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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铜板 也许认字在我并非必然,母亲作主给我上学,既是痛下决心,更带有爆发性 的愤激:你要独立,你要做人,全靠读出书来。这也连着她的命运。那时我已近 八岁,从乡下上街两年的女娃,在自己家中虎着一双陌生人的眼睛,母亲情重如 山的决断,却是一辈子记在心里。对每个字都怀有饥饿感,小学课本不够饱的。 认了字就想触类旁通,注视着小摊上的劝世文,江南家喻户晓的《珍珠塔》最吸 引我,好不容易从邻家借来,在柜台的抽屉内偷着看。父亲的眼光对我的读物无 处不在,直到我十六岁离家为止,他搜查我的书籍,就像一个警察。唱本被他发 现,一把抓去撕得粉碎。我不知为什么很冷静,这是他对我所有行为中比较平和 的一种。我着急的是要赔书,自然要买新的,这要七个铜板!比我年长十二岁的 也在柜内当差的香宝哥哥想出了办法。 家中开着两间门面的南货店,杂货铺陈,顾客颇多。表兄说他可以在收钱时, 故意把铜板撒些在钱柜外面。夏天我只穿一双木屐,他叫我脱了,慢慢从六米长 的柜堂内拉扯过去,脚丫里长只眼睛,又能衔住一个铜板,直向青龙牌后面踢去, 这个我终生引为屈辱的动作,揪住我的心,到我手心里积了七个铜板,有泪不轻 弹的小鬼丫头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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