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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90   池塘里的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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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里的眉笔 这样的日子对巡警彼特来说,是轻松的,他虽然单独一个人在郡立公园巡逻, 但这样恶劣的天气,人们不会来公园,也不致发生什么事。 天像是要落雨的样子,偶尔吹起阵阵寒风。彼特例行公事地查看过公园里的休 息亭后,愉快地回到他舒适温暖的警车里。 中午的时候,他吃完带来的午饭,用无线电向局里报告说一切平安。 快到一点钟的时候,有一辆汽车开进来。 彼特注意到那辆汽车的牌照是本州本郡的,汽车本身并不值钱,是一辆陈旧生 锈的佳宝牌汽车,在周末那种汽车里通常挤满惹麻烦的孩子。 他记住了那辆汽车。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再回到那地方。 那辆红色佳宝老爷车仍然停留在小径末端的小停车场,它旁边多了一辆黄色小 马自达车,两辆车里都没有人。 彼特心头略感不安,对这恰巧停在一起的两辆车感到奇怪。两辆汽车太不相称 了。车里的人可能也互不相识。这种事倒很有趣,但和他的任务没有关系。 他继续趋车向前巡视,咧嘴笑着。在这样孤寂的日子里,他必须想些有趣的事。 凯瑟琳很想独自呆着想些事情。因此,当她看见那辆红色老爷佳宝车停在小径 入口处时,她曾犹豫一番,小径里像是已经有人在散步了,或许她该换一个地方。 但是她喜欢。因此,她决定即使遇见另一个人也不在乎。 她开始沉醉在自己的感受里,没有注意到小径远处有声音。 当她在一个拐角处几乎碰上他们的时候,她很惊愕。那两个陌生人――可以说 男人,也可以说男孩――一个穿红色羊毛衬衫,另一个穿发亮的蓝色夹克;在那两 件鲜丽的衣服上,是两张满是青春痘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在相遇的头一刻里,她由于惊愕,最初的反应是恐惧和惊慌,接着,她退缩到 一边,离开小径,进入矮树丛,然后急急地跑开。 她尽快地走,偶尔迈开大步,希望仍是单独一人。最后,她鼓起勇气回头看。 令她惊骇的是,他们还在那里,在她后面五十米的小径上,两张有青春痘的睑都在 咧嘴笑。 她继续向前走,不敢再跑了。 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公园里空空荡荡,又是在林中深处,没有其他人影、外 人也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有人在跟踪她,她能怎么做?他们发现她害怕他们,而他 们正想寻寻开心,他们早就可以抓住她,但是,他们只是跟踪她,嘲弄并欣赏她的 恐惧。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制住奔跑的冲动。她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眼睛在她身上、 腿上、臀上不住地溜。 假如他们现在愿意停止跟踪的话,她乐意把皮包交给他们。 她想,是否该把皮包丢在小径上,然后跑掉。她加快步子,心中的惊慌和恐惧 加速,她的脚绊在一根突出的树根上,倒在小径中央。 那两个人也停住脚步,他们已经缩短了她和他们间的距离。 她的脑筋在打转,她必须保持冷静――而且要勇敢。 她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对他们说:“你们要做什么?” 他们互望一眼,耸耸肩。 现在,她把他们看清楚了些。他们大约十八或二十岁,没有上学,也没有工作, 否则今天他们不会来这儿。他们是无赖、废物,懒惰的人,不很聪明,却很危险。 穿红羊毛衫的向她跟前走了一步,只有一步。 她机械地、本能地丢下皮包,冲进小径边的矮树林里。 本能使她继续向前跑,跟踪者的声音更加接近。 前面是山坡,下面是一个平坦、灰暗、反射着灰色天空的池塘! 公园规则禁止游泳,除非想和蛇在一起,但现在她根本不犹豫。 凯瑟琳很会游泳,她不怕水,即使她不会游泳,后面有那两个狞笑着的跟踪者, 任何对水的恐怖都会减少,何况池塘只有不到一百米宽。 mpanel(1); 她跳进水中,脸浮出水面,强有力地摆动双脚和双臂,一直游到池塘中央。 然后,她回头瞧了一眼。 他们停在池塘边,笑着凝望她。 她甩掉脸上的水,懒散地摆动两腿,踩着水等候他们新的举动。 他们声音很轻地说着什么,她听不见。 她希望他们回到小径,她可以从池塘的那一头上岸,抄捷径穿林子到最近的路。 水的熟悉感给她一种安全和希望的新感觉。她两脚轻轻踢动着,双手拨动水, 静静地移到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穿红衣裳的和他的朋友分开,绕到池塘的另一边。她根本眉有逃开,她陪住了! 她第一次尖叫,那是恐怖和绝望的高叫,但是树林――美丽友善的树林,像道 树墙,把她的尖叫声弹回。 她尖叫着,一直到肺部的空气全部吐光。 她的身体下沉,水接近她的嘴,她必须再游到水面上来呼吸。 那两个折磨她的人似乎没有下水的意图,他们似乎不是游泳健将。 天气很冷,水更冷。他们有两个人,可以轻易地把她困在池塘中,一直到她疲 倦,愿意投降。他们真的没有下水沾湿的必要。 可是,她能浮多久?天气好,她几乎可以无限时地游泳,但是,现在,她已经 感觉到冷水耗光了她的力气。而且,双脚还够不到池底。 “嘿。”“红衣裳”在说话。 她看见那张狞笑的睑,头一次注意到他的两眼,它们没有人的表情。“你迟早 得出来。”他说。 “我们怎么办?”红衣裳大声问对岸的人说。 “等。”“蓝夹克”说。 “红衣裳”烦躁不安地玩弄池边的软泥。然后,他灵机一动,在手中捏了一个 小泥球,挥动右臂,扔了出去。 泥球落在距她一米远处,溅起水花,喷在她脸上。“红衣裳”大笑起来,对他 的朋友大喊:“嘿,练习打靶。” 两个男孩开始玩新游戏,他们从地边挖起泥巴,揉成圆形,向那女孩头部抛掷。 他们边扔边哈哈大笑。 为了避开一次次攻击,她必须潜进水中,当她再浮出水面的时候,两个男孩都 哄然大笑。 软软的黑色泥巴打在她的脸上,溅进她的双眼,她的鼻子、嘴巴上全是泥土。 她潜进水里,用双手洗掉泥巴,当她浮出水面时,他们高声欢呼。 现在,她精疲力竭了,身体渐渐麻木。 “嘿,这里有石头!”“蓝夹克”说。 他从陡峭山边的岩石下挖出一块石头,试试重量扔了出去。 凯瑟琳麻木的身体惊慌地乱动。这种新的威胁是致命的。每次“蓝夹克”一抛, 她就潜进水中。 “蓝夹克”同时捡起两块石头,当凯瑟琳避开头一块石头浮水面时,他的第二 块石头已经朝她打来。她惊恐地吞着地水,觉得最后一丝力气正从身上消失。 一块石头在她刚探出水面时打中了她的右太阳穴,血花从头部爆出。 凯瑟琳现在知道,除非她投降,否则她会死掉。 她开始向“蓝夹克”那一边游过去,像狗在涉水一样,动作慢而费力,很困难 才保持嘴和鼻子在水面上。她朦胧地看见“红衣裳”往“蓝夹克”那边跑。然后, 他们一起站在水边等候。 她的两脚终于碰到水底,勉强能够行走,最后,当水只高及腰部时,她倒下了。 他们扶起她,“她并不很美。”他们中的一个说。 彼特再次巡逻到小径一端的停车区,他看见那辆红色佳宝车和黄色马自达车仍 然在那里。 他的手表指着四点三十分。两辆车在那里有一阵子了。 他模糊地觉得不安,于是停住巡逻车,到那两辆汽车边。 两辆车都没有人,里面也没有什么不平常的东西。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不安感? 他不知道。他再瞥一眼两辆汽车的牌照,都是本地车。 彼特点燃一支烟,倚在马自达车上抽着。公园的四周很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 声音。 他希望那些人知道天黑公园就关门,他不想大声吆喝他们,或者进去找他们。 他在碎石地上捺熄烟头,回到巡逻车,继续巡逻。 “嘿,达克,她怎么搞的?” 达克不再狞笑,这使他看起来年轻,柔和,他的两眼像两块灰绿色的玻璃,有 一种奇异的神色。他终于说:“我想她是死了。” “死!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呼吸了。” 他们站在躺在泥地上不能动弹的身体旁,面面相觑,他们自己身上也是又湿又 脏。 杜尔站起来,不安地瞧瞧四周说:“我们走吧。” “她怎么办?”达克提醒他。 杜尔烦乱地说:“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傻瓜,会有人发现她的。” 杜尔咧嘴笑了笑说:“我们开走她的车,随便留在某个地方,当人们发现她时, 我们早就脱离干系了。” “公园里总是有警察在巡逻。”达克说,“也许有警察看见我们的汽车停在那 里,还有她的汽车。警察的记性好,他们会记下牌照号码的。” “我们怎么办?” 达克说:‘得把她藏起来。藏在池塘里,呃?” 也许一个星期,最好是一月或一年,假如没人知道池底有尸体,那么,她可能 永远不会被发现。必须让她沉入池底,一直沉落在下面,让池塘里的鱼吃掉她,这 样就不会有尸体,没有尸体,就无法证明谋杀;即使能记住汽车牌照也没用。 他们用手挖出许多石头,把手都搓破了。 然后,他们把岩石塞进女孩的口袋里。 下一个难题是把尸体放进水中。达克说:“得到深一点的地方。” “多深?” “四五米深,你不会估计吗?” 他们俩谁都不会游泳。但他们知道,站在岸边把尸体抛进池塘里,不会抛多远 的。因此,他们必须携带她进水,那意味着,他们必须脱掉衣服,穿湿衣服他们可 能会冻死,而潮湿又沾污泥的衣服,可能会遭受嫌疑。 于是,他们脱掉衣服,冻得浑身发抖地进入冷水中。 才距岸边五六米远的地方,他们已经陷入泥中,尸体已浸在水中,石块坠着正 往下沉。他们没有选择余地,他们放下尸体,然后大步奔回岸边。 他们把衣裤被在潮湿的身上。 还有脚樱他们讨论是否要弄掉那些脚樱 达克说:“脚印没有什么意义,有些脚印甚至不是我们的。反正随时会下雨, 雨会冲洗掉它们。” 还有女孩的皮包,他们在小径找到皮包的时候,发现里面有汽车钥匙――它是 他们所需要的。皮夹里面有十六元,这些他们决定不该浪费。 其他东西都是废物,都是些该除掉的,像梳子、化妆品、刷子、唇膏、眉笔等。 达克又跑回池边,他抓住皮包的长带子,高举着用力抛进池塘中央。 在空中的时候,皮包口开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掉出来,落在池塘中央,像石头 一样沉了下去,除了一张黄色的化妆纸,还在漂腑…如同坟头上的一朵雏菊。两人 看了一会儿,急急回到小径上,漫步朝汽车走去。 时间已近六点,冬天天色暗得很快。 彼特懒洋洋地倚坐在巡逻车上,他在想,他是否该进林子里喊那些人出来。 他听见了小径上的脚步声,同时看见树林中有鲜艳的颜色――一红一蓝――渐 渐接近,他如释重负。 正如他早先所猜测的,是两个年轻的无赖。 然而,真正令他觉得意外的是,他们分开走。穿红衣裳的向“佳宝”走,穿蓝 夹克的向“马自达’走。 “蓝夹克”开始拉“马自达”的车门,但打不开,于是将钥匙插进匙孔。 彼特觉得不对劲。像这样两个家伙开“佳宝”没有错,但他们分乘两辆车来公 园里见面,就不对了,何况像穿蓝夹克的家伙,不像是驾驶一辆几乎是全新汽车的 人。 那个穿蓝夹克的开门开得好慢,彼特侧身过去问:“散步愉快吗?” 那孩子旋转身子,他的两眼发直,脸上有狞笑:“什么?” “我问你,散步愉快么?” “呃……当然……愉快。”短短的话,说得结结巴巴。 这孩子在发抖,彼特瞥一眼正在弄钥匙的手。那手冻得通红,但天还没冷到那 程度,那手是湿的,出汗吗?不,孩子抖成这样不会是汗,水弄湿的?可能是池塘 的水。 事实上,这孩子到处都是湿的。 这个孩子必定在池塘里游过泳。公园里是禁止游泳的。 然而,他没有采取行动,因为没有证据。现在,那孩子已经开了“马自达”的 门;正轻松地在驾驶座上坐下来。他的手在搜索座位下的调节钮,找到它,往后推 了一下,以便把座位放大一点,他抬起头,仍然咧嘴笑着,关上车门。“佳宝”的 引掣在怒吼,并且已经在倒车,“马自达”也倒车,然后跟着“佳宝”车走了。彼 特继续站着,注视着两辆汽车消逝。这时,彼特才真正领悟到刚才所看见的事情: 那无赖把车座往后推。 彼特开始走向他自己的汽车,然后停祝调节座位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显然那座 位不适合他……那人个子可能比他小,一个女孩子? 树林里还有另外的人吗? 彼特开始向小径跑,五十米后,他停步大叫:“这里有人吗?” 没有回答,林子用沉默戏弄他。 他继续跑。彼特不是年轻人,他太胖,不宜做这种事,但是,他不能停止。 池塘!他记起那双湿袜子。他离开小径,穿过树林,下了斜坡。池塘就在这里。 彼特一眼就看到泥泞岸边的新脚印,不错,那两个无赖是来过这里游泳――或 涉水。疯啦,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凉水中,不论游泳或涉水玩,都是讲不通的。 这里没有女孩来过的证据,只有两个无赖。孩子们气盛,什么事都会做。但是, 汽车座又怎样解释? 彼特望着没有涟漪的湖面。那里有东西,现在他仔细地看,似乎是一张湿的化 妆纸,或者是纸手巾。那没有什么不平常,人们经常在附近抛置废物。 他在渐趋明暗的光线下,眯眼看到其他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黑黑的东西漂浮在 水面,可能是一根树枝。 他是疯了。他只是一个公园巡逻警察,但一个警察要具有对人的细致的观察, 尤其是对专门制造麻烦的年轻无赖。他讨厌无赖。因此,他脱下鞋袜,卷起裤管, 涉水进入池中。 他总算把那东西捞到岸边,把它拿在手中,他看到的是一支眉笔。 他两脚浸在水中,站了很久。一支眉笔漂浮在孤寂的池塘中,当然,这种东西 一定属于女孩子。它是木制的,它会釜―但漂浮不久。 彼特警官回到他的汽车旁,用无线电和值班副警长联络。 “也许你最好先查那辆马自达。”他提议,“号码JO―一五七八,我很有兴趣 看看车是谁的。 然后,查查红色佳宝老爷车,一九五九年的,牌照号码WY-二O三 三五四。” “彼特,”副警长打岔说,“车主犯了什么罪?” “在公园里游泳。” “游泳?” “罪名当然就是这个!”彼特吼道,“在他们逃跑之前逮住那两个家伙,好吗? 以游泳的罪名拘留他们,一直到我放干池塘水。” ------------------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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