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变奏曲 老同学老朋友家庭聚会是件高兴的事，可我真怕这个家里有个抚弄琴弦或舞文 弄默的小皇帝，那其中受的罪只有当事人知道。 这次家庭聚会的地点是在‘凋公馆”。周公馆不仅地界大，周公还有个漂亮的 女人和聪明的公主。这两年周公七倒八倒走南闯北地发了点财，一家人喜气洋洋。 周公是个热情又能张罗的人，自然周公馆是大家一个理想的聚集地。老同学凑一块 儿就图个没遮没拦的唠嗑、扯淡、叙旧，那种宽松亲切的氛围，离开了老同学这块 黑土地就长不出这茬庄稼来。老同学围坐在一起把酒话当年，对望满脸沧桑的现在 感慨万千，心潮伴着回忆起伏，岁月像如歌的行板在彼此的心中荡漾。 序曲刚刚拉开，周公馆漂亮的女主人突然拍着手说：“肃静，肃静，现在请我 们妞子给叔叔阿姨演奏小提琴。”于是音乐会冷不了就开始了，一曲完了又是一曲…… 我缺乏音乐的耳朵根本听不出那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个弓好像拉在我心上，有种 酸麻痒疼的感觉，我真盼着这宝贝妞子快歇歇手喝口水，因为我心里惦记着续上和 老同学中断的话茬，话正在兴头上呢。可妞子她妈偏偏不放过我们，她不住嘴地说 “再拉××曲，再拉××曲”，妞子她爸的嘴里也冒着热气，那眼神分明在说，看 我们妞子拉得赶不上帕格尼尼也和盛中国差不多了。无奈的老同学们只得晾着耳朵 被声音强制性地灌着，光支着耳朵听还不行，每完一曲还得拍着巴掌说，真棒！似 乎不这样就差点意思。人家妞子一家又实在还真当大家喜欢听呢，于是独奏音乐会 就像西瓜皮擦屁股一样没完没了。这其中还有个心理秘密那就是三个不好意思：一 个是不好意思不装成专心致志欣赏的模样；二是不好意思继续往嘴里送东西；三是 不好意思交头接耳走私语言。我悄悄打量着诸位同学，无一不是被迫无奈状，好像 个个被放在小火上烤得直打晃，我真纳闷儿周公馆一家怎么就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呢！一定是被什么情绪顶上去下不来了。妞子她妈又是个热情洋溢的节目主持人， 她不断地加串联同；“看，我们妞子见过世面不怯场。”我悄悄说，敢情拿我们练 胆呢。好容易盼着妞子有了倦意，谢天谢地音乐会结束了。不成想妞子她妈又抖落 出一个新节目，她兴致勃勃抱出了一大摞相册，从妞子光屁股秃脑袋到长裙拖地长 发垂肩，整个这一生命历程要在我们手中一一流过。我一看这架势就开始犯愁，这 样一张张翻下去非到深更半夜不可，光翻还不行嘴里还要念念有词：“漂亮呀，像 明星呀……如果不这样说好像白菜汤里没放味精。于是我急中生智趁妞子妈不留神， 像变魔术一样用半秒钟翻过三张，说实在话我不是不欣赏这些照片，而是惦记着老 同学的聚会，这年头，人人忙，人人累，人人时间紧，交通又堵，能凑一块儿实在 不易呀，说什么也不能让妞子把聚会申了味。不成想我这偷工减料的行为被妞子妈 逮住了，大声说：“慢――慢”――她伸手把照片翻了回去：“你看妞子这张多像 莱温斯基。”我调侃地答：“真像，将来兴许也能傍上个总统，不过可别忘了把那 条弄脏的蓝裙子留住。”大家哄堂大笑，妞子她妈的脸飞上一片红霞。 灯火阑珊时老同学悻悻地走了，一迈出大门，大家长叹道：真难受，为咱们大 家难受！我说这次聚会的主题被妞子一家热情周到地偷换了，我们在不情愿与虚伪 中被人强迫了，我们就没勇气说不。咱们聊没聊好，吃没吃好，谁又没空着手来， 这何苦呢！我提议以后聚会去饭馆，实行AA制，人人都是主角，谁也不许承包。 我不禁想，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为何竟如此迷惑，理应目光如炬心如湖水， 遇事绝不生熟一锅熬。虽说周公这几年来了财运，但周公插过队吃过苦没赶上念书， 心里总有些不平衡，于是孩子就成了张扬家长虚荣的砝码，这是补偿心理在作怪， 同时也是心理衰老的折射。这不仅对大人来说不够得体，孩子也会感到肩上的东西 太沉重，更令人担忧的是这样会导致孩子心理的某些缺陷，影响他们未来人格的健 康。话又说回来，我们这些叔叔阿姨也对不住人家，理应实话实说，不该“助纣为 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