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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每个人都有父亲,可以在每年的八月八日也就是爸爸节,叙说一番话。可是, 这多半是小孩子的事,像我这样一个景迫桑榆的老年人,竟学小孩子娇声憨气的口 吻谈爸爸,未免太滑稽。不过迫于记者先生的雅意,一定要我写几句,就写一篇来 应应景吧。   我和父亲虽属父女,承欢膝下时间并不算长。当我幼小时,父亲和诸叔同住祖 父县署中,他们都在外面或读书,或各干各的工作,必到深夜始回女眷所居所谓 “上房”者,那时我们小孩早已被大人赶上床深入黑甜乡了。翌日,我们起身,父 亲又早已外出,一年中难得见父亲一两次面。所以我小时父亲所留于我脑中的印象, 并不深刻。只知道父亲是面孔圆圆,身体胖胖,颇为壮硕的一个人。他见我们小孩 从不正眼相觑,见女孩更显出讨厌的神色,别说提抱,连抚摸都没有一次。我们只 觉得父亲威严可畏,从来不敢和他亲近,甚至一听见他的声音,便藏躲起来。   及我稍懂人事,祖父替父亲捐了一个道员,签发山东候补。他把我母亲和二哥 三弟接去,留大哥大姊和我于祖父母身边,一别便是五年。这五年里,祖父在外边 为诸叔及大哥设立家塾,延师课读,祖母也在上房设塾一间,请一位名虽县署幕僚、 实吃闲饭的老族祖、来教大姊三妹和我。读仅年余,族祖以老病辞去,祖母又叫一 位表叔教我和三妹,因每日走读于外边,大姊便失去了读书的权利。   父亲自山东回来,闲住祖父县署约一年,对我始渐加注意。他见我受私塾教育 不及二年,居然能读聊斋志异和当时风行的林译小说,并且能胡诌一些五七绝诗, 大为惊异,想加意培植。他每日拨出一二点钟的光阴,亲教大姊和我的书。古文用 的是《古文观止》,诗歌用的《唐诗三百首》,后又加《古诗源》。他见我好读林 译,凡有林译出版,便买了给我。记得《红礁画桨录》、《橡湖仙影》、《迦茵小 传》、《撒克逊劫后英雄录》、《十字军英雄记》都是那时读的。他见我好画,又 买了若干珂罗版的名家山水,后来还买了一部吴友如的画谱。他对我益处最大的是, 给我买了一部附有注解的小仓山房诗集。以后他又替我买了《杜诗镜诠》以及唐宋 各名家诗集,我之为诗乃渐有进境。   父亲教我姊妹为期也短,为的是他要出门求官,后来又在外做事,赚钱赡家。 在家里和我们团聚日子少。父亲在前清也算有个起码的功名,就是进学做了秀才。 以后想再上进,屡下秋闱,举人总没他的份。不久清廷废科举,再也莫想图什么正 途出身了,想做官,只有出于纳捐的一途。父亲的资质原很聪明,无奈幼时所从村 塾师学问太浅陋,教书每多讹音也多别字。父亲常说他曾见别塾一位老师教学生念 苏东坡《赤壁赋》,把“水波不兴”,念作“水波不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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