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座右之铭 前些日子,我从两处抄得张恺帆同志的三首诗,立刻用毛笔写在大张宣纸上, 挂在案前,尊为座右之铭。 第一首诗写于1933年。他初囚于龙华。环视和探望周围的环境,在墙上写下 了不朽的诗句: 龙华千古仰高风, 壮士身亡志未穷。 墙外桃花墙里血, 一般鲜艳一般红。 这诗写在龙华五烈士1931年2 月7 日就义之后两年,他并非专为五烈士而作, 但此诗为后人传颂时,无不同时想到五位烈士的牺牲。“墙外桃花墙里血”,令 人黯然神伤而又振奋异常。 很久我们也不知道此诗的作者是谁。抗日战争时期,他常与淮南的“文化人” 相聚,却未透露他写过此诗。“文革”以后说得多了,大家找“佚名”的作者, 才发现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他薄名谦虚如此,风从高处来,使我终生感叹 不已。 我在安徽十五年,恺老一直是安徽的领导,我与他却没有多少直接的接触。 这第二首诗: 能受折磨真战士, 不遭人忌是庸人。 此行莫漫伤冷落, 霜叶如丹犹是春。 这就更是我的榜样了!此诗大约作于1959年冬。安徽省领导为了配合“庐山 会议”,在省内推出所谓“张(恺帆)陆(学斌)反党联盟”,庐山会议上批判 什么,张陆两位也要被挖掘出可供批判之处。那年春天恺帆同志曾有意要我去无 为写内参;而我在大轰大嗡中又未肯写揭发陆学斌同志的材料,说了一句“不能 写脏了自己的一支笔!”引起主要领导人的狂怒,认为我大逆不道,对我批斗三 月大搞逼供信,因此有幸成为“张陆反党联盟”的一条尾巴,下放农村劳动两年。 在我与人民一同挣扎的危急时期,我逐渐认识到,张陆两位省长实在是正确的, 我自己自然也很委屈。我已在一个小山沟里不死不活地挨着,但不知他们现在何 处?生死未卜,对他们的崇敬和怀念,常常引起我几番凄苦之情。前两年才看到 恺老在流放中写的这首诗,心潮起伏,不能自已。我虽以自己在农村的实践体现 了他诗中的自信,“霜叶如丹犹是春”的境界我却望尘莫及。 1959 年12月4 日 奔波在去来安山区的途中,我曾带着一本题名为《欢乐的哲学》的纪事册,这 “欢乐”自然有辩证应用之意,面对严峻的现实,直到第二年终了,我也没在这 纪事册上写下一个字。路经滁县的不眠之夜,我躺在小旅馆的窄板上背诵欧阳修 的《醉翁亭记》,联想:如果人民是快乐的,我也应该快乐,往深处想,却不禁 泪水潸潸而下。 1962年参加张、陆省长的平反会,事先发了有关恺公的四大本甄别材料,其 中原来对恺老的诬陷之词令人发指。我注意的是恺公处之泰然的巍然之气,正如 诗中所说的。方毅同志一次次坚决证实恺帆同志在狱中的不屈和坚定,也令我感 激涕零。 八十年代初恺老偕夫人史迈来沪,我曾到东湖饭店去看他们,想起那些严寒 的日子,史迈曾奔走在风雪之中,二百天寻找自己的亲人而无着落,我对她肃然 起敬。这次我未表达在乡下的衷情,认为我会去安徽与他们相聚。再见已是1989 年4 月,史迈已经不幸过世,失去老伴的恺公依然苍劲。他已届八十高龄,在滁 县我们传抄着他的第三首诗: 老汉八十不龙钟, 敢上黄山第一峰。 问我健康长寿诀, 无时无事不从容。 纵观恺老一生,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对坐牢、党内斗争、老年,无不以从容 待之。在这从容中,有他的大智大勇,壮丽人生!对我们这些年届古稀的同志, 不啻一面宝镜。我们要在他的启示下,走完最后的路,写就“从容”这篇大文章!

Search


Share