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气 有人说，空气和水是不用钱买的东西，这话其实也不尽然。比如在上海，没有 钱，你就装不起自来水；假如你是一个炭圹工人，你就得整天都在炭坑里工作，晒 不到太阳，也呼吸不到好空气。 然而，反过来，气和水一到滑头商人的手里，却就成了赚钱的工具，成了可以 卖钱的货品。比如我的家乡的屠户，就是把水来当猪肉卖的，他们发明了一种灌水 的方法，一只猪至少可以灌进大半桶或一桶的水，所以，假如你买一角钱肉，该得 四两的吧，其中至少有一两水，放在锅里一煮就变成了汤。在广东东江一带的屠户， 却又另有一种花样：是吹气。一只只有五六十斤重的猪，给他气一吹，看起来就至 少有一百斤重了。要是一个外地人初到那里，去买一角钱肉，看他给你那么一大块， 心里也许要以为屠户算错了秤星，暗暗高兴的，然而，其实不过是一泡气。 两种屠户：一种是卖水，一种是卖气。卖水的，水淋淋地，要你吃大亏，然而， 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人们还不会轻易上当。卖气的，则徒有外观，不明白的人，是 很容易落进他的圈套的；然而，其实是一泡气，一大块肉，放在锅里一煮，就至少 要缩小一半。 写到这里，我禁不住怀疑，说中国科学落后，是实在不合事实的，中国人已经 很会利用自然界的力量。中国的“民之父母”，是大抵只有两个时候记起人民的， 一个是当人民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运动发生时，他们要想法子来弹压你，因而想及， 那方法是用水龙来射，浇得你浑身发抖，一个是当他们自家有什么危难时，也会想 到人民的，这时他们便想来利用你，这方法，是大抵制造一种堂皇的空气，使你陷 入圈套，为他出力。他这时自然口口声声要解民倒悬，好像虽有什么鬼神驱使似的， 突然爱起民来了。但到他们的难关一过去，脸孔就会马上翻过来。前者的例子，出 于今之北平，后者的例子，是中国的祖传妙法，俯拾皆是的。 或曰：这些人岂但只有水和气而已呢？他们还有大刀手枪，是准备倘若你敢不 听话就要接着向你砍来或打来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