做的。” “她说的相当对。” “呸,”乔瑟芬说。“现在没有人是淑女,广播电台的问题解答专家们说的, 他们说这是迂――腐。”她谨慎地念出最后两个字。 我改变话题。 “你回来晚了一点,错过了一件大事,”我说。“泰文勒督察长已经把布兰达 和罗仑斯逮捕了。” 我预料乔瑟芬依她年轻侦探的性格,听了这个消息会心情动荡,然而她只是以 她厌烦的声音重复说: “是的,我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才刚刚发生过的事。” “那部车子在路上跟我们擦身而过,泰文勒督察,还有那穿山羊皮鞋的侦探跟 布兰达、罗仑斯在车子里,所以我当然知道他们一定是被捕了。我希望他给了他们 适当的警告。你得这样做,你知道。” 我向她保证泰文勒完全依照成规行事。 “我不得不告诉他那些信的事。”我歉然说。“我在水槽后面找到它们。我本 来要你告诉他,只是你被击昏了。” 乔瑟芬的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头。 “我应该是活不成的,”她得意地说。“我告诉过你差不多是发生第二件谋杀 案的时候了。把信藏在水槽室里真是不高明。我有一天看到罗仑斯从那里出来就马 上猜到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不是那种会修理水龙头、水管或是保险丝的人,所以 我知道他一定是去藏什么东西。” “可是我以为――”我中断下来,艾迪丝・哈薇兰权威的声音叫喊着: “乔瑟芬,马上过来。” 乔瑟芬叹了一口气。 “又是大惊小怪,”她说。“不过我还是去的好。要是艾迪丝姨婆叫你,你不 得不去。” 她跑过草坪,我随后慢慢跟过去。 乔瑟芬在几句简短对谈之后,走进屋子里去。我跟艾迪丝・哈薇兰在阳台上。 今天上午她看起来完全象她那个年龄的样子。我被她脸上那些痛苦疲累的线条 吓了一跳。她看来精疲力竭,象打了一次败仗。她看出我脸上关心的表情,挤出了 一丝笑意。 “那孩子好象对她的惊险遭遇不觉得怎么样,”她说。“我们以后得好好照顾 她。不过――我想现在大概没有必要了吧?” 她叹了一声,然后说: “我很高兴事情过去了,不过,也真够瞧的了。要是你因谋杀被捕,最少你总 可以表现一点尊严,我不能忍受象布兰达那样失声哭诉,身心崩溃的人,这些人真 没有种。罗仑斯・布朗看起来就象只被逼到死角的小兔子。” 一股朦胧的怜惜本能在我心里升起。 “可怜的家伙。”我说。 “是的――可怜的家伙。她大概还晓得照顾自己吧,我想?我是说找对律师― ―等等之类的。” 我想,这真是古怪,他们一方面全都不喜欢布兰达,一方面却又慎重其事地关 心她,希望她得到一切有利的防卫。 艾迪丝・哈薇兰继续说下去: “这要多久?这整个事情要多久?” 我说我不太清楚。他们会先在违警法庭受审,然后想必会被移送刑事法庭审判。三、四个月,我估计──而且如果定了罪,还可以上诉。 “你想他们会被判有罪吗?”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太清楚警方到底有多少罪证。有一些信件。” “情书?那么,他们是情人?” “他们彼此相爱。” 她的脸色更显阴郁。 “我不太高兴这样,查理。我不喜欢布兰达,过去,我非常不喜欢她,我说了 她一些尖刻的话。可是现在――我真的感到我希望她能有机会脱罪――任何一个可 能的机会。亚瑞士泰德如果在世也会这样希望。我感到我有责任设法――让布兰达 受到公平的审判。 “还有罗仑斯?” “噢,罗仑斯!”她不耐烦地耸耸肩。“男人家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不过亚瑞 士泰德永远不会原谅我们如果――”她停下来没把话说完。 然后她说: “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还是过去的好。” 我向她说明我要上伦敦去。 “开你的车子去?” “是的。” “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我一起去。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吧。” “我当然愿意,不过我相信玛格达和苏菲亚吃过中饭也要去。你跟她们一起去 会比坐我这部两人座的小车子舒服。” “我不想跟她们一起去。你带我去,不要再说了。” 我吃了一惊,不过我还是照她的要求行事。在进城的路上,我们的话不多。我 问她要在什么地方下车。 “哈里街。”(注:伦敦名医聚居之地) 我感到有点不安,不过我不想说什么。她继续说: “不,太早了。到秋本汉餐厅让我下车,我可以在那里吃个午饭,然后再去哈 里街。” “我希望――”我开了口,又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不想跟玛格达一起去的原因,她凡事都戏剧化,太大惊小怪了。” “我很抱歉。”我说。 “你不必抱歉。我过着好生活,非常好的生活,”她突然露齿一笑。“而且我 还没过过瘾。” ------------------ 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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