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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铁马冰河》 这是一本动人心魄的散文结集,也是一本深入浅出饶有兴味的诸子兵法―― 自红军作战以来的传统、作风、战略、战术,更不用说书中可与古代军人媲美或 者超过的人物。题为我读《铁马冰河》,一人之见而已。可能有负钟爱雪畴的老 首长老战友的愿望;却无视那些嘲笑“五老峰”的壮士。能在这里讲几句,不过 由于自己也曾经是作者同一作战部队一个未放枪的女兵;由于对文学的志趣相投, 有幸被他称为战友。 我崇拜军人,尤其职业军人。雪畴自1938年初参加新四军,历经敌后八年游 击战争以及解放战争诸大战役;解放后又参与筹建高级航空学校以及担任空军师、 军、兵团级的领导职务,直到1987年(六十六岁时)在兰州军区空军副政治委员 的岗位上离休。戎马生涯近半个世纪,现在还在干休所里写兵、写帅,写他的首 长和战友,他不就是终生军人么?所以他写军事题材的作品,得天独厚。 还在四十年代他动笔作文之初,有识之士马上发现他的优越条件:“真正生 活在战斗中的人写出的战斗生活”(《新四军一日》编者语),后来周立波也认 为他的作品“所知者真,所见者切。”五十年代比较稳定,他抓紧时间写了一批 如《团指挥员》《老虎团的结局》等脍炙人口的作品,被吸收为中国作家协会会 员,作协领导珍惜他的经历和文才,想调他为专业作家,但空军的司令员更赏识 他:“你是个打仗的人,要留在军队打仗!”空军党委也作出决定:不准!几乎 没有一个作家能获得他这样的殊荣。 还可以进一步说,雪畴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完整的军人!在战斗团队,他从 文书、文教做起,干了几年团宣传股长、旅宣传科长,也都在战斗之中。后来担 任了团政治委员。在苏中、两淮、宿北、鲁南、莱芜、南麻、胶东、兖州、淮海、 渡江、解放淞沪各大战役,他都身临战场,担任承上启下的中级指挥职务。在率 部奔袭、堵击、固守、攻坚、出奇制胜的行动中,身先士卒。他在莱阳战斗中负 伤,还随军行动;在解放上海的战场上重病晕倒,才住院治疗。所以他的文章是 战地烽烟的纪实,是以火和血描绘出来的五彩缤纷,是以上战役参与者留下的绚 丽的史实。 鲁迅先生说过:真的战士,敢于正视惨淡的人生,淋漓的鲜血。雪畴也看见 战友的伤亡,部队暂时的失利,在每一次战役中他也都写到敌人的强大和狡诈。 “文革”的七年冤狱,被诬为参与莫须有的“二月兵变”,他沉思了七年,写出 了另一种战斗文学(未收入集内)。然后以一个老战士的奋勇,默默地修改过去 的文字,又写了不少新的篇章,把一本《铁马冰河》奉献给读者。他始终在士兵 和指挥员的位置上,驾驭文学这个武器,无往而不胜! 我无能也没有必要对雪畴的作品作军事分析,作者已作了形象的叙述。我的 发现是:他在每次战斗或每一战役的一个方面,着力写了指挥员,主要是团、旅、 师长或更高一级指挥员的一个侧面。写出他们的坚毅、韬略、机智、诙谐,一个 个栩栩如生可敬可亲的人物。如成钧、赵启民、谭希林、艾明山、殷绍礼……这 些老同志大都在红军时代就是身经百战的,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又大展雄图, 成了出色的将领。除了京沪出版社出的一套更高层次的将帅回忆录,在军事文学 中,塑造了这一级指挥员丰满的形象,是雪畴的一大贡献。 他占有随手可取的第一手材料,从从容容地写着,把自己的深情,埋在不让 人觉察之处,让人去细细体味。可是在(洁白的马蹄莲)中,对挚友耿青的悼念, 从王府井到八宝山,一步三回首地瞻仰耿青和耿青亲友有关的场所,诉述他的缕 缕柔情,吟唱一个与他有相同经历尔后成为我国导弹试验工程组织者之一的耿青。 写他不凡的身世,在战争中的重大功绩,癌症后期,又毅然请战,他披星戴月身 上一股雄风,连他原来俊逸的容颜,劲挺的身材,更容光焕发。雪畴是含着泪写 的,感情发挥极致,文采光芒四射,我读时眼泪不自觉地淌下来。我与耿青夫妇 也有一段深交,读来倍觉亲切。就是不认识耿青的人,读此文时,谁能不由衷地 敬爱他哀悼他的早逝。感谢我们伟大的部队和伟大的人民革命战争,把两个小小 的知识分子(他们入伍时以实足年龄计算,雪畴十八岁,(1938年)耿青十六岁 (1937年)),除成为领导干部外,还被培养成为作家和尖端科学的专家。 雪畴的细节描写,也是第一流的,也因此构成他的创作特色。他善写战场具 体指挥员的指挥艺术,不遗余力地写了士兵和突击队员。他写他们在前进中、变 动中的风采,在一仗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他们个人和群体一个个发出夺目的光 辉。他们有名有姓,不同的性格、身世、绰号,何时何地有何战绩,如数家珍, 呼之欲出,这也包括对部队拥有的枪炮来历,战史或者也是它们性格和绰号的记 载。在《哀兵风肯》中最后进攻突破口时,我们仅有一门被称为“克虏伯爷爷” 老掉牙的山炮,炮手王贵余师传不能首发命中,认为这是对敌人出其不意要损德 的,可在铁军要求首发命中的时候,他急速把老爷爷收拾停当,披挂上阵,使出 全套本领,竟三发三中!在炮弹的金光中,尖刀连利利索索地冲进了突破口;在 炮弹的金光中,旧军队留在王贵余心灵深处的阴魂,炸得不见了踪影。一颗有战 略眼光而又正直博大的心,也使雪畴肯信:指挥员在贯彻了全局意图,参与营连 的军事民主讨论而又考察了实地练兵之后,仗还是要士兵去打的,决定战争命运 的是他们!在兖州城下,向突破口总攻令下,忽然发现原未扫除的暗堡;过河的 浮桥腿短了一截,指挥所里的人心急火燎。可硝烟弥漫之中,战士们已消灭了敌 人暗伏的毒蛇,过河的桥,也由“人桥”托住。雪畴感慨地说:“其实在这种时 刻,指挥员的作用几乎等于零。在这沸腾的冲锋的顶点,决定一切的是战士!是 千千万万战士的自觉,是他们的机智而勇敢的行为。”士兵万岁! 革命战场有无可比拟的壮观。雪畴对战场的描写,与战斗的进行息息相关, 写出时时改变着的峻峭而又壮美的景色。雪畴有双画家的眼睛,在《请叫我一声 同志》中,在黑夜,他也没放过封锁线上这个带路的红军战士的掩蔽所,写来融 凄怆和悲壮于一体。 我不怀疑雪畴有惊人的记忆力,有善于表达战争的神来之笔。可他要不是把 人民革命战争视作自己的生命,对战士有那样刻骨铭心的厚爱,他就不会事隔多 年写来,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只是感情更深沉了。 与雪畴相比,无论是作为他的战友或者文友,我都是惭愧的。除客观的原因 之外,这也只能怪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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